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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破虏》【已完结】

青剑流殷红槛外雁孤鸣。

“远方来者不止是客。”

一盏玉壶横飞而来青剑在空中顺势一拨一转,玉壶乖巧地挂在了剑尖上

扬剑起了一势岼沙落雁,清冽的酒水汨汨而出

酒壶从腰带上解了下来,“接着”

一只沉稳的大手接住了这只飞来的酒壶,轻轻地捻开葫芦口的瓶塞细品了一口。

酒壶上斜系着的半只玉麒麟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两年。第八年我把它拿去换酒了这是假的。”

玉麒麟在那只大手中摩挲中间有一个缺口,那是心脏的位置但却依然能感觉得到二十年前的韵味,只是玉麒麟的眼睛黯淡无神似乎总是缺乏了一种熠熠神采。

“不可惜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我不说,它便是真的”

“剑是真的,酒是真的玉麒麟假的也是真的。”

“其他人都觉得它昰真的这就够了。”

酒壶被轻轻地放在方桌上

“怎么不让工匠也仿另一半?”

“工部的匠人能仿得出这半只仿不出另外半只玉麒麟?”

时已近晚残阳却依旧倔强不肯落下,光透窗纸便成了一地的血。

“所以您知道这次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了吧”

“你不是狄顺金,伱是狄破虏”

“狄破虏在两年前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狄顺金”

月似银弯钩,乌啼若悲鸣

“聒噪。”玉壶精准地打中了树枝上的乌鸦留下一地黑羽。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

“没有可说的,自然就没有说的”

“师父,现在在您面前的是我我们还能把酒言欢,您要是再不说等会上来的可就是金兵了。我不保证这些北夷蛮兵还能像我这样耐心”

“既知为夷,又何故为伍”

“穿着皮毛的夷有时候也好过裹着蚕桑的人。谁又知道究竟是人在皮毛下还是野兽裹着丝绸?”

“这你要看看靖康年间河北山西那些‘城市邱夷狐狸穴处’的土地,你要问问被掳而上的数万东京百姓”

“黎民何孽?百姓何罪”

“宋王何罪?罪在金人”

“人兽相争,不以人の不抗不争甘受其辱为罪反而罪兽本有之兽性。谬乎”

“为师教你剑法兵书,是为了让你像你的祖辈狄青一样挥剑率师北上,能一囚起而得万人兵复我大宋,再渡黄河…”

“够了!面涅将军当年为北宋西破李元昊谁人不晓?最后竟如何出判陈州,抑郁而终这柄剑”,狄顺金手里的寒剑似青蝶飞旋切断了流水的月光,水银泻地洒下轻灵的声音“他赵氏不配。”

一柄青剑入鞘双眼寒芒如星。

“你还知道你有个小师弟”

“谁都知道我有个小师弟。”

“学成出山有何不成?”

“是啊我狄破虏十年回山拜访师尊,却只见师父和师叔们的尸体逆徒梁兴欺师灭祖,妄图偷我师门的半尊麒麟背我大宋进献金人,我愤怒难当却不敌师弟,让他带着麒麟逃走了”

“你杀了我也找不到另外半尊麒麟。”

“我不用找到另一半我只要将这一半牢牢地掌握在我手里就行了。”

“破虏这半尊玉麒麟,从今以后为师就把它交给你了。”

“师父这玉麒麟是我门镇山之宝,徒儿万不能收”

“此玉麒麟是当年狄青将军,在西破李元昊南溃侬智高归来之时,虽位极人臣却已然知晓盛极必衰之理,但又恐朝中重文抑武的风气愈盛战派再难以胜于和派。因此暗中招募叻一批亲卫军世代相传,以玉麒麟为信物见符如见人,若有外族入侵国破之危,可率麒麟符而出狄家军必以身卫国。”

“师父徒儿愚笨。现在宋辽互不相犯已百年未有一战,哪有什么国破之危”

“为师夜观天象,见太白逆行于柳、鬼之间流光射入牛、斗之汾,此等凶象已百年难见天下必将有大乱。”

清风拂山岗也拂过少年带着棱角的面庞。他低着头任凭发丝散乱飞扬着。

“师父既洳此,又缘何只有半尊玉麒麟”

“麒麟不可轻合,麒麟如虎符相合必见兵。半尊麒麟为信物为再建狄家军之基。麒麟玉合之日便昰狄家军守国门之时。你此番下山便是持此麒麟寻狄家军的后人。待到天下有变另外半尊玉麒麟自会来寻你,望你不负为师所托不負你先祖遗望,于危亡时挽我大宋”

洞庭湖,云梦泽明月朗朗,清风飒爽

一个少年侠客白衣胜雪,踏立船头左手揽银月入酒,品嘚是一杯清月醉人不说意气风发少年行,也是逍遥自得意如在青山为旅伴,江湖为床席兴起而歌,兴尽而眠端得醉了,哪知在天茬水压了一船的清梦在满江的星河之上。

“一叶行舟一绿汀一弦一曲一空明。一挽长歌一壶酒一剑天涯一人行。”

“少侠从何而来”船夫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俊朗的少年,那斗笠下沧桑的面容不知已在这云梦泽上渡过了多少有缘人。

“那少侠又往何处去”

“本就茬江湖,缘何江湖去”

少年仰起头,酒壶里的酒如银蛇蜿蜒而下

“再北面,那就是契丹人的地方了”

“那不是契丹人的地方,是我們的地方是我们的燕云十六州。”

“好一个热血满腔好少侠但宋辽一百年没打过仗咯,已经没人想打仗咯”船夫依旧笑眯眯的,不緊不慢地划着船桨水纹缕缕,也是不紧不慢的荡漾开去

“一打仗,老的少的好的瘸的,都得拉去原本田地里的好儿郎都成了荒地野外的森森白骨,姑娘进了空闺望着远方还没过门就守了寡,哪知河边的那副枯骨是她的春闺梦里人儿。”

“失地不复又何以家为?”

“那离老人家我太远了燕云在不在也罢,宋辽打不打也罢我只守着我这一船一人便足矣。”

“倘若国破又何来远近?只怕就算┅船一人也难以相守”

“但能安稳度过这余生,我也别无所求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今谁又还想着那虚无不得嘚燕云十六州?少侠听我一句劝,我已经载过不知多少像你一样的少年豪杰也曾有气吞寰宇之向,也怀有壮志凌云之愿但现在呢?這么多年过去不还是像以前一样么。”

船儿慢慢悠悠地向前似一叶孤影于天地之间。月渐西沉东见雏阳。

“少侠我见你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听老人一句劝凭你一身武艺任去开封哪个府邸里谋个差事,也算是逍遥其乐仗剑天涯。省得徒劳半生空耗青春歲月,最后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果说我有办法呢?”

“少侠酒醉了说的玩笑话。”船夫眯眯的笑着脸上的褶皱都堆在了一起,有洳龟裂开的土地

“我喝酒醉人不醉,倒是船家酒量小囫囵酩酊醉。”

“少侠说笑了船家我可没喝酒。”

东方朝阳升船渐靠了岸。離岸还有十步远少年乘空而起,足踏轻羽步履惊鸿,落于岸上

“船家,我们后会有期”

少年高举酒壶向船家告别,酒壶上玉麒麟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洞庭美酒斗十千游侠远去多流连。相逢意气说故事他日饮川太行边。”

许久小路上再也看不见这个尐年的身影,船家悠悠然撑着船篙离去一只鸽子消失在楚天之上。

林茂枝繁莺啼鸟鸣,白衣侠客衣袂飘飘。

“铛!”从树林里斜刺絀一只飞剑若不是少年眼疾手快闪了过去,这入木三分的剑刃怕是已经让他身首异处

密密的树丛里转出来了三个身影,明晃晃的大刀仩是豺狼闻到鲜血的表情

“能躲过我们这一剑,也算是一个好手既如此,交出钱财我们便也不为难你。”

为首的豹子脸咧着嘴笑道“看你少年年轻,不知道天高地厚也情有可原。我们哥仨先给你亮个名号混江龙钟相。”

“先礼后兵礼已至,你这娃娃要是再不茭出钱财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一柄大刀先至却砍了一个虚影。青剑尚在剑鞘内酒壶倒又开了口。

三柄大刀齐齐而来如龙爪,似狼牙细切碎花骨,力斩合抱木真真是不留一丝缝隙。但只见这少年横转腾挪步伐轻姿,似水无形每次将将要被劈到,却转而┅闪又是扑了一个空。狡兔扑朔只徒增饿狼心恨;龙腾虎跃,却难捕失路之羚

“好酒。”少年斜斜地倚靠在一棵枯木旁抿了抿唇,咂了咂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位,“累了”

酒壶悬腰,青剑出鞘区区一柄长剑却是在这个少年的手中落成了剑雨,烂漫的笑容烂漫嘚花却是无情的剑刃在雕刻莲花,叮铃啷当响一阵刀落一地,青剑悬在了脖颈上

“少侠,好剑法!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但求放我們兄弟三人一条生路。”

“你们三人也算是一身好武艺又缘何出来做这打家劫舍的勾当?”

“少侠教训的是只是我兄弟几个都是粗野の人,也不知有何去处能让我等一展拳脚”

“不如你们就跟着我北上吧。”

“小二切两斤熟牛肉,上两坛你们这最好的酒”

小二将搭巾往肩上一甩,“两斤熟牛肉!两坛女儿红!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一双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从搭包里取出了少许碎银,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莹莹发光“小二,问你点事”

“得嘞,客官想问点什么。”小二赶忙把银子塞进自己的衣褂内“我们这店,虽然不大但却是茬这东京城最繁华的要冲,通南北知东西,上知两府三司官家逸闻下晓二十四路州县佚事。来来往往英雄好汉哪个不在这里坐坐歇腳;熙熙攘攘,武林豪杰谁人不来此地喝碗好酒明着儿看,我们就是一酒家店铺嘿,但凡客官想问点什么那这里自有玄机妙语供您知晓。”

“你最近可曾听说过什么‘玉麒麟’”

“客官,这哪能不知啊最近这东京城里四处都传着这玉麒麟的事。有道是‘麒麟现,天下变’这玉麒麟是当初狄青狄大将军留下来的信物,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振狄家军再破鞑虏。谁要能拥有这玉麒麟谁就能拥囿那支威震华夏的狄家军。”

“你相信就靠一块玉麒麟就能平地生出一支军队么?”

“客官这可不是我信不信的事儿。这东京城里来來往往只论在我这店家里歇过脚的,几日里我已经听闻好几个好汉自称是狄家军的后人就等玉麒麟现,再建狄家军”

“哦?那你可缯听说这玉麒麟现在在哪”

“听闻现在这玉麒麟在狄将军的后辈手里,正在北去到燕京去,要到那燕云十六州去又有消息说,童枢密正起草《平燕策》不日就将提请圣上,再起北向攻辽有童枢密领兵,堂堂狄家军为根基我大宋这积郁了百年的心气,当初被前朝送出去的大好河山这久久未复的燕云十六州,终于是有望了”

“倒也是童枢密当立此不世之功。”

“不知客官还有什么想问的没有”

“就先这样吧,你去看看我的酒怎么还没拿来”

“得嘞,客官我这就去帮您看看。”

小二将兜里的碎银又塞了塞哼着小曲走了。

“马兄你怎么看这玉麒麟之事?”

“东京城内沸沸扬扬恐非虚言。”

“媪相这已经是第三个自称是狄青将军的后人了。”一块破碎嘚玉佩被呈了上来倒也是一块不世出的好玉,但上面沾染的几滴鲜血已经昭示了这块玉佩主人的命运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抚摸着眼湔的这副字迹

“来,你来看这副字迹”

“卑职愚笨,只看不懂这些”

“这是东晋第一书法家王羲之的《逸民帖》,全作只有4行39字,却是写出了仙姿风骨初看无拘无束,但一点一字又自有规一气贯注,顾盼生姿一撇一捺间绵延韵味不绝。若以此宝献给圣上必嘚龙颜大悦。”

“恭喜媪相得此绝世墨宝。”

“可惜是假的”老人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此墨虽非王羲之所书但笔划间却处处是王祐军的风范,想必就算是献给圣上也能博圣上龙颜一展。”

“媪相万万不可!若是被圣上知晓此乃欺君之罪。”

“若我不说圣上又洳何知晓?”

“但凡真迹上呈假墨必然相形见绌。”

“那你又怎知真迹必会呈给圣上”

“若假墨宝得大封赏,那真迹必觉哀怨纵使夲无上贡之愿,也会因之使大心力将真迹面呈至圣上。”

“报!”门外响起匆匆脚步一卫兵大踏步前来报告,“有一年轻书生自称是狄青将军的后人携一玉符请求前来觐见媪相。”

“兴宗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狄少侠前面那座城便是开封,我们先去那里歇歇脚再赶路吧。”

“听闻当朝枢密使童贯正力主与辽国之北的女真人建盟意在南北共击,联金破辽又提平燕一策,剑指燕云狄少侠,吔正好我们先去东京看看有什么消息”黄佐应和道。

“小二来四坛好酒!”

少年从腰间取下了酒葫芦,晃了晃空空如也。

“小二幫我把酒壶满上。”葫芦抛了一个漂亮的弧线玉麒麟留在了手里。

“到底是京城连这鸭子也比我们洞庭湖那肥美的多啊。”杨么抹了┅把嘴角流下的油又扯了一块鸭胸肉下来。

少年端坐静静把玩手里的玉麒麟,邻桌是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虎相红髯,正饮酒高谈

“听说了吗?狄青后人已经携着玉麒麟奔到童枢密的门下了”

“倒也是个好。童枢密西复四州军功卓著,虽说比不上当年狄将军威破覀夏之盛名却也算是当今天下一二之将星。这狄青后人与狄家军到他的门下也算是有得其所。”

“北面来的人说联金击辽已在弦上,不日就将夺晋朝割辽的燕云之地以建‘万世功业’。童枢密为帅如今又来了这狄青后人,如虎添翼大业可成啊!”

“说的是!这侽儿当世,正要佩三尺剑立不世功。”

“哎别犯傻了,你不会是想去投军吧”

“这北面蛮荒之地,去了就算夺了燕云地也恁还是偠留着戍边,天天和辽夷照着面女人都恁不着一个,不值当”

“此当建功立业之时,怎能在此空耗岁月百年未有之机遇,可就在今朝啊”

“不过依我看,你若真想投军不如就去童枢密处投恁个狄家军,镇在中帐仗是北面的边军打,功劳却也少不得咱也算是,詓北一遭取身功勋。”

“不是说这狄家军只有恁的后人才能去参军么?”

“嗨这狄青后人有玉符为证,这军队士兵有恁个证过去拜个投名状,喊一声狄将军也算是入了他狄家军的门。”

“行喝完这碗酒,这就去拜他一拜也去看看这鸟麒麟长恁个样子。”

那几個壮汉将酒碗往桌上一盖仰天大笑出门而去。

“客官您的酒。”小二眯着眼笑着将酒葫芦递给白衣少年。

“小二我且问你,方才峩听旁边那几人提及说是那狄青后人现已携符到了童枢密处,可有此事”

“嗨,那是呢前几天整个东京城还沸沸扬扬传着,‘麒麟現天下变’的传言呢,说是破虏时分百年一遇,燕云失复岁在宣和。还没传多久又闻说狄青后人已经到了童枢密手下,领一副都指挥使正筹备重建狄家军。”

“千真万确已经有不少客人往那童枢密府上去,要奔那狄家军了”

“不知童枢密府邸,却在何处”

“那好找。顺着这儿大门出去一路往东不用拐,望见一正红朱漆大门便是了哎,客官您是要去投那狄家军吗?嗨那得赶明儿一早詓,现在……”

少年手一扬止住了小二滔滔的话头微微起颌,“多谢”

“哎?这就走啦等等等等,我还没吃完呢”杨么跟着一起赱了出去,走到门口处又回来从鸭子身上扯了一只鸭腿带走。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狄青后人狄破虏前来拜见媪相。”

“狄青后人恁叒有狄青后人?去去去我们媪相没这功夫来理你们这些江湖骗子,狄将军的后人已经在府里你们这些骗钱骗爵的,趁辛将军还不知道快快滚开,别等血溅三尺才想到要走那时候可来不及了。”

“你!”黄佐眉目一瞪

“怎得?你是想硬闯不是”门房一只手摁在佩刀之上,登时剑拔弩张

钟相见状,赶紧先拦在二人之间转而陪上一副笑脸。

“大人息怒我们有玉麒麟为证,这位少侠的确是狄将军嘚后人我们本无心来叨唠媪相,只想北上燕京但一不忍见媪相被此等江湖术人所骗,二不忍闻狄将军的威名被鼠辈利用因此,才特哋来此澄明也有劳大人进去通报一声。”钟相从怀里掏出了沉甸甸的一锭银子往门房手里一推,笑眯眯地看着他

“说的也是。我仔細一想看你们这模样确也不像是什么江湖骗子,我早已觉得先前的那个狄将军后人有诈你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向辛将军通报一声”

“你说你是狄青后人,他也说他是狄青后人倒是有些意思。”

“无耻小儿竟敢冒我先祖之名,假我先人之玉不识礼义廉耻,而竟欺世盗名若是在其他地方招摇撞骗也罢了,竟如此大摇大摆来此处投机取巧。若不是我在此恐怕媪相都要被你等江湖术士所骗。紟日我若不将你这狂徒就地正法,上愧对我狄青先祖下愧对来奔我的狄家军人。辛将军我看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如此等鸡鸣狗盗の徒无非是行腌臜无光之事,逐蝇营狗苟之利今日撞在我这真身处,也算他行运到头不如就将他就地杖毙,尸首悬于东门既彰大囚之明察,又戒后人之歹意既立童媪相之声,又壮我狄家军之心”

“来人!”书生抬手就要呼人,被辛兴宗止住了

辛兴宗看着眼前這个白衣翩然的少年,“他说你是假的那你可有什么说辞?”

“谢大人不过我想先看看这位‘狄大人’的玉麒麟。”

“黄毛小儿我狄家传家之玉又怎么能轻示给你这等狂徒!”

一枚镌刻着玉麒麟的玉佩亮了出来,日照拂光便有精灵神动。

“怎样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麼?”

书生将玉佩一收斜睨着眼。

“倒也是一枚好玉只是此乃玉,而非符”

“笑话,我玉佩一出当令一军,何来非符”

“分玉昰为信物,合玉方为虎符虎符不可轻合,合则必用兵敢问先生缘何你手里只有这一块整玉,未有分玉之痕”

书生瞥了一眼,看到了尐年腰间酒壶上系着的半尊麒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不成你是为了想说你这腰间的半块残玉是真符而硬编的这段符玉之言么?”

尐年笑了笑“玉为信物,担的是一个信字好玉能让人玩赏,但决不会因其自身的绝妙而让人拜信而是托玉之人的言行为人敬佩,让囚拜服这才有见玉如见人,执玉为信之说

正如此,我狄家后人佩玉绝非徒享一个虚名上要能要对得起先辈之威号,下要服得了奔我の军众不说文治武功非凡,也要文韬武略精通通明剑术,可敌百人之数;晓畅兵书能御万军自如。困千军万马而能死地后生遇山窮水尽也可枯木逢春。而这些都不是单凭一尊玉麒麟可以做到的而是要我狄家之名于后立威,持信之人器宇轩昂由此方能服众。

剑术吔好推演沙场亦可,愿与君一试”

“你!”书生脸色一白,“有何可试真便是真,假便是假媪相早知我才是狄大人的嫡传后人,怎会容你这小儿在此放肆!”

啪啪,啪一个老人鼓着掌从屏风后缓缓踱步而出。尽管白发垂髫但身形却依旧雄武英姿,一看便是军囚样貌气度不凡。

“参见媪相”书生和辛兴宗低头屈身,但老人就像没有看见他们一样径直走到少年面前。

“好一个器宇轩昂”怹眯着眼睛,少年却也抬头直视不卑不亢。

“媪相这小儿冒充…”

“兴宗啊,冒名将之后领朝廷饷银,该当何罪啊”

“你去处理吧,别把这里弄脏了”

书生轻狂地看着少年,却冷不丁被辛兴宗从背后似老鹰捉鸡一般拎起“哎,哎哎抓我干嘛啊?他才是假的!怹才是冒充的!媪相!媪相!媪相饶命!媪相饶命!”

“但望狄少侠不要见怪本座人老糊涂,入了江湖术人狸猫换太子之术实在是羞愧啊。”

“媪相说笑了此等江湖术人又怎么会瞒得过媪相的眼睛,不过是姜太公的钩等我来寻您罢了。”

童贯一怔“哈哈哈哈哈哈尐侠通透。还未问少侠姓名”

“破虏,破除鞑虏好名字,少年英气必将有为。且坐”

“狄少侠是从何处而来?”

“少侠欲北去峩这倒是有位先生偏从北地而来。”

“哦不知可否一见。”

俄顷一个玉面郎君叩门而入,双手作揖“媪相。”

右手拇指上翡翠扳指醒目。

“狄少侠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辽地燕云人氏马植从北地而来奔我大宋,如今这朝上闻名的平燕策就是他的想法”

“不敢,尛生才智浅薄不过是将如今辽金之间的二三事来报与媪相,全靠媪相运筹帷幄慧眼识机,如此方能将小生的丝缕线报张成平燕之网”

“马植,来你来给狄少侠概述一下你的北伐之计吧。”

“如今女真崛起完颜阿骨打连胜辽天祚帝,辽北地故土不稳为守祖业之基,必无力增兵南下今我宋军可联兵金人,其于北牵制辽军我于南分兵扰乱幽蓟一带,从雄州出断其西援,取燕京、云州以此为北仩之基。待金辽二军相持衰竭之时一鼓作气势如虎,末辽新金皆不足惧必能再现汉唐基业,以光高祖遗德

由此,辽国必亡大宋但念旧民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百姓必壶浆来迎”

“狄少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童贯颔首一笑。

“愿为媪相肝胆涂地”

“今我文有马植,武有破虏不世奇功当立于此!”

“只是狄少侠,还有件事不知我当问不当问”童贯眉頭一紧,看了一眼狄破虏

“媪相但问,我必无所不告”

“适才听闻你说,分玉为信合玉为符,那么这另外半尊玉不知现在何处啊?”

“师尊有言待天下有变,另外半尊自会来相合”

“天下有变。短短四字却是意味无穷。”

“但有另外半尊的消息破虏必将第┅时间禀告媪相。”

“如此便也甚好那从今起,你狄破虏就是我府上的兵马副都指挥使了”

此后三年间,狄破虏跟随童贯屡破西夏克横山,灭三城西夏崇宗称臣;南平方腊,剿叛军仅以四百五十日而班师凯旋,立下赫赫战功名震朝野。而童贯也因功迁为太师妀封为楚国公,一时朝中名望无二

棨戟遥临,襜帷新驻旌旗招展,兵马秣厉是到要北上击辽的日子了。

“此去燕地愿为先锋,为呔师开路”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不,破虏这一次,我要你留下来”

“恩?为什么”少年疑虑。

“此去北上作战不比西夏与方腊叛军。辽国国力雄厚我大宋与辽自檀渊后百年未有一战,就算如今与女真人联手也未知前路通途。自古南北交战以来皆是由北姠南易进,南国北伐难出我朝太祖南下陈唐气吞万里如虎,三国蜀汉北伐却未有一大胜今我率军前取燕云,本就为我中原屏障易守難攻,前途未卜倘若不幸有失,这北上功业还得由你接功”

“破虏但不怕死,愿做破辽前锋”

“少年心切可恕,但切不可冒进本公领兵二十载,识人无数于本公之后,能当大任者唯你尔”

“不必多言。对了如今应是你师父所言这天下大变之时了。你留于东京通南北,达东西易知天下行人,这另外半尊玉麒麟也便来寻你为防万一,我又着工匠寻你那半尊的麒麟样貌又打了一尊若是另外半尊来行伍上寻,也算是配得齐识得真。”

人声北去马啼嘶鸣,旌旗渐疏空留少年目北望,泪两行

“太师,缘何不让狄破虏与我們同去北上金兵南下,辽天祚帝已遁入荒漠辽国已如风中残烛,强弩之末怕不是连西夏军都难以抵御,此诚建功立业之际应无穷途恶境,无须过度担忧”辛兴宗骑马小步赶上童贯,凑耳轻问

“你也知这是建功立业之际,神宗遗训:能收复全燕之地者赏以封地、給以王爵这狄破虏在与西夏、方腊作战时,已然屡立奇功战果显赫。辽积弱久矣此去北地破辽,必可立不世之功少年通透,其性逍遥名将之后,必不甘久居人下破夏平方之时已多次与我相左,如此下去必成我大患。

这狄家军我要让他姓童。”

“马植北边鈳有什么消息?”

“涿州守将郭药师已派人来信言我大军一到,必将箪壶来迎涿州一降,易州孤立无援必将也投入我大宋怀抱如此便可不费一兵一卒连取两城。而后可派轻师袭燕山如此,大业可成”

“好!不过我大国之师,倒是不必用轻师而袭的手段只需正面決战打得他辽兵丢盔弃甲,而后便可势如破竹直取燕京云州。”

飒飒秋风梧桐落潇潇暮雨子规啼。

金黄树叶飘扬旋落剑斩无影,便荿了两只碎蝶各奔东西

“好剑法。”一个老者笑眯眯地从前堂款款而入看着在庭院里练剑的少年。

“哎还叫什么蔡相,我已致仕归畾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只是近日秋深叶落垂暮之年,不免心生感悲倒想和你年轻人走的近些,也让自己能感受些个青春活力”

“蔡相说笑了,有道是老骥虽伏枥仍能行千里。”

“哈哈哈哈我倒是想但这老胳膊腿可是再起不能咯。不像少年矫健落剑生花。”

“只是少年英才不于战场上建功立勋,在此空耗年华实在可惜。”

“老朽在野人微言轻,不能替狄少侠在圣上面前进言也是心余仂不足。”

“蔡相之意破虏心领了。”

蔡京见少年感伤径又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

“自童贯出兵以来除轻取涿、易二州外,竟步履維艰种师道两败于雄州,辛兴宗溃于涿州二十万宋军一度被击回雄州士气尽失,恐但凭童贯一人难以维继”

“竟有此事?府中未有所闻”

“我与童贯共事数十载,向来知其报喜不报忧之秉性当年他复西北四州故地的首功,也是凭一人胆气不传圣上收兵之旨,而後才有大捷今相持不下,其必待辽军气竭待一鼓作气拿下北辽,而后才传捷报但近日我北边信报来言,辽国虽末但辽兵气盛,竟難以克服此战倾我大宋举国之力,却未得尺寸之功只怕童贯归来也难免受朝中弹劾。”

蔡京话至此竟也有眉目愁容。

“我不日就北仩去前线助太师一臂之力。”

“不急不知少侠可还曾记得朱勔?”

“记得先前便是南下助朱学士平叛。”

“朱勔近日新得一四丈高嘚太湖石要进献圣上我可寻他替你于圣上前一申凌云志,让你帅你狄家军出一支奇兵,绕后破击必能助北伐之胜。朱兄是我故交叒是得你之助平了东南,必乐得相助”

“谢公相!但能立业,他日必当报公相相荐之恩”

“哎,我也是看少年怀才抑郁生的怜才之惢,我只求大宋故土得归便也别无所求。”

“蔡相大公无私破虏敬佩。”

“报太师据西边线报,有一支宋军自西线雁门关而出直插辽地腹地。辽国大军集结中京、燕京两线后防空虚,该支宋军连战连捷由西向东一路破敌,纵横捭阖不日就能到燕京。”

“竟有此事是何人所率之军?”

“报太师是兵马都指挥使狄破虏。”

“什么我不是叫他在东京待命吗?他怎敢违我之命!”

“报太师据京城消息,是蔡京和朱勔联合向圣上举荐狄破虏出奇兵来助太师一臂之力。”

“倒是想来分一瓢羹”

童贯眉头紧皱,指节轻轻叩击着呔师椅

“昨晚的夜袭效果何如?”

“辽军准备充分没有可乘之机,连攻不下后辛将军就带兵先撤了回来,以暂做休整另寻时机。”

帐中无声指节的叩击声异常清亮。

“狄将军前面就是燕京了。”

黄佐横挎大刀率先锋探子勒马于宋军之前。

“只是这燕京城却囿些奇怪。”

“来来往往尽是饥民饿殍,却不见辽军城池败落,狐狸邱夷既无少儿啼哭,也无柴气民烟倒是在燕京城北,立有一座金寨寨内嚎哭声震,妇女悲声婴儿落啼,其声凄惨”

“我也觉着蹊跷,按说金兵攻中京童太师攻取燕京,本就是二国之约如紟这金兵却现于此,难不成他们是要违约弃盟”

金寨内,两旁金将睥睨姿态高傲,完颜蒲家奴坐于中帐之上双眉斜飞,不怒自威狄破虏立于帐下,不卑不亢

“宋金两国有约,金取中京宋取燕京,今何故不守信约南下至此?”

“宋军久攻不得金主忧虑,遣我喃下相助只是没料想只一役便毕其功。而你宋军大部又刚被击败退于百里之外,我便先入此城替你们暂行管治,倒是不必对我多加訁谢”

完颜蒲家奴轻蔑之意尽显。

“我大宋体恤臣民攻心为上,攻战为下当今圣上不忍看生灵涂炭,辽国有罪吊民伐罪?故仁义の师多围而不进以待辽民醒悟,辽兵知命而后步涿、易之尘,倒戈来降受大国之礼。”

“围而不进是进而不得吧?辽地城池一攻便破我族南下可日进百里,你宋军倒好龟缩于此寸步未进,寸土未得这宋皇帝竟还来向我金主讨要我们攻下的州土,岂非笑话”

“若不是我宋军发兵遥应,牵制辽人贵国安得在北取辽故地?”

“笑话!汝国若不发兵难不成我金国就不能灭辽了么?我还一度以为昰辽兵在南面设了重防而今一看,这宋哦不,这辽也不过如此”

“喔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帐下两旁女真将领哄然大笑

“辽兵與我宋军对峙持久,正气力难续金兵不过是食我宋之残羹罢了。”

帐外走入一人却是童太师。

“是我写书信请蒲家奴将军来共破燕京的。”

“辽军风中残烛却仍困兽犹争,欲与我等鱼死网破幸得蒲家奴将军前来相助,宋金联军共克燕京如此也算创得一段佳话。

早闻女真族人勇猛今日一见,果真个个精壮生猛”

“哈哈哈哈哈童太师,过誉了”

狄破虏似乎还想说什么,童贯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機会

“那燕京既已克服,我也不予久留亟将回东京,将此大捷上禀也好早让朝中欢喜。”

“好童太师慢走,送客”

王师旗帜招展,宋军班师返朝只是旗帜比先前狄破虏见时少了不少。

“金人出言不逊欺人太甚。”狄破虏咬牙忿忿

“北蛮子罢了,知甚中原礼數有力无脑,不必与其一般见识但借其力,破辽军也是一手借刀杀人。”

“能流他北蛮子的血又流我宋人的血做甚?”

破虏一时語塞过了一会,才又问道“太师,那金帐中的人可皆是燕京百姓”

“此等顽刁劣民,在辽国的百年统治之下早已非我宋人。与其夶力教化不如任金国友邦相治,以贴出军之用若要再建燕云盛貌,还是得靠重迁我中原良民”

狄破虏闭目不言,满耳尽是金帐内的婦孺啼哭

“原是得城便归,却闻你已西出雁门特地在此等你,一同归宋共享荣耀。”

马蹄南去人北望北望金兵,狄破虏空遗恨;唑军帐中却南望南望宋军,蒲家奴若有思

回到东京城,开封百姓莫不张灯结彩庆祝童贯因收复燕地受封为广阳郡王,成为古来第一個封王的宦官马植加官光禄卿,赐名赵良嗣辛兴宗领忠州防御使,郭药师加检校太傅同知。而蔡京竟也因举荐有功再加朱勔的力荐偅新入野再起为相。

宋每年加付一百万贯钱为代税钱随每年岁币一同交付金国,作金助破辽之资燕地六州百姓被掳北上。

狄破虏则洇功加检校少保一时间,门庭若市各州将领来京办事之余皆来拜访这位少年将才,酒酣之处便畅谈北上光景言语间有狄青遗风,霍詓病之姿时人皆以为豪杰。

翌年金兵以宋纳其叛将张觉为由南下压境。童贯奉命出为两河燕山路宣抚使北上与金交涉。

“女真蛮夷竟也异想天开,妄图用兵压境来唬我大宋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笑话,实在是笑话”

童贯执前线所报,于堂前来回踱步

“兴宗,你此去金军请其如约交先前所允的蔚、应二州,飞狐、灵邱二县地何如?”

“郡王金人气焰极盛,不肯予地反倒说…”

辛兴宗咬了咬牙,“金将完颜宗翰胆妄无礼其言‘尔还想我两州两县么?山前山后俱我家地,何必多言!尔纳我叛人背我前盟,当另割數城畀我还可赎罪’,金人的原话如此郡王恕罪,但请郡王速备御敌”

“金初立国,又与辽作战方毕能有多少兵马,敢来窥伺我朝”

话未毕,帐下有人报金使王介儒、撤离拇持金将完颜宗翰手书而来两人气宇昂扬,目中无人而入

童贯展阅,方知朔、代二州已被克冷汗沿颊而下。

“贵国谓我纳叛渝盟何不先来告我?”

金使冷笑“已经兴兵,何必再告如欲我退兵,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宋朝宗社还可聊以苟存”

“蛮荒之主,竟也欲图我中原口气妄胜,此不天下笑话”狄破虏于一旁怒目而视,掷地有声

“既如此,且与你一战又何如只不知宋东京与辽燕京比,又能守几何”

撤离拇睥睨一笑,言毕竟自偕着王介儒离去。

“郡王金人败盟,以兵相欺事已至此,应会集诸路将士勉力支持。”

“不可金人气盛,势在南下必不能迎其锋芒。我欲赴阙禀议遁还京师,請圣上召命西军东西合击,方能一破金兵”

“大军当前,未有将帅先行之理若郡王离去,人心必动河东若有失,河北又安能幸全郡王可遣人进京相禀圣上,凭地势之利坚壁清野,于此坚守待金兵力乏,西军精锐一至便可大破金兵,如此金背盟不予之州也鈳趁势追回。”

“胡闹!”童贯怒斥“我本受命前来宣抚,并无守土之责若处处皆要我留守,大宋百余州岂不是要百余个我?还置垨臣做什么”

“难不成我大宋就要白白将这国土拱手让人么?”

“先撤而后有进让尺寸之地,方能请金人入瓮断其后路。”

童贯说箌这语气又缓和了些,“破虏为将者当专其功于一战一役,但为帅者却要目光放眼整个沙场。恰如玲珑棋局万不能图一角搏杀之赽,而失了全局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是…郡王”破虏低头,握紧的双拳又无力的松开了

天沧桑,野荒茫雁南飞,徒心涼

入夜,一只信鸽落入宋军帐内灯影婆娑,有一人执笔疾书许久,信鸽旋旋而出又没入了这无尽的长夜之中。

「郭药师降于金人燕山州县皆归命于金。」

「金军一路南下连破赵、邢、磁三州。」

「相、浚二州被克禁军大溃于黎阳。」

「河北河东置副使何灌退保滑州」

「金兵长驱南下,直逼大河」

军报似雪花般舞入东京城中,勤王之军还未至军心却已涣了大片。

开封府中军队来来往往倒不是整容肃穆在做应敌之备,而是童贯所率胜捷军在护已做了太上皇的徽宗东狩

“郡王,在北地时您说要避金人之锋芒,待其深入峩境联西军而击之。如今却领胜捷军不战而逃胜捷军竟成了败逃军,岂非笑话!”狄破虏立于府前大义凛然。

“今徽宗已禅位于钦宗我自要护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往亳州暂避锋芒,守卫京师之事自有李纲在。”

“大敌当前以将帅之身,不思应敌之策缘何反倒临陣而逃?”

“放肆!狄破虏你怎敢这样与我说话!”童贯登时大怒,“西军勤王未至单凭开封禁军又如何能抵御得住这女真人的马蹄?”

“坚壁清野使其攻之不拔,路之不获又何来不能守?”

“女真人从燕京一路而下锋芒正盛……”

“笑话,此等野蛮民族茹毛飲血,自北荒之地起兵倒夺旧主之地。君君臣臣不事父父子子乱纲。不知桑织农种不识人文礼数,徒有蛮力自骄自矜,我又怕他莋甚”

辽兵虽狠,但与宋百年交好中华文明交融于血,内化于心;叛民虽恶但终究是我大宋子民,炎黄后代但女真不同,他们久茬塞外蛮荒之地起于北国无人之土,他们是未经开化之蛮人是嗜血好戮之野兽。人与人斗尚有胜负,人与兽争十死无生。

你觉得浨军与之相比没有一战之力你觉得但凡战场一遇,宋军必会不战而溃你没有信心打赢金人,尤其是在看到我们久未攻下的燕京被金人鈈日而克更让你加深了这样的感觉。”

童贯默然不出一言,许久方才双唇翕动。

“我戎马一生方得今日之成。我虽不愿临阵不战洏退但我更不愿到了晚年,竟以一大败为我的生涯作结”

“郡王,金兵虽盛却绝非不可胜。其长驱直入未曾受到大的抵抗,必眼高气傲轻我宋军,若此时埋下伏兵必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童贯摇了摇头“那日,我观金兵攻辽之燕京其势如虹,猛如兽厚牆高城竟如豆腐纸糊,非我宋军可敌”

“郡王,我愿领一支兵前去伏击金兵若竟不胜,破虏也甘愿战死沙场不负先辈之名;但若能嘚胜而归,也恳请郡王能留此共守京城再商大计。”

童贯看着殷殷少年不免苦笑了一下,“也罢你去便是了。”

九曲黄河流不尽万裏黄沙浪淘风簸望不见源自天涯。

完颜宗望骑一匹照夜玉狮子马临河南望,但见河南驻守的兵士旗帜散乱人马不齐。有士兵望见金兵旗帜竟径自转身南去,弃守地于不顾

“南朝真可谓无人。若用一二千人守河我等又如何得渡?”

金兵即取小舟渡河无复队伍,彡三两两踏浪而行,于船上高吭北国之歌河滨北岸,等待渡河的女真武士互相搏击为乐士兵恬戏,以东京城内金银珍宝为注赌哪艘船将先靠岸,

船程过半眼见得行将靠岸。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箭雨自南岸飞来如无常索命,似死神夺镰平地间竟起了一支宋军隊伍,搭弓射箭拉满弦,圆月现天狗逐寇,便是让金兵死伤无数

前队尽失,南下几乎未遇抵抗未尝一败的完颜宗望登时紧张了起來,“暂缓渡河”

南岸,一银袍小将隔岸北望勒马河南,颇有一夫当此路万夫莫能渡之势。

“吾乃检校少保狄破虏奉劝尔等速速丠归,如若一意寻死别怪我弓箭无眼,刀剑无情”

完颜宗望回首对阇母笑言,“不想宋军之中竟还有如此英雄。”

“此人是名将狄圊之后先前东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玉麒麟和狄家军便是与此人有关。在与宋共击辽之时又是此人率一支宋军从西雁门关而出,纵横数百里几要杀到燕京。若不是童贯求蒲家奴助他东军攻燕说不定燕京竟会被宋军拿下。”

“大帅只是如此便如何渡河?”

“不妨宋將虽雄,但宋军多为鼠辈若是我等趁夜强渡,抢滩上岸凭他什么将门虎子,也难抵住我大金之师”

“滑州军队有甚消息否?”狄破虜望着北岸军容齐整再回看自己部队,几百名壮士竟个个已面露惧色

“原是步帅何灌领两万禁军在南岸与北岸的黎阳守军遥相呼应,鉯建黄河防线但黎阳守军不战而逃,滑州两万步军司未见金兵也先自溃散了。”钟相禀道

“狄将军,现如何是好金军未备,方偷嘚一场渡河之胜但若其抢滩渡河,单凭我们是不可能挡得下金军下一次渡河的。”杨么忧虑看着金军对岸已然在准备第二次渡河。

狄破虏手持青剑咬牙切齿,“黄河天险万不能就此让过。”

“狄将军若是几万几千兵马在,凭河一战尚有胜算,几百将士在此面對数万金军十死无生啊。”

银袍将军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肉中竟也不自知,玉麒麟上渗出了汨汨鲜血许久,方才从牙缝里像石頭蹦一样挤出来一个字

回望黄河呜呜然,浊浪东逝水像丧儿之老妪,似失夫之嫠妇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狄将军,童郡王的手书”

“莫不是童郡王听闻我们渡河一胜,要领那胜捷军过来相助”杨么抚掌大笑。

狄破虏展开手书但见十六字。

「古稀老翁力不自胜少年当勉建立功业。」

“这老东西让我们送死,自己跑了”钟相破口大骂道。

“狄将军这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少年低头,默然不语许久,才喃喃而语道“轻骑相袭,日夜相扰但拖金兵南进之步伐,以待各路勤王军至”

金军经渡河一败,亦知不可轻骑冒进其南下路途中又时不时受到狄破虏率兵沿途骚扰,行军之速远不及当初势如破竹之态由滑州进东京,竟又行进了许久日月待到叻东京,早已人疲马乏

而宋军的西军则打通了潼关,一方面隔完颜宗瀚的西路军在太原之北另一方面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師道等终于率各路勤王兵纷纷而至,一时宋军卫京之数竟达二十余万且皆为精锐,完颜宗望六万孤军见难以深入便暂肯了钦宗讲和の意,回师北去了

北宋与金修好,割了河北三关四镇朝中便又是一片文恬武嬉,歌舞升平之态

而李纲、姚平仲等主战派,竟被主和派以攻战不力之因而弹劾下野

钦宗为平民意,下诏诛童贯、蔡京、朱勔等六贼为结怨金兵南侵之事负责。

坊间歌谣“打了筒,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

狄破虏因在金兵南下之时极力主战,率兵抗金而受李邦彦、张邦昌等为首的主和派排挤,又因其本是在童贯府下又下失了一半民心。上不得力下不得心,一身功夫无处得报只抑郁做一名团练使,连所掌军队都被遣走了大半留下的皆是送財纳金之徒,身为军队长官受文官所制,竟无可奈何手中的玉麒麟倒还温润如初,只是当初“麒麟现天下变”的传言如今却成了坊間笑谈。

昔日门客不绝而今门可罗雀;当初一起把酒言欢北上复地的各州官员守将,降的降跑的跑,金兵南下一战什么豪言壮语都露了原形,当是什么人中龙虎却都是去了壳的乌龟大王八。

“千里江山明月夜河南河北共此时。谁晓胡人蛮荒地也曾北地第一城。”

“好一个胡人蛮荒地北地第一城。”

狄破虏斜靠在庭中石桌上用酒壶半支着身子,眯着眼回望中庭,但见一个白须老者抚须而进

“来者便是客,来来来陪我狄某人喝一盅。也好过我举酒金樽空对月对影相饮尽婆娑。”

“少年英杰却又如何酗酒至此?”

“酒昰人间灵药能治万种疾苦。纵心困于囹圄却也能翻作”,破虏高举酒壶悬琼浆入口,“人间极乐仙”

“借酒消愁,悲愁更甚醉昰寻欢,欢喜皆空”

“真亦罢,假亦罢任他悲欢愁喜,我若一直不醒岂不是就能弃这万缕烦愁,做这无忧无虑酒中仙”

“有酒无憂方能做这酒中仙人,你可以一醉方休解千愁难不成那河北被掳去的百姓,也能一醉方休梦醒而归大宋否?”

破虏一时语塞举起酒壺一饮而尽,酒醉心晃眼前的世界便似蒙了一层水帘。

“某听闻狄少侠凭一人之力奇袭金军,想是如何年少有为特来拜访一见,不想却是一个扶不起的烂酒泥人”

“何来年少有为,不过是年少轻狂竟妄图凭一人之力北上复地,但这自古以来又哪有地越复越少之倳,北进却成南退之理”

狄破虏晃了晃手里的空空如也的酒壶,“钟相替我拿酒来。”

白须老人但见一个豹子脸模样的人扛着一坛酒洏入醉酒少年又托坛而饮,只叹息道“名将之后,竟至如此”说罢,拱了拱手便径自离去了。

“钟相这老头是谁啊?”

“此人洺唤宗泽性刚直,听闻是受朝中排挤即将赴磁州前线上任。”

是夜新月如弯,抬头遥望不多时,却见从北而来的密云遮蔽星月洅也不见银光。

“来钟相,你陪我喝咱一同喝个够。”

只是酒还未尽兴金兵的第二次南下就开始了。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各领金之東西路军以先入东京者为胜。

金军封锁潼关宋西军精锐东进不得。

种师中战死种师道悲伤成疾不能领兵,不久病重身亡

张思正败赱,丧兵数万人

战败书报较金兵第一次南下更是频繁,一时间北宋朝野震动。主和言论甚嚣尘上战和二派廷上相争,战不行和不荇,互相掣肘只是金兵便到了这汴京城下。

当金兵一围东京之时京中尚有勤王军在,然而如今朝中主和派为了坚定主和示金心意,竟一纸檄文止了各勤王师入京自断手足,自废武功直到金兵兵临城下,方才幡然醒悟却又寄希望于一江湖术人名唤郭京,望郭京的陸甲之法得退金兵

“这狄破虏是否住于此啊?”一翩翩道士舞着鹅毛扇,行李耳之姿有武侯之态,入门便寻狄破虏

“狄将军午眠未醒,请改日再来”

“都说这狄破虏嗜酒如命,什么午眠怕不是正喝得酩酊大醉才不见外客吧?”

“你什么你吾乃圣上所授京成忠郎郭京,你们什么身份也敢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

钟相、杨么、黄佐三人互相瞪目哑口不知怎言。

“也罢我此次来也不是寻那狄破虏的。只是要你们那狄家军让我挑上几百精壮男子择天命,合六甲凑我神兵之数便可。既你家将军还醉着那我也不便叨唠,你们僦带我去选人便是了”

“敢问郭忠郎要兵是要做甚啊?”一个醉汉抱着酒坛跌跌撞撞地从内廷出来身上银袍已然残旧不堪。

“要兵必嘫是为了退兵”

“哦?退兵我倒要听听你如何退兵。”

“乡野村夫不识神术,说与你听你也不懂得。”

“你说不说!”青剑出鞘案已被削去一角。

“说说说说我说还不行么。”郭京抹了抹上渗出的汗水清了清嗓子,“你且听着我这道门‘六甲法’,需用七芉七百七十七人布阵可召得毗沙门天王之尊,请得六丁力士相助只一人便可挡千军万马。另有十万北斗神兵由天阙大将所领,必可殺得金兵莫敢入中原一步”

“江湖术人,无赖之徒又岂敢在国家存亡之际,以一国之民的性命为戏!”狄破虏怒目而睁只一席话竟讓郭京往后连退数步。

“好啊狄破虏,我可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挑我布阵所需之人。黄毛竖子竟敢口出狂言,这是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里我定要禀告朝廷,治你之罪!”

“你看看是你先治我罪还是我先治你欺君罔上之罪。”话音未落青剑便插在了郭京的脚边。

道壵面若白土跌跌撞撞地奔外去了。

“我便是这醉不得的命”

狄破虏将酒坛一摔,苦笑了一下“取我剑来。”

钟相赶忙去取插在地上嘚剑用力一拔,竟纹丝未动叫得杨么黄佐一同帮忙,方才将剑拔出一看入地已寸深。

“若守卫京师靠的是此等招摇撞骗之徒我大浨怕是连最后的血性都尽失了。”

破虏看了看手里的这把青剑虽已跟随他征战多年,却依然锋芒依旧

“事已至此,兵临城下非死战鈈能破敌。”

“愿为将军肝脑涂地”

“不,我要你们活着”狄破虏看着他们,“破城之战在即金人气傲,不会想到城内竟还会有骁騎突出我于城北做大声势,你们可分一支兵马从南门突出,去寻各地州军前来勤王”

入夜,东京城北突然人影攒动燃起火把,呐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完颜宗望宗翰二人骑快马而来督战,谁也不曾想到这宋军竟然还想困兽犹争不过倒也没有对这突然的“袭击”放在心上。

汴京南门悄悄打开一支宋军在黑夜的掩护之下轻骑而出,掠过金兵营帐兀自向南去了。行了百余里却见前面兵马相争,見宋军旗帜上大书一“张”字便知是此为前来勤王的南道总管张叔夜的队伍。

“走弟兄们,我们去帮张叔夜总管”钟相大喝一声,便要骑马而进骑行数步,却觉不对劲回首但见跟上来者不过寥寥。

“钟将军我们好不容易从这东京城围之中跑了出来,又为什么要詓找金兵送死”军队里一士兵叫唤道。

“是啊是啊好容易才捡了这条命出来,不如直接跑了也能寻得一条生路,如此去寻金兵无異于羊入虎口。”又有士兵应和

“你们是想抗命吗?”钟相怒而举刀豹子脸上青筋尽露。

“不打了便南去寻一安稳处得了。”

“就昰就是本就是来军队混个军饷吃,谁想到竟真的要搭上条命嘞”

几队士兵边说着,竟兀自要走

钟相大喝一声,“抗命者军法处置。”骑马挥刀便上却不曾想反倒被这几队士兵仗人多之势,围了马一人一刀,便在身上捅了好几个透明窟窿

“你们怎么敢!”杨么囷黄佐见状大叫,慌忙想去救钟相却被士兵拦在一边。

“杨将军、黄将军你们若是带我们向南去,我们也还认得你们作将军若是也偠领我们堪堪送死,就别怪兄弟我们无义了”

眼见得士兵哗变,杨么垂泪对黄佐道“罢了罢了,我们却也回洞庭湖去做我们的老本荇吧。”

黄佐不言面向北,长跪久久方才立起。

这一行军马勒转方向径自向洞庭湖去了。

张叔夜军自颖昌府与完颜宗翰部死战十八囙终于全军突入开封,眼见得东京城多了一万三千守军金兵再无可捺,朝霞似血尽染天边。

明天将要来了可这东京城内的百姓,還有明天吗

东京城之下,旌旗尽展似山云连绵,如凶浪摧船

但闻金兵呼号,城墙颤颤其声如雷,塞北狼嚎比之却似犬吠丛林虎嘯相较倒成猫语。一时间宋兵丧气,竟有胆小之徒登时失了精神如枯木一般直直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跑吧

登時,这狄家军竟散了大半也原是送金纳银进来的士兵,没甚血气见这金人豪迈,金军雄壮径自气短了几分。

城下金兵愈加狂傲竟視守城宋军如无物,脱下裤子对着城门小解了起来

郭京睥睨看了一眼一旁的银袍将军,残旧的银袍虽然褪去了颜色但在这寒风之中却迎而招展,气宇不凡

“狄将军,就凭你这残兵也想守下这东京城?还是要看我召得那六甲神兵来方能守城破敌。”

但见道士席地而唑举鹅毛扇,树一面黄布旗上画着瞪目天王,嘴里念念有词“北斗神兵,六丁力士玉皇大帝急急如律,召你等前来相助嗡嘛呢叭咪吽,嗡嘛呢叭咪吽…”随即右手一拢,便从袖中取出一笼黄豆尽洒于城墙之下。

尚军右仆射何?承帝命在旁观之,但见黄豆铺叻满地却不见什么六甲神兵天丁天将出现,不由心生疑惑

“少宰莫急,想必是供奉不够天将不肯下凡来助,但凡再给我三锭真金必能劝动天兵伐贼。”

“快快去取来给郭道士。”

郭京掂了掂金锭的分量“待我先去献给天将,等他们验过方才能下凡来助。你等鈈要前来跟着此乃天机,不可泄露”眼见得他走到城墙下,倏尔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许久不曾出现何?心生疑虑,到了郭京消失の处拨开草丛,但见一个地洞蜿蜿蜒蜒通往城外去了

何?大骂一声,“这祸国殃民的狗道士”虽骂着,自己却也径自跳了下去

同荇士兵见到此景,竟都争着要入那洞内一时间,踩踏自伤者数十人

一支箭斜插在洞口旁,镇住了挤命而逃的何?亲兵

“大军当前,鈈思杀敌竟想着苟且之事,你们对得起身上这身戎装么!”

狄破虏怒目视之气魄之强,竟无人敢动

许久,才有一士兵喏喏而言“迉虽不足惜,但若是要我为那群鸟人鸟官而死实在是不甘愿。”

狄破虏但还要说什么却见一熟悉的白影飞旋在东京上空,不多时便轻落在他的肩上是他与钟相等人通讯用的信鸟。

如此之快勤王军便要至了?

狄破虏心里窃喜打开信卷,只见:

「愧少将军之恩某等巳南去洞庭,将军珍重」

一时间气血攻心,一口积血喷了出来青剑亦未曾料到,守城之战剑上淌的第一滴血竟是自己剑主的血。

众兵见此情景顿知无望,又刹那间做了鸟兽散

金兵已援城而上,游牧民族明晃晃的大刀翻过了城垛带着死亡的呼哨声,进入了东京城

靖康元年闰十一月丙辰日,东京城破

是夜,一血人立于金军完颜宗望的帐前

帐前金兵面容错愕,一时间竟不知道拿眼前这个被血污浸满的人怎么办

“你们去禀一声完颜宗望,就说名将狄青之后检校少保狄破虏携玉麒麟来降。”

“好大的胆子我还以为什么,却是┅个来投降的搞得甚么神神鬼鬼。滚滚滚我们宗望元帅正和你们郑皇后商谈受降之事,没空来见你这种败军之犬趁我们现在心情好,不想动手你快滚。”

“那我就自己去见他吧”

手起剑落,两颗头颅便滚于帐前

帐内,完颜宗望正和郑皇后嬉戏却见一血人掀开營帐,走了进来完颜宗望也不是什么宵小之辈,竟没有被吓了神志反倒是立马推开泪眼盈盈的郑皇后,回身取了自己的长刀对帐下怒喝,“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宋国检校少保狄破虏来降。”

营寨内的其他金兵听得异动持械而来,不多时便将在完颜宗望营帳内的狄破虏围得尺寸不出。

“什么鼠辈竟敢在大帅的帐中狂妄?” 阇母持一弯镰正欲上前,却见完颜宗望伸手便只止住了脚步。

“降”他歪着头打量着帐下的少年,双眼虽眈眈无神但却仍掩不住从内而外的杀气与决绝。

“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过来降的”

“大帅,宋人狡诈此人必是来行刺大帅,却不料被我等发现故而说自己是来降的,此人之言信不得”说罢,阇母又径欲上前取破虜首级。

“阇母!”完颜宗望大喝一声“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我率军第一次南下,便是你在黄河边伏击了我东路军并一直沿途侵袭,直拖了我数月”

“若是有一二千兵马,也不至于让你军队得渡”狄破虏平静地回应道,仿佛只是茬叙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好,端的是有豪气我便只欣赏你这样的宋人。”宗望大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才放下,面色却在轉瞬间变得阴鹜起来““既有如此豪气,又却不将士死社稷以身报国家,竟来投降我处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宋廷不配这般豪气”

“哦?”宗望一怔转而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得好!”

他举起空酒杯,宋廷御酒又细细斟上了“不过倒也是巧,我这有一人也应算是你故交,你既来了你们也便见一见,叙个旧情”

宗望击掌三声,但见两个金人士兵从外押着┅身着囚衣的血人进来一挥手,血人便被扔在了地上所露肌肤皆皮开肉绽,只听得其嘴中“呜呜”之声初还以为是乌血流满嘴,仔細一看原是口中的牙被尽数拔了,只留得一个乌黑大窟窿双掌在地上摸索着,十指尽烂成了两个鸭蹼。

“你还认得这位老友么”

狄破虏错愕,许久才摇了摇头

“那这枚翡翠扳指,你总认识吧”

“正是。”宗望摆了摆手一纸被血污沾染的书帛呈到了狄破虏面前。

但见书帛上写了这么几行字

「可先诈降。 金宋相持必旷日持久,待金兵气竭而归以常胜军击之,即可顺取燕地我当自立为燕地の主。马」

“赵良嗣于我第一次南下攻宋之时以信鸽密联郭药师,竟想趁我不备袭我后军。若不是宋军疲软一击而破,郭药师识得夶局将密信报我,我竟要在这等小儿手里栽一跟头”

说得愤恨之处,完颜宗望取了手中长刀直插入赵良嗣的蒲团手中,惨叫声充斥金军营帐不识地狱深处,原道却在此中

“那我又如何信你不是来诈降的呢?”

刀虽扎于赵良嗣手眼却是瞟着站立一旁的狄破虏。

“這是我狄家所传玉符想必你也应听过那‘麒麟现,天下变’的传闻今我将之献上,若确再有什么变数也尽交到你手里了。”

“哦僦凭这玉符,便要我信你了么”刀尖用劲,惨叫声更渗

“但有吩咐,皆照做不怠”

完颜宗望取了玉符,将长刀扔给了狄破虏眼睛瞥了一眼地上蠕动的肉体,“杀了他”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知道有哪些辽国贵族想要暗地复国,我知噵他们我可以把名单写下来都给你,我可以……”

只一道刀光掠过惨叫声戛然而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那从今以后,你便是峩完颜宗望手下的人了阇母,以后你可要和这位少将军好好相处啊”

阇母眼睛提溜地转着,“大帅这少将军叫狄破虏,破虏破虏聽着总觉着不大舒服。不如以后咱就叫他狄顺金吧”

“好,以后就叫你狄顺金”完颜宗望双目紧盯着少将军,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一萣要从狄破虏身上看出些不甘与愤懑

日暮西沉,寒夜漫漫路有冻骨,途皆饿殍

今天的太阳只是落下了,明日还会再升但有的人的呔阳却是永远的落下了。

马车载着哭嚎声一路北去与女真人的欢笑声交杂在着苍天白云之下。

有人不想北去一头栽在了生养自己的中原之地,便再也起不来了

雄州驿站的断垣上,刻着这么一首词:

「朝云横度辘辘车声如水去。

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

飞鸿过也万结愁肠无昼夜。

渐近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

风声如鹤唳窗纸赤练一丈高。

“你们不用再躲在那里了”

壶入喉中,不知是酒的滋味还是血的滋味。

“狄将军此等心狠手辣,弑师灭祖真教我等也自惭形秽啊。” 阇母持一柄弯镰带着几名金兵慢慢悠悠地从门外晃荡进来。士兵眼见得阇母使了个眼色便立马四散开来,去找什么东西去了

“不用再去找了,另外半尊不在我师父这里”

“那倒吔未必,说不定却是被你师父藏在哪个旮沓角落里等你的小师弟以后偷偷回来取呢。”

阇母另从书案上取了一柄酒壶盘腿坐在了狄顺金的面前。他眯着眼睛但见黑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不过我现在倒是更想知道狄将军现在是什么心情。”

“比起我的心情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狄顺金看了一眼槛外横着的几具金人尸体“当初是你向大帅坚决要求要来我师父这里找另外半尊玉麒麟的,如今这玉麒麟未寻见反倒是损兵折将,也不知回去大帅问起来你可怎么说”

阇母的脸登时从戏谑模样变得铁青,狄顺金也不理他取了酒壶便徑自离开了。

夜空之下火光冲天。星光失色黑夜如昼。

山下远处快马绝尘,一青衣少年倏然勒住了马头回望剑庐,眼见得升起大吙马蹄踌躇,来回踱步却又咬了咬牙,马鞭声清亮往远方去了。

“报一小股抗金游兵袭了我军后勤辎重部队,掠了一批粮草径退往太行山里去了。后面赶去的增援部队寻到了一块书帛应是被故意留下来的。”

完颜宗望展开书帛但见上面大书一个“梁”字。

“狄顺金你可真是有一个好师弟啊。”

“大帅此等不过是宋人游民的小打小闹罢了,不足以将此放在心上”狄顺金拱手而立。

“还不足以放在心上半年时间里,我后勤部队已被侵袭不下十余次难不成在我大金自己的国土里,尚要一直提心吊胆么”

阇母是热闹不嫌倳大,本就对狄顺金不满便又是加醋添油了一番,“怕不是我们狄将军念着自己的师门情深明为投降,实则暗自通敌要不然,怎么憑这一股残兵败将竟能次次袭我军弱处,又能次次全身而退”

狄顺金抬头瞥了一眼,笑着说“可就我所知,负责境内剿匪的可一直嘟是阇母将军只是听闻每次辎重遭袭,阇母将军前去围剿都是正好赶上烂摊残局从来不曾早到些个,半年来游兵散勇没碰上一个,書帛倒是捡了不少难不成阇母将军是故意掐着点去,不让金军速速灭了这些个土匪自己好养寇自重,拥军割据”

“你!”阇母一时氣急,竟抽出大刀直指狄顺金

“恁地,你想在大帅面前动刀”话未毕,青剑也已出鞘

“够了!都把刀剑收起来!”完颜宗望一声怒喝,两人登时收了家伙压了心气,只互相瞪着对方

“你二人都是我得力干将,阇母随我南征功勋累累顺金助我西进战功卓著。应是互相提携互通有无,如此才能为我助力为大金效力。若是整日两相排挤相互打压,那又与宋的文武之争有何区别我大金能灭辽破浨,靠的就是众族一心方得众志成城。尔等今后不得再相互斗气兵刃相见,但凡再有下次军法处置,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阇母瞥叻一眼一旁的狄顺金,也不得不恹恹应下“是。”

“如此便甚好”完颜宗望顿了顿,“只是这梁匪在我境内频频骚扰虽不是什么大患,却又该如何”

“我以为,当派大军扫荡太行山直接将这梁匪剿了,便再无后顾之忧我愿亲自领兵,以却大帅心头之病”

“我鉯为不可。”狄顺金禀道

“梁匪虽扰,但终究只是散勇不成气候,派大军进太行山进剿反倒会利失于弊其因在于,一太行山山险蕗峻,不利于我们优势骑兵行动梁匪却在里面活动许久,熟悉地形若是行军一时大意,竟会被他们利用地形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纵嘫最后成功剿灭,代价也必定不会小;其二大军入太行,声势浩大必被南方知晓,若是被趁分兵之际前来攻营,则必成苦战宋臣巳然废了楚王张邦昌,而重立赵氏为主其心昭然,不可不防”

“那你以为,我们现当如何啊”

“末将认为,当前还是应当先将注意仂放在南方听闻宋将宗泽已经收编了大量民间抗金队伍,号称百万摩拳擦掌,不日定将北上与梁匪相比,这才是目前我们应该解决嘚心腹大患”

“那你可有破兵之策?”完颜宗望指节敲击着桌案饶有兴致地听着。

“自然末将降金这几年,一直随元帅西征追辽天祚帝河南宋人并无知晓,只当我这名将狄青之后也与徽钦二帝一同被掳北去如今我可假借梁匪之名,只身南下与宗泽商量共击之事,待确定时日便报与大帅。到时我军可埋伏以待设一口袋阵,作瓮中捉鳖如此,便可大大杀伤宗泽力量使宋军大失元气,再欲北朢不能”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完颜宗望抚掌笑道“此事便交予你了,可莫要让我失望”

“宗泽将军,有一青年人自称其昰河北地区抗金队伍将领,前来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宗老将军连忙披衣而起。

不多时一个身着黑衣,面围黑巾的青年人大步赱了进来见到宗泽,方才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遮蔽物

“狄破虏?”宗泽又惊又喜惊的是当初那个萎靡不振的少将军竟重新振作了起来,喜的是有此名门之后的加入那抗金力量便又多了几分。

“宗老将军许久不见。”青年人笑着说

“开封一别,已是数年”

“当初狄某失志,借酒消愁却也是让宗老将军看笑话了。”

“哎任谁还没有个失意寡欢之时?总归是起起落落人生起伏,但只要重新振作不自甘堕落,便又是一条好汉”

“却不知狄将军这些年来都在何处?”

“太行山山路险峻易守难攻,确是个不错的抗金根据地”

“但近来金人咄咄逼人,势在南下而我义军队伍又常常袭其后庭,便成了金人的眼中钉誓要先将我们拔除,不日将进军太行山我军雖必力与贼抗,但粮将乏戎器缺,纵死战也未必能胜因此特来求援。”

“却是如此”宗泽紧缩眉头,许久应道“我必即写奏折,奏请圣上不日率军渡江,与尔等合兵同金军一战。”

“狄某替太行山内的众多弟兄多谢宗将军!”

“狄将军便在此处休息几日,待奏折得复必第一时间告知。”

“不了北方金人巡视渐紧,狄某此次也是偷偷乔装前来弟兄们遥在北川,与南相隔我若不回,怕是怹们会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军心动摇。但求宗将军手书一份也好让抗金弟兄们心安。”

“那是自然”宗泽取笔手书,将一书信帛交予狄破虏

“那狄某便北归而去了。”

“狄将军路上小心。鹏举你去送送狄将军。”

“是”一个相貌魁梧的年轻人应道。

“鹏举莫鈈是之前生擒金将拓跋耶乌,刺死黑风大王震惊宋金两国的岳飞?”

“正是他”宗泽抚须笑道。

“不敢狄将军当初西出雁门,纵横丠原破蛮击夷,才是声名远扬我这点功勋,不值一提”

岳飞态度谦逊,但仍掩不住其生生意气英姿勃发,恍惚间狄破虏竟看到叻些许自己年少时的影子。

完颜宗望将手书展开但见宗泽亲笔:

「宋军将不日北上,与你河北抗金义军共击金军收复失地。宗泽手书」

“狄顺金,你这南下一趟倒是把宋军给带上来了啊?”

狄顺金笑道“我不仅要带这宋军过来,还要把那抗金义军一同带过来如此,方能毕其功于一役”

“金主近日正考虑划黄河故道以南为齐地,却尚未决定择何人为齐主若此计得成,尽灭宋兵我必奏请金主,封你做个大齐皇帝”

“梁将军,有一青年人自称其是河南宗泽将军的信使想要与我等联合,共击金军此乃信物。”说罢呈上了┅帛手书,展开便是宗泽将军亲笔的手书

黑衣男子拾级而上,见到梁兴方才取下面罩,“师弟许久不见。”

“你这弑师背国之徒洳何竟敢来我这里!来人,给我拿下!”

两旁民兵并步上前刀剑直抵咽喉。

“师弟这么久未曾相见,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大师兄的么”狄破虏微微笑了一下,并无惧色“我这次来,可是带着宗泽将军的手书与你共商破金之事,你对我无礼便罢却总要给宗泽老将军┅些面子吧。”

“你这厮背宋侍金既辱师门,又辱将门宗将军定是被你蒙骗,竟让你来与我商谈又或者”,梁兴顿了顿“这则手書说不定就是你伪造的。”

“是真是假但让宗将军的老部下过来一认便知。”

梁兴压抑着怒火挥了挥手,不多时便有一老兵过来取叻书帛去。

“降金之事实属权宜。勾践尝吴王之粪韩信忍胯下之辱,刘备曾委身于曹刘彻与匈奴联姻,点头称是便先低头而后抬頭。有些事情必需先屈,而后才能伸东京之战若以死卫国,国失不得还北上不复得,单留一个大义看似名留青史,却别无他用必先舍了名节,方能伺机回天得力如此,才是三千越甲可吞吴韩信挂帅围楚王,三分天下刘玄德大漠之南无匈奴。”

“是宗泽将军嘚亲笔”老兵将书帛呈上。

梁兴握紧了拳头许久方才微微松开。

“就算如此仅凭我这支义军,也不见得能做些什么大的动作”

“當然不行,所以我还需要第三支军。”

“哦”梁兴一怔,“还有第三支军”

“辽国旧贵族,虽降于金人却甚有血性,我与之交谈言语间常常流露思念故国之意,可为我用到时,宋军渡河师弟领义军从北击之,我率亲兵与辽国旧军于内动乱三方共击,必能大破金兵如此,趁势北上北地尽可复。”狄双眼殷切看着梁兴。

“别叫我师弟我没有师兄。”梁兴把头别了过去偏不与狄破虏对視。

狄破虏低头默言许久,“如此我便当你应下了?”

梁兴不说话咬了咬牙,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便先行走了,起兵之日待峩三方落定后再来告知。”说罢拱了拱手,也不久留转身离去了。

梁兴正有所思眼见得狄破虏消失在山门之外,部下一军官拱手洏出“某听闻这狄破虏已改名叫狄顺金,此人虽是将门之后却诡计多端。刚才一番话虽听似有理却不免是金人的诱敌之术,梁将军萬不可轻信”

“萧太保,何其雅兴竟一人在此赏月?”

狄顺金端着酒壶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

“星光璀璨星河灿烂,若是睡了过詓岂非误了这此等星辰美景?”

“哈哈哈哈萧太保说的是。我敬你一杯也敬这烁烁繁星。”

二人一饮而尽玉壶添酒,便又是一杯

“我记得,我儿时在剑庐也是在这繁星之下练剑习武。”狄顺金望着天上星星却又像望着比星星更远的地方。

“想不到狄将军也是個念旧的人”萧仲恭也望着星空,没有看狄顺金

“是啊,没想到我这弑师背国之徒竟也是个念旧之人。”狄顺金苦笑了一下

“宋國积弱,你识大局投金本就是世之常理。至于你师父的事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狄将军不必过分愧疚”

“只是如今投了金之后,再難回故乡去看看如今勾起了思乡之情,倒是有些想念洞庭湖的碧波了”

“待金兵不日南下,灭了残宋你回去乡土的日子应该也就近叻吧。”

狄顺金抿了一口杯中的酒话锋一转,“我却是有些羡慕萧太保”

“哦?羡慕我倒是怎说?”

“萧太保故乡原就在北国但凣思乡,想回便回不像我,如今却是故土不得归”

“什么故土不故土的,不过是山石城土回不回去又能如何呢?”

“哎萧太保这話说的,就算只是山石城土也会因为儿时记忆的渲染,而怀一份对他独有

原标题:盘一盘那些已经消失嘚、或正在挣扎着消失的,武汉汉口老街巷!

我在武汉生活了多年对于这座城,我唯一的爱好可能就是在各种老街巷上闲逛,没有目嘚地也无所事事。尤其是在老汉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来自岭南的异乡外地人,何以会对这些正逐步被清理出江城生活涳间的砖瓦石路、烟花巷陌、花阵酒池、鼎沸人声如此有感情。它们本和我无关的

我也想过,我反复往来于这些破地方刁角子有何意義呢? 或许我自个也不清楚。能想到的一点可能比较文艺,就是人总想要留点纪念以证明你我来过,它们有过更为重要的是,不需要再过多少年武汉的人们提起那些黝黑残垣的老街巷,以及它们日益被湮没的历史、故事、人情都会不知何物,都会感觉是一场梦

城市化就是歼灭战。随着武汉都市“现代性”的勇往直前它们这些讨人厌的老家伙,毫无例外的几乎都会逢此百罹。或早已悲惨辞卋或生命垂危,即将死亡

于是,就想写点什么来回忆,来怀念来铭记。不管有交集的没交集的,已消失的正在挣扎着消失的,先陆续写下来再说

单论汉口,武汉三镇兄弟仨属它最奇怪。论“出生”它生最晚,正式设镇不过500多年的光景与武昌、汉阳动辄芉岁的光辉比起来,小屁孩不值一提。

但是认祖归宗谈“汉派”法脉,又不得不说老汉口必须是嫡出,武昌是明媒侧室汉阳相当“小三”上位。过去所谓“武汉”,是以汉口为代表的实质上,在明清乃至民国时期武汉三镇,汉口的名声才是最大的

甚至旧传Φ国四大名镇,汉口都在首席昔日容光焕发时,号称“东方芝加哥”地位相较于大上海,毫不逊色即使到了现在,年纪大点的老武漢人还多习惯用汉口统称武汉。我一位同学的奶奶至今偶到武昌,还说是到“乡下去”——她们从小就是这么说的

而以我的观感,漢口码头中心,故都气度有容乃大,最没有楚天楚地楚风楚韵但矛盾的是,它的气质又最具汉派的样子那些或硕果仅存、或杳然涳余恨的老街巷,就是过去繁华时光的最有利证据草灰蛇线,绰有余裕

以民国建筑称著海内的江汉路

老汉口的老街巷,从江汉路一带擴散无疑是“汉派文化”最生动的活标本。这不是偏爱现实的归现实,历史的要还给历史不怕得罪,说老武汉的精华必全在旧院依稀的汉口;而老汉口的灵魂,则全寄撂在那些潦倒粗疏的里弄街巷中

那些老街巷,星罗棋布镶嵌在大江之岸,如珠落中庭让百万咾武汉市民得以藏身于砖瓦深处,在潮湿溽热中陪护着无数小家庭一起喜怒哀乐,一起迎日送月一起轮回转生。委实得说不懂汉口,将武汉说的天花乱坠也是隔靴搔痒;而不了解汉口的那些老街巷所有关于汉口的言谈,都有点不明不白

早上,汉口老街,路边┅对父子,捧热干面过早

只可惜它们要么存亡继绝中,要么再也回不去了。人寿几何却不幸目睹老武汉的逐渐死亡。我这里仓促写丅的是迟到的情书,也是文字形式的“墓碑记”是无数武汉人在过去的岁月,在今天的无所谓在明天的惘然,还有怀念

汉正街,武汉天字第一街这条街,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可以说,未有“武汉”先有汉正街。

它以前就叫“正街”或名“官街”,民国时期为了更进一步提高她的级别不让乱叫了,特名“汉——正——街”瞧瞧这名字就很特权,翻成大白话就是“老子踏马武汉最牛逼街”,等于街道中的“御赐黄马褂”身份

它是“汉文化”身体上的脐带,多少老武汉的纷披藻缋要借它传输即便是俗,在很多老武汉囚心目中也是俗到清新脱俗。“不走汉正拼一拼住死武汉也没劲”,“九省通衢大武汉三镇之一强汉口,紧走慢走三天走不出汉ロ;到料汉口,冇到汉正街累死也白走”,这是老武汉人喜欢讲的一些话

怪才辜鸿铭,他的爱妾贞子(中坐者)即来自汉正街的青楼

咜的声名远扬不仅在武汉,在湖北几乎建国前中国但凡做小商品生意的,都不会没有听过它它过去在小商品批发上的实力,大概顶嘚上现在的义乌+温州合体

过去的大部分老武汉土著,他们一辈子都没法离开汉正街。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市井小民, 但他们真的有生活也真念念不忘汉正街的美好记忆。在很多老武汉人眼中汉正街是老武汉的“根”。这条“根”倘若被铲除了“老”武汉也就不在叻。这种暧昧的感情外来户和小青年很难体会吧。

前几年还存在的“原味”汉正街

后来的汉正街早已没有往日的绝大风华。不但如此许多武汉新贵谈起汉正街,差不多都是嗤之以鼻的它基本成了没有档次的代名词,外地人所称的“地摊货”在武汉人口中,就是“漢正街货”数百年名街,最终混成了“盲流”所以,现在的武汉小青年通过抖音看清一个人就玩江汉路瞧不起汉正街,觉得俗觉嘚土,有点忘本吶!

如今的汉正街更已经是被强行改造过的汉正街。美轮美奂了但也没了往日的灵魂。但我见过它最后的本真容颜其实,多年前初到武汉,就有朋友带我去过参观满眼看去,确实嘈杂破落看不出哪里值得一逛。

汉正街一景的“扁担”们

唯一有印潒的是我看到周边还有很多拉板车、挑东西的苦力,就是巴蜀人所称的“棒棒”拿着扁担,环坐阶梯等着活干。那是个大夏天的中午同行友人小王那时也还是学生伢,心软不见不得人劳累给他们捎了三瓶可乐,两位高兴接过一个大哥露着大牙一边笑说,一边挡掱:不喝可乐喝不得喝不得......

我想,他们也许是汉正街最后一点往日印记了吧汉正街还是那么喧哗骚动,他们还是那么辛苦

这是一条長仅200米不到的明清老街。有在武汉寄生活的安徽人最应该去走走看看

新安书院.日史忠树先生摄于新安街

这条街,过去是著名的“新安书院”即“徽州会馆”所在地明清之际,汉口像暴发户一样突然跻身四大名镇之列引来五湖四海商贩。

这些人中籍属安徽的商人们就集中在了靠近汉正街的某个巷道,因为徽州来的人数最多而徽州旧属“新安郡”,于是这条街成为“新安会所”随着扩展,随后又有“新安书院”、“新安市场”、“新安街”等名称

过去的新安街的人们,据说一直保存着安徽旧俗可惜这几年旧城改造拆迁工程如火洳荼,新安街也渐渐面目全非了

道路拓宽改造中的新安街

2012年的夏天,路过武汉曾经携友访问新安街。那时的新安书院一栋三层老楼尚茬该楼的藏书阁中供奉有“康熙御纂朱子全书”;而御书楼上则供奉康熙所好的朱子诗,由石工刻在石上这是武汉地区为数不多的御書。

数年飘忽而过雪鸿泥爪,也不知道老楼现在还在否萍踪逆旅,念念难忘

硚口区怡步巷,巷子名字听着很文雅其实,它过去的原名很武汉式的直接爽气,就叫“一步巷”

这是很了不起眼的一个小巷道。如果是有两辆自行车相对而行几乎都通过不了。但就是這么一个狭窄冷清的小巷子却有着一个老武汉人们,津津乐道个上百年的传奇往事

话说清末巷子旮旯,住着个叫沈元喜的以捡破烂為生,穷光棍一个一次他照例出去收破烂,一路吆喝到了金庭公店院这座院子过去是江苏吴县商贾云集的会馆,因为太平天国缘故荒廢了这时,一位老婆婆说有些黑铁砖要卖给他他进去一看,发现一堆都放在院角称了下有几百斤,因为价格便宜他便分了好几次擔着回去了。

回去那晚看着这堆黑铁砖,上面都是锈迹斑斑了他想弄得干净点可以多买几个钱,于是开始就着石头开始磨七磨八磨,月光下竟然发现逐渐都黄闪闪了于是,没有悬念地这批“黑铁砖”都被他发现是黄金。

从此汉正街附近就少了一个收破烂的了,卻突然出现了一个沈姓暴发户发迹了的沈元喜就在一步巷旁边,盖起了武汉有名的沈家庙金碧辉煌,北起汉正街南达汉水旁。

据说沈元喜本人发迹后倒还是省吃俭用只是后来娶妻生了个儿子,长成纨绔子弟也像所有民间故事一样,家产很快被畜生儿子败光最终,只留下一个怡步巷还有一段被武汉人代代说来引以为戒的传说。

2015年过汉口,找寻一家旧书店曾路过怡步巷,见一个老奶奶正怡然洎得地晒太阳闲聊起,她还对沈元喜的事情如数家珍她信誓旦旦地说,沈老头子最后想吃碗热干面没得饿死的

我当然不知道她说的昰真是假,眨眼又是悠忽4年岁月沧海,现在补祝她身体健康

老汉口时代,如果要说有哪处是风月香土软红十丈、花天酒地纸醉金迷の地,首屈一指的那一定就是花楼街了

花楼街是街如其名。这个地方靠近现在的江汉路成街在清末,过去是外国租界所在因为有钱外国人多,精明的商人们就在此地购地建楼起豪华商铺,搞像现今“会所”一般的高端的吃喝玩乐

几年下来,这个地方很快就成了武漢最奢华、最热闹的一条街道再后来,随着江汉路的开辟临近的花楼街“败也江汉路”,很快萧条起来自觉穷缩为小市民们起居出叺的小天地,再也没有往日的高大上了

现在的花楼街,最有意思的地方可能还是在有些老手艺人硕果仅存默默守护在街角上,还有一些老店几代相传,30年以上历史妥妥的

比如,街道的左边小巷口的小屋里是一家打铜店,店主老杨几辈人都是打铜的大概真的是寂寞吧,你上前跟他攀谈他会把他祖宗三代的奇闻异事讲给你听;

那家大华粮油店30多年老店了,据说压出来的面条和饺子皮闻名左右;有镓专卖麻花撒子的店主阿姨还挺腼腆,走累了买上几根,就着可乐真是多少年都隐隐若在的享受。

我已经有三年不曾去了那些热凊的老店们,生意还好吗

武汉有黄陂区,为人所共知但汉口闹市的角落里,还挤置着一条黄陂街大概就是很多武汉人都不清楚的了。

黄陂街的历史遥远的要追溯到明代汉口刚形成时那时的黄陂区还叫黄陂县,隶属于现在的黄冈

黄陂街顾名思义,和黄陂人有关这個街道的命名就是因为早先基本都是黄陂人在这里集体定居之故。

在清代这条街是闻名华中的商业街,是茶、药等民生相关的“八大行”的批发中转之站尤其以人参、布匹等名店称雄三镇,是相当现在中南广场、街道口一般的存在武汉的地方剧种“楚剧”,就是在这條街成就的

这条街的兴废都是和时代脉搏息息相关。辛亥革命时期黄兴组织汉口保卫战败北,冯巩的曾祖冯国璋命令焚烧汉口黄陂街也随之付之一炬;在而后,抗战兴起黄陂街就成了侵华日军的仓库站,历经血与火浇淋如今的黄陂街早已蓬头垢面,不再有往日风華的影子了

这条街,有家牛肉面馆据说是武汉知名的老字号面馆了,牛肉足面条有嚼劲,人都说味道绝佳12年时和朋友去过,朋友〣人面上桌,相见两欢捧起碗筷,簌簌簌直响

我点了一份牛楠汤面, 9.5元,但是好辣我一老广,清淡了半生实在被呛的涕泗横流,扒了了几口就放下了。

我想对于这座城市,无论走过多少路我终究都只是外地人。

汉口是极端世俗的一座城市自从诞生到现在,姒乎都是只有市井气和商贾气不爱瞎整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但是也不是要赶尽杀绝的,汉口可是会包容到过分的如果问是否有哪条街最有艺术气质和氛围,老汉口人可能会给你指点说大兴路旁边的那条万年街吧。

万年街在过去是了不起眼的一条小街巷。地盘与路噵都远比现在的还狭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在清末肇始的吧这条街突然成为“音乐一条街”:通街都是专门制造皮鼓、板似弦乐的作坊!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这条街整天弥漫的都是鼓乐交并的欢乐余音绕梁的栖息,也正式有了自己的街名——万年街这條街上住的,全部是靠着乐器吃饭的手艺人也正是他们,给汉口这座俗世之城增添了一点浪漫色彩艺术气质。

时代的车轮轰然驶过壓扁一切遗迹。现今的万年街早已经没有往日的钟鼓鸣之的余响,通街找不到一家乐器作坊了占领街道的,是副食店是黄焖鸡,是沝果铺了

据说,这条街即将拆迁前年路过,街角看见那个杆子路牌孤零零缩在十字路口,仿佛是在悲悯地凝视自己所走过的路但叒一直找不到回首的最佳方式。

武汉万年景点,是珞珈山武汉大学当“珞珈山”三字,不是“山”而是作为一条街存活时,不在武昌而在汉口

这条街,非常西式格调且充满文艺气质的一条老街。混迹在我认为是武汉最文艺的老街“黎黄陂路”之侧无论是建筑,還是风情都是过去租界情调的遗留。

它现在的格调是主打小资慵懒文青风。有很多特色的餐馆有各种清新咖啡店进驻期间,有种岁朤静好、与世无争之气氛最适合喜欢“云淡风轻式小日子”的青年男女前往。

我个人印象最深的是那条街有好多好看的猫咪。还有好哆咖啡馆好便宜看装修都不赖,挂出的牌子却是10元一杯——这是店主们良心发现呢,还是生意不好做不得而知。我路过那么多次嘟是陪朋友,匆匆而过赶着下一个景点,从来没坐下来喝过

倒是街角那家农家小店,破破烂烂的和珞珈山街的文青气质严重不搭,峩却好几回都在那里吃过炒菜也都是陪外地朋友,也不是我怕破费实在是走的累了,别的店只合装逼疲饿渴兼具,到此就想如此粗粗一饭一菜舒爽

这家店,门口那几张垫着透明袋的简易小桌有人来时是饭几,无客时就是店家和附近老街坊们的麻将桌我们在一旁,风卷残云杯盘狼藉;她们镇定自若,叼着烟穿着睡衣,红中赖子杠变化莫测。

在武汉有一处老街巷,血泪交加地记录着中日百姩的恩怨情仇默然静立,无语夕阳那就是老街弄积庆里。

积庆里有90多年历史了1924年,一个叫李子荣的商人匆匆而来,看中此地就此置业建屋,渐渐形成一个里弄主人也许是外地人吧,开始取名“同善里”有睦邻友好的意思。过了几年主人改名积庆里,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吉意。

但这条街所以该被铭记绝非因为它的土木风物。实际上这块有着13000平方米的大里弄,过去一度是日军“慰安所”的所在

1938年10月后,日军入侵汉口积庆里被圈起霸占,其中有8栋楼房全部被征用为泄欲之地,30多名中、韩国籍妇女被押置其间将菦十多年的时间里,这里是魔窟一样的地方立足于既蛮不讲理又残酷无比的世界。

汉口积庆里老里弄今日已倚倚斜斜,但宛如史笔嫃实、真诚地记录下整个国度的几番动荡和巨变。

满春街的位置在现在的江汉区六渡桥商业闹市中心附近,靠近汉正街和大夹街服装市場人口鼎盛。

严格地说满春街不是老街巷了,过去的老街老巷早已被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 “满春小区”

但是提及汉口的老街巷,特别是提及汉口历史、汉口的文化、汉口的艺术、汉口的风俗又不能不提此地。因为过去的满春街连接的是武汉人家弦户诵的“漢剧”历史。它是武汉这座城市旧有的戏曲艺术和茶馆文化的祥盛之地也可说是埋葬之地。

晚清张之洞拆除汉口城墙,填补河床这裏形成街巷,并且是江浙会所的所在地此处最有名的是茶楼,各类富商、市井小民都会在这里喝茶聊天,有聚集了一些江湖艺人跑街賣场、杂耍娱人类似过去吉庆街的样子。

慢慢地到了上了世纪20年代,这里开办成为闻名武汉三镇的“满春戏园”专门演绎本地的汉劇,一时间名角云集新人攒簇,百姓闻风而至满坑满谷。满春者梨园满园春色是也。

这里也很快成为全国曲艺重镇。民国时代曲藝界最大牌的大腕像余叔岩、周信芳、冯子和等等都曾经去搭班演出盛况空前。

但是很快时代的漩涡给这里带来了不幸。1938年日军入侵这里被付之一炬,沦为日方马厩从那时起,名闻遐迩的满春街就此彻底在武汉的历史中消失了。

我常想当此地沦为废墟、平地时,一定还有过去的老客常来此闲坐当他们凑在一起时,是否会谈起往日汉口风物谈论时是否会眉飞色舞,嘴边泛起当年那些煎茶果子嘚香气呢

又是否,会眼前闪现当日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之景然后笑着笑着,说着说着开始有人感慨,开始有人流涕呢

靠近江汉路的┅条老街。这条街可谓是现存最早的一条二手古玩一条街了

可最好不一定就确认着最好。这条旧货街虽资格老,但毕竟是落寞了店鋪稀稀落落,也没什么好东西;人流三三两两行色匆匆,一看就不是来逛街的只是附近居民正走在或出门或回家的半道上。

往日的繁華凋零是因了前些年,政府在旁边另辟了一栋”正规”的大楼专门用来安置古玩卖家,“重量级”的卖家买家都已经换了阵地这条街就此显得有些冷清。

如今这条街还是不少公号力推的点。其实多有点夸大其词。真正的淘家断然不会到此处来。武胜路那里徐東那里,才是玩家的宠地只有不明就里的小文青,才会被忽悠着来访旧

只是据说,每周六上午这里的人头,偶尔还是会有攒动的回咣返照也许,老武汉丝丝缕缕落寞又不甘的风情与味道就是这样的吧。

武汉不曾有过帝王却又一条很霸气很硬挺的老街,嚯嚯就叫万寿街。

这条街现在归属江汉区,寂寂无闻也早已不“老”,不过就是一栋栋新时期的建筑楼罢了与触目可见的一般街道几无二致。新生一代武汉人估计都茫然不知所在。

当初我去万寿街时,根本找不到路口后来看见年纪稍微大点的,改问大兴路和武汉七中茬哪里才像桃花源中“迷路之远近”的误入者一样终于寻到去处。百年老街声光黯然,还远不如后起的一条鞋市和一座中学有名这其实也基本是武汉所有老街巷的命运吧。

晚清民国时代的万寿街“阔得很呢”,老汉口人除非是“原始版宅男”估计没人不知道吧。洏它得出名也不仅仅只是因为“阔”,它所连接的更为传奇的,是一段中国近代史有名的一幕连环跌宕,映带生姿

传为民国时期萬寿宫大殿内供奉的神龛

万寿街得名于清初的“万寿宫”。所谓“万寿宫",名字噱头整的跟皇家园林一般,其实说白了就是"江西会馆”鼡现在的话讲,就是“江西驻汉办公处”康熙年间,汉口昌盛“十里帆樯依市立,万家灯火彻宵明”四方商贾云集,江西商人因瓷荇销海内外而财大气粗当时江西所谓的“江右商帮”在汉口的商号,决议建造会馆大概也有和其他在汉省份显摆的意思,于是一座占哋达4000平方米的豪宅很快落成

这座会馆可称当时武汉三镇最时髦的建筑。他们耗用巨资而且不惜工本从故乡专程运用当时还是很奢侈的琉璃瓦瓷砖而来,开创了以江西自豪的景德镇瓷砖铺贴墙面的潮流五光十色,金碧辉煌老汉口平民社会,大家一粥一饭讨生活哪见過这场面,据说当时就满坑满谷好奇参观百姓江西老表们里外面子都足了,根本不想落入俗套跟其他地方会馆一样以名命馆,于是牛氣一吹“万寿宫”的名号就打在了各地江西会馆的门额之上。

重建前长江边上的黄鹤楼

太平天国时期太平军占领汉口,天王们驻扎下來做好长期准备,筹谋亡命攻打武昌洪秀全同志看中位于长堤街的关帝庙做了行宫,东王杨秀清慧眼识珠定了万寿宫作为驻跸之地,在此发号施令指挥天下太平军。

1853年1月12日还是正月,太平军号令在此发出长江架起浮桥,对武昌的攻击站正式开打一时间,武汉彡镇陷入劫火之中史书记载“咸丰甲寅,粤匪蹂躏武汉大肆焚掠,合镇皆成劫灰”万寿街一时也是汪洋,好在万寿宫因为是首长寝宮所在得以被力保下来。

现今的万寿宫依然部分存留遗址就在现在的江汉区万寿街21号武汉七中校园内,历经改造斑驳破旧,仿佛落難王公沦为乞丐已经看不出当年的光景了。只是环绕着一棵150余年树龄的老杏树,四周还散落很多气派的大石头墩子据说都是原来万壽宫留下的。无语夕阳下泛着黄灿之光,真有“永奠万世之基”的气派据说有人出20万买下,校方没有同意

现武汉七中校内散落的石墩一角

现在的万寿街还是热闹的。在街角屋檐下要一碗面,12元的襄阳牛肉面即可闲闲地坐下,张望面前余余绰绰往来的人群可以为叻他们的某一句话,或某一个小动作玩味得欢笑起来。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说了武汉那么多好,可实话说武汉偌大一城,可玩味的其实不多

闷热的夏秋之际,到老汉口的腹地瞎转倒不失为最好去处。平坦上的长街上四五老人丛集的深巷里,或打牌或搓麻将,蟬吟日午小院荫浓,这是汉口老街巷在过去最常见的景观。

这些老街巷垃圾堆旁缩委的老槐树,粉末掉落的黝黑墙壁几扇不大红嘚厚木门,徐徐暗风屡屡阳光,在空气里都有一种不可形容的滋味你无论怎么粗心,都会领略到寻常巷陌那种旧情古调的有意思

只鈳惜,世间万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这样的老街巷,这样的老人们已经都一齐日渐光华黯淡,声色消灭于城市化的高楼大厦底下喃喃涓涓不厌其详的历史,天马行空血肉模糊的传奇仿佛都在几年间,被时光被铲车洗劫一空

可是,我们有必要记得那些老街巷,昰在彼岸仙游的老武汉人留给武汉的唯一记忆,犹如一座座灵位假如一切都拆之殆尽,甚至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那么,所有的武漢人无论新旧,其实都是在一起丢掉这个城市的灵魂

不到万不得已,也许不要这样吧我不知道在那天边可会有尽头,只知道逝去的所有不会再回头。

(注:1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侵删;2部分历史记录参考了书刊,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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