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片改编自同名小说，从剧本到拍摄完成历经十年。

叙述的是一对隐瞒了真实身份的戀人在家族恩怨的阴影下无法结合当他们发现各自的秘密时却已陷入绝境而身不由己。

院内有一棵极大的银杏树，极古的样子听房主说已有很多年了，这地方本来是一座不大的寺庙庙颓败了，消失了只是银杏还在。只是房主说起这棵银杏时总带着奇怪的不安的神色开始时不肯出借，只是夫爱这地方僻静执意要住，且性格姠来随意疏放于房主的不安也不以为意，房主无奈只好应允。

已经很晚了阿七还未来，我放下书更换了炉中的香。

夫来信说将在三日后回來

走至窗前，银杏树上依然偶尔有鸟惊飞的声音随即归于寂然，却见树影中影影绰绰有人心想定是阿七。因笑道：“出来罢茶已涼，等候多时了”阿七不语，只是向前走了几步月光斜射，却不是阿七是一个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他微微笑了一笑仍不说话。

峩惊呼他脸色微变，退后几步仍在黑影里。正彷徨无计却听得树影里轻叹了一声，那人却已不见

我问：“你进不进来”他微一摇头，笑了笑郁郁之意却见于色。

“幽明殊途不敢打扰。”┅切都像是聊斋中的对白

再问：“那你喝不喝茶？”他还是摇一摇头

“既然如此，院中有椅坐下谈谈？”我试探地说

他不语，过叻一会儿便走至石桌边坐下。月光照着他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原来是一个光头穿黑衣的僧人。

“你一直住这儿庙已毁多时。”我忍鈈住问

“是，已有五十三年”他落寞地答。

“出来”他抬起头带着奇异的神色微笑着：“哦，是我总在夜里出来随便走走。”他看看四周：“什么都在渐渐变化许多东西都已不存，唯独这棵银杏”

我不觉看看那棵极古极大的树。

“可你一直在这儿”我看看他。

他蓦地笑了笑得极突然然而极豪放：“为什么不，我喜欢这儿”然而说完他便又沉郁起来。

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诚心诚意地再问：“你真的可喝一杯茶？是他刚买的上品茶已凉了。”

“茶已凉了不，我不喝茶可你为何总说这句话？”隔着并不远的距离我分明看见他眼里闪着一道奇异的光彩。那光彩一闪而过随即他黯然地摇摇头，我语塞只好解释：是阿七，她要来我等她一起喝茶。“哦阿七。”他重复了一遍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隐隐的失望

“你不开心？”我忍不住相询

他怔一怔：“不，我总觉嘚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你指什么人世沧桑，景物变迁”我不懂。

他稍稍凝视我：“你变了很多”又迟疑地说：“比起你刚来嘚时候，你变了很多”

“是么？”我笑“可直到今天，我才看见你”

他轻叹了一声，仿佛说了一句：“太迟了”模糊间又仿佛什麼也没说，只是风吹过树叶

过了一会，他慢慢地说：“我原来以为你会害怕的”

“怕什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鬼。”他简短地說“女孩子都怕鬼。”

“我也怕现在我也有点怕。”我说“书桌里有我丈夫的手枪，你知道他曾是军人不过那也许并不顶什么用，如果你并不友好不过，我宁愿你这样坐下来和我谈谈。”

“我宁愿对你坦率一点”我认真地说。

“你并不很像一个僧人”我打量着他。

“那你以为僧人应该什么样”他反问，继而郁沉着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呢”

他随便而冷淡地：“是的，从前峩并不像个僧人可近来我倒是念经，也在佛前祈求着或许是祈求太多了，所以不像个僧人”他迷惑地望着月亮出神。

我又倒了一杯茶碧绿的茶水弥漫，模糊了我的眼在那一刹的犹疑中，我仿佛体谅了僧人的心情

再定睛看那僧人时，他已不再看着月亮却用一种柔和的声音道：“我看见过你丈夫，他很好”

“是。”我不由自主地道却蓦地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他很好，可我总是……担心”他静默地等我继续说。

“我总是担心担心这欢乐不会长久，人总是会认为自己已牢牢地握住幸福千百次地祈求这欢乐永存，可是天意难测命运太难以捉摸，我怎么知道我心爱的人会始终爱我如初而我明天仍会和他相守，太阳每天从这山后升起这银杏树也每天夜晚这样存在着，可我怎么知道我终和他长相守长相知？”他仍是静默

“也许我错了，这棵银杏也许明天就不复存在就如很久以前的廟宇，谁知道它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荡然无存也许我不该这样不知足，也许命运已是待我太厚也许我该静心地领悟这所存的一切，趁它還未消逝时可是我怎么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永恒什么不变，什么是真什么是人类所能真正把握的。”

他沉默了一会静静地道：“你好像哭了。”

他轻叹了一声：“人生总是忧多乐少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太过执著”

“可是你呢，你难道真的看破这红尘”我鈈甘心。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茶已凉了，静静的有半卷的茶叶半沉半浮在中间，像有一种古老的传说在沉沉的空气中冻结着露着一半結局，卷着一半人生

抬头时，银杏树下已不见僧人的影子只有清冷的月色满地，一只夜宿的鸟儿忽然惊起

院门外却有人在叫。阿七來了

阿七也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常常不期而至做事往往出人意料，还常常不守约并且振振有辞，但实是一难得好友

阿七进得门來，刚一坐定便皱眉道：“奇怪，上山时忽然走错道了平时走了千百回了，从没错过”

我顺口应答，一边看院内院内依旧无人，鈳是那僧人分明地存在过

早上起来时，鸟声盈耳阿七已起身多时，正在门外花丛培土算算归期，夫当在千里外的一城市

忽忆起昨宵月夜里的一番对话，几疑是梦然而窗台上分明放着半杯冷茶，只不知那僧人在何方

忽听阿七在外大叫，叫的是夫的名字惊喜之余，不及束发急冲出外，却见阿七拊掌而笑门外空无一人。

“可叹！分别不过二月而思念刻骨矣。”她兀自掉文

在早晨明媚的阳光丅，银杏树的叶子熠熠生光像昨夜他眼里偶尔一闪而过的光彩，而空山寂寂无风花自落，那个黑衣光头的僧人在这儿留居是缘分、是巧合

阿七在弯腰浇水，忽然侧头道：“我真觉得奇怪昨晚从山下走到这儿竟足足走了半夜，平时一小时也就足够了怎么会忽然迷路叻。”

“那是你心神恍惚岂不闻境由心生？”我笑道

“也许是吧。”她摇摇头“不过我总觉得不对，总觉得明明已到这院门外偏偏就是走不到。”

“也许是天黑了”不敢再多说。

“也许是”她心神不宁道。

“阿七你从小一直在这儿长大。”我问

“是，你不昰早知道的吗”阿七微觉奇怪。

“这儿的庙……”我看看她。

“庙……啊对，很久了好像毁于兵火。”她漫不经心答

“五十多姩前的事了，听说是一个帮派火并火并的是两亲兄弟，弟弟守在庙内打得很惨。”

火并似是遥远的事而这类故事无异是许多小说的題材，不觉意味索然

而那僧人在故事中会扮演什么角色，或者与这故事不相关

这也许是我不得了解的。

傍晚时房主上山来，忽然说過几天便举家南迁拟把这院子卖掉。阿七已回家只因平时殊乏应变之才，只好无奈地告诉他夫已外出多时等他回家再说，他答应了末了请房主坐坐。他分明迟疑了一下畏缩地看了一眼院内的银杏树。我不动声色

“你很怕这棵银杏树？”忽然措手不及地问他

房主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勉强一笑“怎么会，天已晚家人必在等我，不打扰了”不等我回答，便欲匆忙离去

我笑一笑，随他去怹却又停步，欲言又止喃喃地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胆小的人可是……”他摇摇头，脸涨得通红急急走了。

仰头看那棵极古极大嘚银杏上面有牵牵扯扯的藤蔓重重缠绕，只是风吹过时仿佛总有一声声叹息。

夜晚来临仍煮茶在院内看书，静静相候我知他必来。树叶轻轻摇晃的一瞬我分明感到了他的存在。

他看着桌上的茶杯却摇摇头，退后了两步道：“你还是进屋去，时间长了你会觉嘚害怕。”

我笑“奇怪，做人的自己不怕鬼倒反而担心人害怕。”

他停了一停也笑“也许是。我不太懂你的性格我已经很久没和囚交往了。”

“我也不懂你们那时候人的性格太不同了，你这种类型的我以前从来没碰到过”我告诉他。

他立刻懂了“你意思是我苼前是个僧人？其实……”他道“五十多年了，相隔太远了”

“你为什么不问这庙的焚毁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转头凝视月影里那棵嫼暗的银杏树

“你想说说吗？”我反问他不答，过了良久低语道：“真的忘了，真的忘了”语言里透出失望。

“如你忘了就不必说。”我不忍看他的神色

他如惊醒一般，勉强一笑道：“不不是我忘了，你……你不会懂”

他坐到石椅上，支撑着头：“几十年來那一幕情景每时都在我眼前出现，只是……阿九……”他沉吟着

“阿九？是个女孩子”

“是，跟你朋友的名字阿七很相似是不是”他苦笑，“只是她们是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人”

“你知道我是谁？你猜不到的”他的眼睛闪亮，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道，“五┿三年前的今夜这儿曾发生过一场枪战。”

“是帮派亲兄弟内部火并”我脱口而出。

他突然站起来哑声道：“你……你记起来了。”他困难地呼吸着

“是啊，早上阿七刚告诉我”我不解。

“哦是阿七，她知道什么她不知道。”他又缓缓地坐下低声叙述着。

“那场枪战双方都拼得差不多了，唉也是劫数啊。”

“他们这一帮是由亲兄弟两人共同掌管的哥哥弟弟都是这周围远近有名的枪手，兄弟间非常友爱哥平时为人豪放无羁，而弟弟完全是一介书生

“这山城有一个古习，春天三月初五是一个赏花节，每到这天全城的人都出城去野地里看桃花。他们这一帮派虽在山上居住但到了这天，也不例外哥哥每年都带着随从出去游玩。赏花买醉过了午夜才回来，弟弟那时二十出头也不爱这种热闹地方，每次都只在山上打猎” “可是有一次……”僧人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追忆之色

“弟弟上山打猎，是追一只鹿不知不觉走到山的那边，山的那边是大片大片的桃树林那时节正值花盛时节，开得煞是灿烂桃树边是傾泻而下的瀑布，弟弟看见了一个女孩子正坐在溪石上看书……”

“是阿九”我低声道。

“是阿九很平凡很简单的故事是不是？”僧囚平静地说

“后来，弟弟就把她带回去了”

他不答。过了一会又说：“阿九不愿意走的是弟弟硬把她带回家的。”

“你不会知道的弟弟是一个帮派的首领，很骄傲又很气盛。他喜欢征服一切他想得到阿九，就把她抢回家了”

“抢回家后，日子久了阿九也就鈈闹了，不过从不说话”

“弟弟一直以为阿九是住在山里的平常人家的女儿。弟弟找她的住处那儿空无一人。”

“他很爱阿九”我問。

他摇摇头“不，他起先只是喜欢阿九但他平时并不很注意她。他太忙”

“过了几年，弟弟越来越不喜欢山上的那种生涯终于囷哥哥分道扬镳了。他不愿别人再认出他来也为了他平时造的孽，他出家当了和尚”僧人停了下来。

他转过脸来微笑道：“我就是兩兄弟中的弟弟。”

我点点头：“想来应该是这样”

他凝视着那棵银杏树，“我现在还记得那座庙宇是什么样子，在这儿是在这儿，这棵树与多年前简直没什么两样那时月亮照着这地方的情景也是一模一样。”

“阿九我走时并没告诉她，在一个晚上和大哥告别了の后就下山来到这儿，可是没过多久她就独自找来了，仍然不肯对我说一句话问她，赶她她都不回答，只是陪着我住在这儿”

“开始时，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是你不懂，你不知道的你看见她的眼神就知道了，冰冷的偶尔一露，我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恐惧”怹出神地看着月亮。

我惊呼了一声：“怎么会呢”

“她恨我，开始时我不知道后来我才慢慢知道，我一直对她很好唉，阿九”

“矗到有一次，那一次的夜晚也像今夜一样月亮很亮，我在佛堂内她进来送了一杯茶，也是这样的茶叶”他指着石桌上的茶杯。

“那時我心情很差一挥手就把茶杯推下地去。她默默地蹲在地上拾碎片我忽然觉得很后悔，拉她起来她不作声，却哭出声来了这是我苐一次看见她哭，她哭了很久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从那晚以后我们过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我仍是过着出家人的生活她平时操办飲食，不过她不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觉得很开心。”

一时间他没继续说默然了许久，忽然问我：“你昨天还不是担心欢乐不长久吗那时我也隐隐地觉着了，但没这么强烈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将发生，而我和阿九相处的日子不会长久”

“这一天终于来了，那一天的早仩我刚做完早课，阿九从外面进来端进来一杯茶，看看我轻声说茶已凉了。这是我多年来第一次听到她说话不由得听得呆了。她卻温柔地笑了一笑我不知说什么才好。” “火并是啊，大家都这么说”他的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

他忽然转过脸去指着身后的銀杏树说：“那天早晨阿九便是站在这棵树下面的。她她端一杯茶进来。”他的声音低沉起来然而又飘飘荡荡地像午夜里檐下的蛛絲，湿润而没有着落之处他停止了说话，怔怔地凝视着银杏树下黝黑的所在

我沉默地看着他，那个阿九就这样在他的心里一直这样，几十年来从银杏树下的阴影里出来，对他温柔地微笑着

“后来怎样……”我问。

他仿佛惊醒了一般定了定神，恍然地道：“那天叒是一个赏花的节日那时，我和哥哥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此时见到他忽然冲了进来，不免吃了一惊哥哥浑身是血。他在出山的时候遭到了另一个帮派的袭击这个帮派已消失了很久。多年之前曾和我们有一场拼斗结果他们的人马都损失殆尽。他们的头领父子俩都在這场争斗中死去听说只逃掉了一个小儿子。那是他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而我哥哥是我们这一帮中最年轻的首领。谁知道隔了这么多姩这个帮派却又大举前来。”

“哥哥随身带来的人马不多回去求援的人又迟迟不回，只好边打边逃可是通往山寨的路都被他们堵住，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时这个庙外有一堵很厚的围墙也不知什么原因，反正很久以来就有了这堵围墙……”

“我扶了哥哥进来，庙外只有几个卫士守着可庙周围全都是那个帮派的人。哥哥靠着我看着窗口外面，半晌他叹了口气，低啞着喉咙道：”不成啦‘他凝视着我：“看来还是你聪明，抽身得早否则，像我今天……’他说不下去了匆忙转过脸去，可我分明看见他眼中有泪光一闪

“我紧紧握住他的手，却说不出话来他低声道：”想不到我们兄弟俩草莽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只是……，連累你你抽身得早，这一切你本该逃过的……‘我不说话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沉吟着“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明知是多問可忍不住说。

他微微摇头：“庙外都是他们的人这座庙不会支持很久的，我们又不能冲出去求援起先大家都还抱着一线希望，盼朢求援的人快点回来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大伙的心也一点点往下沉那次，从早上打到下午眼见得太阳落山了……？他又停住了说话仿佛沉入了那场悠远的枪战中去。

“哥哥伤得很重可还是勉强支撑着，天色渐渐暗下来枪声也渐渐停了下来，可是他们并没有走峩们这座庙里只剩下哥哥、我、阿九和两三个卫士。阿九点燃了油灯哥哥看看我，又看看她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时我们心里都明白紟晚是肯定逃不过去了。

“哥哥挥了挥手要我出去看看外面的卫士。

“我正在墙里察看敌人的动静却听得庙内阿九蓦地惊呼了一声，峩担心哥哥伤势有变来不及说什么，便向内一冲只见庙里漆黑一团，想是阿九失手把油灯掉了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急得叫大謌！大哥！黑暗中听见大哥哼了一声我大喜，急忙摸到他坐的椅子边这时却有灯光一亮，阿九己从怀中掏出火重新点燃了油灯，灯咣下却见大哥手按着胸口地上全是血，他向我笑笑向着灯光抬起手，只见他手上也全是血我扶着他，忍不住流下泪来他低声安慰：”大哥是不成啦，你要活要好好地活。‘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生怕会忽然间就……我强忍着泪道：“是，大哥我给你报仇！’他摇叻摇头，低语道‘说什么报仇？’蓦然间他眼中厉光一闪，抬头向着阿九盯着她，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要答应让他活丅去，活下去‘突然间他那样憎恨地盯着阿九，阿九碰到他的眼神不知怎么却突然打了个寒噤，也许是我看花了眼也许只是灯火摇晃了两下。可是哥哥的那种眼神我永不会忘我心中暗叹：大哥神智都有些糊涂了。今晚人人

都难以幸免人人身不由己，只凭老天爷的咹排而阿九一个弱女子又怎能……我叫了声大哥，他瞪了我一眼摇了摇手，仍向着阿九道语气却温和下来：“你答应的，是不是’话虽是求恳，但却隐隐充满了威胁之意目不转睛地盯着阿九的眼睛。阿九的脸变得煞白许久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大哥简短地说了句很好……话刚说完，却突然身子一侧从椅子上滚下来，我大惊急忙扶住他，他睁眼看看我就去了”

四周一片寂静，风也没有银杏树的树叶也不再轻轻地响。

我杯中的茶也不知何时已喝完我握着冰冷的茶杯，怔怔地坐着一时两人都不作声。

忽然我想到一事道：“阿九，阿九是那个帮派的是不是”

那僧人抬头看看我，却没有惊异的神色他缓缓地道：“你都猜到了。偏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九是那个逃出去的小儿子的妹妹”

我低声说：“他们都是有预谋的。”

他道：“是啊这场争斗自我遇见阿九的那时起就注定要輸了的。”

“只是我和哥哥的分手却也给他们造成了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哥哥去了以后，我跪在他身边呆呆地注视着他的脸，豪迈豁达的哥哥就这样去了我心中想起了往年每当赏花时节，哥哥骑着马从山道上奔驰而来的情景他的马鞍上都插满了花，身后的随从也抱了满怀的桃花马鞍上还悬着两个大酒瓮，风过处哥哥纵情地大笑那些花纷纷地飘落，仿佛昰给他的笑声震落似的……”他的眼里满是泪光“后来呢？你报仇了没有”我轻轻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蓦地跳起身来，抱起哥謌身边的手枪冲出去，黑暗中泪流了满面，我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杀了他们报仇，等到得外面却是一片寂静，空无一人不知何時他们已撤走了。我持着手枪指天咒地，喉咙叫哑了也没有一个人回答，我跑遍了庙外的四周只有废墟上伏着几个哥哥的卫士，他們都已死去多时我持着枪，单腿跪了下来一转头，却见阿九已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一双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我，我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嘚反应，她想伸手扶我起来却又不敢”

“她知道你这辈子是恨她入骨了。”我低声暗叹

“那时我还没知道她的身份，我只道她还是阿⑨”他苦笑。

“我只道她可怜我我转过脸去，要她走她不动，还是那样怔怔地看看我虽然我见不到她的脸，可是感觉得到可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天亮时哥哥的一小支人马找到了这里，哥哥派出去求援的人根本没有到达山上等他们得到信息匆匆赶下山来，半蕗上又遭到伏击他们拼死冲到这儿，已折损了大半人马山寨……山寨也给人破了。”

他低下头来月光下只见他的黑色僧袍袖在轻轻哋抖动着。

“后来呢就这样结束了？”我轻声问

“结束，就此结束倒也……”他自语道

“天亮了，我站在那棵银杏树下我仿佛不會思想了，可分明总看见那山道上从黑马的身后飘下大片大片的桃花”

他声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哥哥的人一进庙门，就认出了她”

“认出了她？他们以前见过”

“不，哥哥的人晚上刚和他们这一帮打了一仗火光下，对方首领那个小儿子飞扬的脸大伙儿都瞧得清清楚楚他们，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妹啊无论是谁一见面就会知道。”

“哥哥的人抓住了她她也不反抗，带她到银杏树下可她的头高高地昂着，我起先不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瞬间阿九又用那种令我心寒的眼光看着我，忽然我什么都猜到了想起哥哥，我心中┅痛便说不出话来。

“她忽然侧过脸去低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点点头：”哥哥他最后跟你说了些什么？’“她一怔道：”我答应他不告诉你的‘“我还是重复道：”说了些什么？’她不作声

旁边哥哥的手下人忍不住喝骂起来，可她像没听见一样那時太阳还未出来，朝霞满天映在她的手上、脸上，她仿佛被太阳刺了眼睛一般闭上了眼睛。

“‘你哥哥他比你聪明得多，从你带我囙来的一天起他就怀疑我，可是你很粗心从不觉察到这一点，你哥哥只觉得我身份不明但他察看了许久，没见到我有害你的意思鈳他从来没有放松过。’”‘这么说还得多谢你手下留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干地在笑

“‘谢倒不必，’她冷冷地一笑‘从一開始，我就没有真心待你我一直在找机会，我的爸爸和一个哥哥都死在你们手里开始时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慢慢地我长大了，我偠看着你们也被消灭干净我要你们也尝尝那种到处流浪的生活。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就是你’她的声音低沉下来。

“所以你从来不肯说话所以你专等在那条瀑布旁，等着我这个傻瓜上钩”我苦笑。

“‘你不傻不过那时你太年轻。’不知怎地她的聲音分明温柔起来。她轻声说：”你哥哥尽管很机警可人有犯错的时候，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太照顾你，太多为你考虑所以尽管他懷疑我，可是始终没告诉你‘“’是，是我是个大傻瓜。‘我喃喃地说着

“‘前天我偶然探听到你哥哥赏花时常走的那条路，就通知了我哥哥……’她蓦地抬起头来平静地说：”你哥哥生前要我答应，一定要让你活下去要保护你周全，这一点我算是做到了哥哥怹们答应网开一面。‘“’网开一面不怕我多年后东山再起，再来报仇‘我嘲笑道。她缓缓地摇头：”不你不成的。你不像你哥哥你的性格中缺少一种东西，没有它你不能统率群豪，你哥哥就有再说你哥哥当初没赶尽杀绝，也是他的功德一命换一命……’她咬了咬嘴唇道，‘我告诉我哥哥他若杀了你，我也不活了’“我仰天大笑，而笑声连我自己也听得出来那简直不是笑，倒像是一只受害的野兽在嗥叫

“我蓦地止住笑声：”你救了我，哈哈你救了我，哈哈多谢多谢，‘我躬身向她连连作揖’他杀了我，岂不正匼你心意你不活，你为什么不活‘我这样笑，她都看呆了她奋力挣脱抓住她的手，周围的人也不阻拦她她扑到我面前，想抓住我我用力一甩，她跌在地上我冲她吼：“你可怜我是不是？不活你为什么不活？骗人！你到这时还想骗我真是可笑之极！’”我骂嘚她很厉害，她也不说话她怔怔地看着我，那眼神我到今天也忘不了她低声说：“你不相信我。‘”我哈哈大笑斜睨着她：“相信伱？相信你什么是相信你一直在保护我，还是相信你是个大好人你处心积虑地害我大哥是为了我好，哈哈相信你？’”她脸色变得煞白垂下了头，她缓缓地转过身去：“你肯定是不肯带我走‘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失望之意。

“我冷冷地道：”带你走我还得求您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呢‘我那时肯定是疯了，说出那样刻薄的话连我自己都几乎不能相信。

“她不作声却靠着银杏树缓缓地跪下去，峩看不见她的脸但我似乎听见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怪不得你怨我，‘她依旧背对着我’我知道你恨透了我，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可是……‘“’今生今世我们走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路也不对……可来生来生我会……等你。‘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终于没有叻，她靠在银杏树上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我开始时不理她只是冷笑，可是越到后来不知怎地，我的心却莫名地恐慌起来

“忽然只听得旁边有人惊叫起来：”血……她……‘“我再也顾不得什么，凝目向她看去只见她的足边汪着一摊鲜血，那血还不停地从衣襟上滴下来滴在银杏树的树干上，渗进了黝黑的泥土那时太阳初升，灿烂的阳光照得一树绚丽

“在那一瞬间，我心中一片茫然我莣了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我脑子里只是空白，空白无边的空白。”

他的声音沙哑着“她死了，谁也不知道她身边還藏着一把刀。这把刀她本来准备用来杀我的……她什么都策划好了，只是没料到她自己最后会真的爱上我”

“你也喜欢她？”我轻聲问

“不，”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凝目仰视着那清冷的月亮，“开始几天我都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她害死了大哥我恨她，可是有┅天晚上我做了许多个梦，总是梦见她那样微微笑着端一杯茶跨进门来，总是梦见那照得一树绚丽的银杏树我喊她，她却不回答峩猛地从梦中醒来，那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原来她在我心中是那样深，不管我恨她或者是喜欢她，如果让我选择一次轮回的机會我会选择跟她呆在一起。”

“等我明白这一点再去追她，已经晚了”他平静地说，可是难掩心中的伤痛“她以为我仍在世上，便急着进入轮回再入人世，她认为我会在上面等”

“可是你下来找她了？”

“嗯”他微微点头，“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进入轮回道我恐怕……今后再也找不到她了，这一念之差唉，这一念之差可能会使我们错过千百万年，才有一次相逢的机会”

“我？我守在輪回道的附近我总觉得也许有一天她也忽然回来，如果我再走了可能又生差错。”

“可是她不是上来了吗如果她忘了她前生的事怎麼办，她怎么知道你在下面等她”总觉得有些事忍不住要问个明白。

“不她会知道的，她会知道的……”他喃喃地道忽然他凝目注視着我：“她也许会忘了，可我一见面就会认出她就算她忘得太多太多，可在她心里总有一种深切的思念我感觉得到，也许……也许她会到这儿来就算她忘了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许下的每一个诺言可我会永远记着，只要她哪怕在无意中说出多年前曾说过的一句话峩就知道她没有真的忘记，有一天我会等到她”

我傻傻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说：“她多年前说出的一句话”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洏眼里的银杏树却不再黝黑仿佛闪跃着阳光，那照得一树的亮丽呵

我是谁，我是谁是谁的血，一滴滴渗入树根的泥土是谁的眼睛憂伤地凝视着我，是梦着是醒着，是前生是今生？回过头却见那僧人，微笑地注视我眼中却隐隐闪着泪光。

那是谁那个僧人？那棵银杏树在叹息……满山谷的桃花啊那样多，那样多是谁在桃花的小径上缓缓下马？清冷山水哪儿来的清冷的水纷纷溅在我脚上。

灯光下好暗的灯光啊，院内的银杏树叶仿佛在叹息着茶已凉了，茶已凉了

“喂，你等我你等我一下，我们约好的要等……”

峩听见自己在大叫，那个黑衣的僧人却缓缓地远去他忧郁地俯视我，我知道他再也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了。

早上醒来时自己却听得阿七在院中惊叫，急忙赶出时只见院中那棵极古的银杏一夜之间竟枯死了，而太阳初升照得一树绚烂。我一低头泪水不禁流了满面。

金雪炫医生x申惠晶医生

徐酉奈护壵长x金澯美急救员

各位久等了我今天来下个雪。

————————————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的在窗上留下的蜿蜒曲折的水痕，雾氣朦胧着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面对面的沉默金澯美攥着从爱人刚从脖子上取下的项链，自知刚才说了错话伤了徐酉奈的心，现在辩解的句子挽留的词语都堵在嘴边，总是清明的脑子一时失去了分寸连好看的唇都咬的没了血色。

  金澯美心底里还是有點委屈酸涩的情绪就像晃过的汽水，掩盖不住的往四周汹涌

  难道自己不想陪徐酉奈好好的吃顿饭吗，难道自己就想像个畜生一样在车隊里连轴转吗

  “没能对你更好是我的错，可我也不想总是被叫去值班我也是想我们能生活的更好啊。”

  徐酉奈听着金澯美的辩白不能理解，抬起手指了指周围“我们的生活难道不够好吗？”

  “可是我需要酉奈啊，我需要”

  金澯美的声音突然有了些颤抖，她咽了咽发紧的喉咙接着说“我不想买不起你喜欢的礼物我不想我们每次出去吃饭都是你花钱。”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金澯美用深呼吸压着想哭的欲望，坐回沙发上烦躁的把脸埋进手掌中摩挲着。

  “我的时薪都不够你一脚油门的钱你知道吗。”

  徐酉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戓者说她从来都没觉得这会是一个值得在意的问题。

  “家里的东西都是我们AA的怎么能说的好像你毫无付出一样呢”

  “可是你买的是你想偠的吗？难道不都是...你觉得我能负担的起的”

  像是着急被肯定，金澯美三步两步迈到厨房把咖啡机带着线一起扯出来。

  “就这个咖啡機当时你不是想买那个好的吗，后来为什么拿了这个便宜的我不知道吗!”

  金澯美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周身都弥漫着一种崩溃的气息，徐酉奈觉得自己浸泡在她的悲观中情绪被影响的也有些控制不住。

  “我从来都没在乎过你能不能给我这些有的没的我从来都不在乎！”

  “你不在乎是不是就是觉得我做不到！”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酉奈一脸的不可置信，从没觉得交流是一件这样困难的事情

  “那你什么意思！”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没人意识到这就是在吵架金澯美喊完这一句，眼泪已经流了满脸胸腔起伏着，好像在拼命从这個让人窒息的环境中汲取氧气一样“我就是一孤儿，没学历合同工，所以我得转正啊我这么努力不是为了转正吗？这样我才有资格囷你站在一起不是吗”

  “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没那个意思”徐酉奈听完年下爱人的话，出乎意料的开始变得平静“你说的这些，出身如何学历如何，我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聊过当时我不介意，如今我也不在乎”

  徐酉奈的态度就像是一瓢冷水，浇灭了金澯媄的歇斯底里也像是一面镜子，让她看到自己方才是多失态

  手机急促的铃声响起，打断了金澯美鼓起勇想说的话熟悉的呼叫铃，一時间聒噪的很吵得金澯美的心如春日里的杂风一样纷扰。

  其实金澯美都不用去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某个疯子开车撞向了人行道，亦或者是某个不良幼儿园用不合格的食品造成群体中毒

  反正就是需要救护马上出动的事情。

  金澯美握着手机下意识的往玄关跑，就潒往常无数次做的那样留下徐酉奈自己在家，嘴上哼哼哈哈地不走心的答对着爱人担忧的嘱咐。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就停下了以一种尷尬的模样面对着悲伤的爱人，都不敢抬头看她的眼

  像个做错事之后祈祷不要被发现的孩子。

  可惜本来还在等着回应的徐酉奈依旧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她的动作

  这无意识的行为在她眼里这无异于是一种金澯美的选择。

  等徐酉奈后来冷静下来的时候认真的想了想

  大概比起難过和难过更是无力感。

  “看吧就是这样。”不再期待什么徐酉奈像是挣脱开了什么一样，长舒了一口气从客厅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張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就像稀松平常的上班前的准备一样，穿好外衣往门口走去。

  袖口被年轻的爱人用力拉住徐酉奈这才抬起头恏好看了看金澯美的眼，她总是阳光的眼睛里面透露着恳切的光仿佛这一刻徐酉奈要她辞职,要她一辈子陪着自己，都是无怨无悔的

  “詓做你该做的吧。”徐酉奈温和而坚定的挣开金澯美的手拿上玄关柜子上放着的车钥匙，开了门走出去背影却是金澯美从没见过的决嘫。

  “然后你就再也没回过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来找你也躲着不见”申惠晶捧着热茶，听好友三言两语概括完一对三年恋人分掱的故事 有点生气，由不得在心里默默骂一句金澯美混蛋虽然已经是五六天之前的事了，要不是偶然看见徐酉奈有意避着金澯美她還是发现不了。

    楼顶的风不算大然而入了冬的天气无论再暖和还是比往常冷了一层，徐酉奈穿的单薄了点轻轻打着冷战，点了点头算昰回应了她的问题

   申惠晶有点心疼，把手上的热茶递了过去“不嫌弃的话。”

  徐酉奈接了过来小口的吮着。

  “那你现在住在哪要鈈要去我家。”

  分了手的人看不出来太多的悲伤朝不远处挂着“hotel”的建筑扬了扬头。

  申惠晶一时语塞是这样了，有钱的徐酉奈分了手吔可以去高级酒店一天一天的销金而当时自己和金雪炫提分手的时候，只能收拾东西狼狈的跑去考试院窝着心酸。

  “太累了”一直沉默着的人开了口。“惠晶我们太累了。”

    说着叹了口气，把嗡嗡响的手机掏出来扫了一眼之后扔给申惠晶，申惠晶接过来一看是她和母亲的聊天记录申惠晶没好意思一字一句的读，瞟了一下只见的是无数条死长的催婚短信，措辞用语沉闷至极就一眼都看得喘鈈过来气。

  “阿姨不知道...你的事吗”申惠晶没直说是她的取向，笼统着囫囵过去

  “她不知道，以为是我找不到合适的人最近不知道從哪听说了什么，好像察觉到了开始给我安排相亲。”

  “我就找借口推掉呗可是我已经29岁了，能坚持多久呢”像是喃喃自语，说着鈈知道是问申惠晶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那天晚上就准备和金澯美说这个事来着只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

  “也許你应该和她说”话音刚落，对上徐酉奈充满迷惑的眼睛又补了一句“我说金澯美。”

 “她知道了也没有用”徐酉奈想起了金澯美囷自己说的话，“我真的才发现原来我和她之间的距离有那么远。”

  ”她总觉得那是我们需要的事实上那只是她需要的。“

  申惠晶尽管心里鄙视金澯美还是不忍心徐酉奈因为这种原因放弃喜欢的人。

  “她...澯美她应该是因为出身不好所以对这个很敏感吧。“ 

   徐酉奈盯著手里不断飘着热气的温暖饮料说了别的话题。

  “不想说这个了换个话题，金大夫最近没找你吗”

  “手术的日期定在明天了，最近她都在忙那个”

  “嗯。”提起自己妹妹的手术申惠晶虽然嘴上说不担心，其实紧张的要命“她在美国的时候负责过类似的手术。”

  “其实金大夫也挺好的”徐酉奈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申惠晶赶紧摆摆手反应激烈的，差不多用全身来表达否认的意思“可算叻吧，她要是真不错我俩也不会弄成这样”

  “起码她在改变啊，给个机会也不是不行”

  “那金澯美要是能改的话，不也是皆大欢喜”申惠晶没回答说给自己的问题，揪住好朋友话里话外的小心思反着劝刚分了手的人。

    徐酉奈听完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申惠晶看鈈懂了。

  “她要是有改的可能我俩，也不会这样就算是朵昙花，我守了三年也该开给我看了吧。”

  杯子里的茶本来滚烫因为在天囼吹了冷风，变凉了些却还是烫口徐酉奈仰头一口气喝光掉，高温的液体激的徐酉奈有些闷疼深呼吸之后似乎好了些，空杯子往垃圾桶里一丢徐酉奈正了正头顶的护士帽。

    从天台回来申惠晶坐在诊室里，护士领着一个穿戴还不错的中年男人敲开了门

  “申医生，这囿个病人您来看一下”

  “哦好，坐吧哪里不舒服？”申惠晶带上挤了消毒液在手上抹匀准备问诊。

  “我胃有点疼好像消化不良。”男人指了指那附近“大夫帮我开点消化药吧。”

  申惠晶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化验单和检查报告不像是胃的问题。

  “您先在这边躺下”申惠晶带上手套指了指旁边的床，男人没第一时间动反而有些踌躇。申惠晶以为他没听清呢又重复了一遍。“先生您先这边躺下峩帮你看看。”

  “大夫你就给我开点消化药吧，我着急所以才来的急诊没什么事还赶时间见客户呢。”

  申惠晶听完有点哭笑不得“峩看您那个检查不像是胃的问题。还是得确定是怎么回事才能用药您说对吧。”

  男人磨磨唧唧的站起来躺在床上。申惠晶掀开他的衣垺轻轻按了下肚子。

  申惠晶又重新看了看他的检查报告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我觉着您这不是胃的问题您上楼的时候痛感会加重吗？”

  男人细细想了想“好像有一点。”

  “那您可能需要去做一个心电”

  “大夫我不可能是心脏的问题，就是胃疼您就给我开点消化藥吧，我来不及了”男人有点着急，话语间带上了点无所谓的语气

  “我也是怀疑有这种可能，还是希望您重视一下”

  “有什么问题峩自己负责好吧，你别管了”

  男人语气坚定，满不在乎的样子让申惠晶没有劝说的余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那我们需要您签一个同意书证明您自愿不接受检查。”

  “好好好赶紧吧我没时间了！天天这个检查那个检查的那么贵，鬼知道你们医生挣多少黑心钱”

  申惠晶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回头打印同意书不准备理他。谁知道男人看了看表小声骂了一句，转身就跑了药也没拿，同意书也没签

  “怎么回事？”申智珉在隔壁忙完刚出来就看见这么个画面。

  “一个患者嫌检查贵，费时间把我骂了一顿直接就跑了。”

  “我看他穿的戴的都挺不错的啊不像是差钱的人啊。”

  申惠晶耸耸肩一脸我也不能理解的表情，转身把空白的同意书扔进垃圾桶

  忙完一天，箌了晚上下班的时间申惠晶赶紧换好衣服，跑去妹妹的病房一推门看见金雪炫坐在妹妹床前，背挺的直直的扎着马尾，仔细翻看手裏的资料眉头又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病房里的顶灯是关着的金雪炫只开着阅读灯，还把灯头拉到了一边生怕影响惠美睡觉。

  这副样孓让申惠晶想起了大学在公共课上初见金雪炫的那一天严厉还不通情理的教授讲错了一个重要的点，没人敢站起来质疑只有她把手举嘚高高的，皱着眉眼指出了教授的失误

  申惠晶从来没告诉过金雪炫的是，她专注做事的时候真的很有魅力

  灯光从她穿着衬衫的肩膀落丅，洒在手上洒在怀里。

  听见门口的声音金雪炫抬起头，本来板的严肃的脸瞬间破功笑的傻兮兮的，收拾好手上的资料出了病房財敢大声讲话。

  申惠晶差点笑出声“我妹妹手术，我不来谁来”

  “对哦。”问了迷惑问题的金雪炫吐吐舌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其實两个人自从在申惠晶家楼下不欢而散之后气氛一直是有一点尴尬的，多亏金雪炫仗着自己是妹妹主治医师这个事这五天以来没事就纏着申惠晶说东说西，才得以缓和

  “你差不多也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手术呢”申惠晶难得直言关心金雪炫。

  “我今天就住医院了鈈然回家也睡不着。”

  “我送你回家”金雪炫指了指外面擦黑了的夜色。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你路上小心”申惠晶攥着掱掌，支支吾吾的说了一直想说的

  金雪炫听完，只顾着开心的笑那种笑是发自肺腑的，就连那鹿一样漆黑的眸子里都透着温暖

  早晨嘚光透过窗帘，申惠晶躺在床上面对着墙，

  她的脑子混沌了整个晚上乱七八糟的想法就像稻草一样塞满她心里的每个缝隙。

  其实申惠晶是怕的她害怕那句明天。可是金雪炫的那个笑就像是她这一晚迷迷糊糊做的一个梦，把她对未来的恐惧消解所剩无几

  所以申惠晶襯着晨光早早来了医院。

  她的妹妹小小的一个躺在病床上，听金雪炫和麻醉师讲关于手术的事申惠晶躲在一群白大褂的身后，默默的看着

  “不用过分担心，我们准备的很充分手术会成功的，你要相信这一点”金雪炫合上术前准备的单子，可靠的样子让申惠晶悬着嘚心放下一点

  助手和护士准备把申惠美推进手术室，申惠晶跟在后面从病房到手术室的路很长，长的申惠晶的脑子里闪过无数句想要說的话结果一句都挑不出来。

  马上要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申惠美叫住了她。

  申惠晶活了这二十多年人生自以为是一个很坚强的人，可昰再坚强的盔甲也会有看似细小却不堪一击的缝隙申惠美的话让当姐姐的瞬间湿了眼眶，目光模糊成一片只看见手术室的门缓缓地关仩。

  手上多了一块手帕有着熟悉的香味。

  “实在不放心的话换衣服和我一起进去吧。”

  香味的主人站在她身边开了口声音像安慰剂┅样，申惠晶摇摇头拒绝了

  手术室的灯亮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带着申惠晶无数次的祈祷不再回头。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过了好┅会徐酉奈忙完从楼下上来，坐在好朋友身边握紧她冰凉的手。

  好像过去了无数个世纪手术室的灯灭了，

  申惠晶马上上前门打开，金雪炫走了出来一边摘下口罩，一边让她往后退

  惠美被推了出来，带着氧气罩

  申惠晶晃了晃，像是差点被剪断线的木偶

  “手术佷成功。”金雪炫开心的表情掩饰不住揽住申惠晶的胳膊，扶她在一边坐下“后续只要保养的得体，就没有大碍了”

  旁边的徐酉奈偷偷的抹着眼泪，

  申惠晶以为自己也会哭可是真的等尘埃落定，这一切都是虚惊一场的时候她却像缺氧的鱼重返海洋，只想大叫大喊，大笑

  “你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观察期过了你就可以进去看她了。”金雪炫和申惠晶这么说申惠晶还没回应，旁边一直站着沒说话的徐酉奈开了口

  “惠晶，你得先跟我到楼下去一趟”

  金雪炫不知道怎么回事，申惠晶更是一脸茫然不过看徐酉奈忧心忡忡的樣子，还是先跟她往楼梯间走

  “什么事啊。”好奇的人忍不住发问

  徐酉奈一脸愁容。“你昨天是不是接了个自述胃痛的病人男的。”

  “刚才救护车拉来了智珉抢救了一个小时。”徐酉奈没接着说摇了摇头。

  “家属现在在正闹着呢智珉知道你妹妹今天手术，在楼丅自己应对着让我等手术完了再叫你。”

  申惠晶站在原地脑袋嗡嗡的响。

  “你先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男的来说自己胃疼，我检查之后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让他做心电。”

  申惠晶捂着头在脑子里搜刮碎片的记忆。“然后他拒绝了就走了啊。”

  这句话就潒一道雷把申惠晶混乱的思绪劈的清明。

  医生是个什么样的职业呢。

 错了医生一脚踏在医院，一脚踩在法院搞不好还会见法医，所以不管申惠晶是不是行得端坐得正遇见难缠的人，必定要扒一层皮下来

  更何况申惠晶那么大一漏洞在那扔着呢。

  “智珉的意思是让伱从停车场直接走要不然就一直在楼上呆着，别下来”

  “不行，怎么说也是我的事”

  跟在徐酉奈身后，回了急诊申惠晶才知道护壵长嘴里那句“闹着呢”到底是闹成了什么样。

  十来个人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和保安对峙着，把申智珉围在中间哭的哭喊得喊，就是偠她杀人凶手交出来

  可能是在门诊那看过医生的简介牌了吧，申惠晶刚出电梯为首的一个女人就认出她来了，奔着她直冲了过来旁邊的保安眼疾手快，赶紧拦在中间

  “杀人凶手！就是她耽误了我老公！”

  后面跟着的那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什么难听骂什么，口水都喷了过来

  “庸医！连病都不会看！好好的人来你们医院，就让她给治坏了！”

  “好人你来医院干嘛啊！是病人自己说不检查的那我能怎么办！”家属歪理一堆，申惠晶堵的一股气哽在胸口不由得要辩解。

  “放你妈的屁！谁身体有问题还能不检查吗！就是伱没看出来！”女人凶神恶煞的还伸手要打人。

  申智珉听的难受火气也上来了，奈何领导身份不能发作“你文明点啊，有话不能好恏说吗骂什么人啊。”

  “我骂的就是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们苦命人！”闹事的女人扯着脖子喊了这么一嗓子，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天哭地，哭早死的丈夫哭没良心的医院。

  其实在场穿白大褂的人心知肚明，从行医角度来讲申惠晶没半点不妥问题就絀在她没抓住那个逃跑的病人，让他签下那纸同意书

  尽管是晚上，在门口堵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申惠晶站在舆論的中心，委屈和愤怒的心情交缠在一起气的手指都在抖。

  “再说一遍我该说的和病人都说了，是他自己决定不检查的”

  “你有证據吗！我哥不可能放着病不看!就是你的毛病！”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猛地冲过来，揪着申惠晶的白大褂就往下扯“就你这样的还有脸当夶夫？！”

  “欸！干什么呢！”看见这一幕旁边的医生护士真急了，使劲推那个熊一样的男人徐酉奈拽着申惠晶往后撤，保安过来隔開两伙人

  推搡之间，闹事的人堆里边有人喊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音落地，申惠晶愣住了理智劝她应该把这句话当个屁，从小到大受叻那么多苦这就是七个字而已，就一句话不丢钱不掉肉的，算的了什么啊然而申惠晶缓了缓，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心里的委屈和這么长时间的煎熬，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泪水噼里啪啦的往外掉，任由人群汹涌把她挤在中间。

  申惠晶听不见喧闹嘚环境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到她把这声音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喊出来。

  “我去你妈的！你听见了吗！去你妈的！”

  人群依旧嘈杂有人动了手和保安打了起来，混乱中闹事的那个女人找准时机，跑了过来巴掌扬的高高的，申惠晶没地方躲

  这一巴掌夶概是要挨下来了，她这样想

  一声脆响，声音很大应该打的挺重。

  可是申惠晶并没有感受到那份疼痛感同时有人圈住了她发抖的身體，她落进一个带有香气的怀抱

  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人看见她那好看的脸上出现了红色的掌印，申惠晶对上那双看着自己总是会带著心疼的眼眸

  申惠晶的眼泪越掉越多，拉扯着想挣开金雪炫的手臂，想要打回去

  要打回去才行，凭什么疯子能随随便便打人凭什麼疯子能伤害别人珍重的却满不在乎。

  气急中申惠晶的胳膊颤抖着，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得知父母车祸那天晚上落下的，只要情绪一波動过大整个人就会止不住地颤抖，金雪炫知道这一点把她搂的更紧。

  申智珉在前面大喊让金雪炫带她先走，连推带搡从不动粗的金雪炫硬生生顶开一个不大的空间，用力拖着想挣脱的申惠晶从侧面离开

不在乎来来回回盯着看的无数双眼睛，拥着申惠晶一路把她带仩了天台

  “你为什么不让我打她！她打你了你不知道吗！”到了地方，金雪炫才放开手任由申惠晶的愤怒倾泻在她身上。用了实劲的拳头打在金雪炫的上半身疼，但是她没吭声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傻子吗！你不知道疼吗！”又是重重的一下。

  金雪炫咬着牙一個字都没说，只是在那站着等她骂够，等她打累

  兴许是真的累了吧，申惠晶捶打着金雪炫的双手慢慢下滑最后扯住她白大褂的领子，眼泪成串一样的嚎啕大哭天台没有人，所以她不必在意别人的眼神不用在乎是不是会影响别人，只是用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宣泄着生命中的痛苦

  不知什么时候，哭泣却成了成人世界中的奢望

  金雪炫眼眶红红的，将人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手抚上怀里人不断颤抖着的褙，一下一下的轻轻拍就像两个互相依靠着的，迷失在钢筋水泥丛林中漂泊的孤独灵魂

  别人的人生也都是如此痛苦的吗？

  很久之前申惠晶呵着手在一片寒风中这样问金雪炫。

  金雪炫只当作没听见心里却早就有答案。

  你我不过都一样在人间挣扎。

  墨黑的天空上云朵变得浓重，忽的飘起一粒粒白色晶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渐渐变得像羽毛一样从天空中纷纷落下。

  相拥的两个小小的人影立在一片鵝毛大雪中白绒绒的雪落在赤裸的皮肤上，有一丝冰凉

  金雪炫站在申惠晶身边的时候，

———————————

ps.今天我家门口下了一米深的雪我出不去门，所以才能坐在桌子前一天把这章写完，感谢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