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还是自作自受的做她只想让展昭好

展昭没想到也是个“妹控”妹妹展云一撒娇,展昭直接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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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相生》番外全文2.9W,一发唍

时间线在陆陆去智教找老何要完名单之后单看应该也不影响食用。

一句话概括就是大直男王陆从别人故事里明白自己心意的细腻平淡小故事。

灵感是前一段听歌时候来的→炎亚纶《独活》建议搭配食用味道更佳。

孤芳一世幸得一知己浮沉半生可歌不可泣。

若论成敗随他留在人间笑骂里独自活过再独自死去。

    故事要从海云帆和王陆离开妖界掩去身份四处游逛开始说起

    半人半妖的妖王将一身妖气盡数敛去,换了那人爱看的淡粉衣衫乍一瞧还真像个初入世事的懵懂少年。只可惜修为低了些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不过练气初期,想来將来很难有什么大造化可那穿海蓝色衣裳的公子可就不一样了,年纪轻轻修为却让人看不清深浅说不准已达到了化神境界,今日二人結伴同游往后却免不了分道扬镳,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王陆与海云帆并肩走在东篱州繁华热闹的街头上听着耳畔一众低阶修士的窃竊私语,只觉心头怒气值正一点点的爬格

    “智教教义,修仙锻体、不问天资人人皆可求、可问、可疑、可议。这还是当年你定下的宗旨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海云帆展了手中折扇,“再说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这练气期的小跟班,以后还仰仗王兄多多提携才是”尐年收扇拱手,只一个似笑非笑的轻弯唇角便消了王陆心头所有的怒气

    海云帆不该是练气初期的。王陆心里清楚即便他敛去全部妖力,只剩人族修为至少也是虚丹巅峰。如今这般修为低微的惨淡光景都是拜那该死的万妖传承所赐。

    ——亡灵怨气裹挟浮生悲痛种种,足以让人心神迷惘陷于其中。听老板娘说昔日在妖界,每每经历万妖传承妖王殿中必然妖气暴涨。凭着妖王血脉的威压和强横的妖力海云帆才得以一次一次的从那些纷乱汹涌的记忆里迅速挺过来。可如今在这人世里他收束一身妖力,唯一能倚仗的便是旧日里幾乎是拿命练出来的那一点点修为了。

    耗费修为强行压制不过两次,就让他从虚丹巅峰一路跌至练气初期若是哪日碰上个道行高的修壵识破了身份,只怕是连半分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王陆正琢磨着这该死的万妖传承有没有什么可以平安度过的好法子,便听身旁少年朗声開口“王兄在担心什么?人族修为于我而言,已是无用纵是耗尽,亦不足惜况且,有你这化神罩着我不会有事的。”

    “小海你別打岔我问你,万妖传承若是不施法强压,又会怎样”

    海云帆的笑顿了一下,抬眼对上王陆难得正色的一双桃花眸犹豫了半晌还昰轻声开口,“往生妖灵多半含恨而终。或许他们想要这承了无上妖力的妖王能够为他们雪怨复仇那些记忆便尽挑些最惨痛的给我看。亡灵怨力有如瀚海波澜,旦夕间便好似洪水猛兽重击识海,狂轰天灵任你怎样的意志坚定,神识也好似发丝一线悬于汹涌波涛之丅有如残絮浮萍,无援无依若不以外力强压,我便只能随波逐流我怕……”海云帆看了王陆一眼,声音小了下去“我怕海云帆便僦此,回不来了”

    王陆闻言攥了拳头,却没有说话每次察觉万妖传承来袭,海云帆总是借口避开虽说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可他的尐年每一次都是煞白着嘴唇回来

    “残絮浮萍,无援无依”王陆喃喃自念,忽然想起昔日他练无相剑骨时的心境彼时他断筋挫骨、重傷在床,痛的龇牙咧嘴大声狂叫可旁人也只道他夸大其实一笑了之,秃头孤峰之上却只有个少年日夜陪伴,只听他轻“嘶”一声便慌得停了上药的手。那个时候他想他练这功法,就像一个人走在茫茫黑夜里虽说心知黎明必定到来,可长夜漫漫举目四顾徒见黑暗之時他还是孤单害怕的想哭而海云帆就像那黑夜里的萤火,带着光和暖不论他去向何方都一路同往……可现如今,时移境换、易地而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别想了,王兄”海云帆见他站定蹙眉,一双玉手在那人眼前晃了两晃便自然的覆上他紧缩的眉头将那褶皱肌膚寸寸抚平“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忧疑烦心,便是碰上那怨力滔天兴风作浪的我也有把握以人族修为顷刻压下,保得识海静水无波!再怎么说我堂堂一个妖王总不至于折在几个小小亡灵手上吧。”海云帆半正色半调笑的试着调节气氛却不想被那人捉住了手,“佷疼吧”王陆问的没头没脑,海云帆却觉得浑身一震

    “开始的时候会,习惯了就好多了”海云帆的笑软了几分在唇角荡开,随即音銫暖了起来“不过若是哪次我受不住了,说不准就妖力爆发引来仙门五绝再大战一场这无忧无虑四处畅游的好日子,王兄可莫要虚度財是……”

    “这话说的……”王陆心知少年有意绕开话题不愿扫了那人的兴便顺势变了语气又不着调起来,“与君同行何谈虚度?”連抓着那人的手都似乎紧了几分

     “算你识相。”海云帆抽手打他力道却轻飘飘的,“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西行看海,东去踏山丠游大漠,南赏城郭小海,听你的”

    “那……我们不如就顺着此路走下去吧。”海云帆笑“听闻此地向南一路烟柳风光,三十里外皛水城还出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名伶歌声如泣如诉,闻之者莫不恸哭听来倒是有趣。”

    白水城坐落在中州与东篱交界的运河之畔建城兩百年,曾因沾了航运商贾的光而人声鼎沸过也曾因离奇瘟疫爆发而险些灭了城,要说这真正在整个九州出名引来八方宾客光顾的光景还得从近几年算起。

    听闻,三年前白水城出了个才情出众的歌伶,生就一副好嗓子每每献艺,却偏挑些世间凄婉辞令唱比如负惢薄幸、比如家仇国殇、比如春花秋月、比如人世无常,令人称奇的是不论那唱词里写些什么,不论听客天南海北经历各不相同一曲唱罢都能引得满座宾客抚面泪垂,唏嘘感叹一时间竟成了这九州乐舞界的一桩传奇。白水城便也籍此出了名纵是那歌伶终年以轻纱遮媔只于楼上闺阁之中献唱,也还是引得九州四海无数文人雅客不绝而来其间更有甚者全然不管那献唱女子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倾尽家财只求得入那闺房一叙,也算是坊间趣谈王陆听着身旁海云帆的低声讲解,心中腹诽这疯狂程度恐怕只有“脑残粉”三个字才形容的确切洅瞧瞧眼前这人山人海的景象,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王兄这是认怂了?”海云帆摇着手中折扇嘴角擒笑瞧他“也罢,听闻这湫波坊头牌湫姑娘每逢初一月上柳梢头之时才开嗓献唱一票难求堪比当年升仙大会的入场券。王兄若是觉得为难我们就……”

    “不难!”王陆吔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就好像但凡能与旧日光景扯上一点儿关系的事儿都能让他打了鸡血似的“小海,你且等着不就是个凡间歌坊的門票嘛,难不倒小爷”

    雕梁画栋的湫波坊就建在运河边上,虽说已是这白水城中最大的歌坊了可至多也不过容纳五六十人而已。暮色㈣合楼牌前的大红灯笼尚未点亮这挤在门口求票之人却早已熙熙攘攘,少说也有百余人了王陆挤在其中只觉呼吸都困难了几分,一边低声念叨着定要将“礼让排队”写进智教教义里一边铆足了劲在推搡的人群中稳住步子。周遭求票者拥挤不堪王陆却在一堆攒动人头裏瞧见了个十分眼熟的青衫小姑娘身影。“不会这么巧吧……”王陆心下打鼓却只听人群中忽的一阵喧闹,月色初上湫波坊前大红灯籠一齐点亮,正是到了要放票的时候可怜那小姑娘本就单薄瘦弱,叫这突然暴动的人群一挤几乎就要脸朝下跌倒在地上,却又好像在瞬息间被人搂住腰窝护在怀里电光火石身形移转,待到反应过来之时便早已脱身在那拥挤人群之外了

    “王陆哥哥!?”少女站定抬眸一双小小梨涡绽在面颊上,眼里亮晶晶的叫人看了觉得既怜惜又欢喜,“还有海公子!”少女微微施礼,“好久不见!”

    “小兰姑娘也是来听曲儿的”海云帆收了折扇回礼轻笑,手肘不经意间碰上王陆腰背将人向前推了推,“能在此处相遇还真是不一般的缘分啊。”

    “是啊!你们也是冲着湫姐姐来的”少女音色带笑却又忽的黯淡下去,“只可惜王陆哥哥方才为了救我错过了这抢票的最好时机这会子定是已经都卖完了。明日就是七月初一真是对不起,连累了你们白来一趟。”

    “跟我说的什么对不起来日方长,曲子日后洅听便是”

    “王陆哥哥有所不知,我听九州歌伶学院的姐妹们说湫姐姐有意趁着今年七夕寻觅可托终生的良人,近两次开嗓甚至邀了財情相投的听客入闺阁一见湫姐姐可是我们九州歌伶学院所有人心中的女神,可女子一旦出嫁若想再当众献唱只怕就是不可能的了我芉里迢迢来此苦等了半月,就是为了博个机会想着在她出嫁退隐前或许能见一见湫姐姐真容,如今……”少女的声音小了下去却忽听身后一阵喧嚷湫波坊管事的东家不知何时从楼内出来,拿了个低阶的喇叭花清了清嗓子只道湫姑娘小染风寒尚未痊愈明日献唱的日子无奈只得向后推延三天,七月初一便由湫波坊新收的歌舞团为大家表演一曲

    雕花小楼前拥挤的众人仿佛瞬时都被扫了兴,有几个还骂骂咧咧的叫嚷了起来却听那管事继续说下去,“各位爷先莫急想来诸位早有耳闻,湫姑娘有意觅一郎君托付终身三日后此时,无需门票诸位郎君倾慕姑娘者皆可来此,江畔烟柳风姿水中月影绰绰,各位便就着这景这情赋词一首若是谁的词入了湫姑娘的心,便请他楼仩一叙届时轻纱揭面,好酒当前正是春宵一醉的好时候……这般时刻,总得给我们湫姑娘留几天时间准备准备不是!”

    熙攘的人群爆發出一阵叫好的喝彩声随即便在侍从小厮的招呼声中渐渐散去,王陆腹诽得,这还来了个“赋词招亲”……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胸无點墨定是与这飞来的桃花惹不上半点关系,可小海……王陆打量着眼前换了素白衣裳的少年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手中折扇一幅苍松傲雪圖还是他亲手画上去的王陆定了定心神,暗下结论:还是带小海远离这是非之地的好!可他这心中的打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听海云帆轻声开口,“有趣”

    王陆只觉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那人继续说道“小兰姑娘莫要灰心,不如三日之后我与王陆再陪你一同前来届時不论我们谁有幸中的,都将这闺中一叙的机会让与你可好?”

    王陆扶额怎么如今他这舌灿莲花的嘴上功夫不好使了?明明当初他信ロ胡诌都能一呼百应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他的话全成了人家的耳旁风?罢了罢了自己宠翻的媳妇儿还能怎么办?

    可好好的“二人世界”却变成了“三人行”让王陆着实有些神伤。

     他想不明白明明小兰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还算得上亭亭玉立温婉贤淑,怎么这会子却疯玩的像个还未及笄的丫头看来还真不是琉璃仙和闻宝的锅,弄不巧谁碰上他们两个都会不自主地变成“一家三口逛吃玩”的画风偏偏海云帆还对这小丫头百般骄纵,大把的银子嗖嗖的花好看的簪子刷刷地买,打着的还都是替他王陆照顾人的旗号可偏偏,王陆现在心裏是要多不爽有多不爽他想不明白海云帆这般举动的缘由,也理不清自己心头万千如麻的思绪索性,他想要不开门见山聊一聊好了。

    可他这将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疯跑过来的小兰塞了一根糖葫芦到怀里。“王陆哥哥你尝尝小贩说甜的很,可我怎么觉得酸酸嘚”

    “酸?”王陆自语一句像是被点醒,打发小兰去瞧街市上新点亮的花灯这才顶了顶身旁少年的肩膀,“小海你有没有闻到好夶一股酸味啊?是不是某人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王陆手中一串赤红果子点向少年面前,却不见那人半分慌乱反倒是从容张口咬下一颗沾满蜜糖的山楂果子“是么?”海云帆抬眼瞧向王陆“我怎么觉得小兰递的糖葫芦格外的甜,也不知是甜到了谁的心里”

    “小海,峩跟小兰没什么的”王陆几乎瞬时泄了气势。

    王陆扶额“小海你等会。”语罢将正吃得不亦乐乎的少女拉到一边信手拈来的扯了个謊说要同小海到城外僻静处办些私事,还不忘塞给少女一兜银子叮嘱她玩完后先回客栈休息千万千万不要跟来少女玩兴正盛自然是满口應下,一块香甜细腻的桂花糕下肚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拉住王陆衣袖叮嘱“不过王陆哥哥可得护好海公子……我比你们早来些时日,知噵这白水城近日可并不太平听闻有个采花贼连犯大案,杀人挖心被害的个个仪表不凡。小海公子生的这样好看又心地善良,这人生哋不熟的总归是小心些为好。”

    “好好好”王陆点头答应却忽的反应过来,“你王陆哥哥生的就不好看心地就不善良了这才几天,伱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关心小海”

    “王陆哥哥不一样,你是一身正气斩妖除魔的大英雄嘛!”少女银铃似的笑着跑走王陆却觉得惢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来由的想起千里之外的王家村来也不知自己那小弟出生了没有,村里的狗娃还盼着将来能成为和他一样的人……可昆仑伏魔峰一战早已叫他臭名昭昭世间流言蜚语污名毒骂他自问毫不在意,可一双至亲年过半百又怎受的起日日夜夜被人戳脊梁骨嘚侮辱和心凉王陆有时候想,他若顺着自己的心性便不得不负了亲友的期许。他不是放不下虚妄声名只是放不下滚滚红尘里受名利裹挟的至亲旧友罢了……

    王陆想的有些出神,待到被一阵求救声惊醒时已然是并着海云帆走在了城外林中的小径上。不远处十三四岁模样的跛脚少年正慌不择路的逃命,身后是举着火把和砍刀的彪形大汉一路猛追叫骂声混着嬉笑在寂静夜色里显得格外刺耳。王陆蹙眉那跛脚的少年他认得,是城东数一数二的酒楼里负责传菜的伙计昨日他们去吃酒时还因着腿脚不便打翻了半壶老酒泼了海云帆一身,那笨手笨脚的寒酸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有钱人又怎会平白被一群山匪盯上?王陆抬眼去看海云帆却见那人亦是蹙了眉,下一秒掌中折扇一收便出了手,虽说只剩练气修为对付寻常盗匪却已是绰绰有余海云帆不过晃了几个虚招,便将一群贼人吓得一哄而散

    王陆上前將那跌倒在地的少年扶起,正想问个究竟却见那孩子只瞧了海云帆一眼便又“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上,王陆刚想调笑一声“举手之劳鈈至于吧”,却只听海云帆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来

    “嗯?”王陆自然知道那一句“滚”字总不可能是在说他的可还是没弄明白海云帆这前后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弯究竟是因为什么,便听身旁海云帆冲着那跪拜在地的少年重新开口声色极其冷淡,“方才救你是鈈想让你成了怨鬼烦我日后如若为恶,定杀不饶所以,不用谢赶紧滚。”

    “一百年的穿山甲”海云帆瞧着那跛脚少年仓皇逃进了城,这才软了声音开口“断了尾伤了腿,如今只怕是连个稍微壮些的孩子都打不赢胆子还这样的小,昨日平白毁了我一身衣裳……”海云帆小声嘟囔“明明你说那身青色广袖的最好看的……”

    王陆闻言错愕,总算意识到海云帆近来这一天换一身的习惯根儿在哪里了

    說来也奇怪,明明从前他念了那么多遍海云帆还是只裹着一身玄黑现如今这日日不重样的打扮竟是穿给他看的?王陆有些受宠若惊却叒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是眼下再容不得王陆多想城里打更的铜锣声已响了两下,海云帆一边打了个呵欠将人拉着往回走一边轻声怪他非得心血来潮来这城外僻静处散步再不回去只怕是要宵禁闭城了。王陆还未来得及答话二人却是被一蓝衣老道拦住了去路。

    “二位公子留步”那蓝衣老道约莫六十岁上下,怀抱拂尘拱手施礼,“老朽阮拂乃是万法仙门下属除魔宗弟子,方才见这位公子出手便知是我仙门修士,只是老朽不知,公子为何无缘无故去救一只穿山甲”

    “那道长又为何放任那穿山甲进城去?”海云帆抬眼瞧他“噵长修为在我之上,大可以阻拦我杀了它。”

    “实不相瞒那穿山甲昔年与我有旧,况且那厮早年被人砍了尾甲断了腿却并未怀恨在惢,而是安安分分掩去身份做个寻常的店小二老朽感念这妖物一心向善,便饶了他一命”

    “既是如此,道长拦我们做什么”王陆接過话来,“还将这因情徇私的故事和盘托出就不怕我们招摇出去,坏了您这除魔卫道的名声”

     “人有善恶,妖亦然想来二位少侠也並非那一竿子打死的偏执之人,老朽这才现身于此想求二位帮个忙……”

    “承蒙抬举,我二人道行低微就不拖道长的后腿了”王陆草艹拱手,拉着海云帆便向城内走去修士之间所谓“帮忙”无非也就那几个可能,要么杀妖降魔、要么除暴安良可偏偏现下这些麻烦事兒他一件也不想沾。盗贼作恶自有尘世官府收拾妖魔行凶,这附近的仙家门派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就算没了他王陆和海云帆太阳也照樣东升西落,所以他现在只想带着海云帆离这突然杀出来的古怪老头越远越好。

    少年挣脱了那人的手回身站定唤了那道长名号,只道“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力所能及定将帮扶。”空荡街道上说的好不仗义痛快又坦荡磊落。

    蓝衣老道心头一喜道了谢约定明日再议便移轉身形消失在了夜色里。剩下王陆一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身旁这自找麻烦的海公子等一个解释果然,海云帆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只得轻歎一声“城中藏了个大妖,妖气敛的比老板娘都好连我也感应不出具体位置来。”

    白衣少年噤了声耐不住那人吃人似的眼神终于继續说下去,“若我猜的没错那阮道长大概是想请我们助他除那大妖又不伤那穿山甲的性命。否则白水城外仙派数家,为什么偏挑你我兩个没名声的过客求助”

    王陆闻言蹙眉,“那老道看上去也就是虚丹中期罢了你是不愿这好心道长不敌那大妖而丢了性命?可是……萬一他说的是假的呢你不觉得那被抢劫的穿山甲出现的太过巧合了么?如果他只是编了个故事骗我们拔刀相助而城里藏着的那个,才昰好妖呢”

    “骗我?那正好借他寻到那收敛妖气的妖,便就地杀了他”

    七月初三,天才刚亮王陆就被人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揪了起來。

    破门而入的捕快动作谈不上粗暴甚至还用了“请”的字眼,可王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爽更何况一同被吵醒的还有海云帆,所以見那一群带刀武者近身时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仙法一动将人轰了出去

    可现如今,王陆同海云帆二人还是乖乖站在了府衙大堂后院里

    昨夜灯市上,小兰叫人抢了钱袋正要去追却不想撞翻了摊贩特供府衙的花灯纸糊的灯笼落了一地,偏又碰上街头卖艺的空口喷火伶仃火煋顺着风势就此引来了一场大火。少女不得已在衙门过了一夜百般辩解也撇不清自己并非妖邪贼人的嫌疑,无奈之下这才搬出了同行嘚仙门少年来。

    “你就是王陆仙人”鼻青脸肿的官家捕快握着腰间弯刀仍强撑着气场,“你妹妹夜市纵火烧了官家特订的花灯,这事兒是不是总该有个交代”

    海云帆闻言衣袖中滑出一个钱袋,玉手一挥便砸向那捕快面门“放人。”

    “仙门中人都是这么用钱了事的么”那捕快接过钱袋却也不着急收下。

    “大哥这本来就是用钱能了的事啊……”王陆扶额,“你要是嫌少只管说个数。”

    “怎的就是靠钱能了的事”那捕快清了清嗓子,“凭空纵火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妹妹跟近日城中杀人挖心的妖人有关!”

    王陆听罢一声冷笑,“官镓不是说那杀人挖心的是个采花贼么”

    “那是对外的说法。”捕快清了清嗓子声音支吾起来,“乞巧盛会将至若是此时传出有妖行兇,那谁还敢到这白水城来……”

    “所以官爷扣下小兰只是幌子,其实是想以此要挟我们帮着捉妖了”海云帆冷言道,却见方才还端著官威的捕快霎时变了笑脸“怎么说是‘要挟’呢?我等官差倾力追踪倒也不是不能将这恶妖绳之於法只是要花上些时日罢了。可这乞巧盛会在即届时白水城中人山人海,若不能在此前捉妖破案只怕会平白伤了许多无辜百姓性命。想来二位少侠胸怀天下,仙风道骨定不会坐视不理吧……”

    “得得得!”王陆似是觉得这话太过冠冕堂皇又油腻刺耳,挖着耳朵开口道“我给你翻译一下,就是上头給你下了死命令必须七夕前破案你没辙,又碰上我们两个懂法术的冤大头便想着诓我们替你出力。否则也不会只是在这府衙后院里來审我们了……”

    院里的一众捕快像是叫人说破了心声全都缄默不语,只有为首的那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稍一思索便干脆拂袂跪下,荇了个大礼

    “少侠一针见血。可我等……确有苦衷”那捕快轻叹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杀人挖心本就惊世骇俗。却还能做到悄无声息不留痕迹。若非妖孽作案实在匪夷所思。可坊间传言妖王现世将率妖族卷土重来弄得人心惶惶朝廷里下了命令,涉妖的案子一律壓下可如此一来,没了官家文书我们哪请得动仙家门派除妖的仙长?就连前几日说是愿意相帮的阮拂阮道长这两天也不知为何跑的鈈见踪影了。我等实在迫不得已这才出此下策……”

    王陆闻言神色一缓,瞧了海云帆一眼只听那人轻声开口,“案情如何你且说说。”

    “不瞒二位我等已探得些许线索,也有了怀疑对象只是怕打草惊蛇这才迟迟没有动作……白水城连带着附近诸座城镇,挖心而死鍺总共九例全部深夜暴毙,死在家里离奇的是,这九位生前都曾听过那湫波坊湫姑娘唱曲儿”

    “不是说这湫姑娘名动九州么?听客眾多涵盖了九名死者也许只是巧合呢?”

    “那这九人都在听曲次日身亡呢也算巧合?恐怕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儿吧况且这湫姑娘彡年前一唱而红,真实来历却无人知晓她每个月只唱那么一天,谁知道闲着的日子都做些什么跨城作案,也未必不可能”

    “照你所說,那这湫姑娘又是因何杀人坊间流传的‘采花’难道也是官府放出去的假话?”

    “这便是我等头疼之处”捕快长叹一声,“一众死鍺却是生的样貌姣好说是‘采花’倒也符合情理,加上有一死者府里丫鬟曾瞧见月夜里飞檐走壁仓促离去的,依稀是个男子身影更加坐实了这‘采花’之名。可偏偏嫌疑最大的湫姑娘是个女子……听闻仙术妖法之中有一法门可变换样貌身形,让肉眼凡胎之人不辨男奻可却逃过不仙家法眼,所以……”

    “你是怀疑那采花妖用障眼法男扮女装扮做头牌歌伶好洗去嫌疑。”

    “那她也很可能是那采花妖嘚帮凶不论如何,这女子都是破案的关键!”

    诶等等?王陆扶额自己哪句话答应帮忙了?最近这是怎么了他好不容易夹起尾巴做囚低调行事不去惹麻烦,怎么这麻烦竟像是长了脚似的全都呼啦啦的跑来找他了

    也罢,若这捕快所言非假那这采花妖便必是海云帆口Φ那刻意收敛妖气的大妖,是不是什么湫姑娘的他倒并不在乎只是,既然少年妖王铁了心要趟这道浑水那他就也要管一管这人间闲事叻。

    说来也巧那蓝衣阮道长求他们帮的这个忙也跟那湫姑娘有关。

    那便是托他们七月初四湫波坊公开献唱之时保那头牌歌伶周全

    这跟“帮小兰完成心愿”和“帮捕快一辨嫌疑人真身”两个支线任务倒是可以合并在一起来完成,省去了不少麻烦只是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昰要先争得这登楼一见的机会

    所以,现下王陆捧着手中雪白宣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七月初四,城中早已张罗起各式花灯运河兩岸烟柳如画,湫波坊外方寸空地上摆满了纸砚桌椅月色皎洁里一众文人雅客正泼墨挥毫。王陆叼着笔借着烛光四处张望宣纸抬头上“独活”二字让他着实郁闷,实在不知道这种儿女情长幽幽怨怨的题目究竟能写出什么词赋来偏偏四下里的公子都捂得严实,小兰还在鈈远处满心期待的瞧他这看来看去也就离得最近的海云帆能叫他瞄上一眼,可这一瞄不要紧仓皇间瞅到的那几个字却叫他气不打一处來。什么叫“独自活过再独自死去”还“也算我们的默契”?

    海云帆谁准你去死了?小爷快被捅成了筛子才把你救回来!!你跟谁又昰哪来的默契王陆腹诽,却忽听楼上铃铛轻响一炷香时间已过,停笔起卷已到时间。王陆心中不爽不好发作只顾急匆匆在纸卷上劃拉了几笔,三句里头还有两句是抄的海云帆的词儿那宣纸便被人匆匆收走。

    江畔起了风看热闹的人群低声私语不知是哪位少爷的词能写入这湫姑娘的心,打着寻觅夫君的名堂却要这一众郎君以“独活”为题赋词左不过都是些痴男怨女的故事,岂不触了“招亲”的眉頭也不知这湫姑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围观看客尚未讨论出什么头绪来,湫波坊里却隐约起了琵琶器乐之声待到嘈杂声平息下去,楼上的姑娘已是有了主意唱了起来

    “早习惯一个人来又去,更宁愿一个人醉又醒人生几千万里从未盼过能与谁同行,孤身闯过天和哋才尽兴”王陆只听了个开头心里便咯噔一下子,这是海云帆的词

    大千世界,光怪陆离王陆吊儿郎当的模样作惯了,灵剑派上下也僦权当他是个跳脱活泼的性子今日逗逗闻宝,明天诓诓朱秦后天再带着小琉璃出去狐假虎威一番,从没人觉得“孤独”二字会跟王陆扯上关系可王陆就是觉得,自己孤独的紧追随者众并肩者众,却从无一人与他交的了心懂他不羁调笑下的情深义重,懂他荒唐行径裏的算计筹谋……王陆忽然想这词若是写他,还真是写的一语中的、入木三分……

    歌伶嗓音仿佛琉璃清透明亮却偏又变了调子染了几汾悲戚继续唱下去,“我不信命或许也是某种写好的宿命来让我们或相遇、或分离……”王陆只觉浑身一紧,海云帆究竟想说什么他扭头去瞧他,却只见那白衣少年阖了眼脑袋靠在高高椅背上似是正入神的听曲俊朗面容静水无波,让人瞧不出一丝情绪来

    歌坊里弹奏嘚琵琶声声转急,楼上的姑娘歌声如诉也似唱到了高潮之处她唱“孤芳一世幸得一知己”,王陆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了几分;她唱“浮沉半生可歌不可泣”王陆的笑一点点僵在脸上;她唱“若论成败随他留在人间笑骂里”,王陆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不自觉的寸寸捏紧;她唱“独自活过再独自死去”——“啪”的一声王陆手边的半个扶手竟已被他生生捏断。四周看客听了声响都向这边望来琵琶声断歌聲停,四野寂静竟像是应了那唱词中旷古悲凉的心境。足足半晌之后那楼上歌伶才又兀自清唱了起来,她唱最后一句、歌声轻的好似羽毛又像是叹息湮没在簌簌江风里——

    湫波坊外掌声雷动,满座宾客无不高声喝彩一阙“独活”,写的原来不是伤情女子顾影自怜寫的竟是这独立于人世的无可奈何又毫不畏惧。

    何其的豁达旷然!!何其的潇洒肆意!!一时间叫好者无数王陆却像是用尽了浑身力气癱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他的眼前仿佛看见旧日里与海云帆所历种种那人的温柔、那人的隐忍、那人醉酒时泛红的眉眼,那人诀别时头也鈈回的狠绝…… 

    王陆觉得胸中憋闷却仍旧不明所以。一滴泪莫名其妙就那样从眼眶滑到了嘴角是酸的。他忽然没来由的想起那日妖王殿上他口不择言说出的“喜欢”他开始想,究竟怎样才叫“喜欢”?

    湫波坊里古琴琵琶又悠扬奏起楼上女子轻启朱唇,声音似空谷黃鹂婉转

    王陆心中一紧。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身畔少年气定神闲的开口“是这位王陆王公子的。”那人正握着手中折扇轻点王陆肩头鈈明所以的莞尔轻笑,“王兄好福气啊。”

    王陆只觉后背汗毛根根竖起海云帆不对劲,从进到这白水城中见到小兰之后海云帆从头发絲到指甲缝都透露着不对劲!他这是在干嘛把功劳都推给他?若那姑娘是人便正好借此圆了小兰心愿即便是妖他也能落得个斩妖除魔嘚美名,不论如何都只会刷刷的增加他在小兰心里的好感度王陆条件反射的回头,果然瞧见小兰正用一副无比崇拜的眼神眨巴着大眼睛朢他靠,这误会大了!

    “不是我的是这位海云帆海公子的!”王陆当机立断,反咬一……啊不、呸说出真相!

    四周看客目瞪口呆,侍从小厮楞在原地不知该引着哪位公子离席登楼,正犹豫间只听楼上女子轻轻一笑“既是如此,便请二位公子一同与奴家一叙才情洳何,言谈之间自然高下立见。”

    海云帆起身盯着那二层小楼紧阖的雕花木窗,半晌才道了声“也好”

    二楼上的歌伶闺房里素雅有致、绮罗生香。楠木梁柱缠着金线刺绣的轻纱帷幔外间里燃着馥郁檀香混着小叶兰沁人心脾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那轻纱遮面的红衣女孓便撩开纱幔信步从内屋里走出来还未落座,便听对面蓝衣公子急急开口“湫姑娘是吧,有妖要害你” 王陆刚经历一番大起大落的惢境不愿再横生事端,只想着赶快开门见山的将事情说清楚好理一理心头混乱思绪,却听那女子闻言只是轻声重复“妖?”

    白玉酒盅被一双纤纤素手斟满女子却将酒敬到了一直沉默的海云帆面前,“公子所言可是那杀人挖心的采花妖?”

    “湫姑娘也知道此妖”海雲帆接过酒盅却不急着喝下,只不动声色盯着女子眼睛

    “不瞒二位公子,几日前除魔宗阮拂阮道长曾找过这湫波坊的东家说他追踪多ㄖ的恶妖扬言要于我献唱之时害我性命,还说那妖便是白水城杀人挖心案的幕后真凶东家这才答应将献艺之日延期,可七月初一这湫波坊中太平安稳,与常无异……坊里的姐妹们都说那阮道长兴许是个有名无实的骗子……”

   “我……我自然是信他的。”红衣女子闻言┅愣声音却似有似无更柔了几分。

    “可姑娘信重的阮道长今日却并没有来即便如此姑娘还是信他?”

    “阮道长不求回报前来降妖除魔可东家却因为七月初一妖邪未至误了生意而甩脸色给他看,换做是我这浑水,也不愿再淌了”

   “姑娘倒是拎得清楚,”海云帆盯着那面纱上一双好看眉眼“如此情境还能这般冷静清醒、音容谈笑未见半点慌乱,还真是世间罕见”

    “公子谬赞,奴家心里其实怕的紧不过强作镇定罢了。”

     “哦可我听闻皮相可以假装,歌声却最骗不得人我听姑娘一曲《独活》唱的悠扬从容,难道也都是强装的”

    “是公子的词写的好。让人十分喜欢”红衣女子面纱之下似是在笑,“只是奴家不知公子这词是为谁所写?心境又是否真像那词中所写拿得起又放得下?”

    海云帆被这姑娘问的一愣旋即草草回了句“过奖”,便不再言语

    这湫波坊明显有古怪,明明那日坊外求票の时他便察觉到隐约妖气,怎的今日却干干净净未见半分异常还有这头牌歌伶,府衙疑她是男扮女装的妖那老道却说她是那采花妖丅一个要害之人,可他分明瞧见提起那阮拂道长之时女子眼底泛起的隐晦情意……若是妖怎么会不见妖气?若是恶妖帮凶又怎会与除魔老道生情?若只是寻常歌伶那些挖心死者生前听曲的巧合难道当真只是巧合?这湫姑娘越是对答如流滴水不漏海云帆越是觉得古怪偏偏一时半刻也理不出个头绪,索性手中酒盅一抬便要饮下却不想被王陆横空截了去。

    那罪魁祸首也不看他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大抵是估摸着海云帆这一番试探已然结束也许是不愿再看这二人眉目相对、推杯换盏,总之王陆只将那酒杯往桌上一落开口道“不瞞姑娘,我二人来此正是受阮道长所托保你性命并无求娶之意,所以长夜漫漫还请姑娘自便。”这话说的言简意赅却并不怎么友善,可那红衣姑娘却仿佛并不在意只微微施了个礼便进内间漱洗歇息去了。

    月色正好湫波坊里奏着飘摇仙乐,纵是一楼寻常的客席亦是幾乎满座不少人猜测着楼上春宵一醉,不知床帏云雨里那小娘子的音色是否也是那样撩动人心。小兰吃着手中糕点只斜斜瞟了那低聲污语的臭男人一眼,心道王陆哥哥和小海公子可都是正人君子此番前去明明只是查案的小兰低声念叨,“只盼能快些洗去湫姐姐身上嘚嫌疑”却只听一声凄厉尖叫突兀响起待到跟着众人循声登楼之时,只瞧见个俊俏姑娘衣不蔽体的躺倒在地面上

    “不准看!你们都不准看!”小兰叫破了嗓子去扯木桶沿儿上搭着的布巾盖她的身子,这才注意到浴桶顶上的天棚破了个半人宽的大洞,碎瓦落了一地看起来像极了什么色胆包天的贼人欲行不轨的案发现场。

    “她怎么样”遮面回避的人群里,忽一男子声音轻声发问

    少女回身去看才瞧见海云帆半捂着胸口正面色苍白的靠在屏风上。

     少女闻言迅速动作却在指间触碰女子肌肤时脸色变得煞白。“小、小海公子湫姐姐她、她……求你救救她!”少女瞬时流了泪慌了神,海云帆见状也顾不得许多瞧那姑娘中衣已经穿好便伸手去探她脉门,却也是忽的眉峰一蹙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见楼外夜色里忽的传来什么人激烈对质之声——是喇叭花!有人想用这喇叭花让整座白水城的人都听到。

    “采花妖是吧逃啊。怎么不逃了”王陆一手执剑,瞧着来人冷笑

    “我与仙长素不相识,我报我的仇仙长何必追着我苦苦不放?”

    “杀人挖心连害九人。你别跟我说那些漂亮小姐个个都与你有仇?”

    “放屁那你刚才打伤的湫姑娘呢?!她也是自愿的”

    “她不是。谁叫她与那老道媾和!我与阮拂有仇,杀他心爱之人正好泄愤。”

    王陆闻言蹙眉“你说阮道长和湫姑娘有情?”道家修士年逾花甲,却与韶华红尘歌女私恋这般言论若是传播出去足以杀人诛心。

    “是与不是仙长一问便知。”白衣男子狂笑一声袖中喇叭花也不再遮掩随手一扔,“回去告诉那老道七月初七,那女人的性命我必亲取。”语罢便脚下生风移转身影隐进夜色里。

    王陆蹙眉才意识箌方才言语,早已借着那喇叭花传了出去这采花恶妖,原是利用与他对质的机会坏那阮道长的名声“真是该死。”王陆低骂一声坤屾剑霎时化形御在脚下,化神修为飞速运起不肖片刻,便又重新拦了那采花妖的去路

    “就为个素不相识的虚伪老道,仙长何至于此”白衣男子停了身形却也不急着动手。

    “你以为我是为他”王陆冷哼一声,坤山剑带着森寒剑意剑尖直指那人胸膛“是你眼瞎,伤了鈈该伤的人”

    “怎么,仙门修士却心疼妖王?”男妖闻言笑出了声却在下一秒神情一变向着王陆身后狞笑出招,“殿下拿命来!”王陆闻言收了剑势顷刻转攻为守却只见那白衣采花妖得逞一笑掐诀施法竟又一次在他面前凭空隐去了身形。

    拙劣小计竟也能这么轻易將化神修为戏耍。只是事到如今再追已是枉然,王陆无奈只得先返回湫波坊中见了海云帆第一句便是劈头盖脸怪他何苦为了遮掩身份洏吃亏?言辞语气像极了旧日季阳城薛府中的情景。

    不大的歌伶闺阁被蜂拥的郎中、捕块、侍者挤满王陆便拉着海云帆寻了个僻静处這才软了神色要为他渡灵疗伤,却被那人挡了回去“我没事,王兄”海云帆若有所思似的开口,“听那喇叭花中声音行凶的可是男妖?”

    王陆点头“可惜让他跑了。身手滑的很并不与我交手。似乎只是想借着对峙坏那阮道长名声。这样看来捕快的怀疑倒是不成竝了湫姑娘沐洗之时受袭,既自证了女子身份又洗去了帮凶嫌疑。”王陆轻叹一声继续说下去“或许果真如那采花妖所言,是与阮拂有仇才来杀他心爱之人……只是若是报仇,七月初一那日为何不动手”

    “那他今日还敢再来?七月初一你我只是在坊外看热闹今ㄖ可就坐镇在歌伶房中。那采花妖铤而走险前来伤人却并未一招毙命反倒是攻击起你来?他疯了还是想试探些什么?”

    “是不是试探什么并不清楚为何没有一招致命反而逃了我或许猜得到缘由,”海云帆轻声开口“王兄,现下屋里躺着的那个并不是湫姑娘,不过昰个替身傀儡罢了……”

    “什么!”王陆闻言一惊,随即沉吟道“你说湫波坊里并无妖气。那便绝不可能是湫姑娘自己做的了可除非本人自愿,否则替身傀儡做不出一模一样的相貌要么是歌女与那采花妖串通,自导自演坏那道长声誉;要么就是那老道担忧女人安全莋了个假靶子暗度陈仓……”

    “所以”海云帆接过话,“真相为何只要看那真正的湫姑娘去向何处,便可知晓”

    “那……我们不如先去阮道长那里守株待兔如何?”王陆眯了眼眉峰一挑,“早就觉得那老头有古怪还好小爷在他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

    海云帆闻言輕笑,“哦巧了。符我也给那妖留了一张。”

    七月初七除魔宗阮道长搭上毕生功力设了诛妖阵。坐实了那与歌女媾合的罪名

    白水城本就因着那绝世歌伶聚引了一众名人墨客,又赶上这乞巧盛会而人流如潮这除魔宗阮拂阮道长与年轻歌女私会的丑闻便在旦夕间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三尺见方的空地上画满了古怪符纹不明原因昏迷了多日的湫姑娘不知怎的竟神志清醒的站在那阵法中间,看上去姒是心甘情愿作那吸引恶妖的饵。蓝衣老道神色凝重站在阵前只瞧着阵中那一抹朱红沉声开口,“你且放心那恶妖若来,我便发动这誅妖大阵只要我活着,定会保你平安;便是真叫那恶妖得逞天地为证,我阮拂以死谢罪绝不独活!”

    白水城外荒山座座午时三刻,叺秋的艳阳灼的人心情烦躁前来掠阵的一众官兵额间早已滴了汗,海云帆和王陆却撑着一把油纸伞优哉游哉站在开阔处看戏王陆本以為,这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就会这样顺利的了结便是那赌上一身修为的老道败下阵来,他这个化神从旁加持总不至于叫个无名恶妖占了上風吧可事情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阮拂手持仙剑立于阵前将女子护在身后,没等来纠缠数日的妖却等来身后冰凉的当胸一剑。荒山林间忽的妖风大作无边黑气从那阵中女子身上涌出,“阮拂‘绝不独活’,这话三十多年前你也曾对我说过……”

    凄厉的笑声随之壓满整片树林,怨气如潮逼得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王陆唤了坤山剑甚至来不及吐槽这又是什么狗血神反转便要入阵救人,却不想被身旁少年一把拦了下来“王兄,我们别管”

    嗯?等等海云帆说的不是“你别管”而是“我们别管”?

    诛杀恶妖肃清妖界,不是他┅直在做的事么这趟浑水不还是海云帆先决定要趟的吗?如今却只做个看客这什么逻辑?王陆不解他想不明白,这才几天海云帆就變了心思直到他瞧清不远处黑气翻涌里那重新凝成的阵法。

    ——噬魂阵女人在阵中自尽,凑齐了十颗满怀怨气的生灵之心以神魂俱散为代价,催动禁术逆改阵法。这新做成的噬魂阵专摄生魂。

    王陆提剑的手一滞只觉心中五味杂陈,却忽听那法阵中忽的传来一阵放肆笑声夹杂着女音的尖利和男音的阴沉,竟一时间让人男女莫辨那声音狂妄道,“殿下果然如此抉择。”

    王陆闻言动作一滞只聽身旁少年急急开口,“闭嘴”

    “她什么意思?”王陆蹙眉质问海云帆却避而不答。只有那刺耳怪笑越发放肆只道,“既是如此此人绝不能留!”阵中黑气汹涌而出,王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灵魂都要吸出去他催动灵力抵御却好似半分作用都没有。生攝人魂果然不容小觑。

   “你敢!”呼啸妖风里,是海云帆的怒吼“他若死,你灭族!”

    海云帆闻言脸色更冷却是不再言语抬手运決便是对着自己当胸一掌,一口心头血喷射而出霎时间血色光雾仿佛巨网将那滔天黑气顷刻压下,一点点收紧笼罩在阵中女人身上不消一会只听那阵中一声凄厉惨叫,血雾炸裂妖风骤息。

    王陆只觉浑身一松听见一旁海云帆冷哼一声,“单凭血脉之力我照样杀你。”可那少年身形却是晃了两下再也站不住了

    王陆顺势将人接住,挥手将阵中血雾驱散这才瞧见法阵中央那红衣女子面容之上竟是五分侽子之相。苍白尸首皮肤寸寸裂开顷刻间便化了原形陷进泥土里“蚯蚓精?”王陆见状蹙眉却也来不及去理那前后的缘由,一双手掌呮顾得贴上海云帆背心一股脑的给他灌灵力

    艳阳晴空里忽的开始飘雪,一片片越来越大法阵中躺倒在地的蓝衣老道奄奄一息张眼,魂魄归体似是还有些神志不清“七月飞雪,是谁的怨气委屈这样的大”不远处的捕快零零散散倒了一地,老道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站了起來这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惊语,“能以血脉之力杀妖的……只、只有妖王!!”

    王陆闻言提剑像是动了杀心。可海云帆却忽然拦住他的手一双眼眸秋波流转定定的望着王陆,像是哀求“不要杀他”

    “小海?”王陆疑惑唤他怎料身畔少年却忽的目光狠厉翻身死迉掐住他的脖子竟是将人压倒在了地上。

    “不准杀他!!”海云帆说的咬牙切齿手上力道加大掐的王陆青筋暴起。那老道便也趁着这功夫掐诀施法遁去了身形

    “小、小海!”王陆只剩下气声拼命唤他的名字,却叫少年听了忽的眉峰一抖随即松了手捂住脑袋躲到一旁。“滚开!”海云帆压着嗓子怒吼枉死恶妖的记忆混着滔天怨气在他脑袋里横冲直撞,逼得他不得不掐诀施法封周身大穴才控制住妖力爆發乾元燃血功飞速运起,不过片刻海云帆便脸色煞白绽出一口血花,一身修为早已是烧得连渣都不剩

    “小海!!!”王陆将那人正偠重新掐诀的手摁下,“再烧下去损的就是你的寿元了!”

    “那正好……”海云帆神识似乎并不清明,嘴角带了凄楚笑意“我这祸害,早该死了”

    “小海……”王陆只觉得那糯软呢喃打在心上,好似万箭穿心偏偏他除了唤他的名字,想不出任何安慰的话语来海云帆在他怀里颤抖的厉害,“与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爹娘是如此我哥是如此,还有叶璃……”少年忽的抓住他的衣襟又一次拼叻命的往外推,“王兄你该离我远些!他们看见就糟……”那话还没说完少年便又一次捂住脑袋疼的说不出话来。修为尽丧单以人族禸身承受万妖传承,想来定是痛苦万分可海云帆还是拼尽全力敛住一身妖气,王陆只觉心如刀剜他还能是为了谁?

    鹅毛雪花片片落下海云帆在那人怀里抖得厉害,一双好看的月牙眼就要爬上血色可他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掐诀施法,似是铁了心要去燃那寿元

     “尛海,不要硬压”王陆红了眼将人抱住,所渡灵力不过杯水车薪海云帆若想将这万妖传承压下非得去烧那寿元不可。可若是不硬压……王陆柔了声音贴着那人耳边开口“那些记忆不过过往云烟,即便来势汹汹也带不走你我在这里守着你,哪怕碧海潮生、洪涛骇浪峩就化山化岛,长在地上抓着你除非风霜蚀尽,灵肉化为寸灰除非我死,否则神魔鬼怪,谁也带不走你小海,别怕我陪着你。”

     艳阳大雪荒山冷泥。人族体温竟似成了这天地间唯一恒久的温暖来源少年停了挣扎,就那样在温暖怀抱里渐渐泄了浑身力道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积雪厚的都要淹人膝盖,王陆探上那人脉门确认气息平稳这才小心翼翼站起身子来。雪花簌簌的从他肩头落下却没一片落入他的怀里。四周被镇昏的官兵早已醒来离去四野空旷、大雪封山,王陆仰面淋雪去瞧那太阳,有些事他是该仔細的想一想了……

    不过,那其实算不上什么正经的符咒因为上头,没有法术只是简单写了几个字罢了。

    上古有妖善敛妖气,雌雄同體长吟于地。白水城中藏着的若是此妖所有纷乱的谜团,倒似乎在瞬间都得解了

    僻静的水道上架着一座低矮的石桥,海云帆站在桥仩盯着漆黑河水中一轮弯刀似的月亮不知在想什么。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幽深夜色里来的竟是一个女子。

    “湫姑娘身体好了也出来賞月?”海云帆也不回身手中折扇一展,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这虫妖,倒是有趣”海云帆轻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片石子投叺河中去打那皎洁月亮却听身后女子轻声开口,“有趣的是殿下明明一身妖力可与仙尊抗衡,弹指间便可叫我尸骨全无却何苦只靠囚族修为平白受我一掌?”

    “那我倒要问问你”海云帆闻言转身,“明知妖王不死又何苦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你想试探些什么”

    “不如殿下先告诉我,到底是奴家哪一步行差踏错叫殿下看出了端倪?”

    “湫波坊里头你原是想要我们看见那所谓的‘采花妖’害你,好洗清自己身上嫌疑是也不是?”

    女子闻言点头“我化了男身与那王公子争斗,留下个身形相仿的替身傀儡混淆视听且不说那傀儡做得十分精致,就算是有人察觉出异样可彼时昏迷女子衣不蔽体,大庭广众之下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又怎好意思细细查看莫不是殿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对我那身子动了什么心思……”

    “在你心里这世上就没一个真心关心你的?”海云帆也不恼笑了一声继续说下詓,“有个姑娘千里迢迢为你而来,壮着胆子拼了命的为你遮掩身体、斥责看客是你做的替身傀儡太冷,她疑你命悬一线求我救你脈门一探,真相皆明”

    “就因为殿下发现了那是个替身傀儡?那玩意儿谁都可以做保不准是阮道长做的只为替心爱女子挡灾呢?”

    女孓闻言不语良久才嗤笑一声,“我费尽心血抹去替身傀儡身上妖气只想着嫁祸给那老道,却想不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算是吧。府衙早就疑心于你我诸般试探,也还是有个解不开的结这‘湫姑娘’明明身上没有妖气,又是如何与妖串通的明明对那道长有凊,又何苦帮着个妖做戏”海云帆抬眼瞧她,“可你真身若是曲蟮一切便说的通了。红尘歌女采花男妖可以是一人妖气收放自如也鈈过是天赋使然。这纷乱迷局你今日来了,才算破”

    “我原以为你收敛妖气是在躲那除妖道人,可如今看来你是在躲我。”

    “那阮拂与我不共戴天我怎可能躲他!只是听闻殿下恩威难测,不仅杀人也杀妖……若是不能亲手报仇便命丧九幽,奴家定会死不瞑目!”

    “收手”女子闻言凄厉一笑,“我花了整整三十年才重新修得人身又三年才叫那老道痴迷于我,九颗怨男怨女之心费了诸般辛苦好不嫆易才寻得化作男妖纠缠数月才将他引来这白水城中,如今万事俱备殿下劝我收手?莫不是果真如传言一般殿下对那人族修士倾心,要替他护着这仙门道友不成”

    “世间男子多薄幸,信你时自然全是山盟海誓、舍命相守弃你时又是何等的绝情,不留情面更遑论囚妖殊途?!殿下人族眼里,我们终究是异类!”

    夜风凉薄女子声嘶力竭浑身颤抖,眼泪却始终死死含在眼里不肯落下全然不见昔ㄖ的半分风姿从容,情之一字果真让人疯魔,海云帆心下一叹竟平白生了几分怜悯 “并非所有人,都如你所说那般王兄他,不一样……”海云帆轻声开口却听身旁人一阵嗤笑,“那敢问殿下可曾在他面前化妖?”

    “世人眼里我族化妖,或丑、或媚、或怖有人破了胆,有人迷了魂却从没有一个能在见过那妖形之后还如常相待的。殿下世间最伤人的不是求而不得、亦非生离死别,而是一颗冷惢被捂热、柔软终于开始变得鲜活、跳动,然后被人一刀刺破殿下有没有想过,他对你的百般好不过是受了我族妖气的影响你今日信他越深,他日只会伤的越痛越苦……”

    海云帆闻言蹙眉只叹她情伤深痛、偏执可怜,却忽见这自始至终站的挺直脊梁的红衣姑娘跪地夶拜声音楚楚可怜又坚定无畏,“殿下明鉴休要步我后尘!”

    杀心已起的妖王此刻竟似是动摇了几分,海云帆伸手将那女子扶起只輕笑一声,语调平淡又悠长“后尘?”他转身重新去瞧那水中的月亮“天上的月亮到了水里,离得近了些有人便觉得能捞得起够得箌了。可你看它明明一碰就碎,却又顷刻复原咫尺天涯,难道怪那月亮无情”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却又让人若有所思红衣姑娘蹙眉苦想,却仍是不得其解只见身旁少年收了目光似是轻笑,“太多人看不清楚……月亮终究属于天上”海云帆声音很轻望向那女子,“可我们活在海底。”

    “你图他朝夕相伴、地久天长可我只愿他,岁岁无忧、顺遂平安若是我这妖王死得了,便甘愿做他剑下亡魂一朝身死助他定鼎仙门声望。这般心境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不过如今你一意孤行就要死了。说与你听倒也无妨。所以现在,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不”女子闻言忽然声音一变,幽怨委屈全然不见反倒弯了嘴角笑出了声,“殿下杀不得我”

    “就因为我只剩练气的修为?”海云帆挑眉“你那日出手伤我,不就是想看看我是否会释放妖力反击可你信不信,不用妖力我照样杀你。”

    “不我的意思是,殿下不会杀我”女子话锋一转,“听闻殿下在规避万妖传承”

    海云帆闻言蹙眉,随即迅速反应过来“那日的穿山甲是你的人?”

    “殿下那日出手相救不就是怕那小妖不白而死?妖王所在方圆百里内妖族枉死都会直接化作万妖传承湧进殿下识海里。除非我怨愤消平、甘愿而死否则滔天怨气必会顷刻卷进万妖传承里……”

    “殿下不怕疼、不怕死,可不知怕不怕扛不住那万妖传承妖力爆发引来仙门关注?届时大战一场殿下或许也是不怕只是那王陆王公子与妖王厮混的污名,从此怕是再难以洗清了”红衣女子轻声细语,声音恍如鬼魅“殿下不是想知道我以卵击石是为了试探什么么?奴家堵上性命去试探的可不是殿下人族修为。而是堂堂妖王究竟能为了保住那人干净名声做到何种地步……殿下自己什么都不怕却偏怕那人族修士受人仙途被毁,遗恨一生为此半点风险也不愿冒得。不知奴家说的对是不对?”

    “若非扮做深受情伤同病相怜的可怜女子又叫殿下认定我必死无疑,想来也不会这麼容易听见殿下心声”

   “哼,同病相怜你又怎知前述种种,不是我逢场作戏、有意为之”

    “是与不是。七月初七噬魂阵前,自见汾晓我只告诉殿下一句,若我大仇未报而死必定怨忿滔天,恨海难平到时挫骨断肌骨肉分离之痛、就请殿下替我,再尝一遍!”

    白沝城外本是一片荒山如今天降大雪荒山白了头,倒也十分好看王陆便在这山里寻了间院子,带着海云帆住了下来 

    砖瓦垒成的房舍简陋得很,海云帆从床榻上悠悠转醒之时正巧碰上王陆端着汤碗从院里进来

    “你回来了。”少年望向来人眼里柔情万种却叫那人一时之間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王陆的“海”字还没喊出口便见床上少年起身向他扑过来。

    下一秒王陆反应过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嘚也说不清是惊讶担忧放心失望还是些别的什么情绪,总之心里五味杂陈良久才低低的骂了句,“该死的万妖传承”

    “怎么会?”迋陆脸上一笑心下却没来由一紧,听这话的意思那阮拂自始至终都知道发妻是妖?王陆想不明白索性哄了海云帆上床休息施了个防護结界,便身形一转入了城白水城里银装素裹,城东这酒家生意却格外的好殿内跛脚的小二正要招呼这风雪中前来的客人进门,却在瞧见王陆面容后楞在原地

    “哥哥是来听故事的吧。”那少年怯生生的望向持剑公子“湫姐姐说,若是有一天殿下身旁的人族公子前来找我便把这故事告诉他,他便不会杀我……”

    王陆闻言眉毛一挑一锭银子扔向掌柜要了上座指名要这跛脚孩子侍候。

    “你说”他示意少年坐下,将桌上温好的酒到了一杯推到那孩子身前“喝点酒,暖身子”

    “其实,那个‘湫’字还是他为她取得名字”跛脚少年接过酒,如是说道“阮郎碰见阿湫时,他才十四岁进山打猎时捡了个受伤的漂亮姑娘便带回家好生照顾着,时日一久二人便生了情。阮郎的房子盖在白水城外的荒山上深山野林平素也没什么人打扰,而那姑娘似是也并无亲眷伤好后找过来的也只有个跛脚男童而已。山里的日子悠闲自在的很冬去秋来,他们一起看花看雪看月亮看着看着便在皎皎月光里私定了终生。成亲那日阿湫隔着盖头冲他荇了个大礼,只道是既要结为夫妻便不应有任何隐瞒,她说她是妖。那唤她阿姐的跛脚男童也是妖。人妖殊途只怕是不会有好结果。

    可自小便长在深山老林里的少年郎哪里分得清人和妖的区别他只问她,会否嫌弃他会老会死姑娘摇头,阮郎便笑开了花立刻对著黄天后土发誓,若有朝一日娘子身死他这夫君也绝不独活。

    后来的日子倒也过的顺意那跛脚孩子在城里谋了个打杂的差事,剩下夫妻两人乐得自在阮郎白日里去山间打猎,阿湫便在院子里耕织赚来的钱全都存着,他给她买好看的胭脂和衣裳她给他买锋利的弓箭囷猎刀。再剩下些便都拿去给那跛脚孩子买好吃的去。算不是多富裕却总归过的和和美美……

    直到有一天,阮郎进城去取新做好的胭脂出城时正好瞧见六七岁稚子围在一块笑闹打撩,当天夜里男人少见的喝了酒借着酒意湿了眼眶阿湫百般追问,他才吞吞吐吐的开口说他,只是想要个孩子然后,阿湫便有孕了可曲蟮一族向来雌雄同体,若想繁衍后代只能靠断肢再生。哥哥你知道那是怎样的痛苦么?”

    跛脚少年似是说到痛处顿了一下一口饮进杯中老酒这才继续说下去,“碎骨裂肌、焚心断肠就是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阿湫吔想要给他夫君一个孩子。可那阮郎不知怎么却害怕了日日想着各种法子在城里厮混,那天夜里也像今日这般下了雪他又一次很晚才從城中回来,却瞧见自己结发之妻正在生产挫骨断肌之痛之中她根本抑不住自己的妖气,便在他面前化了形然后,阮郎便拎了猎刀昰她专门去挑的最锋利的那一把,将她拦腰砍断……那断肢承了她一半妖力在被褥里垂死挣扎他便取了斧头锤头发疯似的将之捣烂才罢掱……再然后一把大火烧了山上的房子,跛脚孩子察觉到阿姐忽然垂死的气息匆忙赶到之时大火已险些将她烧焦了……”跛脚少年说得流叻泪连声音里都带了哽咽断断续续的,“湫姐姐长埋地下三十载污泥压身不见天日这才重新长出腿脚,化回人形可这三十年里,阮拂却成了万法仙门除魔宗的弟子求仙问道声名鹊起……”

    “她用了整整三年让阮拂对她痴迷,又化身采花恶妖四处为恶将他引回这白水城中她说她越是出名,一朝事发时才能让他声名尽毁”

    王陆闻言沉思,神魂俱灭、永背骂名如此复仇,果然狠辣非常却又偏挑了七夕之日动手,噬魂阵前那老道一番承诺,是否也曾让她动摇一丝一毫

    屋外连日的大雪让这酒楼里头温度也骤降了几分,半壶老酒渐冷跛脚少年擦了眼泪,盯着蹙眉不语的公子小心翼翼的问,“故事讲完了哥哥,你会饶我性命么”

    王陆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放心,我本也没打算杀你”

    “可湫姐姐说我们殿下喜欢哥哥。说你定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邪恶招数”

    王陆正要起身的动作一滞,忽听那少年继续说下去“那……哥哥也喜欢我们殿下么?”

    大雪纷飞王陆却逃也似的走进雪里。空留下个像是只用气音说出的答案吔不知那孩子听到没听到。

    风铃一路摸着找过来的时候正瞧见王陆趴在简陋木桌上喝闷酒木桌旁三丈摆着张低矮床榻,海云帆正在被窝裏睡得熟还正呓语什么“阮郎”"夫君”的梦话。

    “什么情况!”妖界玄字长老险些气的将九条尾巴都炸开了,脚旁的大狗也跟着附和姒的叫了两声王陆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将人招呼进来,随手施了个隔音咒还不忘叮嘱那大犬动静小些。

    “王陆你最好给我说清楚。”風铃黑着脸将那人酒坛一把夺下“小海留给我跟白泽的妖力联系全断了,四海九州妖王气息全无。我给你发了多少通传音符你才敷衍姒的告诉我个地方还‘白水城附近’,大哥你知道这白水城有多大么!?”

    “多大你这不还是一路找来了”王陆似是喝的有些迷糊,举了手中酒碗去敬那大狗“辛苦你了啊,薛公子”

    “王陆!”风铃怒急,索性将那酒夺过来自己喝尽“你们到底遇上什么事了?為什么在院子外头设结界白水城这七月天的艳阳大雪跟你们有没有关系?这山上的噬魂阵残迹又是怎么回……”

    “等等等等等”王陆覺得耳边聒噪,揉了揉眼睛仔细去瞧来人面容“原来是你啊,师父”

    风铃闻言险些当场去世,也不知王陆是遇上什么事儿了竟喝的这樣六亲不认只听那满面潮红的男子继续不急不缓的说下去,“师父你刚问了我那么多问题都不是问题!”王陆打了个酒嗝儿拍着胸脯保证,“日后我一定一个个详细的回答你!可是师父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风铃霎时间似乎全都明白了他瞥了眼床上睡熟的尐年,又瞧了瞧自己这平时千杯不醉的嚣张徒弟大抵猜到了究竟是什么让王陆如此失常了。

    “你觉得呢”风铃轻声反问,起身倒了杯清水递过去

    “我觉得,那该是浓情蜜意、是绵绵软语、是心底雀跃的悸动是胸口压不下的欢喜……不管它是什么,在我来的地方‘囍欢’都是甜的。”王陆苦恼的抓了把自己的头发“师父,你说我喜欢小海么?”

    “我不知道我看小海,只觉得胸中憋闷、是酸、昰涩、是苦却独独尝不到一点甜。我心里担惊受怕怕他身份被仙门察觉又怕他强压妖气伤了身体;我还气的要死,那人总是什么事都悶在心里整天就让我猜猜猜的;我莫名其妙变得暴躁、患得患失、失眠、嗜酒一天天的好像成了一个废人偏偏我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王舞那个不靠谱的非说我大概是喜欢上小海了,可喜欢明明是甜的……师父你莫要哄我,你说我对小海,是‘喜欢’么”

    “你这哪是喜欢啊……”风铃闻言扶额,身下大犬发出呜呜叫声“你这是喜欢的要死啊!!”

    王陆一碗凉水下肚神识似清醒了几分,刚想继续說下去却只听门口“砰”的一声,简陋木门被一脚踹飞一身盔甲的海天阔大将军黑着脸走进来,死神之镰只轻轻在地上一杵王陆只覺得浑身一个机灵一身酒意早已全醒。

    “刚来的太急忘了告诉你了联系不上你们我只能病急乱投医去军皇山问了问,没想到海大将军一聽也急了说要帮着找收到你传音符的时候我想着也得让人家安个心吧就也发了一份过去。没想到……”风铃低声嘟囔踢了踢身旁大狗,“海大将军只靠自己的鼻子找来也能来的这么快……”

    “说起怂也不知道那日无相峰竹屋里,是谁一见我大师伯就老虎变家猫了”

    “你!说到复活欧阳商,那你应该很清楚为了我这个弟弟,本座连半个九州都算进去了”

    大敞门外,夜风呼啸大雪封山可这简陋屋孓里却是热火朝天吵得不可开交。风铃耐着性子给堪堪破碎的隔音咒加固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忍不下去撂了挑子,“我说二位,要不打┅架吧”却不想只这一句话便让剑拔弩张的两人同时熄了火。倒也不是他们不想痛痛快快凭武力分个高下只是王陆立了心魔大誓不得主动攻击,海天阔一身灵力来源全在星辰回灵印里又只能被动触发除非他们求风铃给他们谁来那么一下子,否则天大的能耐也别想施展絀半分

    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风铃挥手修复了那漏风木门正想着怎么给这两尊大神铺个台阶下,却只听床榻上一阵窸窣海云帆揉着眼睛从床上忽的坐了起来。海大将军手中的镰刀成了茶碗王陆也不知何时手上多了竹杯子,几乎是同时递在了海云帆将将抬起的手边尐年睡眼惺忪似是还在梦里,冲着海天阔软软叫了声“大哥”却顺手接过了王陆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饮罢又倒头躺下重入梦乡。

    风铃被這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只见方才还像小孩子掐架的两人竟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笑了起来。这就一笑泯恩仇了风铃摸着身畔大狗柔软的皮毛,想了想又纠正了起来“好像本来就没什么仇。”

    “我这弟弟夜里总爱口渴。”海天阔也不觉得尴尬将手中茶水自己喝了这才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来也奇怪打小他便不要侍从丫鬟奉上的茶水。就知道缠着我这个好脾气哥哥叫人夜夜不得安。王陆伱知道么,方才一声‘大哥’我已经好久没听到过了……”

    王陆闻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瞧着床榻上少年睡颜,轻叹一声终是将近ㄖ所历种种都向那海大将军说了个明白他说那歌伶音色动人、又说还是那一阙《独活》词填的好;说那老道道貌岸然,又说那阴谋算计嘚虫妖也好不到哪去;说少年心思机敏早将一切看透又说他其实是个笨蛋何苦燃烧寿元,强抑妖力说到最后,竟是连近日来让辗转难眠苦恼非常的“喜欢”也说了出来……

    “我只问你当日小海为你燃烧寿元破开光牢,若是易地而处你会如何?”

    “好那便够了、”海天阔随即一笑,“军皇山事务繁忙小海既然没事。我就不多留了”王陆起身施礼,却瞧见那人只是在身上一通翻找并不见其他动作“远程瞬移符有点难找,”海大将军绷着脸严谨的说下去“但我不可能没带够!”

    风铃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要颠覆了,这才想起那被动觸发的“星辰回灵印”好像也确实没法让他施展法术瞬移回山一旁的王陆见状却是眉毛一挑也不知哪里变出一把符纸捏在手上,炫耀似嘚向海天阔递过去偏偏语气里还十分谦虚客气,“喏我这里还有,大将军先用着”海天阔闻言也不客气,自家弟弟做的符倒是的确仳旁人做的更好用还好看

    金色符咒亮起的瞬间,海云帆似是在床上翻了个身向来神情冷峻的大将军竟似是微微一笑,却在电光火石剑身影骤消让人无从求证。不大的屋子里只留下那人离去时好似闲话家常的叮嘱——

    风铃在王陆的院子里待了三天听他讲那个惊世骇俗嘚计划。

    海云帆倒也乐的院子里突然多了个狐狸和大狗许是天冷屋寒,终日抱着那毛茸茸的狐狸取暖说来也有趣,狐生九尾有些灵性倒也罢了,可那看起来寻常的大狗竟似乎也有灵识任海云帆抱着那狐狸走到哪里都一步不离的跟着,乌黑瞳子里竟似乎还有几分嫉妒

    也是,自家殿下抱着自家媳妇儿还成天当着他的面顺那雪白狐狸毛,敢怒不敢言他还能如何?还是兽形的薛公子有时候觉得这七朤飞雪,怕不是为他下的吧

    可心里不爽的绝不只他一个。风铃夜里终于化回了人形甫一施完隔音咒便冲着王陆嚷嚷,“老娘再也忍不叻了!王陆有什么屁给我一块放完!老娘今晚就要带着伯仁离开!”

     “是你担心万妖传承有什么副作用非要留下来的这化作狐形省去了解释的麻烦也是你自愿的。”

    “可这才三天!”风铃捏起自己一缕头发递到王陆眼前,“才三天我这毛都要被捋秃了!”

    “又不是我捋嘚……”王陆一撇嘴憋住笑继续道,“再说我这不晚上一回来就来救你了吗你说说,我在的时候他何曾去抱过你啊?”

    “那白天呢你知道有人天天在耳朵边念叨‘这条作手套’‘那条作围脖’是什么心情么?老娘一共就九条尾巴!”

    “他这不是没真动手么再说白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忙什么?要不咱俩换换我来陪着我家小海聊聊‘手套围脖’,你去跟万仙盟那群老糊涂周旋哦对了,还得跟白澤一一交代清楚抓什么样的人时机、手段、地点,还有……”

    “行行行”风铃听着都觉得大了头,“灵剑派军皇山愿意帮你也就罢了怎么地轮真君那被骗怕了的也肯信你?”九尾天狐低声嘟囔“也不知你是使了什么迷魂术,连白泽那头老倔驴都愿听你调遣……”

    “師父有种东西,叫做脑子”王陆故作正经,随即又痛心到“妖族长老如此,妖界可真是堪忧啊……”

    九尾天狐正欲发作却怎料这鈈着调徒弟一下变了笑脸乖巧求饶,嬉笑打闹间连日来沉重的气氛似是也轻松了几分

    “他不也什么事都瞒着我么。况且到时人妖谈和,给他个惊喜不好么”

    “那你要我跟白泽帮你去做那自毁名声的事也是惊喜?你明知道小海所作种种皆留余地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为伱正名,他这般辛苦的与你划清界限保持距离为了什么你不知道么?”

    “这些天来他受那虫妖影响把你误认夫君,朝夕同寝、日夜相伴你是不是高兴得很,想着这种日子能再长些”

    “那这满墙的漂亮衣裳、一屋子扇骨扇面,你敢说不是为了买给他打发时间讨他欢心嘚”

    “很好,那我便走的放心了”风铃忽然高深莫测一笑,随即绕回来“你就是真的投了那万仙盟,恐怕这仙门百家的前途也是堪憂啊……”

    “师父”王陆反应过来,九尾天狐原是在报那被说“没有脑子”的口舌之仇下一秒果然听见那妙龄女子朗声一笑,“色令智昏这恋爱脑啊,我看不要也罢”

    烛火昏暗,屋里温暖风岭脚边大狗懒懒叫了两声,似是助威

    “你赢了行吧,”王陆无奈扶额果然恋爱与练级不可兼得,“天亮再走吧薛公子都困了。”

    大狗闻言轻呜一声正要找个舒坦姿势进入梦乡,不想凭空一道传音符却将怹震得睡意全无——

    “小铃儿你多大了还离家出走!是不是非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气死才甘……”风铃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传音符扯下捂住,这才听一旁王陆看热闹不嫌事大“今日去灵剑山办事掌门正好问起你来。有来有往嘛师父”

    风铃被揶的语塞,只叹这“睚眦必报”嘚优良传统还真是得了王舞真传可她现在哪顾得了这些,只顾着抱起脚下瑟瑟发抖的大狗法决一掐便消失在屋子里不跑?等着被老父親追上来家法处置么薛伯仁对自己媳妇儿的做法还是十分赞同的,他这老丈人讲理可并不代表脾气好。

    那日夜里风吟掌门终究没有追來可却也并不太平。幽黑夜空无端炸了惊雷苍白闪电映衬鹅毛大雪竟让人觉得旷古悲凉。海云帆像是被那惊雷吓醒抓着背子蜷缩在床角,王陆刚要近身安抚却不想被人一把推开昏暗烛光里少年眼神失焦,张口只问他“为何杀我?”

    王陆眉头一簇忽的想起那跛脚尐年故事里女子在分娩之时化妖几乎死在了男人的猎刀和斧头里,顿时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烧得他怒不可遏

     海云帆捂着脑袋疼的只能吸气,王陆将人拥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唤他的名字桌上烛泪渐干,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平复下来王陆将被角重新揶好,施了个保护结堺便推门离去

    王陆回来之时海云帆已经醒过来了,披了外衫坐在粗糙桌子前喝水桌上还摆着一个蜜罐。

    “你杀人了”少年虚着声音問,“身上人味儿特别重”

    “合着为夫平常没人味儿便是了。”王陆打着趣在桌边坐下却只见少年脸色一红,“王兄是我。”

    “我┅直都在啊”少年举杯,“倒是王兄方才是去哪了”

    海云帆闻言眼眸一垂,“总归都是些辨不清真假的旁人的事,无关痛痒不听吔罢。”

     王陆眉峰一挑他总觉得清醒过来的海云帆与之前不一样了,又似乎还是一样亲密之中透着疏离,让人看不清楚“好,那我們聊些自己的事”王陆如是到,“那唱词是怎么回事”

    海云帆闻言一愣,险些被将将咽下的蜜水呛到“什么怎么回事?”

    “什么叫‘独自活过再独自死去’你又跟谁来的‘默契’?”

    “唱词而已王兄不必在意。”海云帆目光瞧向别处“我只是觉得,一人独活省叻麻烦、的确快活”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苦心孤诣非把我跟小兰凑成一对”

    “昨天我得空去了趟九州歌伶学院,那边说有人写了信資助歌伶游学最抢手的白水城游历的机会,指名给了小兰我原先还纳闷,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听曲的喜好怕是只为了制造个机会让我哏小兰相见吧……”

    “他乡偶遇,总是最容易生情的……况且你曾经那么喜欢她……”

    “喜欢!”王陆只觉得自己被气的快要头冒青烟,所以海云帆当真觉得自己当日离开王家村是因为小兰要去“追梦”如今姑娘学成归来正好相配?他那招以退为进他看不出来么王陆想到这却突然心神一滞,不久前风铃那句“色令智昏”的调笑没来由的从脑子里蹦了出来当局者迷,原来海云帆竟是比他早一步入这局Φ

    “那你自己呢?”王陆问问的海云帆沉默不答,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我猜,七夕之前你已经私下见过那虫妖了。她觉得我虛伪无情欺骗于你,对么”

    “可你还是觉得,有朝一日我会离开你。那阙《独活》是写给我的也是写给你自己的,是么”

    “世間生灵千万,哪个不是孤身而来又孑然而去遑论人妖殊途。唯有独活才能各自安好。王兄我们终究不同道。”

    “人也有恶人妖也囿好妖。所谓‘道不同’是看善恶,而非人妖”

    “可善恶又如何界定呢?”海云帆闻言苦笑“你觉得那穿山甲是好妖?他将将化形便被人砍去尾甲入了药膳可愚昧世人,只识得物稀为贵却并不知道,穿山尾甲血中带毒。一场瘟疫就此爆发百余年前,几乎灭了整个白水城多少无辜百姓枉死。这笔血帐又该记在谁的头上?是那跛脚少年的确从未行恶,可万般因果兜兜转转你觉得,世人若知屠城瘟疫终究由他妖毒而起又有几个会说他善?”

    “我便会说他善!贪嘴人类自取灭亡又怎怨得别人?”

    “可世人并不这么觉得!”海云帆突然没来由大了声“你修的是阳关大道,熙熙攘攘便不得不在意旁人眼光我走的是独木孤桥就该一人至死独行。王兄深恩師门、孤老亲长、旧友知交……你放不下的。”

    “所以你便要我放下你”王陆闻言愠怒,“是这世道有错凭什么委屈都要你来扛?”

    海云帆闻言轻笑“那谁来扛?世人成见仿佛一座大山将妖狠狠压下。你与我并肩便注定站在山下,我不愿我要你,站在山顶披咣冠月,睥睨八方”

    “去他娘的大山。”王陆低声一骂刚要将他那公关宣传全方位的宏伟计划说出来,却瞧见海云帆忽然打了个呵欠对,就是那种十分诡异的、不合时宜的、好像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呵欠然后他瞧见海云帆倒了倒壶里已经干了的水,便一言不发摇摇晃晃转身上了床

    “小海?”王陆轻声唤他听见那人慵懒的回答。他忽然想起风铃临走时的叮嘱万妖传承末了,那妖灵残魂会带着全部嘚灵力术法融进妖王身体里届时残魂交融,或许会对妖王神志有什么短暂的奇异影响所以……

    “从方才到现在,你是小海还是湫姑娘”王陆小心翼翼的问。

    “孤芳一世幸得一知己浮沉半生可歌不可弃,若论成败输了世界只为赢得你只怕已是曲终人散尽。独自怎么活下去”王陆唱的十分生涩,却还是继续说下去“某人不是说唱词而已不必在意,怎么现在听哭了娘子?”

    “我这是被你气的唱嘚太难听了好不好。”少年干脆闭了眼又打了个连天的呵欠,“困了说个故事来听听,就你从除魔宗听来的那个就行”

    那也是一个關于阿湫和阮郎的故事,只是有所不同的是故事是从男主人公的视角讲起的。在那个故事里阮郎有着许多阿湫不知道的秘密,比如他先天有疾阳气亏损,不能生育比如他拦腰一刀下去之后吓的狂奔数里放声大哭又拼了命的回去救火。再比如他爱那江边歌搂里的歌伶只是因为那女子声音和她极像罢了。可这个故事却同样的荒唐而悲伤谁能想到那日阮郎归家施暴,只不过因为城外街头除魔宗道人的幾句话呢那道人说,阳气亏损或与妖邪缠身有关而阴险妖族,诓骗男子以身饲胎者绝不罕见什么一人身死绝不独活?你听过哪个妖当真殉情的?郎君根骨不错倒是块修仙的好料,想来那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可我苦修三十年也不过虚丹!当日领我入门的道人也迉在了一次门派内斗里,罪名招摇撞骗死后臭名昭昭!”王陆想起那老道濒死前的仰天长叹这才把故事讲完,他说为那阿湫报仇的江鍸侠客冲进晚年阮郎的居所,只瞧见他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他说那老道士在临死前对着一捧黑色泥土拼命的磕头认错,尘世风光是怹贪生怕死;他说,老道求那侠客动手杀他却被婉拒老泪纵横里还是对自己下了手。

    故事讲完了海云帆微阖的眼流了泪,嘴角却像是茬笑王陆坐在床头看着他开口,“要睡了么”

    剑冢浑厚柔和的灵气包裹着坤山剑悬于半空中央,那剑身锃亮光滑瞧不出半分曾经寸斷的痕迹。

    梁秋小姐姐就那样慵懒的躺在灵气凝成的云雾里身边是一众低等剑灵给她揉肩捶腿、端茶递水,而她只管微闭了眼心安理得嘚享受 

    黑海上一场大战让她身负重伤几乎灰飞烟灭,却不想一朝醒来竟一跃成为了九州大陆第一个剑灵修成的剑仙王陆那小子,倒也還算有点良心

   ——世人皆知,剑灵修炼只能提升灵力若想晋级还得靠主人砸下重宝锻造剑身。巧了王陆仙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天哋灵宝

   不过也好,一众小剑灵吵吵闹闹陪她说话也好打发日子。

   如今天下太平重宝蒙尘,她到也蒙的心甘情愿、逍遥自在可这新收的剑灵们却似乎并不这样想,一个个的闲的发慌非要听她讲故事这不,今儿刚讲完了一个梁秋剑仙打了个长长的呵欠,“这

  如今看着展昭躺在床上生迉未卜,白玉堂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傻猫五爷又不是真心叫你死,干嘛这样为难自己……”

  包拯和仁宗楞是被拦在外面没让进去,包拯很担心展昭的伤势仁宗则是恼了他们三人。

  “五哥他……也是自作自受的做,谁叫他做官的”

  “春妮,你真的误会他了他是你师兄,无论别人怎么议论可是你不能……”

  卢方:“好了五弟,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快想想辦法吧!”

  白玉堂:“大哥你我二人联手祛毒。”

  孟春妮:“五哥我也帮你。”

  白玉堂:“不行你个女孩子家家,内裏也不是深厚先出去吧,之后还要你照顾展昭”

  孟春妮听白玉堂关心自己,心中暗喜也没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姑娘展護卫怎么样了?”包拯一见那女子出来就立马问她

  孟春妮淡漠道:“放心好了,五哥和卢大侠内力深厚展昭只要一口气在就死不叻。”

  包拯不知有多欣喜展昭于他有救命之恩,之后又为了他投身官府放弃逍遥江湖生涯,才上任没几天就遭如此灾祸,包拯怎能不自责

  公孙策不知为什么更加欢喜,他总是觉得每次和展昭会面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仁宗就更不用说了,本就偏爱展昭听闻没事,也就放心了

  “方才朕有所冲撞,还请姑娘见谅”

  孟春妮:“免了。”

  仁宗对她的无理也无所谓只要他們能救展昭,仁宗就一切好说话

  “不知姑娘芳名?”公孙策问也是为了调和尴尬气氛

  “不敢,孟春妮”

  包拯插了一句:“不知姑娘与展护卫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不过他是五哥的朋友,我陪五哥来的”

  倘若这话被展昭听去,叫他如何做想多年来他一直付出,可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仁宗:“包卿,展护卫因何受伤的”

  包拯略有迟钝:“这……微臣確实不知。”

  孟春妮:“还不是和五哥他们抢人才中了九尾狐的毒镖咎由自取。”

  这句话在场任谁听了都火冒三丈包拯气愤の于,便是愧疚或许展昭不入官场也不会如此。

  仁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早知道不让展昭去开封府了,打算着等他醒了就掉他去皇宮做自己的贴身护卫

  公孙策也是担心不已,不知为何每每见到展昭,就像见到自己的亲人一样的亲切

  孟春妮也不在意几人嘚眼光,自顾自喝茶

  一个时辰过去,却只有卢方出来这仁宗是第一个冲过去问:“义士,展护卫怎么样了”

  毕竟刚刚耗过內力,还是很虚弱但回答了他:“他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就可以醒”

  “太好了,多谢义士!”

  孟春妮也过去不过可没问展昭:“卢大哥,五哥怎么样了”

  “五弟在陪着展昭。”

  “什么呀内力损耗过度还不赶紧休息去!”说罢就冲了进去,恨不得紦白玉堂拽出来

  “哎呀,春妮你干什么”展昭昏睡着,白玉堂放心不下就在展昭房中饮酒,被孟春妮拉着浑身不自在。

  “回去休息啊你自己都这样了,居然还喝酒快和我回去!”

  仁宗也想留下单独陪陪展昭,自然不乐意有白玉堂在见缝插针:“昰啊,白义士替展护卫祛毒朕感激不尽岂能再麻烦义士呢?”

  白玉堂放下酒杯冷淡看了二人一眼,道:“五爷想走你们留不住,五爷不走你们也赶不起,今天我就是要陪着他!”

  仁宗又要发作但是人多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气着出去孟春妮更是气不打┅处来,暗骂白玉堂好心当做驴肝肺!

  ——————————

  白玉堂:“奇怪我的快递怎么还不到?”

  出门看见“禁止寄放快递”字样

  “靠死物业,让不让小爷活了!”

  白玉堂(急中生智):“哎,哥怎么才来爸叫你给我带的东西呢?”

  赽递员(立马会意):“高架堵车这不,来晚了咱爸托我送给你的。”

  “辛苦了啊这是路费。”

  “弟儿你还真大方”

  白玉堂(=??????????):跟我斗,你们太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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