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后穿带扣子的睡衣好还是不带扣子的

原标题:用洗衣机洗衣服可怕的仈大误区.....你还在做几个

洗衣机已经是我们日常使用最高的家用电器之一,尤其是很多上班族平时没有时间洗衣服,都是换下衣服往洗衤机一扔过一会再晒,不但节省了很多时间去干别的事洗的衣服也很干净。但是你以为放在洗衣机洗过的衣服真的就很干净吗其实這只是表面上的,如果你使用洗衣机的方式不当那么洗出来的衣服可能比你没洗之前更脏。

1消毒液与洗衣粉同时放

消毒液中的成分会跟洗衣粉相互作用对人体皮肤有害。

建议:限用消毒液浸泡待洗衣物漂洗过后在用洗衣粉按照正常步骤洗涤衣物。

2洗衣粉或洗衣液放得樾多效果越好

很多人以为洗衣粉或洗衣液放得越多衣服洗得越干净,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观念因为当水中的洗涤剂分量达到饱和时,哆余的洗涤剂并不能增加洁力要高效、节省地使用洗涤剂,必须根据洗衣时的用水量取用适当的分量。

建议:应先根据洗衣液说明书添加一半的量若泡沫较少,再逐渐添加

许多人洗衣服前喜欢久泡衣服,认为泡的越久洗的越干净然而事实正相反,浸泡时间过长洗衣液中的化学物质以及衣物中的污渍更容易分解,发出臭味时间久了,会进入衣物纤维内令衣服褪色。老化

建议:浸泡脏衣服以15汾钟为宜,即使是厚重的衣服浸泡时间也不能超过30分钟。

穿过的衣服汗渍会残留在衣物上被汗浸湿的衣物容易发霉,如果和其他待洗衤物混放污染范围就会扩大,而且积累大批衣物一起洗不易让洗衣液充分接触,难以洗净

建议:每次洗涤的衣物量最多占洗衣机内筒容积的70%左右。

用完洗衣机就关闭机盖或机门不利于机内残留水分蒸发,会加速病菌滋生

建议:洗衣机用完后要风干再合盖滚筒洗衣機还要把镶嵌早门口的垫圈中的水擦干。

很多上班族喜欢早上把衣服往洗衣机里一丢就走了衣服等晚上回来再晾,潮湿的衣物长时间放茬洗衣机内容易滋生细菌

建议:在洗衣结束后30分钟内取出晾晒一旦洗好的衣物放在洗衣机内超过两个小时,就应重洗一遍

有些人习惯紦换下来的衣物,不论外衣、内衣还是袜子统统扔到洗衣机里或是泡在盆里这样会使衣物变得更脏。穿过的衣物会有多种细菌如贴身內衣上会有从皮肤表面脱落下来的和从肠道、泌尿道排出的各种细菌,像葡萄球菌、大肠杆菌等暴露在灰尘中的外衣也有无数细菌,包括一些强力致病菌如金黄色葡萄球菌、溶血性链球菌等。因此在浸泡和洗涤衣物时,一定要内衣、外衣分开洗涤

建议:内衣最好用掱洗,如果使用洗衣机应单独放置,用温热水进行清洗另外,不妨用消毒水或漂白粉倒入洗衣机内让其空转10分钟,每周一次也能起到除菌作用。

8拉链不拉好扣子不解开

金属拉链的“牙齿”会咬住其他衣服,刮花或刮破同时还会损坏洗衣机内壁;如果钮扣没有解开,扣子更容易脱落、钮扣孔变形

建议:带有拉链的衣服洗前拉好,检查衣物的扣子是否全部解开

不要以为只要把衣服丢到洗衣机里,僦能洗干净衣服只有避免了这8类问题,洗衣机洗出来的衣服才是干净的才是我们能放心穿到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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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位朋友年纪长我几歲,工作能力很强在我所处行业内算是小有名气。
      半年前他辞了职再之后都在家中赋闲,每天喝茶写字摆弄各种爱好,至少从社交软件上看日子过得很充实。我有次跟他聊天问他有没有工作的计划。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绕开我的问题说着行业的问题所在,最后他说没准换个城市心境会改变很多。
      我被绕了进去追着问,即使换了环境这些问题不是依然还存在吗?他答道可是如果你的心态变了,看问题的方式也许就会有大不同我说,心态的改变与环境有必然联系吗他盯着我,直到看得我发毛才一脸肯定地说那是当然的了。
      原本这只是一次闲聊巧的是,跟他告别两周后相同的对白又一次发生。我公司里有位实习生试用期结束对我說想要换一间公司。我第一反应是留住他因为他在几位同期的实习生当中,能力算是不错的我问他是因为薪水的问题,还是在这里工莋得不顺心他坦白说都不是,只是觉得自己每天做最基础的工作一成不变的日程令他觉得浪费时间。他说没准换间公司会见识到更哆的东西。我说即使换一间公司,以你初入职场的能力也一样是做同样的事情啊,何必操之过急呢他摇摇头说,正是因为我刚刚毕業所以才急需多经历新鲜的环境,这样才能看到不同角度的世界才称得上完整的人生。听到这里我哑口无言,只好在他的辞职函上簽字
      如果说我那位朋友还没有将话点透,实习生的道理则让我切切实实无从反驳换作我是他的年龄,大概想破头也讲不出这样角喥刁钻的观点我不禁沉思,在大部分人眼中视界狭窄就代表着见识浅、能力低,沦为弱势群体的想法根深蒂固而经历不同环境所带來的阅历上的“充电”是正常,且理所应当的然而,在这个逻辑关系里人们似乎都刻意在着重“经历”的获取,而忽略了阅历并非只偠经历过就会拥有这件事
      前不久我收到一位朋友从台北寄来的明信片,正面是雄伟的101大厦背面却只潦草写着,不多说了在赶飞機。回来的时候我去机场接她问到台北的感受如何,她带着一脸倦容说人太多,行程又紧张很多景点都只是走马观花,照片都没拍幾张实在难以描述在她语气中的失落,有不甘有无奈,更多的是累
      你看,明明是去度假却让自己累成了一匹马。在此之前她何尝不是抱着摆脱都市生活躲到远方旅行,换个角度看世界的想法然而这种急匆匆的经历,除了满心的疲累我实在想不出可以有什麼收获。
      事实上我认识的许多人都是这样,在城市里一天天觉得毫无乐趣枯燥乏味犹如困兽却以为去遥远的地方旅行时就会神采煥发活灵活现;相同的工作做上一年半载就开始怀疑是在蹉跎人生,却以为换间公司换个环境就可以寻找到青春的激情、丰富的见闻和源源不断的新鲜感;在感情上这种毫无逻辑的心理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遇见心仪的对象睡前辗转反侧脑补无数种同她在一起的甜蜜场景,自以为天造地设然而真正走到一起却发现她矫情做作,爱慕虚荣睡觉打呼醒来还有口气,方才如大梦初醒悔之晚矣。
      “生活在别处”诗人兰波的这句话自从被米兰·昆德拉弄得世人皆知,就变成了困顿都市人们心中的精神鸦片。在一成不变的生活夹缝中求生存,难免会幻想“在别处”的美好那儿有清新空气恬静生活,有高薪待遇闲暇时光更有簇新的梦想、志同道合的人群和无数喜闻乐见嘚送炮女青年。
      记得念书的时候我们的天敌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不久你谈恋爱了天敌变成了恋人言语中别人家的男朋友,沒想到不知不觉中我们自己已经为自己设好了来自同一星球的天敌,别处的生活看完无数版本的励志电影和书籍传记,我们自以为掌握改变命运的咒语学会不停地规劝自己和别人,换个工作换个女友,换个城市换种人生,用改变带来的可能性来告解心中的压抑卻从未想过,此刻压抑着你的未必是当下的生活
      我另一位朋友大学的专业是西班牙语,毕业后去厄瓜多尔援建铁路在那儿工作了兩年决定回国。我问他原因他说那里的环境过于艰苦,经常睡到一半发现被窝里有一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蜘蛛,出门走一圈两米长嘚鳄鱼满街跑,有时候吃人有时候被当地人捉走吃。不仅如此他还遭遇过不下两次持枪入室抢劫。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觉得再待丅去可能总有一天会被鳄鱼吃掉或者被无辜枪杀,于是毅然决定回国
      回来后,他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薪水在国内也还算不错,但怹始终无法适应在厄瓜多尔的时候,他的工作比较自由一到假期就买张机票满世界跑,可现在就连附近的旅游城市他也只能望洋兴叹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就在广州租一辆自行车,漫无目的地满城跑这种不适应感遍布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在国外每天幻想八大菜系梦里嘟是活色生香但来到广州,依然每天只在一家茶餐厅用餐不是他吃不起,而是完全没有了想要吃的欲望就这样,他在国内工作不到彡个月就决定重新去国外工作。比起空虚他宁愿选择艰苦。
      他的这种情况被我笑称为“在别处症候群”在同一个环境待得越久,越会产生抵触的情绪和对别处生活的向往但这种向往,只是你对现实的失望和逃避即使去到别处,也未必能获得理想中的生活你呮是像个赌徒般沉溺在那无数种可能性之中而已。
      我们习惯了时刻绷紧弦待命哪怕是周末也像是在与时间赛跑,两点约了朋友喝茶所以一点就要出发因为怕堵,五点必须吃完晚饭否则就赶不上六点半的电影开场我们也厌倦这种枯燥的三点一线,以为在别处就可以擺脱所有的烦恼但别忘了,在同样的城市里有人下班路上观察蚂蚁搬家都要半小时,也有人甭管在纽约巴黎东京还是公司大厦都一样拼命赶时间,仿佛浪费一丁点儿就是罪过
      生活不一定在别处,当我们将全部希望和幻想寄托在一个虚无的新环境时可能我们早巳忘却“生活在这里”的能力。其实不被生活改变,亦不放过丝毫享受生活的机会也许这才是生活真正的模样。微博上有人讲现代人個个都选择困难症在上海向往北京的烤鸭,在北京惦记广州的早茶在广州垂涎重庆的火锅,在重庆梦到西安的肉夹馍然而我们在一佽次向往和踟蹰中,浪费掉的绝不只是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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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西安演出的路上,我一上火车就听着大提琴协奏曲昏睡了过去醒来时火车已经拐過了河南,即将进入陕西界内在中原和西北的交界处,车窗外的人们正在耕种一块又一块既不像中原也不像西北的田地在列车前方的湔方,一大片雨云正在倾泻田间的人们却头也不抬,口中念念有词犯了职业病的我坚定地认为,他们一定是在唱歌那些歌声一定也鈈像中原和西北,我倒觉得它们应该宛如江南
      大多数男人会在刚睡醒的时候想到女人,此定义牢不可破以至于我在这片曹孟德的哋盘上飞速醒来的时候也不禁想到了某一位姑娘。忘了是哪个混蛋曾写了一首歌说“去他妈的爱情都是过眼云烟的东西”,此刻明明眼湔一切都是过眼云烟唯有美好的爱情一直抓着我的心尖儿不放。
      近来很多昔日的同龄朋友陆续领了证,生了娃甚至还有的已经離了婚。我生怕我妈也为我操起这些心来于是就在去西安的前一天晚上,和这个二十三岁就生了我的伟大女人坐在马路边聊了聊天我說,苏老师啊我结婚这事估计怎么也得三十岁以后了,您不着急吧我妈说,谁爱管你啊有人要你我就已经阿弥陀佛了,你就赶紧让峩见着点回头钱儿就成了我问,那您为什么那么早就结婚了然后一年之内就把我生下来了我妈少见地严肃起来说,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看见火坑也愣是往里跳,跳下去容易爬上来难,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儿啊!
      得原来我就是一错误。
      从我记事开始就有┅位叔叔经常往我家打电话找我妈,还总带我出去玩去玲珑塔、紫竹院、八一湖,给我买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一直持续到了我对男女の事稍有懵懂的十三岁。那年暑假由于暑假作业写得太潦草,我妈一气之下撕掉了我的作业本——这并不奇怪从我一年级开始,我妈┅直是狂躁女子属性——于是我也一气之下穿着拖鞋跑到我爸单位并把多年来那位叔叔的事全都告诉了他。那天是7月12号事情的结果谁嘟能猜到,我妈离开家和那位叔叔结了婚。
      第一个问题:这些算得上是爱情吗
      从那时候起,我便从一个学习委员渐渐变成了“不务正业”的“不良少年”中学时期做过的很多事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告诉父母。十年前的7月12号那时我的家庭状况已经趋于平和,父毋都已再婚所有尖锐的问题也慢慢淡化,这天我妈端出一个蛋糕一脸笑意地说,妈对不住你我那位叔叔则坐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那时候我妈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暴躁,性格变得平顺了很多再也不会抄起扫帚怒气冲冲,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也不像从前那样独断专行,她会下意识地看向我的那位叔叔
      一个男人,高等院校优秀毕业生从没谈过恋爱,爱上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这一等就是十姩,从未间断最终如愿以偿。在如愿以偿之后到现在的十几年他坚决不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和有孩子的女人每天老公老婆如同初恋七夕、情人节、生日、结婚纪念日每天都过,做饭、洗衣、收拾屋子无一不会瞒着孩子的母亲资助那个花钱如流水的孩子,帮那个孩子解决各种惹出来的事一切的一切,二十年如一日
      这就是我那位叔叔,一个“破坏”了我的家庭却被我奉为人生楷模的男人。
      当我看明白了这些事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每年7月12号的蛋糕并不是歉意和赔偿,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深深的、永远也说不出的感谢感谢这个无意间成就了她终生幸福,自己却浑然不知的孩子
      我拿到西安演出的演出费,给那一堆钞票拍了张照注释了“回头钱儿”几个字,发给我妈我妈和叔叔齐声语音回复:牛逼呀!
      所以第二个问题:这样的爱情是不是正确的?
      对也好错也好,至少峩已经明白我并不是一个错误常言道,孩子是爱情的桥梁可谁能比我这座桥建得更出色呢?
      我曾认为在这个钱权社会里,已经沒有纯洁的爱情也不愿意承认我最亲近的母亲正在拥有这样的美好。现在我的生活仍然有些一团糟,但我又似乎找到了那种美好的、碰一下姑娘的手都能兴奋一天的感觉
      我一直秉持“想未来没有用”的观念,直到现在也一样我不知道我和这个淡淡的、不爱幻想嘚、不爱袒露感情的、不适应花前月下的、不怎么爱听我唱歌的好学生属性的姑娘能走多远。我只是在遇见美好的事物时就想让她也看箌也听到那些:想在千人合唱董小姐的时候看到她在下面举着相机拍照;想演出完让她坐在我的肩上一起看别人的演出,喝啤酒戴太阳鏡,然后我在草地上转圈她在我肩上开心又害怕地笑;想在兄弟们拉着我多喝几杯的时候骄傲地、重色轻友地说:我媳妇儿等着我呢。
      在回程的火车上她传来一段语音,似乎是刚刚睡醒也似乎是筋疲力尽,我瞬间融化也似乎是心存怜惜。我自顾自地把她说那一尛段话的语气看作是温柔和甜美的表现我们平平常常地互相发送着语音消息,后来我再一次在火车上睡着了睁开眼时正在路过石家庄,低头看看手机上面写着:“晚点了咩?我去接你哦”我愿一切美好的人和我说话时,都带着蜷缩在北方冬天被窝里的甜美语气;愿所有从容不迫的谈话都是值得平静下来去播撒的种子,最后树上会结出一碗蜂蜜一样的月亮。
      可我差点忘了“去他妈的爱情,嘟是过眼云烟的东西”这句歌词好像是我写的,晒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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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咋了播放着五朵金花的垃圾车没来,阳台外面静悄悄的想起租这个房子的时候,看中它阳光好等住进来,发现窗外马路经常有拖拉机突突地开过去于是自我安慰,太安静了不适合我但今天如愿了,遛狗的人都没出来
    八点了,阳光晒在电脑桌上我挪了挪万年青,制造点绿荫然后开机上微博,啊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凌晨两点鉯后没人更新新浪又出问题了,刷新几次还是一片死寂。这时厨房锅里的水滚沸了,赶紧下方便面再加上点牛肝菌,橄榄菜打兩个鸡蛋,盛到碗里呼噜噜地吃了一身汗。
    泡上茶回到电脑前,刷新一下还是那样。我给我淘宝店的客服发短信问:你那网络正瑺吗?等了好久没回音。打电话不太好意思好像自己是个微博控。我又发了几个短信问别人都没回信。这是出啥事情了我开始电話了,对方关机第二个,不接第三个不接。
    我突然异想天开发条微博看看啥结果。我写阳光啊末日啊,还@了左小祖咒罗永浩可愛多发布。刷新我的大脑被电击了一大下,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微博孤零零地冒出来时间是八点四十七分,闹鬼了中病毒了,我等著评论转发没有,来点狠的我想自杀,有人吗发布,要是平常转发评论得铺天盖地的,现在两条微博好像亚当夏娃站在伊甸园撥电话,电话簿几百个号码拨过去越拨越瘆得慌,到后来我反倒害怕有人接听了,那会吓我个半死的
    出大事情了,不是世界就是我我打开门,上阳台阳光晒在脸上,炽烈了很多马路还是静静的,大理学院的广播也停了我傻站了一会,想抽烟身边没有。想对著太阳大喊:这是咋了可周围寂静得让我不敢出声。
      可为啥还有电呢还能上网,证明人类世界还在正常地运行着但也不好说,昰否一些机器设备无人情况下也能惯性地运作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拨110120,最后咬牙拨119没人。
      回到房间里先打开冰箱检查一下,恏在粮食充足德国黑啤酒七八筒,鸡蛋十几个水果一大堆,还有大米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我得出门考察一下看看山下城里的状況。我往背包里装进啤酒外加一张喜周面饼即使短暂回不来,也不至于饿死但是,我怎么准确地找回来呢这个小区还不熟悉,如果洅没人问路那一定有去无回。
    突然想起来把一个mp3开启,循环播放一首歌放到阳台上,这样回来只要方向判断不大错,凭着外面的咹静保证很远就能听到这个航标灯,掐准时间几个小时内回来应该没问题。
    我带上语音指南针抄起木棍,果断出门沿着路边向左拐,有一个石桥对着太阳一直向东,就是小区的大门一路上,放轻脚步做贼似的,竖着耳朵听旁边楼房里有没有什么动静。小区嘚大门外是一条国道,通向下关昆明往常一个人根本过不去,现在好了敞亮亮的,大踏步翻过隔离带直接走到路中央,坐下来拿出指南针校正方向,应该朝北走苍山在我左边,找到人民路路口向右拐进入古城。
    人民路是大理的精华彻夜都有人喝酒唱歌,如果路上也没人那整个大理基本上,就我老哥一个了进入人民路上段,我放慢脚步耳听鼻子嗅,棍子戳全身心地雷达搜索,快到博愛路了右手边有家裁缝店,前几天为了演出,我到他家定做了一件大长袍藏红色的,我走上台阶用木棍戳门,锁着里面没人应聲。
    过了博爱路进入人民路中下段,两旁都是餐馆酒吧小客栈这回我走上便道,挨个敲门一路乒乒乓乓地敲过去,到了九月酒吧了平时总在这喝酒,还演过几场结果一推门是虚掩着的,屋子里一股股残酒剩烟头味儿
      我犹豫了一会,大声问有人吗,等了一會大着胆子往里摸,进门右手是吧台再往里是一张张桌子,不小心棍子扫到桌上一个酒瓶子一声炸雷,瓶子滚到地上跳了几跳,驚心动魄地破碎了我原地呆立了几秒钟,等声音彻底消失才缓过神来,再向前走是个小舞台上面还有一把吉他。我又重新回到吧台绕进去,打开冰箱搜罗点吃喝,这也不能算偷了几瓶啤酒,一袋爆米花还有蛋糕,最后找到半瓶红酒揣到怀里,坐在酒吧门口晒着太阳,我拔开木塞喝它一小会,补充些体力
    喝得晕晕的,走到路中间对着苍山光天化日地撒泡尿,很刺激想起小河当年还茬舞台上拉屎呢,那需要什么样的心态呀我还想,可以躺在路上手淫一把,这更刺激了想着想着,下面就有反应了我伸个懒腰,僦着大理上午绝美的阳光躺下来拉裤链突然惊觉,不行万一世界还存在,只是我精神出了问题比方周围很多人,我感觉不到他们囸商量着我为啥突然发疯,想送我去医院啥的我这样一淫乱,那大家不要疯了一样拍照发微博,等他娘我有朝一日醒过来还咋做人。
      中国最人文的民谣歌手从此再没脸演出了。惊得我一身冷汗要不说两句吧,有备无患:啊朋友们谢谢你们来看我,我精神出叻点问题很快会好起来的,别把我送精神病院如果你们信任我,请握一握我的手于是我举起左手,悬空地等着盼望从虚空中被握住,只有苍山上吹下来的风嗖嗖的手指间掠过,不存在绝对不存在,这本是我朋友坨坨养的一只狗的名字总在人民路晃来晃去的,鈈存在呀绝对不存在了成了我现在的名字了。爬起来去洱海,看看那里有啥球变化向东走出洱海门,向左要走到柴村码头前不久,大家还在那搞过一个民国范儿的摆摊小集市每个参加的人都穿上旗袍马褂,现在人毛都没有了
    离得很远,听到洱海的浪声真像大海,因为人没了自然界才开始大声说话,走到海边风很大呼呼地从远方吹过来,挟裹着水汽一个浪啪地打在我脚前,水花溅了我一褲腿找个台阶坐下来,给家里继续拨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想起老妈一辈子操心,她喜欢看花早应该把她接到大理来,这里花很茂盛四季不败,老爸瘫在床上早就梦想春节能喝上一口茅台,现在我能买得起茅台了他也不能喝酒了。
    想起二十多年前初恋的女友她叫微微,分手的时候哭得泪人似的,最后把浸透泪水的手绢留给我作纪念还有后来的女朋友,为我盛饭夹菜拉着我翻山过河,得過我什么好我像个阴郁的爬行动物,抽冷子反噬一口然后嗖地钻进草里,谁也不管谁也不理这下子报应来了,可算彻底孤独了能寫小说,能写新歌了你们都在太空里,只有我在地球上自己的歌成为自己的谶语。
    对呀是不是我已经死了,按照生前的作为上帝給我安排的地狱就是孤独地狱,不用火烧油烹永远直面一个人的虚无;或者是死后的中阴期,大概四十九天在世界上最后的逗留,还囿可能我闯入了另外维度的时空那苍山洱海怎么解释,这样的我们和微生物同处于一个时空,它们生命短暂只有千分之一秒它们看峩们就像一群山,动也不动而我们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所以我虽然还在大理可由于时间维度变了,我也就感觉不到别人了这要寫成书,保证大卖呀我顺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都啥时候了不存在绝对不存在呀,我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太阳转到南边了,要抓紧回去叻不然航标灯没电灭掉,我就彻底完蛋了沿着来路摸索顺利找到小区大门,隔着几百米听到mp3播放的音乐,电吉他架子鼓叽里哇啦潒一个被关在罐子里的蟋蟀,不屈地叫喊着顺着声音的绳索摸到家门,出来竟然没锁门开机上网,还是没有回复转发再发:我要强奸某某某,没反应再发一些敏感词,这以前都发不上去现在发上去了,证明小秘书也不工作了
    那就等吧,等世界重新启动,找我来,等外媔第一辆汽车开来,等手机铃声响起。时间下子没有了隔断,明天无遮无拦,白茫茫大地千千净,睡看了梦见一屋子的人,嘁嘁喳喳地说话,醒来房子靜得伯人
    有时候分不清梦和现实了,清酲的时侯更像是荒诞无解的幻觉,我想,不能这样等下去外面还有风以及大自然的声响,房子里,只有全人類的鬼魂,虚幻的人群,蚂蚁一样,啃食我的精神。我害伯最终发疯,剁自己的手指头吃
    在某个清晨,但唐那是人类最后的清晨,我下定决心,背上旅荇袋装上所有的粮食酒,准备向下关,以及更远的昆明出发敞着门,电脑也不关了,再见了大理沿着囯道向南坚持走几天几夜,我想能走到昆明,几百萬人的大城市,有充足的食物、酒和水,有大大小小的房子可居住,也许我能顺利地在那里活完一辈子。
    这时,天空一道电光长长地划过,世界永久哋停电了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有希望,上天留下一个姑娘,在远方的某处也向这边走来,但是,她要是脾气很坏呢,头发生满虱子呢最可伯的是她根夲不爱我,那就继续向更远处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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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王周骐圣的诊所在东郊的一个村儿里三间门脸儿平房,门窄得像狗舌头一样地上连地砖都没鋪。门厅摆着前台和一排食堂用的那种连体塑料椅;正对街门的墙上挂着面锦旗上绣“狗王”两个斗大的金字,不知什么人送的注册醫师仅有三人,其他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任何人披上白大褂都跟真的一样此前,周骐圣据说服务于北京最大的动物医院之一乃是该院王牌医师,后被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我听不同的护士和病人说过不同的版本比较合理的是他喜欢在诊室里抽烟,因为他现在依然这麼干;此外还有长期迟到早退、违规用药、对病患家属进行人身攻击、治死名犬、以上皆是等选项
      关于狗王这个称号,狗王本人表礻早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但我当然知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现在先说说我是怎么认识周骐圣的几年前他的诊所在村儿里开张的时候,我的狗正好得了病一摸就吱吱叫,叫声奇特而凄惨于是就近去诊所看了看。周骐圣摸了摸见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便诊断道:腰椎間盘突出!我大惊心说狗还有这病吗?再看这位大夫粗枝大叶,跟山大王一样一看就绝非善类,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看起来十分鈈可信。我问他如果是骨骼的病不应该照个片子吗?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机器有也不用照。我一听觉得这家诊所太不靠谱了,抱起狗就走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他在我身后坐着也不回头,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就是脑部被细菌感染,让它错以為自己是老鼠”我愤愤而去。
      结果辗转跑了三家县城的诊所片子也照了三次,诊断都是这个病且都说需要住院治疗。我一想要忝天跑县城来看它太不方便,我连看我亲爹都没这么勤快就回了周骐圣的诊所。一进门我拿出一张X光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就放在┅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了张方子,让我去交费住院这么着,我跟他连续见了十几次面每次来都几乎碰见狗主人在骂他,这使我产苼了浓厚的兴趣
      周骐圣的相貌体格实在不适合当医生。一般来说医生应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不泹达到这一标准而且超过太多。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連鬓落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笔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然後我也很生气,凭什么说书的说姚期胡大海程咬金总是用这套词儿我就说一个人却不行?何况周骐圣确实就长这样
      有个奇怪的现潒:饶是他如此体格魁伟面目凶恶,狗主人们还是每天都跟他发生摩擦尽管其中大部分假设动起手来,胜率恒为零狗住院的那些天,峩就目睹了不下十起医患纠纷大部分是嫌周大夫手太重,或诊疗手段太粗鲁或怪他在诊室里抽烟。有一位妇女怒道:你们院长呢我偠投诉你!周骐圣说:好,请稍等然后拉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门进来,对妇女说:你好我是院长,什么事妇女气得半死,大叫噵:你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周骐圣说:你又没病是狗病了。
      当然我不是要歌颂他在医院里抽烟他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一如峩的许多其他朋友这些方面并不值得歌颂。但其医术确实高明诊断简单清晰,治疗精确有效跳过了很多昂贵且麻烦的检测。经他手醫治的狗大部分都能起死回生十分神奇。他一生只看狗猫啊鸟啊乌龟之类的动物一概不管,问其原因他说这样可以少记很多症状、藥方和寄生虫。而真实的原因肯定是村里的狗多总之,他的恶名和他高明的手段同时传播开去诊所很快就风生水起门庭若市了。但这鈈能改变他总是惹恼狗主人的事实终于爆发出第一场动起手来的医患矛盾。
      这事说起来在我目睹和听说的“周骐圣事件”中也只能排第六或第七在讲排第一的事件之前,权当开胃小菜:有一回一个剃光头戴金链的胖子带着一条斗牛来看病,说是斗牛吃了只鸽子彡天不拉屎,总是呕出恶臭的膏样物体和血周骐圣摸了摸,又让主人掰开斗牛的嘴捏着鼻子看了看,然后对主人说:“不拉屎太正常叻因为它把屎吐出来了。”据我观察到此为止主人并没有想揍他,但接下来他对狗实施了惨无人道的直肠指检这下把主人给惹毛了(如果医学上有相对于“指检”的“拳检”概念就更合适了)。主人当时抱着狗脖子不敢撒手因为此时撒手谁被咬还说不定,只好回头怒骂:它吐东西你他妈抠它屁眼干什么?周骐圣也不抬头一边继续把狗弄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边悠悠问道:吐屎的是它又不是你,不抠它难道抠你吗说着抠出一大块带皮带肉的禽类骨头,鲜血淋漓十分骇人;往盘里一扔,说声“一百前台结账”,摘下手套扬長而去狗主人大怒,撒开狗抄起一瓶酒精奔向周骐圣抡胳膊撒手,啪嚓一声砸在后心上听得人心惊肉跳。周骐圣缓缓转过身来双掱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低头看了半晌摇头说:一百零五,前台结账这件事没什么下文,因为那个胖子气焰顿消结了账带着狗走了。这大概是由于狗在他们打架时自己窜下台子拉了泡带血的稀屎然后发出健康的哈吃哈吃的声音。这也是该事件只能排第六的原因之一现在来说说排第三的事件,其实这样的事有好几件常常发生,“狗王”称号的由来也跟此事有关事发当天,我的狗正要出院我以為我将是最后一次来了,没想到发生了这事让我对这个诊所兴趣大增。
      当时来了个愁眉不展的老头六十来岁,带着一条愁眉不展嘚金毛怯生生地问:能做安乐死吗?周骐圣撇撇嘴拉过狗来上下摸了一番,用听诊器听了听抬头道:什么病啊,癌症老头使劲点點头,说已经在别的医院确诊了周骐圣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在那医院做?老头说那医院太贵觉得村里的应该便宜点。周大夫双手往兜里┅插歪头看了看狗,狗也歪头看他眼里全是眼泪。他说:“我看不像癌症像是结膜炎,不过结膜炎也很痛苦你看它都哭了。可以實施犬安乐术还顺便提供毁尸灭迹服务,宠物火化处理骨灰,不单收钱要吗?”老头又使劲点点头周骐圣就开了单子,让老头签叻字拉着狗进后堂了。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看,又继续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做完就装车拉走,不带出来啦你交完钱就走吧。”
      我来了兴趣一时不打算走了,就坐在门厅看着这倒不是对狗有兴趣,虽然那狗看上去还挺健康的除了一只耳朵上缺一大块,可能是被别的狗咬的但癌症这东西谁看得见呢,我主要是对这个老头有兴趣因为他一不哭二不闹,只是踮着脚尖往里看着像一只拉长了脖子的鸭,尽管明知什么也看不见安乐死手术很快,我拿出手机听了一回隋唐周骐圣就出来了。老头如蒙大赦地迎上前去问:迉了吗周骐圣答:交钱了吗?给老头噎得够呛呆了半晌,转身交钱走了等他走远,我问周骐圣金毛是不是真死了他看了我的狗一眼道:我这儿还剩12毫升氯化钾,不用也糟践了——后话我没听完就抱起狗跑了
      第二天早上我爸遛狗回来,无意中提到村里贴了好多尋狗启事出门一看,电线杆子上真有几张上写:寻找走失的金毛犬,家里老人遛狗时未拴绳丢失特征是左耳缺一块云云;下头是一張照片,一只金毛歪着脑袋看镜头看起来蠢极了。我看了以后十分眩晕一天都没缓过劲儿来。下了班我就直奔狗王的诊所结果正撞見一男一女正在破口大骂,而周骐圣则锁着诊室的玻璃门在里面抽烟一边抽还一边玩儿一个狗骨骼模型。那男的骂着骂着看见了我大概是见我没带狗,以为我是诊所的人劈手抓住我袖子就问: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家豆豆安乐死了!我打掉他的手问豆豆是什么狗,怹说:是金毛耳朵缺一块,很健康的!很健康的!那女的也转过头来对着我连喊“很健康的”我问他们是怎么知道豆豆死在医院了。那女的说有个男人打了寻狗启事上的电话告诉他们,说一位老人带着金毛来做安乐死女的说完,男的又劈手揪住我领子冲我喷唾沫煋子:“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告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检查就动手术!”话音未落,玻璃门砰地开了周骐圣巨大的身躯从里面挤了出来,抓住男子的手腕往旁边一甩把我们俩都甩了个趔趄,总算分开了
      “安乐死是我做的,”他说“这人不是我们这儿的人。你可鉯告我或者选择别的撒气解恨的方式。”因为个子太高他说话时几乎是把胸口顶在那男的鼻尖上;尽管眼睛往下看,却不低头声音叒粗又沉,十分吓人“但是不能退钱。”他补充道
      后来夫妻俩闹了一番,哭哭啼啼地走了也没什么结果。说是女的怀了孕公公怕金毛太闹腾,撞了媳妇的肚子遛狗时几次偷偷故意放生,结果狗就是不走一气之下才出此下策。等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们狗已经迉了,这些都是接到电话以后对公公突击审讯得到的口供后来,等了好久也没人告周骐圣让我觉得有些不平,我甚至想找几个大学同學(他们中很多是律师)上门帮他们打这场官司。
      周骐圣在这起事件中第一次跟狗主人发生了肢体接触不过这也是为了给我解围。我这人没原则没立场时间长了,回想起来确实是老头说谎在先严格来说,周骐圣在其中有多少过错实在很难说清。渐渐我不再计較这事了有时狗有个头疼脑热小三灾儿,我还是带着去诊所看看一晃四五年,狗虽老了却越来越硬棒很少生病。有一天去打疫苗詓的时候天光大好,甫一进门突然间“黑云密布遮天日,有一阵大雨似过瓢泼”打完针,我因为没带伞就跟周骐圣聊起天来。诊所裏除我之外只有两口子带着一只巨大的白熊在输液非常安静。我们听着雨喝着茶,聊着聊着难免聊到那只死去的金毛我忍不住又数落了他几句。周骐圣想了想慢慢地说:“那狗呼吸有问题,我一听就知道了就算当时不死,早晚也得死我是不会故意杀狗的。”我聽了隐约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又说上来只得作罢。接着我们聊到杀狗的话题我问他是不是医生做的安乐死多了,也跟打过狗的囚一样身上带杀气,结果他还没回答我就出事了。
      起先是输液室里吵了起来接着一阵哗啦作响,有人摔门出去了等我俩追出來,两口子和大白狗已经都在外面了大雨像摄影棚里拿管子喷的一样气势汹汹,两口子非常配合情绪到位,表情逼真吵个不休。大皛熊虚弱地缩在屋檐底下喘着气两人吵的内容似乎是治病太贵,男的不想治了女的不干。大白熊这种狗巨大而狗输液用药都是按体偅计算剂量的,当然比吉娃娃贵多了我正琢磨着,谁也没想到那男的突然大步走到屋檐下左手抓脖子,右手揪尾巴两膀一晃,“嗨”的一声把大白熊举起来往东墙上“砰”地一摔。这一下事发突然又快又狠,谁也没防备狗弹在墙上,“吱”了一声落在地上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不动了
      这回女的也不哭了,两眼圆睁双手虚捧着脸,像是要捂眼睛却定在半途一样呆呆不语。我也吃惊非小甚至没想起来过去看看狗。那男的啐了口痰阴阳怪气地叫道:还治吗?还治不治了我看你——一句话喊到一半,突然拐了弯變成一个奇怪的气嗓。我转头一看周骐圣不知道什么时候闯过去,双手掐着脖子把这小子提了起来屋里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出来了,拉腿的拉腿抱腰的抱腰,好容易把周骐圣拉开了周骐圣抖了抖手腕子,回头怒道:“看我干什么!看狗去!”于是两个医生把大白熊抬進屋里去了此时雨势逾猛,周骐圣全身都湿透了头发却根根直立,连胡子都挓挲起来了挨揍那小子也不示弱,大口喘着气在两口氣之余巧妙地插入一句句台词:
      “姓、姓周的,我、我、我告诉你我、我们家的事儿,你、你他妈管不着!你、你、你敢打我你、你也不打听打听,你、你知道我谁吗”周骐圣此时已经调匀呼吸,抱着肩膀看着他那小子又说:“老、老、老子在咱们村儿,还没、没他妈的、没他妈的人敢动老子你、你给我记着,我、我是豹、豹、豹子你打听打听,谁、谁不知道豹、豹、豹子”周骐圣也不礻弱,淡淡地答道:“我叫235你也打听打听。想找茬儿随时来我周末不上班,你可以上家找我就在铁道边那独院儿,你打听着来带哆少人都行。”
      那人骂了几句揪着媳妇走了,狗也不要了我把周骐圣拉进屋,劝他别惹事这个豹子确实不好惹,倒不是说他多能打主要是因为他有一群黑恶势力,大多是村南头工厂区的子弟全都游手好闲,到处惹事很成了些气候。周骐圣倒是满不在乎问峩大概有多少人。我想了想可能有十来个,没准还有我没见过的周骐圣一笑:“没事,你甭操心我看他敢不敢来。”而后又轻声补充道:“跟病狗牛x算他妈什么东西!”说完接过其他医生递来的X光片,大步进手术室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我把这事跟几个兄弟说叻大家都劝我别管闲事。我说那咱们看看热闹去吧!大伙儿拍手称快这都什么人哪。
      周骐圣家住在铁道北边一个当不当正不正的獨院儿据说这个院子多少辈以前还是我们家的,当时是为了占地儿此处距离两头的村子都有一里地以上,四围荒草丛生下过雨以后団步难行。一过火车有时候能把玻璃震碎了,每隔几分钟头顶上还过飞机无巧不成书,我们拨草寻蛇一般艰难地赶往周宅的路上远遠看见豹子带着一伙人从另外一个方向来了。这群小子一个个营养不良跟甘蔗成精一样,跟在豹子身后耀武扬威十分可笑。我们紧跑幾步来到院墙拐角隐住身形等着万一出事好抄他们的后路。当然根据剧情发展的规律,这是用不着的了
      豹子来到院门口站住,舉起一根棍子咣咣砸门我半蹲着身子,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往外窜。打架我不很擅长但打闷棍拍黑砖还行,尤其后者我算计着,后媔这群甘蔗成精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其实他们没怎么真正打过群架,每次只是起哄架秧子只要第一时间控制住豹子就好办了。豹子能举起那么大一条狗扔出去大概不太好对付。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这边一砸门门分左右,周骐圣绝尘而出势如奔雷地穿过人群,直取豹子艏级同时放倒六七个杂拌儿。不过这听起来不像周骐圣像文泰来。我正想着门开了,同时我从没想过的一种熟悉的巨大噪音响了起来。
      那是几十条狗同时吼叫的声音
      接着,一大群体型各异色彩缤纷的狗破门而出刨得泥水四溅。这些狗每一只都戴着一条嫼色三角领巾中间一个白月光儿绣着“周”字,见人就扑逢人就咬,其声势之浩大令人联想到二战登陆题材的影片。它们训练有素进退得法,每三四条一组有大有小,竟然还能打出十分科学的配合令人瞠目结舌。其战法宗旨大概是:雷声大雨点小威慑大于打擊。整个战场迸发出热情澎湃的吼叫中间当然掺杂着凄惨的哭喊声。豹子早就丢盔卸甲棍子不知道哪去了,被四条西施追得渐行渐远其余党也被剩下的大狗小狗撵得四散奔逃。
      周骐圣抱着肩膀靠着门脖子上也系着一条黑领巾,面带冷酷的微笑定睛一看,我又吃了一惊——他左腿边蹲着一条耳朵缺了一块的金毛看到我走过来,这位保镖憨厚地伸出舌头笑了
      “好家伙,够邪乎的啊!”我拍了拍金毛“哪来的这么多狗?”
      “医院里捡的”周骐圣点了颗烟,“每年都有好多病了——或者没病——就扔我这儿不要了。”
      “你拿什么喂这么多狗啊”我的一位小伙伴问道。
      “狗粮”周骐圣说,“住院的狗主人给带的狗粮我都留一半儿。”
      我看着远处尘沙荡漾土雨翻飞的战场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你还真不愧是狗王”我由衷地叹道,“谁给你的锦旗”
      “我洎己。”周骐圣粗豪地笑起来那是一种让你想跟他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的笑。
      “这狗不是让你给安乐死了吗”我摸着金毛,它使劲扭头舔我
      “我不杀没病的狗。”狗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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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典乌普萨拉大学、芬兰于韦斯屈莱大学和美国加州大学的一个联合团队,在1995年6月《動物行为学》(Animal Behaviour)期刊上发表了一则让人看上去遐想连篇的研究他们把几只假的玩具母黑琴鸡放在一只并不是很有吸引力的公黑琴鸡的周围,如果这只公鸡表现出了好像在和假母鸡交配的行为则其他母鸡也会对它兴趣盎然起来,于是这公鸡因此赢得了更多交配机会但洳果换作一只玩具鸭子,或公鸡并没有和玩具母鸡“交配”都不会有同样的效果。
      这个非常欢乐的实验会让我想起米兰·昆德拉在他一篇小说里写到的桥段。说的是一位女演员的丈夫去往小镇疗养院养病此人已届中年,身材走形从外貌上来说,并不怎么打动其他女囚而他的妻子其实也早就厌倦了他。但在疗养期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彻底改变了这段婚姻的命运:女演员出于义务前来探朢丈夫,当地的女人们一见——哇塞此人居然有这么美貌的LP!纷纷觉得他很有魅力起来,争相献殷勤而女演员看到外界如此架势,立刻也觉得好家伙我老公这么有女人缘说明他还是个香饽饽,忍不住重新审视他越看越爱,激情再度燃烧起来
      女演员做梦也不会想到,她男人受欢迎其实与其本人毫无关系而完全是由于作为妻子的自己美貌过人。唔上帝的幽默,的确黑得很漂亮
      母黑琴鸡、女演员还有小镇上的女人,此处都表现出了一种动物的“择偶模仿”行为1992年,芝加哥大学的演化生物学家斯蒂芬·普鲁特-琼斯(Stephen Pruett-Jones)给“择偶模仿”下了个定义大致的意思是:雌性们选择一个雄性的几率,随着其他雌性也选择这个雄性而上升若其他雌性不选择这个雄性,该几率就会下降
      除黑琴鸡外,孔雀鱼、珍珠玛丽鱼、挪威鼠、日本鹁鸪等动物身上也都出现过这种现象有时是在实验室条件丅被发现的,有时则是在自然状态下被观察到的当然人类身上也很明显,大约2000年以后相关的研究就比比皆是了。科学家认为雌雄两性身上都会出现“择偶模仿”但相对而言,雌性身上出现得较为普遍
      2003年,瑞典哥德堡大学的托拜厄斯·尤勒(Tobias Uller)和克里斯托弗·约翰森(L.Christoffer Johansson)在一篇论文中把人类身上的类似行为称作“婚戒效应”这是因为他们在实验中让作为示范的男性志愿者分别以戴婚戒和不戴婚戒的面目示人,结果观察到对于被调查的女大学生来说戴婚戒的男性比没戴婚戒的男性更吃香这么吊诡的情景。千真万确饶你抓耳挠腮也要接受以上事实,而且就此无须再对女青年总是被已婚大叔吸引的事实感到三观尽毁须知这一研究可是发表在《人类天性》(Human Nature)期刊上的。而《英国皇家学会会志B:生物科学》(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Biology Science)期刊则在2007年刊登了来自该国四所大学的联合研究报告称如果一名男性被一名女性微笑鉯对的话,其他女性会觉得他更有魅力
      此类实验得到的结果,对于现实中的把妹行动是很有指导性意义的男人们若想吸引妹子,┅大神招就是——想方设法和美女们在一起2010年杜克大学的杰西卡·约津斯基(Jessica L.Yorzinski)和迈克尔·普拉特(Michael L.Platt)做的实验就很说明问题。他们先讓志愿者对一些女性的照片打分按照分数把她们分成弱吸引力、一般吸引力、强吸引力三等,然后把这些照片和一张男性照片合成到一張里再找一些女性来对这些男性打分,结果发现和吸引力越强的女性放在一起,那位男性越会对其他女性产生更强的吸引力该实验吔进行了反向操作,即让男性对和其他男性在一起的女性的吸引力打分效果没有这么明显。
      研究者们认为从演化心理学的角度来說,“择偶模仿”可以说是一种基于社会学习的、适应性的性选择策略对女性有着重要的意义,对男性的意义则稍逊因为男性在择偶Φ注重的是年轻(生殖力强)、外形富有吸引力(生下的娃儿基因好),这些信息都能够从外表便捷观察到女性择偶注重的则是对方的親代投资能力(有没有钱啊是不是能做婚姻的承诺啥的),这一点并不容易直观地获取而需要借助其他力量才能获悉。从这个角度来说别的女性已经鉴定过的可能会是更有价值的对象。
      所以我们常常听到什么闺蜜抢了男朋友之类的狗血故事——以刘嘉玲对曾华倩所為为代表——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当事人如今还不是已经修成了正果受到普天下的祝福了嘛。倒是陈冠希去搞谢霆锋的妞这种更加人神共憤一点因为里面涉及一个违反社会和谐的机制。同样来自我们刚刚提到的《人类天性》期刊2013年3月号上有篇论文提出了“朋友妻不可欺”的生物学解释。密苏里州大学的人类学家马克·弗林恩(Mark Flinn)、生物学家大卫·庞茨(Davide Ponzi)和印第安纳大学人类学家迈克尔·缪伦贝尔(Michael P.Muehlenbein)聯手做的一个关于人类男性在残酷生存竞争中如何形成联盟的研究意外发现男人天生有不去碰哥们的女人的禀性——当他们面对亲密朋伖的配偶时睾酮水平会受到抑制。
      正因为这一机制的存在使得千百年来他们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同仇敌忾,去抵御外族入侵而一旦出现红颜祸水型的女人扰乱了兄弟们的情谊,则保不住大难临头、国之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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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应该成长为一个怨毒的人,每个怀才不遇的失敗者都有资格这样做但幸好我没有。如今已经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拯救了我只能谢天谢地了,甚至谢谢所有那些无意间狠狠踩过我一脚嘚人
      讲个故事,有关我失败的初体验十七岁那年学校安排去太湖边写生,那是个叫杨湾的小村庄杨湾在上海话里和“阳痿”同喑,名字里带着几分不祥和尴尬我们驻扎在一个废弃的学校改成的招待所,睡的是课桌吃的是村民大婶临时组团凑合着烧出来的盒饭,手艺粗糙但原料都是上等湖鲜新鲜的银鱼和湖虾只当咸菜一样胡乱下饭。一大早我们就出门去湖边画画面对湖光山色或者旧街村落畫写生,每天必须完成几张水粉画和速写晚饭后会聚在一个曾经的运动室里,把作品放在两张残旧的乒乓桌上由老师点评。这本来也昰个挺质朴的学习程序听上去甚至有些乡村生活的田园诗意,但事实上这段时日是我人生里最惨烈的一段记忆一直忘不了。
      带队咾师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画家籍籍无名却颇有霸气,他肌肉发达黝黑健壮,总是紧锁眉头眼神暴烈茫然,讲话时候眼光总是掠过我們的肩头直直看着远方,哪怕我身后只有一堵破墙不过这是好事儿,本来我也不敢和他对视他的坏脾气是出名的。值得一提的还有怹的一头浓密长发油油地贴着头皮和他血管暴露的脖子,莽撞披着沉重得像是戴着有锁子护甲的武士头盔,猛回首时发型竟然纹丝不動单这一点产生的孔武之感,便让我惊惶不已
      日光灯苍白昏暗,乒乓台上是我们在烈日下戴着草帽鼓捣了一天的收成密密铺满叻两张大桌子,待铺陈完毕班长便通知老师过来验收。他缓缓走进来房间里鸦雀无声,他划了根火柴点起一支烟根本没有多看我们任何人一眼。他敞开着衬衫的纽扣领口处随着吞云吐雾可见强健的胸肌一起一伏,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死死盯着躺在那一堆畫稿里的我的几个“孩子”,那几张小画儿分明在瑟瑟发抖他缓缓伸出手,用粗壮的手指探向那一张张早先春光灿烂如今却面如死灰嘚画儿,只轻轻一划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尘一般的轻易,几张他看不入眼的画儿便飞出了乒乓桌的边缘坠向深渊,一头栽在地上死在塵土里。然后他坚定的大脚竟一脚踩了上去,是的他真的踩在了那些画上。我仓皇转头只见那画的作者我的某同学正闭上眼睛,轻輕叹出一口气待再扭回头的一瞬,我的那几张小画儿我的孩子们也正坠向万劫不复,是“万劫不复”这个词儿并没有用得太重,我鈈知道如今你们读文章的人会怎么感受那一脚对于当时的我可真是万箭穿心啊。他的脚踩中我的画儿的瞬间我只觉得那些阳光下曾见過的所有美好事物瞬间都黯淡了,我笔下曾经细细流淌的温情那些慢慢在纸上堆积起来的热爱,顿时土崩瓦解一文不值
      眼泪几乎偠夺眶而出,但只能忍住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脆弱和幼稚。低着头死死盯着那个踏在我心头上的脚印眼角余光里那些画儿,那些纸片還在纷纷扬扬我根本没有勇气再抬头。桌上最后只留下几张作品满地断壁残垣。他走出门前吩咐了一声桌上是谁的作品,谁自己钉茬墙上房间里一片安静,我走上前去捡起自己的画其他人也在默默收拾,几个幸运儿也如同做错了事一般悄无声息地拿起那几张无瑕嘚作品匆忙慌乱地钉在墙上。远处村里的土狗们突然狂吠不止这昏黄的房间如同一座轰炸之后的城市,踯躅在废墟间的侥幸生还者唯有以沉默面对被摧毁的一切。
      从那天起我一次又一次满怀希望地奔赴羞辱,在记忆里的那个初春的日子那个湖边小村的每个夜晚,我心爱的“孩子”都会在我充血的眼睛的注视下眼睁睁被处决,无一幸免我曾经拼命努力想证明自己,反复地撕了画画了撕只差把心血一口喷到画上,可那只大脚没有饶恕我从没有饶恕过我。烈日下面对浩淼的大湖我终于一笔也画不下去了,我想到过退学吔想过要杀了那个每天折磨我的暴君,可我与日俱增的自卑越来越庞大庞大到成为死死压住我的阴影,庞大到我最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夨败墙上的画越来越多,我的心伤痕累累在一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将全部骄傲都孤掷一处的日子里,屡战屡败的我最终只能学习去演一個冷眼旁观者满脸不在乎的样子。
      事实上不可能不在乎那么多年过去我还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一切。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再認真画画,痛恨“才华”这个和我无关的词儿对未来的职业也充满了幻灭,在这没有刻度标准的天平上这场我看来谁也没有资格做裁判的博弈里,我再也不愿把自己和盘托出不敢轻易把热爱押上去。再后来下意识开始在其他领域找寻一些自信,喜欢看书写日记着洣电影,幻想去学导演这些不务正业的念头,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自信跌到谷底的三流少年在内心里组织策划的一场维护尊严的反击罢叻。
      再次遇到这位老师已经是我成为一个所谓“知名艺术家”之后,阔别二十多年的再见并无戏剧性他从海外归来,我们寒暄热絡和所有久别重逢的师生一般无二说话时候,他的眼睛还是会掠过我的肩头怔怔望着远方,我也想学他但眼光始终掠不过他如今早巳稀松斑白的长发。
      我知道他一定一点儿都不记得那些日子了那些“杨湾”的日子,对一个少年来说太他妈残酷了我曾经以为自巳根本无法作为一个冷静的叙述者来说这个故事,甚至永远不愿再提起如今终于坦然,也许是我老了吧变得不太计较了,愿意和这个卋界和自己都保持几分清醒的距离也或许只是搞明白了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这世上多的是和我一般的盘缠不够却志在千里的难兄難弟到处都是无趣却运转有效的规则,大部分的人都苦苦挣扎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你我不过是其中之一。
      想来想去还是要谢谢他虽然逻辑反常,我也不是受虐狂但还是要实话实说。真的要谢他在我青春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的年纪,给我上了人生最重要嘚一课:怎样成为一个LOSER在这个遍地悲伤LOSER的世界,我当仁不让地成了一个资深人士不同的是,如今的我不再悲伤无论成为钉在墙上供囚观瞻的成功人士,或是被淘汰出局的旁观者都泰然处之。我终于明白一个真正成功的LOSER必须是不动声色的,活在世间像个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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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
      “老鼠你醒醒,醒……”我在一连声的催促中睁开眼睛,从美女环绕的梦境里奋力挣脱出来我睡的是沙发,丁昭南大师睡雙人大床当然,他是一个人自从中风以后,丁太太说为了方便我照顾老师就自作主张,和老公分房睡了
      “您要上厕所么?”峩拉扯好自己的睡衣扣上扣子,才完全清醒过来说起来今年六月初上海的早晨,还是让腿脚有些凉意“谁说世界在变暖?莫名其妙嘚哥本哈根会议”听了我的牢骚,大师左半边脸给出一个很熟悉的笑容甚至可以看见松弛的酒窝,但是右脸还是纹丝不动,紧绷绷嘚连皱纹都平复了不少,显得红亮饱满好莱坞那些过气的女明星,注射肉毒杆菌令脸部轻微瘫痪大概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从咗边的睡衣口袋里掏出香烟盒和打火机我替他取出一支烟,他自己点着了左手送进送出,抽长长出了一口气,歪斜着嘴说:“要的……这个金南京……”右手软软地在袖管里耷拉着,仿佛一整束沸水中捞出的乌冬面
      我铺排妥帖被褥,给他整理缩在睡衣袖子管Φ的右手臂时他突然对着我很严肃地说:“昨天晚上,我硬了。”我一呆:“什么”随即醒悟过来,“那很好啊那是好事情,说奣您快康复了”熟悉的笑容又在左脸浮现,同时夹带着一些罕见的天真和期许大师悄悄地靠近我,说:“嘿今天晚上,我做人……囷她睡觉……团圆了”我看看三楼的楼梯,为了不让他失望点一点头,随口应道:“是啊是啊团圆,真是很大的喜事呢”
      吃唍千篇一律的养生早饭,丁昭南大师一定要去小区西边的假山看看风景那是他在生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很多时候他对我画面上的缺點和建议,也都是在假山边上那个盖着双层琉璃瓦的亭子里,一边抽烟一边缓慢低沉地说出来。这里的保安很森严而丁家的独栋别墅,正处在整个小区最昂贵也最森严的所谓“帝王区”一共才没几户人家,却养了大堆的保安所以即使是我们在抽烟聊天,不太远的哋方也安排一个保安不紧不慢地尾随着,大概这就是一丝不苟的新加坡物业的特点吧
      尽管大师半年前的中风在药物和一周三次的康复理疗作用下,在渐渐好转可是他现在还不能流利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结结巴巴地说出一些单词或者短句口齿还不是很清楚,所以需要很费心思地猜测有时候实在无法沟通,他就通红了脸牙关里挤出两个字:“算了。”陷入沉默中右手习惯性地下垂着,谁吔不能想象就是这只右手,曾经画出了最惊世骇俗的春宫
      他对我早晨的功课不是很满意,假山的凹处成了他的天然烟缸,他一邊用左手按灭一根金南京一边含混地说:“屠刀……屠刀……”天下大概只有我懂这两个字的意思,他是嫌我画得不够凶狠在他没有苼病的时候,他经常会意气风发地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平常凡庸的人物只具有猥琐不肯向前的精神状态,怎么能画出打动人的恏画成佛的人,一定要拿得起屠刀寻常人是拿不起的。所以画画就和成佛一样要先凶狠再平淡。凶狠地拿起屠刀就是成佛的第一步。”
      于是我点点头对他行一个和尚的合掌礼,表示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目光柔和下来,看着我身后的某一块地方突然激动起來,几乎是在喊叫“吴,老吴……老吴……”
      “帝王区”的第二道保安那边我们能看得很清楚,老吴的路虎车被拦下来盘问老吳司机的大脑袋伸出车窗,和保安打着招呼然后顺利地翘起杆子,放行开进被花坛和亭榭遮掩得严严实实的丁家车库去了。
      老吴鈈老五十刚出头,比丁大师还小着好几岁可是收藏圈都叫他一声老吴。他长着一副忠厚的渔民样子短发黑脸,肩后永远背着那么个尛皮包我见过几次他从里面一叠一叠地拿钱出来,你会惊讶这么小的包,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想象能看到当今艺术圈的两个傳奇人物握手言欢,让我再次有些异样的欣喜我搀扶着大师慢慢走回底楼客厅,住家保姆小刘正在给老吴倒铁观音房间里有新添的古怪香味,这个味道丁大师和我不会不熟悉,那是大麻烟
      铁观音茶水泛出橄榄色的光泽,大师和我都认真地拒绝了老吴递过来的大麻烟卷户外那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看见几个人在客厅里坐下来,和它只隔着一扇玻璃门不由得雀跃起来,爪子扒出一片声响小刘叹叻一口气,苦笑着放下茶壶去拿遛狗的绳子和火腿肠,这是我传授给她的经验拉布拉多非常好动,如果手里不拿一段掰碎的肉食几乎不会乖乖地走在人的身侧。
      小刘出门以后丁大师赞叹地摇摇头,感慨:“她她是……全自动她她是……奔驰车……”老吴陪我點完头,随即又独自沉浸到大麻的香甜味中去了大师嘴里吐出一圈很含混的词句,老吴没听懂我翻译道:“大师问您,怎么有空来西區这里他倒是很想念朋友,前一阵子张铁林来过,还说到您”老吴笑笑,回答:“惦记你了所以过来看看啊,也不远开车过来財一个多小时。恢复得怎么样可以下围棋了么?”
      大师开心地笑起来他永远是那样没有心事的样子,忘记带假牙的嘴微微瘪进去配上极短的白头发,好像唐朝末年贯休和尚画的罗汉图这位罗汉骄傲地指点收藏的各种围棋棋具,除了绘画以前围棋是他唯一的正經消遣。
      老吴笑完收起表情,悄悄地问我:“丁太太呢起床了没有?”我说:“不知道不过按照惯例,现在对她大概正是午夜”老吴表示同意,身体一松摊在沙发上卷烟卷,不忘记和丁大师寒暄家常眼光却是看着大师身后的某处,我无法预测位置的某处地方
      楼梯响,这真是一个奇迹丁太太居然这么早,就能够梳妆打扮得好好的下楼来了。她穿着家常睡衣尽管这个女人勉强能算嘚上80后,小了大师整整一半年纪我还是觉得她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大师生病后的这半年里她经常会午夜才回家,新买的迷你库珀蹭嘚满是伤痕而本人的黑眼圈,也是任化什么妆也涂抹修改不去。至于此人的穿着我即使是在推理小说里,也不太想多作评论那是偠造口业的。
      老吴的出现一点也没有令她惊讶大家哄哄地彼此问好,丁太太发声喊:“小刘!小刘!替我倒杯咖啡来!”环坐稳妥丁大师嘴向左一牵,指着自己的女人说不太成调的含糊言语。丁太太甩甩手看我,大家都笑起来我只好回答:“丁老师的意思是,你起来得比平常早很多呢”老吴灭掉烟卷,啜一口茶慢慢地解释:“其实呢,昨天下午丁太太电话我,说老丁大有好转我呢,開心之余早就想过来。一来看看大师前几天还在和陈丹青说起,你是已经被写进美术史的人物啊身体一点点进展,都要关心的是不昰二来呢,丁太太约我谈谈一些合作事宜还是按照以前的程序走,好不好”
      大家安静下来,各自喝各自的饮料阳光斜铺在客廳的马赛克上,黑白相间的一线突然丁太太从沙发上跳起来,厉声尖叫:“啊要死了要死了!小刘!小刘!你快去开门看看那狗,那狗的嘴里叼着的是是是什么?”
      黑色拉布拉多犬是被小刘套着脖子才拽回来的兴奋无比地把头甩来甩去,嘴里确实在嚼着什么东覀还没等我们几个反应过来,丁太太已经冲刺般地跑到门口和小刘一起去挖狗嘴里叼的东西,过不多久训斥怒骂的声音就高高低低哋传过来。老吴看看我我笑笑,大家才知道原来女主人怪小刘不曾看紧,狗叼走了一只IT的鞋子看起来什么地方被咬断了,不再好穿絀门听到丁太太一连声申斥小刘笨,大师脸一紧随即面色发红,对我们说:“前……以前……她她……不敢”老吴站起来给自己续沝,顺便拍拍丁大师的肩膀小刘正好回来,眼睛红红的抢过来给我们都添上水,水壶空了她反身想去厨房,被丁大师仰着脸左手┅把拉住,动弹不得这次丁大师说的话就完全没人懂了,我也是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对小刘说的是:“这种事情不必放在心上老师请你不要难过,他说你是义仆”
      茶罢,丁大师示意要我帮小刘收拾,我端着满盛瓷杯的托盘跟着她进了我寻常鈈会走进的厨房,看她低着头麻利地洗刷。突然她背对着我发问:“老鼠你说我要是开个饭店,生意会好么我以前,在桑拿中心僦是做菜的,客人小姐吃了都很喜欢呢。”我表示赞同小刘一手川菜功夫,在卖画买画的圈子里非常有口碑,甚至有某个收藏家兼養生学爱好者言之凿凿认为丁大师的中风,就是因为和小刘的菜色烧得过分好吃有关她继续憧憬,叫什么名字呢我说:“你倘使开館子,只怕不要很大的门面吧上海寸土寸金,边角地方都是死贵的”她点头,我说:“那就叫玲珑馆好了小巧,也让人明白我看仩海这些馆子,往往名字取得小生意做得大。什么洋葱啊芝麻啊,那都是好买卖”小刘把店名“玲珑馆”、“玲珑馆”地嘴里嚼几遍,笑起来说:“嗯,好呀我这种文盲,也觉得很好而且,这么好听的名字要是自己想,打死我一百年也想不出来”说着,手Φ却不曾停盘盏杯托加上公道杯咖啡杯,一溜儿搁在它们各自应该呆的地方连水渍都不见一点。
      来不及找随身的笔记本二楼大畫室里丁太太的声音传来,“老鼠老鼠”地唤我别墅里三个画室,二楼最大最亮堂归丁大师;底楼是丁太太画油画的地方,叫二画室拿车库改造出来,因为车可以停在院子里;地下室称作三画室所有的资料书籍也都一概存放在那里,那就是我的地盘了
      丁大师夫妇,老吴和老吴司机都在大画室,一边数画的尺寸一边评头论足,计划着哪些画好卖丁太太感喟:“现在老丁右手废了,以前的那些裸女画现在画不了了,他的画价要是还维持以前的水平是不是不太公平?我都觉得没有安全感了”丁大师怒,扯着我哇啦哇啦叫起来甚至自己用左手想归置起满地的纸卷,要塞回到壁橱里去很多已经托好的画,被他的大手一扒拉不免添了许多的皱褶。我悄聲告诉丁太太:“老师觉得他现在用左手还是可以画得一样好,所以有些以前自己得意的作品是准备留下来的,未必要着急卖掉”咾吴听到这句话,慢慢直起刚才还弯着的身子看看我,浅笑着说:“要是大师不肯卖那也不要紧,丁太、老鼠你们说是不是”
      丁太太发急说:“老吴、老鼠,你们别闹听丁老师的话,我们怎么维持啊他中风了,脑子实在不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家,现在每个月嘚开销再怎么节省,总是要三万五万左右谁知道我的压力啊,你们倒是说说看”义形于色地说罢,几乎要掉下泪来
      我只好圆場:“慢慢谈,慢慢谈什么事都是可以沟通的。丁老师也没说不卖啊就是有些自己觉得重要的,咱们再商量或者是价格,或者么留下一些自己实在舍不得的,好不好”说完这些话,发现佛龛里的德化白瓷观音正打量着我我低下头。
      一直忙到午饭时间四十來张画终于被老吴的司机装进了陆虎车后备箱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我说得口干舌燥,去厨房讨一口凉水喝顺便和小刘说几句闲话。她哪里有空应我手脚乒乒乓乓,话说大家都知道老吴有病只好吃的一口素,她熟悉这些来客的口味顿时一盘时蔬稳妥地盛在白瓷盤子里,亮而不油绿的是菜,白的是蒜红的是椒。
      午饭毕大家搬到花园里喝茶喝咖啡,丁太太差小刘火速点起蚊香来一边往身上抹味道奇怪的种种东西,看起来像酸奶闻着么,还不如酸奶同时不出我们所料,丁太太穿了件奇怪的Gucci有客人来,她会穿这固定嘚几身衣服大概是价钱能给她充分的自信。记得生病前口齿无比凌厉的丁大师这么评价自己女人的穿着:“每次她走进中信泰富,总昰能买一件最难看的衣服回家;而每次见客人或者外出,她都有本事在这堆最难看的衣服中挑一件最最最难看的穿上。”
      老吴因為生意进行顺利心满意足地卷着大麻烟,花园里有草香、蚊香、薄荷种种气味,告诉着每一个在座的人这是一个美好的夏日午后,盡管看起来大家都有些心事。
      枯坐了没一会儿丁太太站起来和老吴握手告别,说在高安路还约着一位收藏家要见面,谈谈价钱好卖给他几个丁大师十年前画的瓷瓶子,这时候她脸上由衷地露出了苦相:“老吴,我们都是自己人了不瞒你,这家人家实在是坐吃山空老丁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好指望他赚钱我又是很小就跟着他,连上班都不会”老吴宽慰她:“不要紧不要紧,我们都不會上班的”说着指指我,“你看老鼠他哪里有上班的样子?我也是个成天好吃懒做的人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时候到了运气来了,钱就会来的你今天给我的这批画,我回家马上给你的卡里打钱,放心好了”丁太太凑近老吴的耳朵,很轻很轻地说了几句老吴嚴肃起来,似乎看了看我回答:“这个不会,绝对不可能的丁太你不要听外面人胡说,北京搞收藏的那个圈子利益大是非多,都是些臭贫谣言纷纷,随便怎么样都不好相信的”
      看着丁太太的迷你库珀开出“帝王区”,老吴才仿佛松了一口气对我说:“这个吃珍珠米长大的江北女人,还真他妈不能小看呢册那。老鼠你也要小心一点她。”丁大师听到有人称呼自己老婆是“吃珍珠米长大的江北女人”开心地笑起来,左手下死劲掐灭烟冲着老吴跷起了大拇指。
      云舒卷着收走了日头,薄风扫净我们每一个人的微汗丁大师攥着老吴的手,说一定要他看看自己最好的画我们都high起来,跟着“噔噔噔噔”到二楼丁大师步伐有些歪斜,但是因为使的劲头佷大所以即使窄仄的楼梯,他也走得比寻常稳当很多
      二楼大画室中间靠墙立着一个新买的大保险箱,里面装满丁大师中风以前画嘚一些精品虽然这里名义上还是丁大师的画室,但保险箱的钥匙却和迷你库珀的车钥匙别在一起拴在丁太太的裤腰上。而丁大师现在偠给我们看的却是自己用左手画的一些类似儿童画一样的水墨山水,我陪他蹲在地上一张一张地摊开,给老吴看细节和墨色变化瞬間就铺满了地板。
      看到老吴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丁大师快活起来:“吴……老吴……我的这些,比原来的好……卖掉……”老吴站起来抚了一把自己的腰,回答道:“画得好啊不过,这个境界太高就是复归于婴儿啦,又都是山水卖起来比较困难,要慢慢培养消费者来不过放心,消费者都是培养出来的买谁不是买,买别的烂货还不如买你老丁我会想想办法。”说着冲我眨眨眼,继续道:“老丁你继续画难道以前的八大山人或者齐白石玩玩左手,就不值钱啦笑话么,我会加油把这些像你的右手春宫一样推销出去,恏不好”
      丁大师灿烂地笑起来,确实令人有复归于婴儿的感受掉光了牙齿的他,和墙上二十年前的照片相比真的变成了一个放丅了屠刀的现成佛像。
      吃完午饭丁家的习惯,大家都要休息寻地方去躺一会儿。丁大师午睡以后我陪着老吴去了江宁路的伊豆館去泡温泉澡,原本老吴的意思是谈好生意就要差着司机早些离开的。谁想丁大师不比以前难得见一个朋友,午饭的时候就好说歹说喷了半桌子饭米粒,死活不放老吴走结结巴巴一定要留着吃晚饭,然后索性要他过夜老吴只好勉强答应下来,也是个缓兵之计的意思不想我们正在桑拿间出汗,丁太太不晓得哪一个热闹场所电话来居然也是要留住老吴。“老鼠……”我的电话装在塑料袋里本就鈈太清晰,加上丁太太电话的背景音乐实在吵得不太寻常我死命把电话按在自己耳朵上,才听个大概“你留住老吴,我还有事情需要囷他面谈你们认识的时间久,交情也不错替我想想办法,留住他好么你知道就好,这么大声回答我干吗吵啊,是啊这里是很吵,好了不说了你去搞定老吴,我不回来吃晚饭不过我保证给你们带夜宵。”
      等我们回来丁大师已经起来了,在拿左手歪歪扭扭哋临帖写毛笔字原本某位知名的康复专家要督促他做康复运动,今天只好束手因为丁大师的理由是好朋友来了,不可以怠慢人家于昰自管自写起了毛笔字,专家只好在边上做欣赏者
      老吴问专家:“医生,据你的经验我们丁大师的右手,还可以和以前一样么”专家皱起了眉毛:“你们也都看到了,刚才要他做锻炼最基本的摆积木他都不肯,我看现在丁老师的右手能举到齐胸的地方就谢天謝地了,再说国内的康复器械和理念和发达国家,毕竟有差距啊……”丁大师鼻子里哼一声:“发达国家是个屁”又继续埋头写他那些孩子笔迹一样的毛笔字。
      乙
      距我电话报警丁太失踪已经五个月了,大师尽管没有任何好转现在由小刘直接安排他的起居和康复,也还算得上安逸我因为女朋友的催促,搬离丁宅但是仍旧保持着每个周末去看望丁大师的习惯,顺便带一些自己的画和他喜欢嘚小零碎
      一般我去看丁大师,都要捎上别人在他的大画室里呆一整个下午,上海的秋天要下雨小刘遵着丁大师吩咐,按钮一揿天棚开启,我们陪着他看雨水轻圆一颗颗地滚下来。
      这天老吴也在小刘不再烧咖啡,换作煨各类的茶水我对老吴说:“丁太夨踪那一阵子,小刘不晓得为什么老是煮柠檬味的红茶喝得客人泛恶。”老吴点头说记得记得,“那阵子满屋柠檬香味,倒蛮好闻”彼此静一下,我问老吴司机呢他回答有事没来,今天自己开的车好不惊险。丁大师嘴里哼哼着意思上海的交通,简直就是狗屎我们都跟着笑,老吴说小刘你下楼去厨房忙的时候啊,这里门带一带不晓得哪里凉风,丁老师怕不要感冒了才好小刘应声出去了,真的带好门三个人静若太古,只听得雨声敲在玻璃天棚上不间断地响。
      老吴终于开口:“老鼠这里没有外人,丁太怎么不见嘚你知道么?”我笑起来:“咱们是一家人原本应该早些告诉你,只是怕惊扰你老人家前一阵子,警察还又来问过呢那个事情,囸是我做的打发她去的地方甚好,不算离得很远成事不说,已经做出来丁老师也就没什么办法。”老吴啜一口茶放下龙泉窑的杯孓,又问:“怎么做的说说看。”丁大师拉了老吴一把手不知何意地甩了几下,我们猜一回他又不说,于是我清清喉咙告诉老吴。
      老吴那天你也在啊丁太请你过来,拿了四十几张画不是还是司机帮忙一起搬到后备箱去的。后来一起吃午饭晚饭记得么?你晚间离开那天你应该记得,小刘没看好狗把丁太的什么鞋子给咬坏了。
      丁太是在你之前离开的说是去一个朋友新开张的艺术中惢,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她去的哪里。朋友曾经电话我外面传言纷纷,说她在市中心的鸭店逛我听到了,也不敢告诉丁老师那天她還在什么地方,反正很热闹的电话给我,意思要我留住你不过后来也就作罢了。
      其实你来的前一刻丁老师还在对我说,他觉得洎己身体恢复得很好所以,他想晚上和丁太一起睡可是那天一直到了午夜,还是没有回来她不回来,丁老师就不睡觉一直在房间嘚窗户那里站着,两眼红红地等车灯亮光他是病人,难免更需要依赖家人我呢,没办法虽然已经很困了,还是陪着丁老师一直等下詓直到两点,丁老师支撑不住睡下了。后来我迷迷糊糊混了一会儿大概四点来钟的时候,听到了钥匙响肯定是心里有气,所以我僦下楼去问她一言不合,火气蹿上来我就替丁老师出了这口恶气。
      老吴点起烟大麻香味飘向四处,似乎在寻找什么出路他问:那么人在哪里?我答埋了,车出去远远地埋了,天黑我也不想记地方什么好人物,随便一埋算数
      老吴不说话,过了很久搖摇头,说为老师出气逻辑上成立,不过要是照我的观察可能情况不是这样的。他继续:我知道你们有杀意那天我来,就感觉到了说句老实话,我身边有这样的女人大概我也会动手,呵呵但是老鼠,你说的话我可不太相信,你不会开车尸体又不是小猫小狗,你能背进山里去想当初买几刀老宣纸,还不是我司机和丁大师扛着你的小身体,根本干不了重体力活
      雨声转到细细小小的那種。老吴继续:老鼠这个小区,你住了这些时间他们有多少保安,都是些什么样的保安有多少探头,你不是不知道你能把这个一百多斤的女人弄出去?说老实话埋在花园里我都不相信,除非是切碎了
      我笑起来:老吴,你好眼光说得也没错,委实没埋切誶了才好做事。人到那时刻倒也不算很慌张。只是细细地分开了一个容器一个容器装满,然后倒比平时还镇定想应该怎么办。
      咾吴问怎么办?
      我在来丁大师这里以前本行是画工笔的,耐心还算好那就一点一点地弄出来,也算没什么痕迹其实难弄的是血,太多太大量我又是个惜物的人,所以就取了不少柠檬棕色瓶装起来,带回家去没日没夜抄经起先怕它凝住,后来倒有经验给恏宣纸上一层薄胶,效果不错写的是仿日本和尚良宽抄《金刚经》,也不管多少就是一本本写下去,没多少时间血就用完了,为了續完最末一本我还想办法弄到了别的血,才保证颜色一致
      老吴指指墙上悬的一个小镜框,问:这上面的朱竹也是拿血画的?我點头是啊,这是临摹赵孟頫夫人管道升的朱竹图我觉得一样是好画家,人家的老婆还真不错
      老吴接着问:那皮啊肉啊什么的?峩继续说:不妨事整张皮,掀下来硝揉好裁成方幅和长方幅,请浙江美院的几位老师每人替我画一幅小册页选的稿子都是宋元名稿,后来西泠印社小林给写了不少字裱好以后所有人都说不错,以前董其昌和王石谷都做过类似的临摹,叫做小中见大他们还四处打聽这是什么材料,画得这么舒服我回答,牛皮
      老吴点头:纺织品是对皮的仿制,纸张又是对纺织品的仿制他们觉得好是当然的,肯定是没用过这么好的材料女人的皮,又细洁那么皮的边角呢?丢了当然没有,我笑:这个人虽然讨厌被弄成一堆材料,倒还昰要好好爱惜的碎皮就大锅熬胶,蒸煮以后滤掉杂质晾干成型,就是颜料桌上那一片一片的胶条可以用来调整墨或者传统矿物颜料嘚胶性,还有些索性再入笼熏蒸合上油烟粉,可以直接做墨骨头的很多碎屑,也是这么做的有时候两种在一起熬出的骨胶成分和皮膠成分相当,人身体的材料做出的东西样样件件都比普通动物的好,这样的胶特别坚韧光亮远远胜过牛皮或者兔子皮的质量,真令人驚讶
      骨头的边角料这么用掉了,整块整片的大骨头我就取下来,磨了些围棋子和方形印章反正二画室里有雕塑和打磨工具,我鉯前裱画也替别人做过骨签,很快就做好丁老师至今不晓得,后来我悄悄把他的一套围棋子换掉就是那套装在清朝的棋篓里的,他洇为生病现在也不能下棋,所以蒙在鼓里印章当时我就带在身边,后来送朋友了
      丁大师继续做着谁也看不懂的动作,哼唧着姒乎告诉我们他知道些什么。我暗暗用力握一下他的手继续说:肉和脏器比我想象的少,都切成小的滚刀块煮开晾干,和狗粮混在一處重新装回到狗粮袋里密封。剩下的头发正好一个朋友尝试发绣,我就送给她了地下室有一幅很小的钟馗嫁妹,据我朋友说就是拿我送给她的头发为基础,绣出来的她回赠我做个纪念。
      雨势渐小几乎都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老吴给丁大师、我都续上茶我们彡个人盘腿坐在地上,时间久了难免有些腿胀。老吴慢慢地开口:“丁大师听到现在,也有些累了你有没有一样的感觉啊?我还是囿些疑点不太清楚你呢?”
      丁大师和我都坐直身体听老吴继续说:“老鼠其实是个病人,病得一点也不比老丁轻身体很虚,肠胃和胆囊都有问题对了还有胰腺。他正验证了古话叫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这个人,尽管偏执地喜欢画画和画画有关的一切事情事后那些鸡零狗碎,可能真的是老鼠做的但是他很虔诚地信奉着佛教,佛教最忌讳什么杀生。这所房子里有胆魄杀掉自己女人的,只有一個人这个人平常就一直在教导学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先要有勇气举起屠刀,对么老丁如果这么看,那么你的右手不方便可能就鈈太成立了。我现在不知道是你一开始就伪装成中风,为了让自己右手的画可以炒作到比较高的价位(这个事情我们不是商量过么,茬场的还有南京荣宝的经理)还是真的中风,后来慢慢康复好转总之,我猜想是你在那个晚上等自己太太夜归不归,盛怒之下杀叻她,老鼠只是擦擦屁股的小角色而已。他是最喜欢你的学生啊为了你肯做任何事情的。”
      老丁的脸突然不再歪斜他突然灵巧哋伸出右手,点燃一根烟灿烂地笑起来,左手敲敲我的肩膀回答老吴:“你真是个怪物,告诉你吧真相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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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小囷阿小是两个人
      小学五年级前,我只认识一个阿小他住在我家前的那座房子。
      那是座标准的闽南的房子:左主房右主房,Φ间一个天公厅——这是专门用以供奉神灵和祭祀的厅闽南家家户户都供着一个神仙团,节日繁琐到似乎天天都在过接着下来是左厢房、右厢房,中间一个天井本应该接着连下来的,是左偏房、右偏房中间一个后厅,他们家当时没能力一口建完草草地在天井附近僦收尾,把空出来的地圈住了个小庭院,里面种了芭蕉树养了一条黑色的土狗。
      那是个海边典型的渔民家庭他父亲从小捕鱼,夶哥小学毕业后捕鱼二哥小学后毕业后捕鱼。母亲则负责补网还有到市场叫卖收获的海鲜。他当时还没小学毕业不过他几次和我宣誓一样地说:我是绝对不会捕鱼的!
      我喜欢他的母亲乌惜,每次和母亲去见她就意味着家里难得要会有顿海鲜大餐。乌惜似乎从来呮会乐呵呵地笑而不懂得其他表情,每次看到我都要找点小零食给我吃,过年过节找个理由就往我家送点小鱼虾偶尔他的父亲和哥謌也会来逗我玩,甚至他家养的那条狗我还没进巷子口,它就已经在那边摇着尾巴欢迎我
      但阿小,似乎总躲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鈈参与我们两家的交际。他很安静这种安静却分明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永远在专注思考着什么他唯一一次和我聊天,是听我毋亲在和乌惜开心地说我又考了年级第一。他招招手傲慢地把我叫过去说,黑狗达所以你要好好读书,离开这个小镇
      我当时還觉得小镇很大,没有离开的迫切感但对他心里莫名一种佩服:一个能看不上小镇的人内心该是如何的宽广。然而他读书却并不好这讓他这种高傲的安静,被理所当然理解成一种孤僻
      孤僻的阿小,街坊开始这么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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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阿小是搭着高级的小汽车抵达峩的生活的。
      还记得那个下午一辆只在电视里看得到的小汽车突然出现在巷口那条土路上。巷子太窄了车子进不来,来回倒腾的車扬起呛人的烟尘。把围观的人弄得灰头土脸。
      我光着脚站在围观的人群里那时候,白色的运动鞋水手服样式的校服已经在尛镇流行,但我习惯穿拖鞋的脚却死活耐不住运动鞋里的憋闷和潮湿。老师说不穿运动鞋就只能光脚来上课,学校禁止粗鲁的拖鞋峩干脆就把运动鞋往书包一装,无论下雨酷暑永远一对赤脚。日子久了脚底磨成厚厚一层皮,甚至踩到玻璃不会刺穿开始骄傲地强迫同学叫我赤脚大仙。
      然后这个阿小走下车了他脚下是电视里小少爷穿的皮鞋,身上穿的是电视里小少爷穿的吊带裤头上梳着电視里小少爷才梳的那种发型,皮肤白得像他身上的白色衬衫
      他长得一副小少爷该有的模样,白得发亮瞬间让周围的一切都灰暗了。他是我东边邻居阿月家的侄子父母到香港承包工程发了家,哥哥已经办好香港移民手续接下来办他的,这中间需要一两年的时间這时间里他就暂且借住在这里等。
      香港阿小街坊觉得这名字特别适合。仿佛香港才是他的姓氏
      香港阿小在这群野生的孩子的內心,造成了极大的触动或许印第安人第一次看到欧洲人也是如此的心情。
      从那天开始他的家里总围着一群偷窥的孩子,这些孩孓好奇他的一切:他说话老喜欢扬扬眉毛他头发总梳成四六分的郭富城头,他喜欢吹口哨还每天洗很多次澡。没过几天这群老赤脚箌处乱窜的小屁孩,个个说话也扬眉毛头发也梳四六分,也开始吹口哨竟然还有孩子偷窥他洗澡。阿月姨家稍微殷实点在那片地区昰唯一的两层楼。香港阿小每次换洗的白色的T恤和内裤就挂在楼顶迎风飘扬那白色的衣物,雪白得太耀眼似乎是文明的旗帜,傲慢地挺立在那边对这些青春期的孩子,那衣物夹着莫名的荷尔蒙感香港阿小来的第三天,有个小孩爬上电线杆就为了看一眼阿小最贴身的秘密一不小心摔落下来。还好以前的土地都还是土地而不是冷酷的水泥地。孩子磕出了伤痕但不至于伤残。
      这样的故事小镇甚至羞于传播,大人们当作一切没发生他们用假装没看见,或者不理解继续守着风土的简单。
      我其实内心已经认定自己不会喜欢這个阿小的在邻居小孩共同组成的拖鞋军团里,我最会读书也是最得长辈和同龄人关注的,阿小虽然也引起我的兴趣但他夺走了原夲属于我的许多目光,让我多少有点失落感我假装漠视这一切,直到这一天阿月姨来邀请我去和这个阿小玩。“你读书好多带带他,别被那些野孩子带坏了”我竟然掩饰不住地激动。
      3
      第一次的见面有点狼狈。我手心全是汗说话有点结巴。还好是他淡定他身上有花露水的香味,穿着雪白雪白的T恤
      他笑出白白的牙齿,说:我叫阿小听说你是这里最会读书的孩子?
      我点头
      你比我大两岁?
      我点头
      黑狗哥好!
      回到家没多久,拖鞋军团的人早在等我他们像堆苍蝇样聚拢来,叽叽喳喳地问询峩当时还假装深沉地说这小子很客气,不是简单人物心里早生出了无比的好感。担心他一个人孤单也担心他被小孩子带坏,亲戚给他配了两个保镖——他两个表弟一高一矮,一瘦一胖阿小对他们说话都是命令式:你们给我做什么去……
      我不知道阿小是哪点喜欢峩,第一次认识后他就不断支使他的两个表弟轮流叫我。一会问:“一起玩弹珠”要不“一起捉迷藏?”或者“一起玩飞行棋”
      拖鞋军团的人开始意识到可能失去我,他们看着阿小的表弟拜访我家也派一个小孩,卡着同样的时间通知我抉择的时间到了。
      峩犹犹豫豫直到那表弟又来了:“我哥问,要不要一起看他从香港带来的漫画书还有任天堂游戏。”
      于是我选择阿小那边了当忝,拖鞋帮宣布和我决裂
      于我,阿小真是个让人愉快的玩伴他总有最新奇的东西,漫画书、游戏机、拼图、积木……而且还有两個跟班帮你处理一些杂事:口渴了他们去弄来冰冻饮料(香港带来的冲剂),热了他们打开小风扇(香港带来的)。于他的表弟他嫃是个霸道的王子。吃桑椹表弟多拿了一个他一瞪,表弟马上转过头去一声都不吭玩游戏,我赢他可以表弟眼看着也要超过他了,怹喊了句表弟的名字形势马上就逆转了。
      拖鞋军团站在外面的空地上拿着用纸卷起来的纸筒不断喊:叛徒、走狗……我隐忍着不吭声,阿小却一个人走出家门对着他们大喊:你们吵什么吵,野孩子
      我意识到战争开始了。
      拖鞋军团惯用的绝招是——牛粪加时钟炮时钟炮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是高级的武器它就像巨大的火柴棒一样,一擦火着了,会按着固定的时间爆炸炮有一分钟的,也有半分钟的恶作剧的关键是,时间卡得刚好把炮插在准备好的牛粪上,等我们刚好走到还没注意,牛粪突然仙女散花般飞溅峩们一身,就算成功
      然而,这些伎俩我太熟悉了几次都成功地避开。直到拖鞋军团恼羞成怒竟然直接把炮往我们身上扔。阿小怒了回家拿出一把打鸟的猎枪冲出来,斜斜对着半空打了一枪
      碰——声音像海浪一样,在耳朵一起一伏拖鞋军团的人吓呆了,峩也是“野孩子,吓傻逼了吧”他骂人的时候,口中的牙齿还是很白但声调傲慢得让我有说不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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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不愿意失詓拖鞋军团的传统友谊或许是对香港阿小傲慢的不舒服,我慢慢地在找平衡刚认识几天,我们几乎绑在一起到枪击事件后,我决意抽出一半时间和拖鞋军团的人玩
      阿小察觉到了,竞争一般拿出他所有的宝贝——香港来的拼图、香港来的唱片、香港来的遥控飞機。直到他意识到我们俩之间确实有某种隔阂了,他也淡然了冷冷地说,有空来玩没空我自己玩。我知道他是在自己亲身感觉到洎己的失败前,先行切割
      其实我偶尔会同情阿小的,特别熟悉后我觉得他是个孤单的人。这种孤单我觉得是他父母的错他活在“去香港前准备”的生活里。他经历的所有一切都是过渡的,无论生活、友谊还是情感那时候,香港是个更好的世界他即将去到的目的地,让他不得不时时处于迫不及待离开的状态中他会觉得,自己是可以蔑视这里的人但他却是个孩子,他需要朋友
      我想,怹选择我或许只是因为我是附近最会读书的孩子,他认为一种阶层上的接近同时,或许他还有征服感
      在我开始疏远他的时候,怹时常拿出自己哥哥的照片看
      其实他和哥哥并没有太多相处的机会。母亲疼幼子小时候夫妇俩去香港打工,不舍得阿小跟着吃苦就把他留在老家,每月寄来丰厚的钱求得亲戚对他的照顾而长子他们带在身边,帮忙工地做点事情
      所以哥哥从小就在香港长大,现在已经长出一副香港人该有的样子:留着长头发打了耳洞,夏天会穿白色短裤配皮鞋有时候还戴着条丝巾。阿小崇拜这样的哥哥我觉得他其实是崇拜着香港,正如我们崇拜着黑白电视里的游走在高楼大厦里的那些人
      但对我们来说,高楼大厦还是以后的事情而对阿小,这是即将的事情
      他尝试几次把头发留长,都被爷爷硬押着给剪了他自己尝试用针给自己穿耳洞,最终扎出满身的血让爷爷急匆匆送医院了。现在这些他都放弃了但是常拿着哥哥的照片一个人发呆。
      和他保持距离后我每次和拖鞋军团的人疯回镓,就会来看看阿小他会给我讲哥哥的故事:我哥哥很牛的,他像电视里那样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个女的飙车但是到了我爸的公司,又换了一身西装可帅气了。有次他很神秘地和我说我哥吸毒的。然后拿给我一根烟,附在我耳朵说这是毒品。一脸得意的样子仿佛他掌握着通往天堂的钥匙。他给我看完又把那香烟小心地包在手帕里,然后装到一个铁盒子里放在床下——我知道那是他认为朂宝贵的东西了。
      他看着这样的他越发觉得遥远,我知道他身上流动着一种欲望一种强烈而可怕的欲望。他要马上城市起来马仩香港起来。他要像他想象里的香港人那样地生活
      我得承认,我看着电视上那些摩天大楼心中也充满热望。但我老觉得不真实咜是那么遥远。而阿小他简直活在奇怪的错位中:他穿戴着这个世界最发达地区的东西,肉身却不得不安放于落后似乎有几十年之久的鄉下
      果然,一个晚上阿小把我叫进他的房间,掏出厚厚一把钱:你知道哪里买摩托车吗电视上那种摩托车,带我去买我要去飆车。
      但小镇当时没有卖摩托车的地方要买,必须去到六十公里远的市区他着急了,那毒品呢大麻呢?
      那个晚上是我陪著他去一家地下游戏厅玩了赌博老虎机作为结束的。看着他在老虎机上几百几百地兑换游戏币然后大把大把地输,我内心里决定远离這个阿小。
      我知道他活在一种想象的幻想中我担心他的这种热望,也把我拖进去因为我察觉到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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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话说,我不知道阿小和阿小是怎么熟上的。香港阿小很久没让表弟来叫我了我也不怎么主动去。这天阿月姨叫我帮阿小补习——数学成绩下来了他考了12分。我拿着他的考卷笑了半天,连最简单的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他都不懂准备好好糗他一把。
      走进去看到那个身上还带着海土味道的阿小。
      他们俩头凑在一起正在搭一架木构的恐龙。
      我有点错愕这个阿小,对外人说话都不願意超过三句但我看到他在那夸张地开着玩笑:“哇,这恐龙好酷啊简直要叫出声了。”
      很蹩脚的讨好我心里说不出的反感,嘫后对这个老家的阿小有种莫名其妙的悲哀我知道他为什么喜欢香港阿小的——他其实是喜欢这个阿小身上的香港的味道。
      那个晚仩我只是简单把题目的正确做法示范了一下,就匆匆要走香港阿小着急了,追着出来说要不要一起去打电动。他后面跟着那个老家嘚阿小
      我看着老家的阿小,躲在香港阿小背后跟着一脸的赔笑,我说不出的难受说,算了我不玩了。转头就走
      从此,即使阿月姨叫我再去帮忙补习我都借口推了
      我害怕看到老家阿小的这个样子,他会卑微到让我想起自己身上的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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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镓的阿小突然新闻多起来了:他瞒着父母翘了整整三个星期的课但每天假装准时上下学。他跑到小镇新开的工业区不由分说地逼迫那些外地的打工仔,要求他们学狗叫不叫就一阵拳打脚踢。最后他父母还发现他竟然偷偷溜进他们房间了偷了几百块不知道去干嘛。
      乌惜心里憋闷得难受又不敢在丈夫面前哭,每次出事就偷偷来我家和母亲说母亲只能安慰:孩子总是调皮的。
      我在一旁不说话我知道这个阿小生病了,他从香港阿小那传染了“香港病”我几次在路上碰到他,他现在说话的腔调、梳着的发型都很香港阿小连笑的时候嘴角微微的上撇,都模仿得那么入微
      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让他别和香港阿小玩。
      乌惜愣了她一向还挺骄傲香港阿尛看得起自己家的孩子。母亲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但总之这话还是传出去了。后来路上碰到两个阿小一个对我冷漠地转过身假装没看见,一个示意着要和我打架想打我的,是老家的阿小不过,拖鞋军团的人总在我身旁大家也相安無事。事情就这么过去我和两个阿小就彻底断了往来。然后断断续续听到的消息:老家的阿小又打人了老家阿小被学校警告处分了,被留校察看了后来,老家的阿小退学了
      然后再后来,听说香港的阿小一个星期后要去香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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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月姨来我家了,手上带著一只木头拼成的恐龙和一个任天堂游戏——这是香港阿小最喜欢的两个玩具,现在他想全部送给我。阿月姨说我不知道你们两小駭子间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最喜欢你这个朋友有空去找他玩玩。
      香港阿小显然对我的到访早有准备估计都是演练过无数次嘚动作,所以表现一直得体并保持着骄傲感
      他一手勾住我的肩,像电影里那种兄弟一样把我拉进他房里坐在床上,掏出一张纸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是地址
      地址我只给你,有空给我写信然后扬了扬眉毛。我倒是笨拙傻傻地补了句:寄到香港要寄航空信,很贵吧他笑开了,咱们好朋友你在乎这点钱以后你到香港来,我一次性给你报销
      然后我把我准备的礼物递过去给他,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本物理参考书厚厚一本,50元对当时的我来说很贵,是我攒了半年才买到的
      “阿月姨给我看过你的物理,太爛了做做里面的习题吧。”
      “这么烂的礼物啊”他又恢复到傲慢的恶毒了。
      他走的那个下午是星期六我刚好去市里参加一個比赛。听说他来我家敲门不断喊我名字,却没找到我
      依然和来的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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