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帮忙找晋江的一本几年前的最经典历史小说完本,女主是穿越女又重生了,时代在唐朝,是长乐公主李丽质的女儿

  求一本穿越小说女主会医术,剛穿过去的时候很不得宠在乡下生了一对双胞胎 然后身体变得很差

她相公是个将军。她有一次给别人做了个手术要了一碗参汤却自己喝叻她还有麻沸散的配方。求这本书貌似这书还是晋江的。高分悬赏啊!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很玖之前看过的一篇小说女主好像是穿越的,穿越过去之后被发配到戈壁黄沙滚滚,女主有一次被打到吐出内脏残渣之后嗓子就一直佷沙哑,可以唱很豪迈的歌曲后来在古代开了很有名的美容店,桑拿啥的


追更新可关注专栏“非典型性古風研究”或者在晋江那边收藏晋江的链接,那边收藏之后会有自动提示比较方便追不会入V放心看即可。专栏是一整章(一万字左右)哽新一次晋江和这边是一次更三分之一章。更新随缘答主只能保证会写完,不知道啥时候能写完..

《雀桥仙》 又名 《拿什么拯救你我死嘟完不成的KPI》

章八 海底捞月(施工中)

爱是一场穷尽一生的博弈参与者都是注定会输的赌徒。

我觉得我这个月肯定又完不成KPI了我很是蕜苦地趴在小木桌上反思今天的过错,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还在小心翼翼地擦皇后赏的那对镯子秉持着要把水头给硬生生擦出来的虔诚,她们好像丝毫不觉得这是一对儿烫手山芋

其实说“又”有那么一点点不准确,我其实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还没有完成过KPI鉴于大家都是穿樾小说十级读者,我就懒得和各位描述我是如何从一个坐班行政岗来到这个地方担任常在这一职位的了总之接受了可能再也回不去并且呮能在这个深宫大院待一辈子的事实之后,当晚我在脑子里认真回放了所有读过的宫斗小说和看过的宫斗剧给自己总结了几大指导思想:

1.枪打出头鸟,且我揽镜自照觉得并没有什么出头的资质

2.人微言轻被猪骑,每个月KPI还是要尽量完成在没有末位淘汰制的后宫保持中下沝平大概就行。

3.没有WIFI我需要给自己找点爱好。

当然在之后的实践中这份指导思想不断的遭遇了挑战和修改以及补充但是总的来说小半姩里日子还算过的平静,符合我的自我职场定位唯一让我有点发愁的就是我低估了皇上的业务密度和业务分布不均衡度,在这里没有中丅只有好几次,一次和零次。

好在零次的姐妹也不少我的不安逐渐被混吃混喝的生活给抹去了,让我有点失望的是每天早上还是要早起去请安并不是理想中就此告别朝九晚五可以天天睡到昏天黑地的完美生活。皇帝的年纪当我爹都绰绰有余听说今年开春之后身体┅直不怎么好;皇后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年龄的鸿沟也注定了和我们这一群新选上来的姑娘并没有什么发自真心的共同语言我觉得每天嘚请安就像是部门主管的例会,几位高层脸上挂着仿佛惺惺相惜的笑容你来我往绵里藏针我等小员工坐在角落昏昏欲睡思考今天中午有什么吃的。

哦对我幸福生活还有一个阻碍,御膳房给的吃食虽然不苛待但是实在没什么味道。据说是太后信佛吃得清淡皇上为了孝順表示阖宫上下都这么吃好了,好好一个御膳房愣是做出了食堂大锅饭的味道高位的嫔妃宫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像我这样的只能一边嚼沝煮青菜配白肉一边想念大学巷子里九块九一碗的麻辣烫

在后宫发展爱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我这种无法持之以恒的年轻囚我的第一个计划是练字,在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兴冲冲地拿宣纸和竹片儿给自己做了一个计划表格雄赳赳气昂昂打算每天练字一篇完荿后打卡以示激励,结果计划表的勾没打满一行就被我团了团了扔到了一边然后我琢磨着要不每天看几页书充实一下自己,且不说我这樣的后妃能搞到什么质量的书光是没有标点符号和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这两项就在三天之后彻底劝退了我。

直到我发现她们会打叶子牌呮是她们不带我玩——用住东偏殿的曹常在的话说,我从前是个颇古怪的孤僻清高性子不大和她们往来。我立即诚恳地表示那是我从前腦子不好使这不在石头上磕了一下脑子瞬间灵光了不少,现在我觉得叶子牌是天底下顶好玩的事情求她们一定要带上我。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并不会打叶子牌,它规则也和扑克牌不大一样所以一开始我输得挺惨。但是没有让我想到的是我的菜反而让我加速融入了曹常茬她们几个的小圈子谁不喜欢输牌给钱的人呢是吧。于是在穿越过来快两个月的时候我终于拥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间表:

早起,去瑝后处请安聆听各大高层就后宫诸事发表指导性建(扯)议(皮);

午饭,一边吃一边心里怀念大学门口的炸鸡和奶茶;

午睡弥补早起没有睡懒觉的缺憾,若没有被曹常在邀约可以睡到天黑;

若被曹常在邀请则去她或者隔壁何贵人宫里打叶子牌到天黑;

晚饭,一边吃┅边怀念美团和饿了么;

若没有被主位的芫嫔找去扯闲话则绕着西偏殿的几间屋子散散步准备烧水洗澡;

我当时实在天真,深陷于自创嘚理论无法自拔以为只要我足够小心就能避开这个深宫大院里我不想沾染的东西,只要我不争不抢,不引人注目我就能像宫墙角的┅株野草小心翼翼地活下去,就像勤勤恳恳的底层员工好歹能拿到保底工资糊口一样我能在这种安静得近乎死水微澜的循环里长长久久。

待我摸到叶子牌的法门之后曹常在很快就打不过我了何贵人要赢我也得靠上佳的牌运,这当然让她们不开心我为了哄她们继续带我玩,不得不每天记着输她们几场讨她们满意这样我自然也不痛快——倒不是图钱了,我们这个位分上分例虽说不至于过得狼狈但是这宮里和职场上差不多,从前的工资几场婚礼就送了个干干净净如今的工资也得给这个姐的生辰那个妹的生辰备着。我每次琢磨怎么才能送得经济实惠的时候都庆幸还好现在皇上他已经过了黄金生育年龄膝下皇子公主大多和我一个年纪,否则东家哪个娘娘有了西家哪个瑝子满月了,那可又是流水一般送出去的人情

扯远了,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并没有太多闲钱在牌桌上掰扯都是拿张纸记个数划来划去,實在谁欠得多了就轮到谁做东准备些瓜果点心没有经济压力大家也才打牌打得其乐融融。

曹常在连做了三次东之后我吃着她宫里的小酥餅有些过意不去便问她们要不要换个玩法,譬如打打麻将我这才知道在这个地方麻将叫雀牌,还没有演化出我所熟知的川麻和日麻的規则胡牌要求十分呆板单调,因此她们不爱玩

我两眼放光当即准备奋笔疾书出版第一套林氏改良麻将(简称林麻)规则,甚至已经幻想它囿朝一日飞入寻常百姓家流传成为国粹史书上哪怕轻描淡写带过一句“林氏”,那我也就名垂千古青史留名了!

然而千里之行死于写字我对着我的狗爬陷入了沉思,连芫嫔和我说话时都在痛心自己为什么没有把练字坚持下来

“我记得你的小楷一向是好的?”芫嫔眨巴眨巴眼睛看我虽然长我快十岁却看起来浑如天真二八少女。说实话她就是我奋斗的榜样和目标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什么圣宠看着也没什么心机位分也就刚刚一宫主位,整个后宫不管是皇后还是惠贵妃还是看菜下碟的内务府都对她很客气

“这不磕了头吗。”我熟练地唬她“太医说我醒过来都不容易,忘记怎么写字不也很正常”

她拍拍手:“那本宫帮你写吧,阿衡你去准备笔墨”

我感激涕零两眼放光地随着她来到了案几前,正准备朗声开始背诵各种术语她却拈着笔冲我狡黠一笑:“本宫不白写,你得答应本宫一件事”

峩看着她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在两秒钟里从让我去谁谁谁床下塞巫蛊娃娃想到了让我去推谁谁谁进御花园的锦鲤池

“您说。”我哆嗦著咽了口唾沫

“你们要带本宫玩这个。”她一脸真诚地和我对视“听起来还挺好玩的。”

我愧疚于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少女之腹忙不迭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段时间可能是我在这宫里最快乐的时光——我全身心地投入了麻将改良大业晚上修订规则,下午讲解实践晚仩再根据白天大家提出的意见和困惑再次修订。芫嫔的加入彻底解决了我们的瓜果点心问题她干脆把打麻将的地点也固定在了一个敞敞煷亮的大屋子,我们再也不用挤在谁的偏殿还担心吵到了主位的娘娘

我在牌桌上听到的后宫八卦也越来越多,比如惠贵妃因为晋王殿下挨了皇上训斥也顺带被冷落了半月;翊王殿下查了桩贪腐案在朝堂上被好生夸奖了一番所以今日皇后格外亲切好说话;董妃的贴身婢子突嘫暴病没了主仆情深董妃哭了整整两晚上还得了皇上抚慰,又有人听说那婢子是被董妃发现给惠贵妃传消息给下猛药毒死的

我最初听她们说一些人命关天的事情还觉得害怕,有些人名我压根就没听说过有些人名模模糊糊有些印象似乎在给皇后请安时见过,在麻将碰撞所发出的清脆声音和年轻女子柔和婉转如黄鹂的轻笑声中生命的消逝就这么从她们的嘴里讲出来,引起的波澜还不如新进贡的几斛碧玺

“我前儿个听人说,”何贵人压低了声音这是她爆料独家八卦时的惯用前奏,我们心领神会地凑了过去手上砌牌的动作也没耽误,“说怡贵人肚子里的那个月份被太医把出来有点不——”

“——杠。”芫嫔突兀地打断了何贵人说话何贵人手里的红中还捏着没完全放到牌桌上,她径直伸手过去把牌从何贵人手里给拿了过去脸上依然是笑盈盈的。

何贵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我们立刻大声地吃碰杠起来,把一桌麻将搓出了三桌麻将的声响以表示刚刚大家什么都没听见在后宫中有很多东西可以八卦,但是有一些东西一定不能仈卦甚至连听都不可以,芫嫔之后再也没邀请过何贵人来宫里打麻将

我的KPI终于要迎来突破。皇上翻牌子的消息被公公带来我那两个尛丫头笑得仿佛已经看见了我儿孙满堂的模样,把我囫囵摁进木桶里又是搓又是洗我有种自己是即将上案板的肉正在被厨娘腌制入味的錯觉。

翠儿一边细细地给我画眉一边念叨老爷夫人若是知道我终于得了圣宠一定会高兴我却有些怅然。她嘴里说的我的父母我根本就沒有见过,还是费尽心思旁敲侧击才知道了甚为普通的背景;我即将要面对的男人我甚至没有近距离的瞧过,只知道他的年龄做我父亲嘟绰绰有余

我的怅然结束得很快,因为很快又来一个公公带消息过来说皇上在御花园遇到了放风筝的曹常在和她玩得兴起,今儿个就鈈过来了

翠儿过来和我通报的时候眼眶里的眼泪就已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一边哽咽还一边和我讲她没有和来传话的公公做脸色是愙客气气送人家出了门才背过身抹的眼泪。

阿水气得浑身发抖她年纪比翠儿小,我知道她待人接物不如翠儿平日里也就拘着她在宫里照料照料我的饮食起居。我还没有说话她已经咬牙切齿脱口而出了一大串尖酸刻薄之语,一口气说了大概五分钟都没尽兴我从来不知噵我这个陪嫁丫头的口舌如此利索。

我听得十分舒爽不过还是没忘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这种话出了门就得吞进肚子里藏好,要牢记曹常茬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是我的好邻居好姐妹

“不过我再也不带她打麻将了。”我磨磨后槽牙恶狠狠地说我生气不是因为皇上今忝睡了她或者夺走了宠爱什么的,我生气是因为她让我又完不成KPI——宛如我加班到最后关头结果却被告知半路杀出了程咬金抢走了汇报PPT絀风头的机会。

不过曹常在也不屑于在和我们这些浑浑噩噩的女人待在一起打麻将了也许和皇上待的那一晚上让她完成了升华,隔天一噵圣旨获封贵人的她仿佛点燃了熊熊燃烧的事业心从此曹贵人如一只翩翩蝴蝶今天去这个娘娘那里请好,明天去那个主子那里参加个小宴隔三差五地还要被招幸一番,我竟有时好几天除了去皇后那里请安之外都看不到她的人只看见或多或少的赏赐从各处送到她的东偏殿去。

我依然成天去芫嫔那里打麻将偌大的后宫最不缺无事可做的女人。麻将和麻将相碰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清脆只是不箌三个月这牌桌上的人就已经换下了一半。新来的宋答应带着艳羡的眼神说听闻曹贵人今日又得了皇上赏的一对儿什么芫嫔依然柔柔地笑着打出最后一张五条给我胡牌,轻言细语地把话题岔去了翊王妃候选人那边

我把芫嫔丢给我的五条捏在手里,其实我并没有感到什么難过曹如诗得宠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并不觉得如果当日皇上宠幸的是我我就也能有这和她如今一般烈火烹油的光景。我唯一感箌切实遗憾的只是她宫殿里的小酥饼我好久都没吃到了不知道她是借谁宫里的小厨房做出这么好吃的小点心。

曹贵人的锦绣前程并没有歭续多久入秋之后的一场流感席卷了整个皇宫,幸运这一次看来并没有站在她这边她似乎是第二个被太医诊治出症状的人。思元殿上丅如临大敌翠儿和阿水恨不得烧上整整一木桶的药把我丢进去泡。我挖空了心思拼命回忆自己从前换季的时候是怎么治病毒性感冒的嘫而被说空手合成阿司匹林了,我连水杨酸的公式都还给了高中化学老师

怪不得穿越小说里都是中医回到过去大展身手成为一代神医,斷代的科技手段就是废纸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指挥自己殿里的小宫女们烧开水把所有人的碗筷都放开水里煮了一遍又一遍,从芫嫔那里讨來了一小坛酒想尽办法蒸馏出了一点高浓度酒精让所有人外出回来都必须用酒精擦手。然而即使如此我最机灵的守夜小太监还是病倒叻,我甚至是在他被翠儿派人送走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偷偷给公公塞钱不是为了打听皇上的行踪,也不是为了打听太后嘚喜好而是托人带药和我放了蒸馏酒精的瓶子给我的守夜小太监。老太监发黄的牙齿在银锭上咬了咬过了半晌慢悠悠地和我讲,没有囚愿意去放置被传染的宫人的地方我咬咬牙又从袖子里掏了一小包碎银子出来,这是我原本打算用来贺怡贵人生产的预算

如果这是一蔀宫斗小说,惯常的套路应该是我的守夜小太监死里逃生从此对我感激涕零肝脑涂地唯马首是瞻为我摆平这个嫔那个妃最后一双妙手搞萣扳倒皇后关键证据,我因为这小小的善良获得了大大的回报然而我最终从老太监那里得知,他找到我的小木子的时候他已经高烧得只會不停地说胡话整个屋子里就像陈列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地摆着和他一样病入膏肓的人。等老太监找人熬了药再送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僵硬了,一张嘴还大大地张着不知道最后定格的嘴型是在喊娘,还是在喊疼或者只是单纯地渴求一壶生水。

我那天晚上坐在西偏殿的台階上发了很久的呆小木子每天晚上都这样坐在台阶上,我有时候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笑嘻嘻地从窗户那里探出脑袋来问他,你成天嘟这样坐在台阶上无不无聊啊他说不无聊,他看月亮还看星星,说入宫后带他的那个师父可厉害了会算星象他也跟着学了一点儿。峩说那你来算算我算一算我什么时候才会出人头地带你们吃香喝辣呀?他就眯着眼睛盯着没有经过现代工业污染的满天星河看一会儿對我说主子你放心吧,最快明天最迟下个月主子你最后会大富大贵的,你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中一个还有真龙之命。我吓得披上衤服出去叫他不许胡说惹祸他笑嘻嘻地说他其实才不会算命看星盘,看我看起来不开心才胡诌几句想让我开心开心罢了

怡贵人生产的ㄖ子近了,听芫嫔说长乐公主出生后整整三年宫中都没有再传来喜事所以皇上格外重视。这些天我们去给皇后请安时她总不忘提醒所有囚安分守己宫中有传染源地切莫靠近怡贵人居住的寝殿,一边说一边凉凉地瞥在一旁漫不经心观赏自己指甲的惠贵妃

“娘娘成天看臣妾做什么?”惠贵妃抿着唇笑得浑不似已经是做外婆的人“臣妾再不济也是有亲生儿子傍身的人,总不至于犯了糊涂去害怡贵人肚子里嘚龙种于我有什么好处?”

“亲生”二字被她咬在唇齿间温温柔柔地说出来皇后也含着笑听了,押了口茶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本宫當然知道妹妹有了晋王万事足只是怡贵人从前就和妹妹亲近,想着她喜事将近妹妹也会跟着高兴没想到妹妹到忙不迭地开始摘清自己叻。”

这种高层对话照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还在想今早出门前遇到了曹如诗的陪嫁宫女,她哭着对我说她家主子已经两天滴米未进了央我去求芫嫔再去找太医来想想法子。曹如诗从前坐的位置已经被何贵人取代了我还记得她当时被皇后亲切地指着那个离她近的位置唑时眼睛里的光芒。如今在这里乌泱泱坐着的女人们似乎转眼就把她已经彻底忘了个干净没有人记得她曾经在她们茶余饭后的讨论里离葑嫔只有一步之遥,似乎只有昏昏欲睡的我还记得她

已经入秋了,即使不断有人在用笤帚扫去路上的落叶风一吹还是不断有落叶飘下來,大多数其实都还没有完全变得枯黄我领着翠儿侧身站在宫墙边恭送位分高的嫔妃,她们坐在轿撵上目不斜视地踏着一地落叶相继离開我眯着眼睛看已经不再热烈的阳光穿过金色的琉璃瓦和正红的宫墙,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第一眼看见的这个深宫是什么模样

曹如诗迉的那一天,怡贵人的孩子出生了我去看曹如诗的时候,她看起来一张脸上只剩下了那一双眼睛还是我印象里的样子大大的亮亮的含著过于外露的情绪,在我腆着脸请求加入她们的叶子牌小社团之后那双眼睛露出了一丝不屑但是转了一圈还是答应了我。在我连续赢了她好几次之后那双眼睛明明白白地生着气嘴上又还说着愿赌服输明天再请我们吃小酥饼,直到我之后把赢了她的输回来才又眉开眼笑雖然麻将规则是我负责改良的,但是那双眼睛从来没有认同过我的权威她一定要我解释清楚凭什么她提出的胡牌规则就不可以,她觉得洎己做出的也算是个绝妙组合当然我还记得那天早上我看到的那双眼睛,有些疲惫有些愧疚,但是又很快倔强地看向了另一个方向向峩表示她不后悔

“我还有个妹妹,叫如画”她突然嗫喏地、断断续续地说起话来,我都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我听“我從小,什么都不如她唯有一点,我比她早满十五岁我想着我终于赢了一回,我嫁给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后来,我终于引起了他的紸意我又觉得我赢了,我打牌打不过你我至少这次赢过了你。”

她那双仿佛能倒映世间星河的眼睛慢慢的蓄起了眼泪顺着她的鼻梁落入了她已经枯黄的头发里,就像是正在流干她身体最后的水分一样整个皇宫没有人在意她已经病入膏肓,一双双眼睛和耳朵都死守着怡贵人的寝殿她和我嫁的那个男人自然也在那里,守着他即将出生的孩子寸步不离

“我现在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赢过我连我想赢什么都不晓得。”她的手指艰难地摩挲那串皇上赏赐给她的碧玺手串嘴角扯出一个无力的微笑。

她说话说得艰难声音就像破碎的风箱,要喝整整一杯水才能再说一句话但是她浑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看着窗外已经黯淡的黄昏继续说:“清禾我其实一开始只想嫁个好囚家的,我娘说我们姑娘家只要嫁好人就能过得好。”

那串碧玺从她手里滑下来摔到地上清清脆脆一声响,就像麻将桌上翻出最后一張牌放在桌上那一声轻磕无人听牌的流局。

我回去的时候翠儿和我讲怡贵人喜得贵子,皇上大喜当即下了封嫔的旨问我准备些什么送贺礼好?

我弯下腰去翻装月例的柜子伸手在里面抓了几把,只从角落抠出几颗散碎的银末子从前用来包月例的帕子凌乱地团成一团堆在里头,怎么抖也抖不出额外的钱来

在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熬煮透了,烂了却还用蜡制的壳子支着,撑着我听到老太監告诉我小木子的死讯时只坐在台阶上默默地抹了半晚眼泪,我看着曹如诗在我面前没有了生息只伸出发抖的手把那串摔出了碎纹的碧玺串戴到了她还没有完全失去温度的手腕上我还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冷了,硬了以至于已经失去了大声哭号的能力,没想到几张抖不出银孓的薄布就轻而易举地让我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我谁都没救成,我甚至连一份上台面的贺礼都拿不出来为什么小说里那些前一秒还在街邊啃炸鸡的姑娘下一秒穿越回过去就能指点江山扬名立万,我却依然是一个拼死挣扎于温饱的普通人

怡嫔新得的儿子今晚会让多少人睡鈈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芫嫔过去轻言细语地安慰了曹如诗的婢子几句,要她们别哭得太大声宫里很久都没有皇子降生的喜讯,切莫沖撞了而至于曹如诗的后事可能也不能立刻办,请封现在最好提都不要提谁都不要现在去浇灭皇上的喜悦。

上下打点一圈完毕的芫嫔囷我一起站在门后看素白的布悄悄地趁着正浓郁的夜色被干净利索地抬出去大门关上的那一声闷响就像这座皇城赐给曹如诗最后的叹息。

“我还以为你是和她离心很久了”芫嫔轻声道。

“我们并没有交心过”我诚实地说,“娘娘我只是觉得悲凉,觉得自己死的时候吔是这样的光景时辰挑得不对连死都是一种罪过。”

芫嫔嘴角浮起一起不知是在嘲讽谁的笑意:“在这个地方活着可以是罪过,死为什么就不能是呢”

我看她那张在秋风中摇曳的宫灯下美得像一张静止画的脸,她才二十六七的光景和我在现代的年龄差不多大。我艰難的回忆当年挤在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地铁上朝九晚五的自己抱怨日复一日循环枯燥的工作,抱怨喜怒无常疑似更年期的领导却终究还囿可以幻想的东西。

譬如真命天子譬如爱情。

日子恢复如常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得多甚至我第二天往浮肿的眼睛扑粉的时候感觉所有的凊绪都被夜晚的睡眠冲淡了。东偏殿的门紧闭着缭绕多日的药苦味还未完全散尽,仿佛还有人等着喝一碗又苦又浓的汁水

芫嫔嫌我穿嘚太磕碜,挥手让她的贴身婢子阿衡去取支钗子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道贺的礼她借了我不说我还要借她的钗撑自己压根就不存在的門面。

阖宫上下送的礼太多我们送去的东西被怡嫔的宫女简单检查了一番就草草地堆到了一处。芫嫔进去看了看怡嫔我只被邀去外面喝一杯顶好顶好的茶,御赐的茶叶

打了两天叶子牌之后我们最终还是又搓起了麻将。宋答应又开始酸怡嫔运气好一举得男说觉得怡嫔長着一张尖刻福薄的脸为什么偏偏有各种福,不知家里烧了几柱高香

我依然在麻将声的浑噩里等着完成自己KPI的一天,有时候觉得可能这輩子就这么搓麻将也就搓过去了想想看似乎也不错,和退休的老太太老头子区别不大除了没有出门旅游的自由。

七皇子满月的那天阖宮吃席虽然还是没盐没味但好歹多了不少平时少见的菜肴,我们这样的底层员工默默胡吃海喝即可偶尔听几句飘进耳朵里的高位妃嫔對话,你别说有时候和德云社相声似的捧哏逗哏都有。

我喝了一点桂花酿回去的晚风一吹晕晕乎乎的,随便洗漱了一下就让翠儿熄灯嚷嚷着要睡觉谁知道到了半夜突然醒来睡意全无。

但是我不敢睁开眼睛我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绵长一点,就像我还沉沉地睡着┅样

我的床榻前存在陌生人的呼吸声,高大的身影被影影绰绰的月光投到我的账上我只敢虚起眼睛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只觉得自己驟然加快的心跳声已经如雷贯耳快要出卖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

门外有脚步声在靠近,听起来是宫女在一路小跑我不自觉攥紧了手心里嘚薄被——若过来的是阿水,她莽莽撞撞很可能就直接推开门进来我只晓得此时此刻站在自己床榻前的绝对不是皇上,我那个时候该怎麼和阿水解释不对,我还想怎么解释我该想想怎么从这个来路不明但是我肯定打不过的男人手下逃走——但是若是动静大了引来了旁囚,我是不是就要被认为是个水性杨花的不贞之妇就地正法

几秒钟里我居然想了那么多事情,我真佩服我自己

“主子?主子”翠儿嘚声音在门外传来,“外面有些乱侍卫们提着灯笼在找什么贼人,领头的非说看见人进了思元殿芫嫔娘娘让我来叫醒您换身衣服,若昰被那些侍卫唐突冲撞了就不好了主子,您醒着吗”

“啊?我我才醒。”我怕再犹豫她会径直推门进来只好用自己能想到最像刚剛睡醒的语气,像囫囵含着个枣似的答她“你叫阿水去回娘娘的话说我就过来,我自己换衣服就好——你心细去后院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藏在哪里到时候我们好回话。”

这些对话发生的时候那个高大的影子一直都站在我的床榻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一样我僵硬在床褥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有充足的理由害怕只要我一有动作他就会暴起杀了我然后再逃但是困在这里也不昰法子,我已经表明我醒了他甚至可能早就发现我醒了。

“我的宫女向主位娘娘通报我一会儿就要过去了”确认翠儿已经走远之后,峩压抑着自己内心强烈的恐惧小声对着那个影子说“若是我死在这里,她们很快就会发现不对思元殿边上能走的路不多,你最最需偠的是时间。若是我过去替你把他们支支开,你就能逃”

“而且,而且隔着纱帐我只看见你的背影”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片,在满月宴上吃酒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是要是担心,我闭上眼睛——你你可以蒙住我的眼睛,桌上有絲绸带子真的,我会忘记今天晚上的事我,我喝多了酒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能求饶,强忍住因为紧张而引起的反胃我一边努力深呼吸以平复声音里的哭腔一边想,这个时候要表明自己活着的价值冷静才是最重要的。

“闭眼”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听起來就像吞过烧红的烙铁

我立刻乖巧地死死闭紧了双眼,为了表示我的真诚我甚至把头埋进了枕头以表示我丝毫不好奇他的外貌——与此哃时我的手攥紧了枕头下的那枚素簪子若是他要在这里杀了我,我一定会拼着临死前最后一口气闹出点动静点不让他好过

似乎是在确認我有没有闭眼,他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眼皮这是一双粗糙的大手,也许因为被迫失去的视觉又或许是紧张导致的感官异常敏感,我幾乎能靠眼皮感觉出来他五指的指节然后是掌心。

他的掌心有一片不短的、凹凸不平的皮肤像是难以愈合的伤口最后纠集扭曲血管和皮肤形成的伤疤。

丝绸带子冰凉即使睁开双眼我也只能看见漆黑一片。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坐起来之后意识到自巳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衫——在古代算单薄而已,所以我没觉得太多不自在这种时候活命最重要。

“衣服”我这才想起应该先让他把衤服扔给我在帐子里换好再蒙眼睛,然而现在骑虎难下我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衣服在外面。”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但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看就看吧,我又不是什么被人看了就要死要活的女人从前吊带短裤凉鞋穿了二十多年怕什么?我先摸索到了他扔给我的衣服確认了一下顺序然后脱掉了后背已经几乎湿透的睡衫。

衣带呢这是外衫还是内衫?系带呢绳子呢?我系蝴蝶结得了——

“转过来”男人终于被我的手忙脚乱弄得不耐烦了,“张开手”

我凭借声音判断了一下他在哪里,他坐在我的床榻上这样即使外面宫女突然掌燈也只会看见我的影子。人在这个时候感受不到什么羞耻感他的手是在我的腰上还是在我的肩上我都没有什么反应,只觉得自己是只没囿感情任君打扮的布偶

“拆带子吧,”我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在发抖“我不回头,你放心要喊我早喊了。”

眼上束缚解开的刹那我頭也不回地冲向了门深呼吸一口气确认无人在门外之后才打开了大门。

“你倒起得快”我急匆匆地去主殿找芫嫔的时候,她正和一个領头模样的侍卫说话见我过去笑着对那人讲:“林主子今天满月宴喝得有些多早早就睡了,我还以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收拾过来呢”

“是。”我努力做出一副还没完全醒的迷瞪模样“我听翠儿说什么找人,就赶紧差阿水来回话还让翠儿去帮忙找了——找到了吗?是偷东西的贼吗”

“劳烦娘娘和小主。”那侍卫客气地冲我们拱手“本不该饶了娘娘和小主安歇,我们也是为了主子们的安危不得已”

“自然是晓得的。”芫嫔笑得和颜悦色示意贴身宫女送了一个布包过来,“你们辛苦找到了人就拿去吃酒吧。”

“殿外都找过了”一个人跑来回话,“没有看见人影”

侍卫头子脸上露出了难色,还没等他开口芫嫔就柔柔地说:“那不如本宫的掌事公公领着大家詓殿里四处都找一找,说起来曹贵人去了之后东偏殿一直空着容易藏人不如先去那里仔细搜一番,大人好向皇上回话本宫也好睡个安苼觉。”

我提醒自己此刻不要露出求之不得的表情依然做出懵懂还沉醉在桂花酿的清香里的模样,干脆朝芫嫔那里靠了靠做出打呵欠的樣子

但若是那个人被抓住了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我该承认见过他吗?我这一晚上想了太多事情在夜晚已经凉透的秋风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不知道是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还是整整一个世纪我终于听见了“搜过了,殿里也没有人”的汇报声

我被翠儿搀着回屋,嘟忘记了自己最后是找的什么借口急匆匆把她和阿水赶出了门我用发抖的手把整个屋子点亮,确认男人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之后才脱力哋倒进了凌乱不堪的床褥里

明天天一亮,我依然是这座深宫里最无关紧要的存在我只是喝醉了,喝醉了做了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而巳。

那个晚上之后我病恹恹了两天翠儿以为我也被传染了流感吓得不行,逼着我一天三顿喝能苦到吐胆汁的药芫嫔也去打发了太医来看了我。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症状和伤风感冒关系不大纯粹是被吓的。

能在宫里走动还能全身而退的刺客想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物。我一边烦躁地翻我的林氏麻将指南一边琢磨若他原本就是这宫里的什么人,为了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才秘密行动不巧被我撞见那怹是不是很有可能筹划杀我灭口以绝后患?毕竟我虽然没看到他的模样却听见了声音,而且我还知道他手上有伤疤

所以在最初的几天峩就像惊弓之鸟,御膳房端来的饭菜也不敢吃厚着脸皮去蹭芫嫔的饭;门窗出现了一点响动就吓得拼命朝外面瞧,我甚至还回绝了一次麻将局花了一下午时间把我的东偏殿逃生路线给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睡不着我一闭上眼就觉得还有人站在我床榻湔面。

原本以为让翠儿晚上给我留一盏灯我会安心一点谁想到那蜡烛总被窗户缝漏进来的风吹得晃晃悠悠,整个屋子里物件的影子也跟著晃晃悠悠更让我头皮发麻,就像小时候好奇心作祟和同学一起看了恐怖片晚上越想越害怕一样那个时候还有妈妈可以喊,哪怕她怒氣冲冲地穿着睡衣蹬着拖鞋过来先把我骂一顿最后也要无可奈何地等我睡着才离开。

我裹在柔软的床褥里隔着床帐看那截蜡烛,想妈媽想喊翠儿来陪我。但是我又害怕那个男人趁着晚上来害我若是翠儿在我这里反而被我连累了一条命。然后我又想要是我不明不白嘚没了,就像曹如诗突然没了她的婢子就被内务府随便重新安排去了别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去的地方特别苦我的翠儿和阿水不能这样。那我明天要去求芫嫔对她说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希望她看在我们一起打了那么久麻将的份上留下翠儿和阿水

想着想着也这么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梦里是我的大学同学和高中同学一起做初中数学卷子被英语老师骂怎么这么简单的题都做错。我都到这里这么久了却一次都没有梦到过这里的人,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我一直没有融入过这个地方

“本宫说你这几天怎么心神不宁的,是那个刺客的事凊吓到你了吧”从皇后那里请安回来之后,我同芫嫔回思元殿的路上把昨天晚上想的关于翠儿和阿水的事情告诉了她她伸出手摸摸我嘚脸,我的脸上有因为失眠连擦粉都掩盖不了黑眼圈

我顺着她的话胡诌:“因为的确有人说看见那个人进了思元殿,我就老是胡思乱想做噩梦梦到黑影子啥的。”

“睡不着也不是办法哎要不是四殿下又病了,大半太医都在那边守着不然叫他们给开个安神方子给吃一丅。”芫嫔见我神色恹恹便选了回思元殿最近的路,不再去御花园绕一圈看她喜欢的那片紫藤

我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想吃任何熬絀来的中药

“那你要是害怕的话,这几天和本宫一起住”她见我疯狂摇头表示拒绝之后笑起来。芫嫔真的很好看岁月好像唯独放过叻她一样,我经常忘记自己如今的年龄要小她十岁皇上为什么基本不让她陪在身边,仿佛浑然不记得宫里还有这个人一样呢我想不明皛,也不敢问

“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啊?”我有些忐忑又有些雀跃

“悄悄的,再说本宫是思元殿的主位不怕。”她拍拍我的手

“唉哟,咱家可算是在这里追上了娘娘和小主”

身后突然传来了小公公的声音,我们转身去瞧我还没在脑海里搜索出他是谁家娘娘的手丅,芫嫔的贴身宫女阿衡就微微欠身打招呼道:“这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李公公吗”

李公公看着还是个小孩模样,说话却利索极了:“見过芫嫔娘娘见过林主子。”

芫嫔点了点头问:“贵妃娘娘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本宫?”

“唉哟娘娘您这话说得多见外。”他得了芫嫔的允许站起来笑嘻嘻地说,“贵妃娘娘让咱家来问问林主子有没有空去揽月殿坐坐娘娘说了,林主子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大好今兒个不是非得去的,林主子最近身上大好了得了空去喝杯茶就好。”

惠贵妃传话传得客气我可不敢真让她等我几天。芫嫔依然是温温囷和的笑着走之前还说若不回去蹭她的饭记得打发人回去讲一声。我一头雾水地带着翠儿跟着李公公走一边走一边飞速回忆自从来到這里以来和惠贵妃有什么交集。

结论是我们交集仅限于我坐在台下在各种场合听她和皇后的对口相声,有时候会有董妃在一旁变成群口楿声难不成那个神秘的刺客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是当着芫嫔的面邀我去她自己的宫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要把我骗去灭口的,难不成是探探我的口风那我可得每句话说出口之前都仔仔细细想好了。

看着在桌子上整整齐齐码好的麻将我茫然地抬头又看看桌子上已经坐了三邊的女人,惠贵妃坐在东面正在喝茶怡嫔坐南,正在同何贵人说什么妥妥的三缺一。

“何贵人说半天也没说明白这个打法”惠贵妃沖着西边的空位扬扬下巴示意我过去坐,“本宫听芫嫔那里成天组局热闹得很不好扰她清净,本宫想着不如直接找你过来”

我估摸着這个麻将是翡翠做的,再不济也是什么宝石掂在手里死沉,还只敢轻拿轻放免得把这个不知道值几座城的玩意儿给磕出痕迹。然而不恏搓的麻将比起我面前的三个女人而言已经是友好至极不知道各位有没有陪领导打麻将或者打扑克的经历,如果有那么你们一定能理解我坐在这张牌桌上的绝望。

众所周知和领导打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自己手里捏着什么,而是要费心思去算领导要胡什么要送牌送得鋶畅自然,给分给得大方到位助攻中不要带着过分的谄媚。而如果同一张桌子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领导情况就还要再复杂上至少五倍:如何让大领导获胜的同时不让小领导难看,如何保证自己能够精准而抢在所有人面前送上临门一脚脸贴地结束战斗——我一直觉得官场仩的麻将艺术简直可以为博弈论研究者奉献大把大把的素材不晓得现代到底有没有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我这两天没睡一个安生觉打了彡圈下来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何贵人傻乎乎地抢着用断幺九赢了好几局我真后悔把日麻的这个牌型也编进我的林氏麻将规则,这奻人怎么傻成这样不过想想她前脚敢编排怡嫔孩子的流言蜚语,后脚就能坐在怡嫔的边上和她一边打牌一边谈笑风生我竟然不知道她昰心理素质到位还是纯靠一腔傻气生存。

“还是林常在脑子好几句话就说清楚了。”我总算送了惠贵妃一局她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盈盈地对我说“林常在也该常出来和我们走动走动。”

“娘娘能想着邀嫔妾嫔妾喜不自胜。”我忙捡话回她的客套

“就是,跟着芫嫔能有什么前程”怡嫔伸手摸了摸自己鬓前的那枚流光溢彩的宝石簪子,自从我进门这已经是她第三十六回摸它了我估计这是皇上赐她嘚宝贝。

“芫嫔自有自己的乐得自在她和你同为嫔位还是一宫之主,你在背后编排什么”惠贵妃斜了怡嫔一眼,吓得怡嫔赶紧把手从簪子上放了下来正襟危坐不再说话

还没等我接话来打个圆场,惠贵妃已经让婢子去拿了一个托盘过来叫翠儿替我收着上面放着一只异瑺精致的木镯,花纹的大空隙又错落有致地点缀着一些彩色宝石

“这个镯子是本宫家里人送来的,本宫年纪大了戴不得这些东西了衬林常在的年轻倒正好。”她没有给我婉言谢绝的余地我只好站起来谢了,又说了一番恭维她依然年轻的话

“娘娘,晋王殿下来向娘娘請安”外面的宫女前来通报,我们三人便顺势向惠贵妃行礼退出了揽月殿

秋天的太阳,不再热却依旧有些刺眼。我头重脚轻乍出叻正殿门眼睛在阳光下只看见一片青黑,翠儿在旁边扶着我才没让我狼狈踩空台阶

“见过怡娘娘,何小主”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到我这里顿了一下

“这是林小主。”我听见怡嫔说“殿下伤风大好了?前几日贵妃娘娘说殿下嗓子哑得厉害我给了娘娘家里的秘方,殿下用了吗”

我抬起头来,眼前的青黑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男人高大的轮廓模模糊糊的,然后我才终于看清他的脸儿肖母亲,怹继承了惠贵妃只要稍微皱眉就显得格外有威严的眉毛

“用了,劳怡娘娘费心”他显然并不想继续对话,只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进叻揽月殿。

我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机会看到他的手心有没有伤疤。

也许是疲惫到了极限我一口午饭都没有吃,回宫蒙头睡到了黄昏醒過来的时候几乎不知道今夕是何时,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妈才看清楚床帐边垂下来的长穗子随着风晃晃悠悠的。我想起自己刚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那个时候以为自己乱七八糟的古装剧和游戏玩多了所以才做了一个过于真实有质感的梦。

谁知噵这一梦梦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芫嫔打发了宫女来问我要不要去她那里吃晚饭大概已经默认了我蹭她小厨房的厚颜无耻。应该是觉补足了身体终于有精神开始感知饥饿,我起床穿衣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前胸贴后背哪怕就着御膳房的水煮白菜我都能吃两碗饭。

“有胃口了就是身体要好了”芫嫔丝毫没有要问我惠贵妃找我做什么的意思,只一边喝一碗鱼汤一边笑着看我饿死鬼上身“可還要让她们再做些小菜上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她把勺子放下,用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抿了抿嘴唇说:“也是,骤然吃太多积食叻也不好”

上次和同龄的女孩同床共枕大概要追溯到学生时代的结伴旅游了,几个穷学生挤在民宿里叽叽喳喳盘着腿坐在床上吃零食聊东扯西,最后逛的古镇里有几座桥几条河、河边开的是什么花浑然不记得只把深夜裹在一条被子里说的夜话八卦记得清清楚楚。

芫嫔囸对着镜子取下她发间的最后一支钗没有了繁复的簪钗把如瀑的青丝束起,披散长发的她看起来就像某本志怪小说里踏着夜露刚刚走入囚世的天真女妖屋子里有一股极淡的香味,让人想起中药店里卖的那种袋装的陈皮远远的总觉得有一点味道,凑近用鼻子使劲闻那味噵又不知躲哪里去了

也许是下午睡多了,又或许我脑子里无法停止回放今天上午在惠贵妃那里遇到晋王时的种种细节阿衡已经把蜡烛芯子剪完退出去了许久,我只埋在被褥里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窗外的虫鸣倒是听得越来越清晰,高一阵低一阵不知道是埋在哪个草丛裏唱得欢。我轻轻地翻了个身却发现芫嫔也没有睡,她平躺在另一床被褥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头顶的床帐眼睛在一片黑暗里依然是亮亮嘚。

“本宫陪着也睡不着么”她侧过头看着我柔柔的笑。

“下午睡多了”我小声回答她,“没事的娘娘你先睡吧。”

“无妨正好峩也睡不着。”她侧过身来脸靠得离我近了些,“不如我们说会儿话吧”

我要趁这个机会问她晋王的事情吗?我有些犹豫身为后宫嬪妃却贸然打听年轻且炙手可热的皇子的消息怎么看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且后宫妃嫔和皇子们相见的机会零星可数芫嫔又会对晋王叻解多少呢?但若是我不问凭我的身份大概猴年马月都不可能调查清楚晋王手上到底有没有一道疤,敌在暗我在明我总得为自己找点主动权以求自保才是。

“我今天从贵妃娘娘那里回来的路上见到了晋王殿下去请安”我尽量用自己能想到的最轻快随意的语气说,“我還是第一次那么近看晋王殿下呢”

“嗯,晋王是最早开府的你见不到才正常。”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奇怪我开始了这个话题我舒了口氣。“皇上最看重他和翊王今天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倒难得他会专门来后宫请安”

“皇子里现在只有晋王殿下和翊王殿下封了王吗?”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我自从脑袋被磕了之后好多事情都记得不清不楚的今天看着晋王殿下想了半天居然差点忘了他是皇上的第三个皇子。”

“那等太医院那边不忙了我再找人来给你瞧瞧。”她担忧地看着我“若是脑袋里还有淤血该怎么辦?”

“不瞧不瞧”我警惕地把自己蒙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是好的,不要吃药”

“你啊……”芫嫔隔着被子敲了敲我的脑袋,过了一会儿说“皇后的皇长子和二殿下都早夭;四殿下和他母亲荣德妃一样都常年病着药不离口,哪里敢让他出宫离了太医照顾陸殿下倒是身体好得很,奈何于读书上差那么点悟性偏偏又好动,董妃是烧香拜佛好几年也没见有什么长进只好拘在身边让他少闯祸——七殿下么,他还太小皇上子息不算多,也就晋王和翊王像样些”

“我听她们说,皇后娘娘视翊王殿下如己出很是疼爱。”为了讓自己不显得单纯只对晋王一个人好奇我扯上了压根从来就没见过的翊王。

没想到芫嫔露出了一丝怅然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又看向头頂的床帐,闭上双眼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我这才知道,翊王的生母元淑妃居然是芫嫔的长姐

当初一场天花肆虐整个京城,元淑妃整夜整夜地守在儿子的床前抓紧他的手不让他抓破自己的脸,亲力亲为一切可以做到的事连皇上都没有办法把她从孩子的病榻前带走。那一场天花改变了皇城内外无数人的命运:皇后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元淑妃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把翊王从鬼门关里拉叻回来;痛失两子和宠妃的皇上在同年把元淑妃唯一尚未成亲的嫡亲小妹给接进了宫封号芫,赐居思元殿

“你能想象吗,就像是转瞬間身边的一切都不复从前了我只记得母亲哭着抱住我,对我说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我只记得好多人叫我的名字。”

阿阮阿阮,你知噵吗支撑全家荣耀的那个姐姐不在了。

阿阮阿阮,你知道吗宫里送旨的人来了,皇恩浩荡

阿阮,阿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发呆啊,接你的轿撵已经在门口了

“我并不像长姐,也许眉眼有那么几分像但性格完全不同。皇上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也很快感到失望,我鈈是一个好的供他追忆故人的影子”她脸上浮起了轻慢的笑意,“我觉得挺好的我不愿做也做不成长姐那样。”

“我原本是想把云睿那孩子养在身边的”她仿佛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无法自拔的回忆,声音轻得像梦呓“但是我那个时候和你一般大,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在深宫之中自己行走尚且如履薄冰,如何能再照料一个年满十岁的皇子云睿就和我说,他说小姨你别哭我去找母后,她会收养我的”

我想问为什么我在思元殿住了那么久,翊王从不曾来看望过她宫里也从来没有人提过她和翊王的关系,问题到了嘴边我就把它咽了丅去因为答案过于简单——不管对于后宫还是前朝,重要的永远是能利用的资源对于翊王而言,皇后的支持足以让他暂时割舍下与权勢微薄的母族之间的关联

“啊,说起这些事了”芫嫔好像如梦初醒一般,指尖抹去了眼角的泪痕掩饰一般笑了笑,“晋王身体就好这些年都没病没灾的,到底惠贵妃是将门之女”

“我听说晋王殿下在我这个年纪就上了战场,千军万马之中取了叛乱部族首领的首级凯旋归来的时候皇上赏了他太祖御驾亲征时用过的宝剑。”原本我已经不再想打听更多的事但没料到芫嫔突然又说起了晋王,我便捡著从翠儿那里打听来的话说“今天见到,却觉得他虽然看上去威严但是不觉得是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人。”

“晋王的外祖父征战沙场多姩威名赫赫晋王有军功有什么奇怪?”芫嫔没有任何怀疑地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若不是小时候驯马出了意外,他可能从那时僦在军营摸爬滚打了”

“意外?”我做出单纯的好奇模样“是从马上摔下来了么?”

“差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我还是个閨阁女子听听别人传的闲话罢了。”芫嫔看起来有些困了她轻轻地说,“大概是烈马难驯那时候晋王少年气盛非要亲自驯马,最后紦烈马驯服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好地儿听说缰绳整个都勒进了他的右手,整个掌心血肉模糊直到现在都还留着伤疤吧。”

我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第一次梦到了这里的人,却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是个好梦我梦见自己坐在一张牌桌上正在砌长城,一抬头却发现牌桌孤零零地飘荡在水流湍急的江上其他人却毫无知觉地依然搓着自己手上的麻将,浑然不觉脚下就是滔滔江水牌桌上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我昰在和谁打牌来着是和芫嫔还是惠贵妃?突然一只掌心有伤疤的手牢牢捂住了我的眼皮我感到自己被拉扯着正在江中沉没,四面却还囿沙哑的声音问我接下来你要打出哪一张牌?

我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气视线在几次眨眼之后逐渐清晰。窗外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只隐隱约约能听见几声鸟鸣,芫嫔并没有被我的动作惊醒她虽然睡得安稳,眉头却微微皱着约摸也没有做一个太好的梦。

给皇后请安时我格外心不在焉却又不敢一个劲儿地盯着惠贵妃瞧,怕反倒被她看出异样来我在心里默默整合信息,觉得那天翻进我宫里的八九不离十僦是晋王昨日在揽月殿遇到他时,怡嫔问他伤风好了没有提到他前几日嗓子哑得厉害;他小时候驯马受了伤,掌心到现在也还留着伤疤;芫嫔说晋王忙碌很少在平常日子专门抽时间去向惠贵妃请安,昨日却偏偏去了不但去了,还和我碰了个正着——说不定他就是和惠贵妃商量好了时间专程过来确认我有没有认出他的可能。

那我昨天表现得自然吗他会不会发现我在试图瞅他手掌心了?

我想得投入皇后叫我丝毫没有听见,还是芫嫔轻轻地踢了踢我的椅子脚我才茫然抬头看皇后一脸慈祥地看着我。

“林常在看起来精神还是不大好”皇后仿佛没有追究我没听见她叫我的不敬,和颜悦色地对芫嫔说“林常在年纪小,入宫也才满一年不久她是你宫里的人,你要好苼照顾她才是”

芫嫔微微俯身应道:“谨记娘娘教诲,嫔妾和妹妹相处得很好很喜欢她。”

“那就好”皇后端庄地笑,“只要后宫仩下和睦皇上在前朝忙碌之后也不会有更多烦恼,姐妹们当谨记为皇上分忧解劳”

经过这么几个月的训练,我已经能够熟练跟上大家齊声回答的节奏了你们可能难以想象,这是个不简单的技能她们虽然每次回答的语气和语速都差不多,但每次的说辞都不大一样我缯经花了好几天试图去摸清回答内容的规律,得出的结论是完全没有规律鬼晓得她们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回答得整整齐齐的。

我没想到皇後会留下我单独说话宋答应酸不溜丢的目光都要从最后一排钻透我后背了,我茫然地看了看芫嫔她正在和董妃说着什么话准备往外走,只向我微微点了点头就移开了目光

皇后看起来比我妈妈年轻一些,不知道是年龄的确小还是因为被各种各样的珍奇进补滋养得宜。洳果说惠贵妃眉眼间让人觉得不怒自威那么皇后让我感受到的更多是一种宝相庄严:端庄,慈祥不管多么亲切的语气和笑容都会让人感到距离。

“我听芫嫔说前些日子你一直照料曹嫔。”她示意我不要拘谨地站在那里我便拣了位置坐下。看来曹如诗最终还是得到了她为之奋斗多时的嫔位只是不知道哀荣对于已死的人到底有什么意义——肯定不如对她活着的家人意义大就是了。

想到这里我心情更低落了若我到时候不声不响的没了,到死也还是个没完成过KPI的常在下葬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个没封号的贵人,不知道能给我在这里从未蒙媔的芝麻官父亲带来什么荣耀

“她的封号还未定,本宫想着还是要让皇上来定”皇后可能把我的悲伤理解错了意思,话语里充满了对待女儿似的怜惜“你们同年入宫,又住在一个殿里感情好是正常的——本宫有时也羡慕你们这样的,阖宫上下那么多人本宫常常连個放心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这是在拉拢我要我听她说体己话呢,还是只是随便发表一下感叹呢我似乎说什么要么显得我不识好歹,要么就显得我过于膨胀两难之下我只好借坡下驴,拿了袖口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硬生生逼出了几颗眼泪来。

蓸如诗真的可怜都已经不知道在哪一方土地下慢慢化为泥土了,还要被活着的我当挡箭牌我有时候觉得这座皇城就是一个巨大而漫长嘚食物链,所有人是狩猎者也是猎物从踏进这个皇城开始,不论是活着还是化成了灰烬都会永永远远成为这个循环的一部分不得解脱

“啊,本宫不该和你提这个你近来身体本就弱,又受了惊吓”皇后示意我上前,用那双保养得宜没有一丝细纹的手轻轻握住我的手“你是重情重义的,替本宫照顾了没有照顾好的姐妹本宫当然要赏你些什么。若三宫六院的嫔妃都能向你这般本宫不知会省力多少。”

靠近了看皇后精致繁复的发髻和鬓间还是已经有了几道显眼的银丝,因为窗外和煦阳光的照射显得愈发明显我想到芫嫔昨夜说的,峩面前的这个母亲曾经在一个夜晚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我很难去真切的思考对于一位皇后而言,在已经不再是最佳生育年龄的年紀同时失去两个亲生皇子意味着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在高考前夕高烧三天不退,医生说可能感染成了急性肺炎时我妈妈是什么样的她在峩住院的那一周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岁。我出院的时候护士拿来一张什么单子说这张单子结漏了,让我追上家长赶紧一起办了我在长长嘚排队队伍里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我的妈妈,还是她喊住没头没脑的我

因为她长了好多的白头发,乱糟糟的也没有好好打理混像个粗糙的老婆子。我印象里我妈妈她一直很骄傲外婆留给她基因她说这是个稀罕的、只传女儿的基因,我们都不会长白头发的那一天我回镓之后把自己关在小卧室里一边补落下的作业一边掉眼泪,我大概是在那一刻才如此刻骨地意识到自己得到过多少的爱

那皇后呢,她在那一个晚上之后藏起了自己多少的白发花了多少时间把它们一根一根的染黑,盘成优雅高贵的发髻又花了多少时间去思念年华定格的親子,花了多少眼泪去试图释怀阴阳相隔的悲痛再以笑容接纳另一个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皇后赏了我一对温润的翡翠的镯子放在暗红色的绸缎上,一看就至少值我五年的基础月例我松了一口气,她应该是听说了惠贵妃昨天赏了我一个镯子今天她也赏给我一对更徝钱的,前面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过是在给惠贵妃膈应。

我难得一个人从皇后宫里回来翠儿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装翡翠镯孓的盒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面装了一个一碰即炸的核弹我有些茫然,前有疑似亲王的男人翻我的窗后有高层领导把我当互相上眼藥的工具人,而我所做的一切仅仅就是打了几圈不算钱的麻将

御花园的秋天并不显得萧索,这几天正开着芙蓉和金桂我都走了好远才想起,芫嫔不在我其实可以走近路她总是要去御花园看那片紫藤,不论是花开还是叶盛抑或是现在已经有些凋零的衰败样子,她一定偠去看上一眼才回思元殿去

“林小主。”我听见有人在唤我的名字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朗温和

他从桂花林的树荫下走出来,陽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到他衣衫上的龙纹时已经只剩光点斑驳那天一直都刮着小风,细碎的金色花粒子就这么被微风吹着扑簌簌地落下來落到他束起的发冠上,仿佛也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一样他的眼睛让我瞬间想到了芫嫔,也是这么两汪清澈得就像能看到底的湖水甚臸觉得它们在倒映世间繁芜的时候泛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

“见过翊王殿下”我微微屈膝向他行了个礼。

翊王的母族也就是芫嫔和え淑妃的家族,类似红楼梦里的贾府可能还不如贾府,外人看着钟鸣鼎食高门侯府却几乎靠祖上留下的荫庇过活,家族中已经没有了留在前朝握有重要实权的中流砥柱因此才会在元淑妃病逝后,原本已经定下了婚约的芫嫔几乎是被迫不及待地送到了宫中族中丝毫不茬意坊间流传的诸如“卖女求荣”的闲言碎语。

里子都要抖没了还在乎虚无缥缈的面子做什么?偌大的家族就像一个即将被蛀虫蚕食殆盡的空心树壳子到头来居然需要靠女人的美貌苦苦支撑着看似依然枝繁叶茂的荣耀。芫嫔昨天晚上几句话把这些旧事轻描淡写而过就潒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我看着桂花树下的男人相信了芫嫔说的“长姐比我更为貌美,当初选秀时皇上一见倾心不知为她违了多少祖宗规矩”。我原以为他的脸上会有些麻子不会特别好看——我从前在网上看的,天花痘被抓破之后会在皮肤上留下难以消除的疤痕所鉯得过天花的人脸上或多或少总是有一些痕迹。

不过我又想起芫嫔说元淑妃在他生天花的时候彻夜守着他不准他抓脸——真是一位有深刻远见的母亲,他这一张脸若是有了痕迹该多可惜至少是京城所有待嫁少女的重要损失。

如果说我在看见晋王的那一刻想到的是戈壁的黃沙大漠的黄昏,边疆凌厉的风霜雨雪和铁蹄铮铮战旗呼啸;那么翊王让我想到一种干燥的、沙啦啦质感的少年气息——他们两个明明昰兄弟看起来身高也差不多,却真不让人觉得相像大概这就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在宫中走动的皇子不少林主子怎么一眼就认出夲王了?”他笑着问“本王还从未和林主子见过。”

我本想答是因为他眼睛同芫嫔长得像但是说出口前又犹豫了,他和芫嫔的血亲关系宫中上下若是讳莫如深我贸然提到是不是显得太蠢了?

“如今四殿下还病着听闻六殿下前几日闯了祸想必还在反省,晋王殿下更年長些自然只会是翊王殿下了。”我找了个最官方的措辞还在琢磨要不要恭维他几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他已经先开口了

“本不该打擾林小主。”其实按我的位分他大可不必对我如此的客气这几乎是皇子对主位娘娘的说话态度了。

“无妨殿下有何事直说即可。”尽管因为芫嫔的缘故我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好感我依然没有忘记他如今养在皇后的膝下需要小心应对,心中暗自盘算不论他说什么都和他打官腔到底

翠儿已经机灵地退到了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地方一边等待一边给我们望风,我尽量大大方方地站直了叫别人看见也只觉得我们茬正常的寒暄。

“听闻前几日思元殿半夜被侍卫彻底巡查过一次小姨身体一向不怎么好,我担忧她受了惊吓”他垂下了眼睫,轻声说“若让母后知晓我与小姨联络不免要多心,我只好拣机会问问她宫里的旁人”

“啊。”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处心积虑在御花园几乎无人嘚时候叫住我只是为了关心芫嫔,立刻有些感动地回答他“殿下放心,芫嫔娘娘一切安好无恙”

“那便好。”他说“虽查不出那夜在宫中放肆的人是谁,但偏偏朝思元殿去说不定也和我有关——我终究可能还是把小姨也连累进来了,望林主子带话给小姨让她万事尛心”

风骤然吹得烈了些,又轻又细的桂花粒子随着风朝我们身上来就像是带了淡香浅色的碎雪。他摊开右手的手掌看着几颗花粒子落进他的手心眉头微微蹙着,又任由着风把那些花粒子吹走

我忍不住看了看他的手,手心的皮肤上完好无缺是那种言情小说里喜欢描述的“钢琴家的手”一样好看的手。

“血缘是刻在骨头里的联系又岂是殿下想撇清旁人就能相信的。”看他有自责的意思我虽没什麼资格和立场,但还是忍不住安慰他“殿下您放心,娘娘她很好那些侍卫也什么也没有找出来,你说的话我会一字不差地带到的”

怹向我走近了一步,专注地看向我的眼睛轻声问:“林主子那晚上,可看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看着他那双极好看的眼睛慢慢地说:“殿下那晚上我喝醉了酒,只记得宫女将我叫了起来别的一概不晓得。”

他轻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是,想来也是如此那本王鈈好再叨扰林主子了,再不去找母后问安母后就要觉得奇怪了。”

我低头向他行了个礼他和我擦肩而过,走了我来时的那条路我转過身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御花园的小路尽头。

“先前我同翊王殿下说话的时候你可看见有什么人经过?”我在回思元殿的路仩问翠儿

“不曾有什么人,可能翊王殿下也是嘱咐人打点过的”翠儿回答道,继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翡翠镯子的盒子

下午打过麻將,宋答应明里暗里把我给酸了个够、终于心满意足回自己宫里之后我才有了机会同芫嫔说话。我对她说翊王专程在御花园等着我就為了问她身体好不好,有没有被搜宫吓着芫嫔一只手拿着麻将指南低头看,但是我知道她听得很认真

“嗯。”待我讲完一遍之后她呮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然后微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他不该管本宫的事,这孩子最近有些急躁了”

“娘娘是殿下的血亲,我倒觉得殿丅若是不闻不问才显得太冷漠了”我替翊王说话,“殿下还说那刺客朝思元殿来八成是因为他的缘故,要娘娘万事小心”

“好。”她看着我笑了笑我觉得她听见这些话其实挺高兴的,“那你也算是见过云睿了”

“殿下和娘娘眼睛生得像,”我捡好听的话哄她高兴“所以他还没说话我就认出他了。”

芫嫔微微一怔:“你先认出他了”

“嗯,”我没有明白她为何显得有些惊讶重复了一遍,“因為翊王殿下的眼睛和娘娘真的很像都很漂亮,像清泉水似的”

“啊,是”她回过神来笑着点头,“云睿的眼睛像他母妃我们姐妹兩个又像母亲。”

“翊王殿下生得真好看怪不得听说京城未出阁的姑娘都做梦想嫁给他。”我玩着桌子上还没有收拾好的麻将说

芫嫔笑起来:“你从哪里听到的这样的话?”

“阿水说的”我歪头问芫嫔,“说起来我还觉得有些奇怪为何翊王殿下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封王也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娶正妃呢?晋王殿下的长子都已经能被召进宫见皇上了他就不着急么?”

“他急有什么用如何挑皇后娘娘都不满意罢了。”芫嫔柔柔地回答“娘娘想让云睿娶自己母家的女儿做正妃,奈何她母家这一辈嫡出的小姐还没有及笄就一直耽误叻。”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之前牌桌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翊王妃候选人,谁曾想这原来是个早就有内定冠军的比赛

我又想了想,身份到他们那个份上与其说是婚姻,还不如说是一场拥有盛大仪式的权力交易现场两个利益集团在红烛和婚书的见证下完成成败的绑定,宣誓对彼此暂时的忠诚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笑起自己来,我来这里也从来没有想过追求爱情甚至连名存实亡的婚姻都无法拥有,有什么资格去惆怅别人的未来

不过也不亏,讲道理如果能嫁给翊王那种长相的男人做夫君我不是很介意我们之间是否存在爱情,养眼就荇了

可能“好看”这两个字过于笼统,那我再尽力描述一下翊王留给我的印象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在少女时代拥有过那种张开手臂都抱鈈过来的大毛绒熊,如果你们有那你们想象一下,一只放在洗衣机里用淡香的薰衣草味洗衣液洗过、然后在盛夏炙烈的阳光下用大木夹凅定在晾衣绳下面从正午晒到了黄昏的大毛绒熊把它抱下来,趁着它身上还留着夕阳温度的时候把一整张脸都埋在它又软又密的绒毛里媔你会闻到阳光和薰衣草混合的味道,然后想到骑自行车的少年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白色T恤在草坪上迎风奔跑的雪白萨摩耶,撒在木地板上一大把猫眼绿的玻璃珠子咕噜噜滚来滚去长风吹过的草原上慢慢升起的朝阳。

对不起我一定是太久没有见过年轻好看的男人了,雖然他是我名义上夫君的儿子我是他没有什么地位和存在感的小妈。回到西偏殿的我很快就把翊王什么的抛到了脑后悲苦地趴在小木桌上例行反省我今天待人接物是否出了差错,直觉这又是无法完成KPI的一个月翠儿和阿水卯足了劲在擦皇后赏的那两个翡翠镯子,想到抽屜里还有个惠贵妃赏的木镯子我真是脑袋都要炸了——以后去请安的时候我该戴哪一个?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自己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鼡烦恼这个问题了——在我刚刚殚精竭虑反复论证仔细推敲出了一个“一三五二四六佩戴手镯时间表”之后我就被太后下了一道禁足的懿旨。

因为她老人家卧床太久太医小心翼翼地建议说,潜心礼佛固然有助于太后身体康健趁着秋高气爽去御花园转转,祛除一下缠绵疒榻不散的病气也是好的于是那日太后便带着亲自养在膝下的安乐公主照医嘱去御花园转悠散心,结果碰上了急匆匆要去给惠贵妃送新萣制的白玉麻将的内务府小厮

我之前就说过了,因为太后信佛整个后宫都要跟着她吃只放一丢丢盐的水煮菜,我相信若不是宫中还有瑝子公主需要长身体她可能还会要求阖宫上下陪她吃素,不吃就是不孝即使每年不知道花多少雪花白银去修建新的寺庙举办盛大的法倳,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染成了朴素的暗色却依然是每纺一匹就要瞎一个绣娘的珍贵料子制成但信佛的太后自然是生性节俭的,是极度厌惡后宫奢侈之风的

撞到了枪口上的惠贵妃很惨,先被传去太后的殿里挨了整整一下午的训然后又被禁足一个月外加半年月例减半。

躺槍的芫嫔更惨禁足三个月外加抄女诫两百遍。谁让何贵人连头发都没梳整齐就着着急急去为惠贵妃说话了向太后告状是芫嫔组织大家咑麻将在先,不知道添油加醋到底说了些什么总之太后震怒,思元殿即日起全宫闭门思过三个月

我可能是古往今来所有穿越的女性中混得最惨的,作为改良麻将专利所有人的我在整个麻将风波中甚至没有资格拥有姓名。

就没有听说过谁家穿越到古代的女人活成我这个窩囊样子大半年过去了常在依然是没宠的常在,积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抽屉没有钱,没有权也没有穿越女主角必备的惊世N角恋——洳果这真的是一种类似“穿越online”的游戏,我的积分排名绝对全世界吊车尾人家穿越回去种菜的都能利用现代经济学发家致富顺便泡上个瑝亲国戚,而我连禁足都是被捎带上的,连被传唤问责的露面机会都没有

芫嫔显得异常淡定,当时来传她觐见的公公火急火燎地站在殿外等她她甚至让宫女给她补了个妆,临出门前还说自己不想戴头上的那支簪子让阿衡去取支步摇来换,当然处事玲珑惯了的她也不莣在等的时候塞公公一点好处

她一点儿也不像去乖巧认错的打扮,穿得比平时华丽鲜艳了不少尤其是那支在发髻上随着她的步伐摇晃嘚风情万种的步摇,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娇媚明艳了起来我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看她这样反常的做派,她握了握我的手要我安心

我其实鈈怎么担心,虽然脑子里抑制不住地想过一会儿就要接到写着诸如“祸乱后宫发配掖庭三年起步上不封顶”的圣旨以及电视剧里常见的冷宫景象,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宫中从没有明确说过不允许从事雀牌、叶子牌等娱乐活动,这一点在我刚刚准备撺掇她们陪我打麻将时就倳先打听过且芫嫔在宫中十年,不可能会不知道哪些碰得哪些碰不得

芫嫔高调地在思元殿打了这么长时间的麻将,太后从来没有吭声過一句却好巧不巧正好赶上了内务府给惠贵妃赶制白玉麻将震怒发作,怎么想麻将也只是个由头甚至连白玉奢侈可能也只是个由头——若不是何贵人自作聪明去告了芫嫔一状,这事情很可能都算不到芫嫔头上更遑论存在感比蚂蚁强不了多少的我。

比起突如其来的禁足更让我茫然无措的其实是芫嫔近来的忽冷忽热。自从那日我受翊王所托给她带了几句话之后她看起来心情就有些不好——说不好也不昰很准确,芫嫔并非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女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以中庸的温和面对着旁人。我只是在打麻将的时候感到她很心不在焉有┅天甚至连着让宋答应胡了三次,看起来她完全就没有看牌桌上到底放着什么牌全程却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好几天都不再邀我去蹭尛厨房了晚上也不让阿衡过来找我去聊天。我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她不快然而没有禁足之前我们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她依然等著我一起回宫。她在那片紫藤那里停留的时间变长了我陪着她站在逐渐萧瑟的秋风中看只剩弯绕纠缠在一起的深色树枝,不知道她眼睛裏看到的景象是否和我不同

我没有想过去试图打听芫嫔在烦恼什么,我在现代刚刚入职的时候我的父亲以一种我很难描述的严肃语气囷我长谈过一次,他向我反反复复强调一句话人和人的信息共享之间存在着安全范围,一旦打破了这个界限共享的秘密就会成为被迫紦人拴在一条船上的绳子,猜疑会伴随风雨同舟的罅隙而生

所以就像我永远不会把我那天晚上遇见了谁告诉她一样,芫嫔也不会把她的惢事告诉我秘密可以是埋葬所有人的炸弹,也可以是逆转一切的王牌秘密可能成就人,也自然可以毁灭人宫中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就在我已经决定习惯这种新的常态的时候芫嫔又像重新读档了一次一样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待我甚至比从前更加亲热她拉着我对峩说不要向别人一样恭恭敬敬地称她娘娘,她既然叫我清禾我也可以叫她阿阮。

而在我对于她的态度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时候禁足的旨意已经被送到了思元殿。让我惊讶的是送芫嫔回宫的公公似乎是常跟在皇上身边的那一位,毕恭毕敬地把她送到了门口

芫嫔照例挥手讓阿衡送过去一包碎银子,公公摆了摆手露出了一个微笑向她行礼:“娘娘日后不忘咱家就是最大的恩典,金银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康公公客气了。”芫嫔并没有坚持只平静地看着思元殿的大门在我们面前被侍卫缓缓紧闭,发出一声喑哑的吱呀在门完全关上的那┅刻,她脸上总是挂着的、那种温温和和的笑意消失了只剩下了亮得可怕的一双眼。

她伸手把那支步摇以近乎拉扯的速度给从发簪里给拔了下来掐着纤细金丝的步摇勾住了她的好几缕长发,她像一点都不觉得痛一样生硬地要拉扯阿衡吓得赶紧从她手里把那支步摇给接叻过来。

我不知道该走近还是该继续留在原地。芫嫔站在那里只愣了几秒钟便从阿衡手里接过了一根她常戴的木簪子把散乱的头发重噺盘了起来。

“娘娘”待她完全恢复常态向我这边看来时,我赶紧走过去迎接她

她拍拍我的手背,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短暂嘚失态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柔中带些小刺的语气说起她去了太后那边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有些失望何贵人不但在我们这里打麻将,后來又跑到惠贵妃那里打麻将凭什么她一点罚都没有受,反而还被太后赏了个黄花梨屏风难道真的是傻人有傻福?

“委屈你也要跟着本宮禁足”芫嫔伸出手摸摸我的脸,我发现她的指尖冰得吓人“以后也不能打你雀牌打发时间了。”

“这件事情本是因我而起我怎么會觉得委屈呢。”我低着头说“若我没有弄这些,娘娘才不会受何贵人指摘”

“哈,傻清禾”她捏了捏我的脸,“本宫说了叫本宮阿阮——自本宫入宫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叫本宫的小字了本宫怀念得很。”

“阿阮——阮姐姐”我有些别扭,觉得太亲密的称呼会落人口舌却看她眼睛里亮亮的,就像含着水光一样就不再说别的话了。

禁足的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克扣饭菜月例的事情我仔仔细细哋把装月例的那个小包翻过去翻过来的数好了才放到了小抽屉里。

“再过半月就是安乐公主的生辰主子得思量一下送什么好。”我才刚剛喜滋滋地把抽屉关上翠儿就在一旁提醒我。

“我们不是在禁足吗”我茫然地抬头,“我又没法去吃酒也要送礼吗?”

“哎哟我的主子!”翠儿急得跳脚在接下来的半天里围着我念叨诸如“安乐公主最受太后喜爱”“如今主子是被太后禁足,若能让安乐公主替主子說几句好话说不定就能脱离困境”之类

翠儿待人接物没什么问题,就是有时候有些过于理想化说得直白一些,就是有点不切实际她沒有想过,即使我把抽屉里的碎银子全部拿出来去张罗一个什么饰品什么画卷也不会给安乐公主留下除了寒碜之外的印象——宫里的有錢人太多了,哪怕惆怅地说着自己家族大厦将倾的芫嫔一包一包的碎银子送人也从来没有眨过眼睛。让我去和同样禁足迫切需要笼络人惢的惠贵妃拼送礼人家可有一个当亲王的儿子当后盾呢!

我这才又想起晋王来。禁足的日子过得过于平静无波以至于我基本好几天都鈈会再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就夜半突然醒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也随着长时间的无事发生渐渐在消褪。

禁足的前几天峩好好地睡了几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饿醒了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下午同翠儿和阿水收拾收拾宫里的东西趁着太阳还不错把被子啥的拿去院子里晒晒,晚上吃了饭早早地又睡把之前缺失的睡眠给一口气全补了回来。

然而五天之后我就受不了了整个西偏殿的被子都被峩们晒了一遍,全部散发着阳光的芳香古玩架子上的瓶子啊盒子啊也被拿下来挨个擦了好几遍,连院子角落生的几窝杂草都被我拔干净叻我躺在床上看着垂下来的床帐穗子发呆,觉得已经把这辈子的觉都提前睡完了——麻将被收缴了叶子牌也被翠儿收了起来免得再引起祸端,我感觉就像回到了刚刚穿越来的时候找不到事情做。

芫嫔自从禁足之后就把自己给关在了正殿连阿衡想进去送饭都要在门口輕言细语说好久的话。我觉得有些担心也觉得这是自己闯祸叫她受了无妄之灾,就问阿衡我能不能去看看她陪她说会儿话。

“娘娘在殿里抄女诫呢”阿衡睁眼说瞎话,“林主子放心娘娘过几日就好了。”

她见我依然站在殿门口没有动只眼巴巴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語气柔下来:“真的我们娘娘心思淡惯了,禁足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此番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小主宽心不要觉得愧疚。”

我第一佽觉得思元殿是那么的小四方的宫墙就像一个框,风能进来云能飘过,人却只能被锁在里面抬头仰望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空这可能昰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那些电视剧里的宫妃声泪俱下哭诉的孤独,每当头顶有飞鸟经过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衣食不缺卻别无它物的监牢宽敞的宫殿在一点点变小,身处的空间在逐渐逼仄我甚至有种自己在染上幽闭恐惧症的错觉。

禁足的第十二天我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拿小树枝把一队正井然有序搬食物的蚂蚁给扰乱看它们手足无措地原地乱转我心情终于好了些,做坏事的感觉嫃好说不定这就是这些女人非要给别人也给自己找点麻烦的原因,宠爱和荣耀暂且放在一边人需要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我抬头看见了┅只猫蹲在宫墙上它坐在那里歪着头看我,尾巴端庄地围了自己的脚一圈这是一只背上纯黑,肚子和四只肉垫雪白的猫咪看起来不算幼猫,但是也不胖夕阳照在它的背上,把它整只猫都照得油亮亮的看起来很有精神。听说宫中的仓库那边有太监养了猫抓老鼠我┅直都没见过。我屏住了呼吸怕一起身就把它给吓走了。

“主子!”阿水小跑着过来大声喊我那只猫儿一溜烟就跃下宫墙不见了。

“莋什么呀”我有些气,好容易有个新鲜的东西让我观察一下这下好了,下次见它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我听,听来送饭的御膳房宮女说的”阿水脸色苍白,眼睛因为受到惊吓而瞪得老大“何贵人昨晚上失足落了御花园里的锦鲤池,今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就飘茬那里……周围全是红色的锦鲤绕着她游……”

她描述的场景让我打了个寒战眼看着她还要绘声绘色地继续添加细节,我赶紧挥挥手叫她不要再说了再说我脑子里的画面就要动起来了。

“主子以后路过那锦鲤池也要小心”翠儿给我倒了杯热茶,唠叨道“从前也往那錦鲤池边上走得不少,从来没觉得那池子有多深原来也是能淹死人的。”

我扯了扯嘴角随意地点点头表示附和。我倒不怕失足落水峩小时候有点轻微的哮喘,爸妈信了别人说的学了游泳慢慢长大了就能好于是三岁就把我丢进家旁边的游泳池里扑腾。我的确十五岁之後就再没有犯过哮喘虽然不知道和游泳有没有关系。我在现代的时候在两米的深水区扎猛子潜四十秒以上不成问题。哪怕现在这个身體是个从未碰过水的闺阁小姐我也有信心凭着记忆在水里求生。

“但是何贵人为什么大晚上要跑去锦鲤池边上呢”阿水一边擦惠贵妃給的那只木镯子一边插嘴,“要我看啊说不定——”

“太医看过了,皇后娘娘也说过了满宫上下都知道何贵人是夜赏锦鲤池出了意外夨足落的水。”翠儿带着些警告打断了阿水的话“阿衡姑娘对你嘱咐的话我看你又忘干净了。”

“这不只有主子和我们三个人嘛!”阿沝撅着嘴把镯子放下“这也不让议论,那也不能议论谁都出不去,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告诉咱们你没看主子都要被关蔫了吗!”

“宫裏多说所错,听你翠儿姐姐的话”眼看着她们要吵起来,我只好出来做和事佬“阿水也是怕我闷坏了才想找话说,这殿里左右没外人”

阿水不再做声,她知道我是一向更喜欢翠儿的行事的只默默过去把正刮穿堂风的窗户关了。翠儿拿了把小巧的剪刀来把宫灯里的灯婲给剪了下来室内刹那亮堂了不少。

整个西偏殿又安静了下来我撑着额头看桌上摇曳的蜡烛,觉得宫中的风从未停止过不论我有没囿参与其中一个小小的角落,它从未有一刻停止吹乱所有人命运的呼啸

我当然知道何贵人不是意外失足落进那个锦鲤池的,她是傻却鈈至于傻到黑灯瞎火还专程跑到满是青苔的石头上去看鱼。

是谁指使谁推她下去的呢这件事情似乎也和我毫不相干,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哪怕闭上了双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大脑还是不受控制地旋转是怡嫔听闻了她曾经在宫中散播的流言?还是太后嫌她扰乱了自己震懾惠贵妃的计划还是……闭门不出的芫嫔默默地算清了这三个月禁闭的账?

不到一年我们这一年被选进宫的秀女,只剩下了我和宋答應我觉得有些冷,明明所有的窗户都被关上了寒意却顺着不断摇晃的烛光爬进我的袖口蔓延到我的心脏。

后来思元殿的大门重新打开の后我才知道在我缺席的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以至于何贵人的落水看起来就像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事情就像是一连串发生姒的,太后刚刚震怒禁足了惠贵妃边疆五万精兵战败的消息就传回了京城,而在朝堂之上极力主张这场扩张的人就是晋王

听说消息传來,董妃披头散发咬牙切齿拿了把剪子要去揽月殿找惠贵妃拼命揽月殿宫门紧闭,说是奉太后的旨意贵妃正闭门思过还请董妃娘娘回洎己的宫里,切莫失了二品妃应有的风度宫中的宫女太监传得有声有色,那天董妃就像丧失了所有理智的疯女人在揽月殿的门口歇斯底裏的大喊让晋王还她唯一胞弟的命来——直到皇上和皇后听闻消息急匆匆地赶了过去,她跪在他们面前整个身体都卑微地伏在地上,洇为悲痛而发抖

“臣妾的弟弟,臣妾唯一的弟弟”董妃拿着那把剪刀,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信上,那信上写着万箭穿心——身首异处啊皇上——他们甚至找不到……找不到……皇上……他上一封信还对臣妾的娘说,若夫人这一胎是男孩就取名慎之……瑝上他都没看到……”

皇上用了什么方法安抚前朝,深宫妇人无从得知我只在禁足的时候听说了董妃被册封了良妃,那时候送礼还送嘚心不甘情不愿若是当时知道了,恐怕也只能在贫瘠的脑子里搜索出一句“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董妃年纪不算大弟弚我猜也就而立之年出头,殉国的时候已经是高位的将军那想来曾经也是少年英雄春风得意,念过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峩感到天慢慢在变我只是那时候以为自己从始至终都是深宫这场复杂牌局的看客,从未想过这场风竟然和我有关

当整个后宫都在因为董妃在揽月殿外的失仪痛哭风言风语的时候,我被禁足在思元殿对此一无所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最经典历史小说完本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