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风大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出处的,感觉脸上都吹出褶子了,吓得我三天两头跑美容院保养,在家也每天敷面膜,为啥还是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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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转载【梅子青时雨(完本)】作者:水阡墨
我为什么会d
宝宝1岁LV.24
  内容简介: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滩正是风雨飘摇的时期,留洋回来的叶家二小姐叶冰清在一次偶然的事件里卷入了国民党和革命派的特务风波之中。一张告密信将原本欣赏和喜欢的老师秦时月推到了对手的阵营。从此,善恶混淆不明,是非常常颠倒。到底谁才是伙伴,谁又是敌人?叶冰清拿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该如何找到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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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夜心女中新来的教书匠
  破晓的天空是静静的灰蓝色,只是这天空下的街道上却热闹起来。卖菜的小摊,来回穿梭的黄包车,周围的布庄,饼店都挂上了招牌。夜心女中门口也三三两两的走来一些穿着青布褂子,黑裙白袜的女学生。这糟杂的脚步声渐渐打乱了起初的宁静,叫卖声也多起来,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倾斜在一辆由远而近的马车上。
  我喜欢坐马车,于是爸爸找工匠将马车造得相当讲究也比平常的马车大上一倍,两匹红棕色的骏马到人多的时候步子都慢下来,生怕撞到什么人。那些摆摊摆得不靠边的小贩们刚想卷起东西以防那畜生没眼没珠的冲过来,看这情形动作又慢了下去。
  “是叶家二小姐的马车。”有人嘴里咕哝着。
  马车在夜心女中门口停下来,马夫还没来得及下车弯下身子让我踩着背走下来,我已经从半米多高的车上跳下来就往学校里冲,洁白的洋装被风荡起来:“赵叔,你回去吧——”赵叔只能招呼着,小姐你慢点跑之类的,脸上的皱纹里,除了关爱就是对这位淘气的二小姐无奈的神情。赵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和老伴只有一个儿子也在叶家做事,只不过老来膝下无女,总觉得儿子不如女儿贴心。
  我不顾赵叔的招呼依然一路横冲直撞的朝学校里跑,直到找到那个抱着英文课本在秋千架上晨诵的岳小满才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嗔怪着拿书本敲我的头:“傻姑娘,又傻笑什么?”
  “你周末果真与对面敬德高中的余子漾去相亲啦?”
  岳小满的脸立刻像熟透的樱桃般,只顾着用手拧着书角别别扭扭的说:“恩,是他爸妈和我爸妈安排的,我只看我的宋词都没拿正眼瞧他。”
  “那余子漾家可是上海滩有名的绸缎商,年关的时侯,他们派人送来了好多的绸缎,我妈和云姨,凌姨笑得脸上的褶子连整罐粉都遮不住。”
  岳小满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若瞧着那余家好,不如你嫁过去。”
  “我嫁过去算什么,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余子漾长得也斯文,你爸那个教书的老古董看中的女婿要被人抢走了,他不气疯才怪。”我只顾着和岳小满说笑,一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来,才急忙得往教室跑。我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时王校长说,下周一对面敬德高中的秦老师会来授课,希望同学们注意谈吐仪表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我和岳小满赶到教室时,那位秦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了,王校长看见冒冒失失的闯进两个人来,刚要动怒,却看到是我气喘吁吁的进来,于是硬生生的将火气压了下去换上平和的声音:“两位同学快回到座位上。”
  我悄悄的朝紧张的岳小满吐了个舌头,这个小动作却恰好落在讲台上男人的眼睛里。
  “这位同学请留步。”
  “啊?”我不确定的回过头,刚看到所谓的秦老师有吓了一跳的感觉。所谓的老师大多就是中年以上而且满口的之乎者也,面前的老师年轻到让人难以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
  “叶冰清。”
  “学校有规定,在校学生要穿校裙来上课,为什么其他同学都遵守规定,只有你不遵守?”
  这位老师是来者不善,应该是像其他老师一样,开始就对我挑三挑四,一听到是叶光荣的女儿立刻变得低三下四。这样的道貌岸然的人未免让人觉得恼火,我扬起下巴巧巧的笑起来:“我不喜欢校裙,太难看了。我喜欢穿洋装,而且,我不喜欢梳辫子。我不喜欢的,从来没有人强迫我去做。”
  王校长拿出手帕擦了擦冷汗,他生怕得罪了我,叶董事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他连忙站起来打圆场:“秦老师,你看,叶同学的父亲叶光荣先生可是我们学校的出资人,这……”
  秦时月也笑起来看着我说:“原来是这样,那就请叶同学在座位上站着听完这节课吧。”
  在校门口等赵叔的马车,我一直在想秦时月这个人真特别,虽然站了一上午腿酸得要命,心里却一点也不讨厌他。他不过二十二三岁,漂亮的眉眼,那些跟男人甚少接触的女学生们哪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一个个的脸都像涂了胭脂般。他念诗词的声音也好听极了,而且从不摇头晃脑,看着就顺眼。
  对面的男校的男生有不怕死活的朝这边吹口哨,女学生们像鸟雀一般呼啦散开了,只有我还愣愣的站着。
  空中突兀的鸣起了枪响,街上的人和小摊贩们稍微愣了一下就开始收拾东西,妇人带着吓哭的孩子在街上跑,店铺们忙着关门。一时间街上乱成一片,人们都逃命般朝没有枪声的地方跑。
  心里“咯噔”一下,我皱了下眉头于是朝有枪声的地方走去。虽然在夜心女中读了半年,对着周围的环境还是很陌生,进了一个冷清的巷子直着往前走,却没了路。我跺了跺脚又往回走,巷子中央却横亘了一个人。那人穿着破旧的满是油污的白色大褂,褂子上已经染满了血,他捂着胸口倒了下去。来不及多想我三步两步跑过去问:“你没事吧?”最近听多革命党人被追杀,说不定真被自己碰上了一个。
  “救我……”男人的声音很虚弱,我试着要把他扶起来,可是他满身是血一走出巷子,追杀他的人就会发现他。枪声忽远忽近,正当我踌躇着要怎么办,那男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脚蹬了两下就咽了气。面前的状况几乎是在一时间发生的,我立刻傻眼了,枪声好象突然近了,而且能听到杂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还没来得及看到眼前的人是谁,他已经快速的拉着我跑出巷子。两个人躲在拐角处看到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寻着地上的血迹进了巷子,不一会便拖了那具尸体走出来。那个长官骂了声娘,命人用绳子绑着尸体的脚栓在马上,尸体一直被拖着走远,留下一道又长又宽的血痕。
  我大大的舒了口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刚才那几分钟全用光了,顺着墙根坐下来拍着胸口压惊。
  “谢谢。”
  “刚才多危险,说不定那些当官的会把你当成那人的同伙。”这个声音好听又熟悉,我扭过头去看救命恩人的脸吃了一惊,竟然是秦时月。
  “你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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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时月嘲笑般的扯起嘴角:“别人听到枪声都跑,你却往乱的地方走,若不是见那巷子口滴了一路的血,我还真找不到你。”
  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了救一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学生而趟这种混水,我简直有点佩服他了,于是站起身来拍拍裙子上的土:“秦老师,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晚我在家设宴款待你,请吧——”
  秦时月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指着远处校门口焦急张望的赵叔说:“叶家的马车来了,你早点回家,明日还要上课,你只要遵守学校的规定就算报答我了。”说完很潇洒的拨好凌乱的头发走出去。我愣了半天,夕阳的余辉照在他浅灰色的西装上,他的步伐又轻又快,似乎要到达的地方就是令人神往的天堂。
  这几日上海滩不太平,不是青帮闹事就是传来日本人蠢蠢欲动要攻打进来的消息。夜心女中门口发生枪战的事件令爸爸觉得事态严重,于是决定亲自接我上学放学。二姨太嘴巴最碎,吃过晚饭就跟妈叨念:“唉,你看,老爷对冰清就是不一样,我们小枫虽然是叶家的独子,也没见老爷捧在手心里宝啊贝啊的疼着。”
  三姨太正认真摆弄手中的绣花针,隐约也听出二姨太声音里的抱怨忍不住笑着插嘴:“二姐,冰清小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小命儿都没了。老爷送她去外国治病,又在外国留了学回来,就如同失而复得宝贝,你这醋吃得没谱儿。”
  二姨太被抓住了话柄心里未免有些恼火,脸上依然笑道:“三妹,我不比你,虽然说你只是裁缝的女儿我比你嫁得风光,但是家世怎么也是清清白白的。哪像我这么苦命,说得好听点是影星,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戏子。我只有小枫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光宗耀祖呢——”
  “二姐,女人家的地位虽然不比男人,可是玉洁马上就要嫁给年轻有为的杜上尉,老爷说这个杜上尉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这样一嫁,不同样的光宗耀祖?”
  楼下的大厅里二姨太的火气马上就要窜起来,二姨太十五岁的儿子小枫,三姨太六岁的女儿桃桃都因为这莫名其妙的战火而不敢出声。我的姐姐叶玉洁走过去搂着二姨太的脖子轻笑:“云姨的皮肤这么光洁,不要气出皱纹来啦!云姨演的那部电影上次玉洁没看得仔细,能再借我看一下吗?”
  二姨太平时没别的嗜好,就是对她演的那几部电影,见了人就吹嘘。碰见有喜欢那两部戏的人连什么烦恼都忘记了,高高兴兴的随玉洁上楼去了。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妈妈才叹口气说:“凌月,你不是不晓得阿云的脾气,整个一人来疯,不理她自讨没趣就过去了。”
  说实话,对这个家来说,我有点像陌生人。爸妈的宠爱的确有点过火,因为我是他们十年没见的女儿,一直到去年才回到上海。这十年里,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来,可是中国不太平,到处战火连天,别人都忙着躲战祸,我却急着回国,在爸爸的强烈反对下只能作罢。
  好在这一双弟妹品性单纯,凭空多出个姐姐倒也不觉得稀奇,整日缠着我问些蓝眼睛黄头发的洋人吃什么喝什么的小问题。
  爸爸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在楼下做功课听见管家开大铁门的声音,接着就瞧见爸爸紧锁的眉头,三姨太见状将一双儿女带到楼上睡觉去,妈妈命下人沏了杯碧螺春奉到面前:“老爷,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烦心,先喝口茶——”
  “处在这乱世之中,真是什么都不太平。”爸爸叹了口气:“还记得前几天夜心女中附近发生的那起革命党人被杀案吧?那革命党人死在巷子里,身边竟然还遗落了一本盖了夜心女中印章的国文课本。如果单纯的是个革命党人也就算了,最糟糕的是他身上就有路上校需要的秘密情报。只不过那个情报没有在尸体身上,必定在那个最后见过那人的身上。现在路上校已经放下话了,如果我揪不出这个课本的持有人,就要下令搜校。”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不见了国文课本,幸好我平时的课本只是拿来看的,若上面有字迹或者名字,对照起来就麻烦了。
  “冰清,平时你就留意下,周围有没有女同学丢了国文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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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我不露声色的应了下来,然后一一跟他们道了晚安就回楼上休息。我只记得那人死之前脸上如释重负的微笑,像是解脱了一般或者什么重要的事情完成了一般。猛然间有一道灵光闪过脑际,那时候仿佛我的手袋被他猛扯了两下,因为上面沾有血迹,回家后,我就扔在了墙角里。
  手袋还好好的在墙角里呆着,我拿过来仔细的翻看,在即将要放弃的时候发现手袋里有一根细小的竹棍,竹棍中央是被掏空的,塞着一个小小的纸团。
  天狗:
  秦时月是打入我组织内部的国民党特务,请尽快向上级汇报。
  黑猫。
  秦时月还是每日去夜心女中授课,我还是穿着我的洋装,他一开始总觉得不顺眼,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每日的行程很简单,除了在夜心女中与敬德高中两校之间走动,其他的时候就是回他的公寓,偶尔也会去看看电影,约几个朋友去歌舞厅打发时间。
  如今已经是华灯初上,我叫了一辆黄包车不紧不慢的跟在秦时月的身后,见他转身进了一个破落的小巷子。我急匆匆的跟了进去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巷子里没有任何的灯光和火光,越往前走越寂静,那巷子仿佛也没了首尾,将人吞噬了一般。我的心里开始打起了小鼓,虽然在国外信奉基督教,这时候却也明白神是救不了我的。
  面前似乎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在移动过来,森白的月光透进巷子让我想起了百鬼大游行里的情景,我吓得快要背过气去了,尖叫一声就要往回跑。
  身后的鬼影更多,我只觉得腿发软,顺着墙根瘫了下去。
  一束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想此刻我的脸一定惨白得比月光还要骇人,眼睛希望透过那光看见些让我心安的东西。
  “是你?”秦时月的脸在那一刹那间放松了警惕,我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了他的衣襟死死的瞪着周围的鬼影。借着手电筒的光,那些鬼影分明就是一张张脏兮兮的孩子们好奇的脸。
  这些孩子们住在这个深巷脏脏的破房子里,房子里有一盏昏黄的小油灯,二三十个孩子挤在破旧的褥子上,饿了就煮些垃圾堆里拣来的脏菜叶剩饭。
  “自从遇见秦叔叔我们就好过多了,起码没再挨过饿受过冻也没有人病死了。”年长的孩子说。
  “你们的父母呢?”
  “我们大多是逃难时和爹娘走散了,还有几个是被人贩子拐卖来的,我们只有这个地方可以安身,所以有人误闯进来时,我们就装鬼吓人。”
  我扭头看秦时月正将一大包糕点分给那些孩子,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对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些许厌恶又淡了许多。这让我分外的懊恼,将身上的银圆全塞那孩子手里,吩咐他买些可以吃的东西,然后转身出了门。
  “叶二小姐,既然跟来了,怎么不多坐会儿?”秦时月很无赖的跟上来,他脸上的得意映照着我的狼狈。
  “秦老师,请你放尊重你点好吗?谁说我是跟着你来的?”我掩饰好心虚的表情,毕竟他是国民党的特务,若是他知道被我识破了身份,说不定会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叶冰清,你的脸红什么?难道是看上我了?”秦时月开始口没遮拦,我只觉得这个巷子深得可怕,我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于是扭过头狠狠的推他一把,却被他按在墙上。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这么凑近的去看一张男人的脸,只觉得那双眼睛在暗影里,深邃得令人不敢去看。
  “放开我。”
  “说,为什么跟踪我?”秦时月肯定学过变脸,否则一瞬间的轻佻,一瞬间的正直,任何正常的人都吃不消。
  若我随便编个理由肯定是糊弄不过去了,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种人的手里。也许是他的脸离得我太近了,深深浅浅的呼吸荡起了我的头发。那种凌厉的眼神也鼓励着我,几乎没有半分的犹豫,我狠狠的吻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
  他迷茫的看着我,听见我含羞带怨的声音:“我喜欢上你了,这个理由够不够?”
  我想这次我赢了。
  搜校就是去给夜心女中的姐姐们检查身体。
  只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秦时月坚持要送我回家,既然说出了喜欢这样的字眼,自然没有推辞的理由。叶家已经因为没有接到我而乱成一窝蜂,爸爸差点就要打电话给警察局连夜搜城,我却深更半夜带了个男人回来。
  这样的情景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妈妈自然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也不敢怠慢了客人,好茶好水的招待着,秦时月也就相信了那虚伪的留客的话,真的多坐的一会儿。我坐在他对面赶也不是骂也不是,如坐针毡的听着一家人对他的盘问。直到大厅里的时钟响了十二下他才起身告辞,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二姨太将瓜子皮吐得噼里啪啦:“我说老爷,这留过洋回来的小姐就是不一样。深更半夜的跟男人出门也就算了,还把男人带到家里来,万一做出什么丑事来败坏门风,别怪我这个做二娘的没提醒。”
  “住口!”爸爸狠狠的拍了下桌子:“你给我滚回楼上去,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在这不干不净的教训!”
  “哼!”二姨太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却也不敢顶撞的上了楼。
  我轻轻的拉爸爸的衣角决定卖个乖巧:“爸,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对。我在国外呆了那么久,学的都是些洋人的礼仪,若爸看不惯我就改,免得一些风言风语惹您生气。”听我这么一说,老爷子的脸色才缓和下来拍着我的手说:“看得惯看得惯,我叶光荣也算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会因为这等小事委屈了女儿。再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个秦先生也算得上一名青年俊才,适当的来往也不错。”
  “爸,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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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明天一早司机送你去乡下给祖宗上坟,就不用去上课了。”
  “上坟?祭祖不是下个月的事吗?”
  “你都十年没跟着祭祖了,先单独去一次,免得祖先怪罪。”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的神情有点心不在焉,只是草草的叮嘱了几句便让我回楼上休息。经过桃桃的房间,看见她的门缝中露出一只清亮的眼睛。
  “桃桃?你怎么还没睡?”我将她抱回床上安置好。
  “二姐,什么叫搜校?”
  “乖桃桃,你听谁说的?”我皱起眉头。
  “晚上来了个穿军装的伯伯,他说明天要搜校,他走后,爸爸摔了个茶杯。”桃桃惊恐的瞪大眼睛:“二姐,到底什么是搜校?”
  “搜校就是去给夜心女中的姐姐们检查身体。”我拍拍她的脸,小女孩这才放下心来乖乖的钻到被窝里。原来明日是路上校去搜校的日子,怪不得爸爸要找那么蹩脚的理由支开我,就是怕我的先进思想作祟再给他惹事生非。
  汽车走到半路绕了个弯朝夜心女中驶去,司机小陈即使一万个不乐意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若是二小姐真的一生气跳了车,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这个路上校还真的是官大脾气也大,带了部队将学校团团围住,还没等车开到校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司机小陈说:“这个叶老爷的千金,在夜心读书的。”
  那些下等兵却也不敢怠慢,车开到学校,我走下车,远远的就看见爸爸和一个脑满肠肥的老男人,军装捆在他肥大的身体上像个会走动的肉粽子。学生们聚合在操场,当兵的端着枪将她们围起来,这阵仗她们哪见过,都吓得面色苍白。
  “爸——”我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气急败坏。
  “冰清?”爸爸的脸色有瞬间的尴尬,但是很快的,他拉着那位路上校换上笑脸:“来,冰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路伯伯,这是我的二女儿叶冰清。”
  “路伯伯好。”这个军长不好得罪,我乖巧的迎上去施了个小礼。
  路上校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阴翳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早就听说叶兄有一双如花似玉的女儿,只可惜大小姐早已许了人家,二小姐留洋在外,不知贤侄女是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
  “去年回来的,就在夜心读书。”我心不在焉的回答着,远远的看见有一个小官带着几个小兵匆匆的跑过来,那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得意。我和爸爸对看一眼,爸爸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
  “报告路上校,我在一个叫岳小满的学生的书本发现了这个!”几乎是献媚般的将那几页写满字的纸送到路上校的眼前,他匆匆的看了几眼,竟然笑起来:“好一个爱国青年,想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不过嘛——”
  “路老弟,不过什么——”
  “不过,这要推倒国民统治的思想不是要把人民往水火中推吗?”
  “路伯伯,我想你是误会了,岳小满是我的好朋友,这不是她的字迹,想必是她从哪里看到的,随便夹在书里了。路伯伯是个申明大义之人,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伤了和气。”我几乎要将笑脸陪尽了,那死胖子非但不表态反而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贤侄女此言差矣,现在的女学生啊,哪像以前的女子们安分,就说眼前的这个岳小满什么东西不留着,偏偏留这种东西。贤侄女是个思想单纯的好女孩,可是这个岳小满若真像贤侄女说的,不是她的笔迹,那么她必定有同党嘛!贤侄女放心,路伯伯绝对不会为难你这个好朋友,在府上会好好招待,只要她将那个写逆文的人说出来就放她回来。”
  说着朝旁边的小队长使了个眼色:“还不把那个叫岳小满的找出来带走?”
  我还来不及阻止,岳小满怕连累别人已经自动从队伍之中走出来,许多女生哗啦一下全都闪开,这个情景看得我心里发凉。
  小队长过去不客气的派人架住岳小满的胳膊,我走过去一人赏了一个巴掌,那两人邀功的气焰马上就灭了。我冷笑道:“也不看自己什么东西,你们的手敢碰到她的头发丝儿,我都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叶二小姐教训的是,小的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四小分队的队长张顺——”
  我给岳小满一个放心的眼神,回到路上校面前说:“那就拜托路伯伯好好照顾她了,我随时都会去府上看她的。”
  “我的府上随时都恭候贤侄女的大架光临。”
  军队开始撤出学校,对面男校的学生们凑热闹的终于围上来,我只恨自己疏忽大意害了小满。远远的一个身影似乎一直尾随着队伍,不紧不慢的,那清瘦的身影也熟悉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玉兰花又洁白又清香最配小姐了
  我和爸爸先去了岳小满家安顿好一切,她教书的老古董爹爹像得了神经癫狂症,一会儿骂自己的女儿是扫把星,一会儿又说事情是在学校发生的学校要负责,再一会儿又哭着跪下求爸爸将小满救出来。我还以为岳小满的爹只会板着脸,原来面对自己的子女,哪个父亲都会有常人看不到的一面。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沉默,爸爸一直在耳边叨念:“冰清,你这次麻烦可惹大了,把你支出去总是有原因的,路上校一直在替他那个油头粉面的儿子物色儿媳,我之所以把你姐姐匆匆的许给杜上尉,是因为路上校去家里提亲,我说已经许了人家,还是杜少将的儿子,他这才肯罢休啊。”
  “好了,爸,别说了,事已至此还是想想怎么将小满救出来吧。”我烦闷的将头别过去,透过汽车的玻璃窗,秦时月的身影一闪而过,我忙令司机小陈停车,跟爸爸说碰见熟人了打发他回家。
  下了车已经不见了秦时月的身影,面前是国民党的一个政府办事处,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汇报什么情报了。我无奈的坐在对面的台阶上,虽然知道秦时月是革命党内的特务,但是怎样才能和那个代号叫天狗的人取得联系呢,若我贸然四处打听,说不定还被他们所怀疑。
  “小姐,买花吗?”面前的台阶上一双黑色包边的布鞋,我抬起头看见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女,梳着油亮的大辫子穿着白底红花的上衣。
  “哦,好。”
  “这玉兰花又洁白又清香最配小姐了,小姐要不要闻闻看?”热情的卖花姑娘不等我拒绝,已经将花凑到了我的鼻子上。花的确很香,只是这花香未免太浓了,熏得人昏昏欲睡。我使劲的甩了甩头,面前的卖花姑娘的笑容甜美得太诡异。等我稍微反应过神想将那朵白玉兰花推开时已经晚了,只觉得眼皮开始发沉,耳畔有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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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七月七日柳桥边
  七月七日柳桥边
  水滴滴答答地撞击着青石板,我努力的竖起耳朵极力的要搜寻其他的声音,终究是徒劳。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眼睛被蒙得紧紧的,嘴巴被封得紧紧的,不知道是黑夜还是白昼。只有潮湿腐烂的青苔气息弥漫在鼻翼间。
  这应该是一间封闭性极好的石屋,不小心踢到了石头子都可以听到很大的回声。
  若是为了钱而绑票的就没有什么复杂的,无非是去叶家敲诈一笔钱。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有预谋的。铁门吱呀呀的响起来,像残破的留声机老旧的呻吟,回荡在耳边格外的诡异。我忍不住靠后缩了缩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波澜:“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不用害怕。我问你什么,你只要照实回答,我就放你走。”是那个卖花姑娘的声音,她离得我很近,身上沾满了玉兰花的香气。
  猫果真闻到了鱼腥味,就这样顺藤摸瓜的找来了。密信就像一颗定时,只要事情一天不解决,我就不会有安宁之日。只是我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卖花姑娘是敌是友,这让我万分的焦急。
  “你快问吧,若是想要钱,我们叶家有的是钱,我这就写个字条让我爸爸交赎金。”
  “叶二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黑猫的情报已经遗失。你是他死之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那个东西?”
  最后一个接触到他的人?我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秦时月,平时不动声色,却在背地里使诈。知道我是最后一个接触到黑猫的人,无非就是秦时月。恐怕那时他已经跟踪上了黑猫,只是没想到凭空会杀出这样一个程咬金。
  看我不答话,卖花姑娘又说:“那封情报只会给叶小姐惹来祸端,还是交给我为妙。”
  我叹了口气:“我原来只为了好玩,哪想会惹这样的麻烦。那封莫名其妙的情报我看后就扔了,所以也交不出来。我只能告诉你,情报是黑猫发给一个叫天狗的人,上面只有一句话,七月七日柳桥边。”
  “七月七日柳桥边?”卖花姑娘一怔:“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啊,我还以为是那个要死的人,给他心爱的姑娘写的情诗呢!”
  “……”
  “现在你该放了我吧?”耳边突然的寂静让我愈加的不适应,心头像擂了一面小鼓,若他们套出了密信的内容后杀人灭口,那我可就是冤魂一条。只是没等我往杀人抛尸等恐怖的场面上想,已经闻到了玉兰花的香气。还是那种浓郁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
  是很冗长的梦。
  我挣扎在海面上,咸涩的水灌进了我的鼻腔,我的眼睛,我的耳朵。
  我醒来的时候,十几个孩子围着我,是似曾相识的破旧院落。用几块青砖支起来的小锅正在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女娃娃正拿着破旧的毛巾帮我擦脸。
  “冰清姐姐,你终于醒了。”最大的孩子高兴的凑上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车子。”
  “小车子?”
  “你忘记了吗?上次秦叔叔也在,你还给了我们十几个大洋。我们去买了鞋子穿,还把鱼丫头从人贩子那里买了回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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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我擦皮鞋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躺在巷子口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想必叶家又乱成了一窝蜂。我挣扎着坐起来感谢小车子他们对我的照顾。出了巷子口拦了辆黄包车急匆匆的回了叶家。
  弄堂口裁缝店里的凌月姑娘
  我对妈妈撒谎说和同学去乡下玩了两天,她只顾着骂我顽劣,并没有多加怀疑。岳小满还在路上校那里羁押着,看来那个死胖子这次不是要钱,非要弄得水落石出了。爸爸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拖着,希望拖个几天实在没有动静,说不定那路上校就把人放了。
  我在客厅里坐着陪三姨太喝茶,二姐和杜上尉去看电影了,说是周旋的新影片,说不尽的郎情妾意。三姨太说起来还掩着嘴笑说:“玉洁脸皮儿薄,上次看了个外国电影,回来问她看了什么,她闷了半晌说,再也不去看了,两个洋人搂在一起亲嘴,没羞没臊的。这次回来,你可别问她。”二姨太带着他的儿子回娘家,整个叶家少了这么一个麻雀一样呱躁的女人,清净得让人觉得不适应,大厅里只剩下细碎的银针与丝绸摩擦的声音。
  三姨太不过三十岁,笑起来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偶尔听她与爸爸的故事,她总是笑,却也没有怨言。她从小就死了娘,跟着爹在弄堂口开裁缝店,他们家的生意有一半来自叶家。三姨太模样长得好,爸爸有一次经过裁缝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好被她那个财迷的老爹给瞅到。那是十年前的凌月,穿着碎花的小褂,齐眉的刘海,笑起来一个梨花酒窝,闲时就帮邻居的大婶们绣个帕子。心眼好的女子自然惹得人喜欢。只是说媒的踏平了门槛,她爹的脖子硬得跟石头似的,怎么都不肯点一下。他经常让凌月去叶家送衣裳,一来二往,爸爸却也真的看上了凌月,总算随了那财迷老头子的心意。
  “凌姨,你绣的夏荷蜻蜓图真好看,真是心灵手巧。”不过是一块白绢,粉色的丝线密密匝匝的,似乎是仙女的手才能如此的神奇。
  “等你出嫁时,我绣龙凤呈祥。我只是个裁缝的女儿,金银珠宝也是你们叶家的,也只能送心意给你。”
  我明白凌姨的心思,她是侧室,生了个女儿又不爱争宠,心里总是没个着落。我安慰她说:“凌姨说的哪的话,冰清出嫁还早呢。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而凌姨已经进了叶家的门,就是叶家的人,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
  “敢情还会害臊啦?那位秦先生不是跟你相好么?”三姨太“咯咯”的笑,花枝乱颤的。
  我心里叹了口气。那个秦时月的确讨人喜欢,只是我根本喜欢不得。看来是造化弄人,偏偏看起来那么好的男子是个特务。我哼一声:“我叶冰清还瞧不上那个穷教书的。”
  “对对对对,我们冰清是要嫁给路上校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少爷——”
  我恼火的跺着脚:“凌姨的嘴巴就是针线,扎得人都头晕了。那个路大胖子想得美,赖蛤蟆怎么也生不出白天鹅,他的儿子给我提鞋都不配。”
  听家里多嘴的老妈子说,路上校前几日又来了一次,说庙会的时候,请我过去吃个饭。要打扮得体面一些。说是赴宴,其实就是安排和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相亲。我听了差点没背过气去,这倒在三姨太这里留下话柄了。
  正说着,丫头小青推门进来说:“三太太,二小姐,门外有个姓余的先生来找老爷。我跟他说了,老爷不在家。他说,老爷不在,那就找二小姐。”
  我心里一愣,我这么多年都在国外呆着,认识的男性可以用一把手数过来,还真不记得有位姓余的。我谴丫头请那位余先生进来。刚见那人的面,三姨太就“啊”了一声。是个年龄与我相仿的男子,清秀的眉目中透着忧郁。
  “子漾,来之前怎么没招呼一声,丫头们粗手粗脚的也没认出你来。”三姨太热情的招呼他坐下。
  余子漾淡淡的笑了笑:“凌月姐,我这次是有急事来找二小姐的。”
  三姨太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识趣的回了楼上。我与余子漾面对面坐着,已经心如明镜。三姨太家是开裁缝店的,一直在余家家的布庄进货。年关的时候,他随他的父亲来送年礼,他走在后面背影清瘦。与岳小满相亲的人叫余子漾。搜校的那天一闪而过的清瘦身影也是余子漾。
  “你是为岳小满的事来找我的吧?”我率先打破的沉默。
  余子漾或者正苦于如何跟我开口,听我这么一讲忙点点头:“听小满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那篇文章是我写的,只是小满觉得好,拿去看而已。叶小姐你帮个忙,去跟路上校说明实情,请他们将小满放出来。”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不免为岳小满那个总是把什么过错都往自己身上背的笨丫头高兴。她总算没喜欢错人。我笑起来:“那天你为什么不冲出来,现在倒猫哭起耗子来了,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余子漾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四川的变脸一样,他揪着衣角:“要是他们追查起来,与我一起反对他们统治的老师和同学们就遭殃了。这几日,我安排好了一切,销毁了一切证据,这才赶来求你帮忙。小满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绝对分得清事理,若是钱可以打发,我也不会来麻烦二小姐。”
  余子漾可真是个爱国有担当的英俊小青年。若不是岳小满已经占了先机,换了是其他女子,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不去横刀夺爱。
  “你放心吧,我不会送你去做小满的替死鬼。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将小满救出来。”我已经等不到庙会时路大胖子的邀请,我要自己登门造访。
  容易迷路的路家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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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1岁LV.24
 三姨太的老爹派人送来两套窄身的小旗袍,淡蓝底子上开着大朵大朵白色的栀子花,一直开到膝盖,露出白皙的一截小腿。早春时,爸爸又给了他钱扩大了店面,老头新招了两个绣娘,两个裁缝。那老头也的确懂得人情世故,送了旗袍给我和二姐穿,爸妈看了也觉得好看,还回了礼给他,够买几十件旗袍的。他果真是不做赔本的生意。
  路大胖子的公馆门口是有重兵把守的,都端着枪,一般平常百姓连看一眼都会打哆嗦。马车停到门口,门口的士兵粗声粗气的喊:“干什么的?”
  还没等赵叔答话,已经有个人更快的窜出来,“啪”的一巴掌挥过去:“你他妈的瞎熊,这是叶家的二小姐,你吼个屁啊!”说完转过头哈着腰:“叶二小姐别怪罪,手下的兄弟们不懂事——”
  我只瞧着他面熟,问:“你是……”
  “我是四小分队的队长张顺啊,岳小姐手下们都照顾得很好,叶二小姐放心吧。”面前献媚的嘴脸恶心得让我皱眉,我立刻想起在夜心女中时与他的一面之缘。我笑着将一把银圆塞到他手里说:“赏你的酒钱。”张顺立刻千恩万谢的带我进了路家。
  下人们说路大胖子正在后花园会客,让我在前厅稍等一会儿。趁丫头们去沏茶的工夫,我悄悄的顺着楼梯跑到二楼。听张顺说,岳小满就关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只是二楼的房间太多了,每个房间门都是朱红的漆,镶银的把手。我将耳朵贴到门上一个一个的听,由于我贴得太近了,根本没发现有一道门是虚掩的,整个人狼狈的跌进去。
  “哎呀!——”我惊呼一声,面前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半裸的男子。他半眯着眼睛,透出一种慵懒的,邪恶的光芒。我正尴尬的要出去,突然听到楼梯口传着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丫头急得快要哭的声音,我只不过去倒了杯茶,那位小姐就不见了。
  我吓得急忙关上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躲。在路大胖子家乱闯,已经是莫大的罪名了,况且还和一个半裸的男人共处一室。传出去,真的是会丢尽了老爸的面子。
  门外的脚步声更乱了,似乎不是一个人,我只能瞪着眼睛示意那个裸男将衣服穿好。可是那男人却像看上了好戏一样慢悠悠的将睡衣套上。
  “星旧,开门——”门外已经响起来路大胖子的声音,我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只见那个男子已经走过来悠哉的打开门说:“我又不会将你的贵宾怎么样,只不过带这位小姐来参观一下房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路大胖子紧绷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贤侄女,你第一次来不熟悉,还真怕你迷路。这个是犬子,路星旧。”
  我不知道路大胖子的儿子为什么要替我掩饰,而且,他一点都不油头粉面。看起来危险得很。我只能默默的将这个参观的戏码演下去,故做迷茫的说:“路伯伯,你的公馆好大啊,若不是星旧哥哥带我参观,我真怕自己会迷路。”
  那一天,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岳小满。
  路家的厨子准备了一大桌名贵的菜肴,我吃得索然无味,然后佯装自己身体不舒服,早早的回了叶家。一路上,我都在想,路星旧到底是何居心,他完全没有帮我的理由,这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路公馆派人上午送来了帖子,说庙会时,请二小姐赏脸去府上赴宴。我正惆怅着要怎么应付,下午的时候,路公馆的人又送来了书信说,岳小满已经放回家了,请二小姐安心赴宴。我心里惊,以为那个痴情的小子跑去做了替死鬼。我匆匆的赶到岳小满的家时,发现她正跪在地上,那个老古板的爹正在拿竹棍打她的手心。
  岳妈妈坐在一边只是哭却也拦不住:“孩子受了苦,也知道错了,他爹,你就饶了她吧。”
  老古板气得直哆嗦:“这掉脑袋的事,全校只有她敢担当,你爹这把老骨头都快跑断了!你这个不孝子!”
  棍子再落下来时,我直觉的用手去挡,哪知道老古板真下得去手,四根青葱一样的手指立刻留下了通红的印子。岳小满皱起眉头:“冰清,你这是何苦?”
  “岳伯伯,你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害得小满被关。”若不是我多事,小满也不会遭此劫难。我只觉得心里难受,却无法讲出来。毕竟,这关系的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老古板见打错了人,气得扔下竹棍就进了内屋,岳妈妈跟进去安慰他。我上下打量着她,没瘦,也没受伤,看来路大胖子的确没为难她。
  “他怎么就舍得放你回来了呢?”
  岳小满摇摇头说:“我也奇怪。我一直被关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那日透过窗户,我看见秦老师和姓路的在后花园里聊天。看起来还是很愉快的样子。”
  “秦时月?”我咬了嘴唇:“他和路大胖子?”
  “说不定是秦老师救我出来的呢!”岳小满高兴的说。
  “他?”我冷哼一声:“他是坏蛋,是叛徒!”
  “你怎么知道?”
  我立刻就答不出来了,我总不能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因为谁知道这件事都会面临危险。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除了保密,我不知道,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告诉岳小满周末和路上校的公子去逛庙会,这会儿还要去三姨太她爹的裁缝店里去裁衣裳。岳小满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什么。
  九香楼上金姑娘巧舌如簧
  路公馆的车就停在叶家门口,妈妈的话几乎要将耳朵磨起了茧子:“一定不要得罪那个油头粉面的少爷,凡事三思而后行。他们毕竟是官,不要给你爸爸惹麻烦。”那表情仿佛我身上藏着剪刀,必要的时候就要同归于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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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打扮得跟朵百合花一样,还特意去做了头发,别着洁白的玉兰花。路公馆的司机迎了几次,我只是倔强的站在大门口晒着太阳。身边的丫头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都局促不安的捏着衣角。对于这些被卖到大户人家的丫头来说,她们的愿望,无非就是现世安稳,不要出什么差错。
  秦时月并没有来得很晚,他特意穿了灰色的礼服,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他并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只是请他陪我去逛庙会,并没有告诉他,同行的还有路上校的少爷。
  我笑得不免又些太得意,被他全然看了去:“你这只小狐狸在动什么鬼心思?”
  “秦先生真是会说笑,冰清这只小狐狸就算再狡猾,也不敢在你这只老狐狸面前耍心眼。”
  “你要是不敢,就不叫叶冰清了。”秦时月的眼睛逼近我:“什么叫七月七日柳桥边?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也能编出来。”
  “你……”我瞪大眼睛大气都不敢出。心下想着,这可糟糕了,竟然被他瞧出破绽来了。不过也不用怕他,看这情形,他已经知道我故意隐瞒,却也没有害我的意思。否则就不会将我扔在贫民窟,而是早已抛尸街头。
  这次换秦时月得意,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你是真心喜欢我,瞧得出来。所以即使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无妨。”
  这厮真的是自信过头了,我叶冰清虽然在洋人堆里长大,但是也培养里浓厚的爱国情操。哪像他空长了副好皮囊,却做着败坏良心的事。我立刻换上哀怨的表情:“少来这一套,我们叶家的钱可以砸死一百个秦时月,别瞧着我喜欢你就蹬鼻子上脸了。不过也好,为国民党做事,以后立了功混个一官半职,也够资格做我叶家的女婿。”
  “上次有人掳走你,我并不知情。”
  “我不怪你。”我笑得咬牙切齿,好一个猫哭耗子假慈悲。若我在做今天这个决定之前还在感到愧疚,那么现在剩下的只是看好戏的心情。
  这城隍庙的庙会果然是热闹,刚下了车就看见卖糖人的,玩杂耍的,唱小曲的,还有流动的卖花挑子:“茉莉花,栀子花,玉兰花……”
  路家的丫头迎上来说:“路少爷在九香楼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挽住秦时月的胳膊亲亲热热的上了九香楼。路星旧穿着骑马装坐在雕花的红木圆桌旁,一个浓妆艳摸的,发髻上还插了廉价珠花的女人在一旁伺候着。
  “星旧哥哥,路伯伯没来吗?”我斜着眼睛看秦时月,他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眉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忧虑。
  路星旧的表情也奇怪得很,原本是不耐烦的喝着酒,如今却也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说:“秦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天涯何处不相逢。”秦时月也不怎么拘谨,落座端起酒杯就喝。
  这与我猜想的无异,他们果然是认识的,相处的感觉也怪异得很。若他们是朋友,我非弄得他们撕破脸皮。若不是朋友,那也好了,既能解决问题也能省心。我心底只顾着打自己的小算盘,果然那路星旧不露声色的微笑:“我这冰清妹妹从国外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交到了秦先生这样的朋友。”
  “星旧哥哥,你和秦时月不要那么见外,他很喜欢我,说不定我爸爸会将我嫁给他呢。”我心里暗自窃笑,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竟“扑哧”笑出声来:“叶小姐还真是天真烂漫的大好佳人。我只听路上校说过,路少爷和叶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位秦先生在想哪门子的好事呢?”
  路星旧瞪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说:“不怕这位秦先生笑话,我这九香楼就是路上校出钱盖的。想嫁到路公馆的上海滩小姐们,几乎都来过这里。连上海滩最漂亮的名媛虞湘湘都来同路少爷相过亲。可是路少爷根本连脸都没露。他这是看上叶小姐了,你一个穷教书的来凑什么热闹?”
  “金姑娘,你的话太多了——”路星旧一边轻声呵斥,脸上露的却是满意的笑容。那金姑娘果然是路少爷的心腹,她抛了个媚眼,婀娜多姿的拨开珠帘出去了。我的脸上窜起一把火,仿佛那些奚落秦时月的话都落在我的心上,烫得发疼。
  “秦先生,金姑娘心直口快,我这就替她陪个不是。”路星旧优雅的抱了抱拳。
  “我秦时月原本就是一个穷教书匠,那金姑娘却也没说错。”秦时月不卑不亢的还了个礼,两个男子像是暗自较劲般。原本只是想让路星旧和秦时月因为我而激起矛盾来,这样看来,似乎他们本来就有矛盾。我如坐针毡,仿佛看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卷了进去。
  晚上回到家,我还在为秦时月揪心,他匆匆的离开庙会,像是故意逃离一般。我坐在铜镜前看自己的脸,略显得苍白的巴掌脸,花瓣一样小巧的唇,黑色瀑布倾斜在肩头。只是双眉微簇着,说不出的愧疚,惹得人心烦意乱。
  七月七日敬德之变
  七月七日是七夕节,岳小满和余子漾去看电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中午路过泼墨斋进去买了文房四宝。一出门就看见大批的士兵朝城南学校的方向涌过去,许多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说,听说是敬德高中的学生娃娃们犯了事。
  我急忙叫了辆黄包车赶回学校,军队已经将敬德高中包围。与上次搜查夜心女中的情形很相似,许多女学生们都好奇的朝男校张望。我一眼就看到了被枪戳着脊梁骨的余子漾和岳小满。余子漾的嘴角流着血,将前襟都染出一朵妖娆的玫瑰。岳小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心急的要冲过去,却被士兵拦住。
  “放开叶二小姐——”顺着声音的来源,我看到穿着笔挺的军装,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的路星旧。
  我已经忘记了装出天真愚蠢的样子,气呼呼的扬起下巴:“路星旧,你这是做什么?”
  路星旧也扬扬下巴:“我只是例行公事,抓两个叛党回去而已。”
  “他们不是叛党,小满已经被你父亲放回来了,这说明她是清白你。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去告诉路伯伯——”我又想卖起乖巧。
  路星旧又开始笑:“冰清,你错了,不是我父亲放的岳小满。是我放的。秦时月去跟我的父亲讲什么七月七日柳桥边,说什么叛党另有其人。我父亲相信他,我可不相信。但是我还是将岳小满放了。这叫放长线掉大鱼。那封信上的字迹是余子漾的。我派人跟踪过他,前几日,他去秦时月的公寓跟他道谢,谢他救出了他的情人。好一个七月七日柳桥边,难道要我们封锁上海滩所有的有柳树的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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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前的男子并不是外界传说的油头粉面,不成器。路大胖子每次安排他和有钱人家的小姐们相亲都是在九香楼。而他总是躲在帘子后面,让那个看起来油头粉面娘娘腔的唱戏的男人代替他。
  他讨厌那些做作的小姐们。他谴人到叶家送了新出炉的糕点,还留了字条,希望下次不要在九香楼看见你。
  我一时间哑然,眼睁睁的看见秦时月被五花大绑的从学校里押出来。
  路星旧优雅的抱拳:“秦先生,你并不是个穷教书匠,是在下小看你了。你竟然可以打入我们内部做特务,这是天下的本事了。”
  秦时月的嘴巴被绑得紧紧的,他狠狠的盯着我,像是在控诉。我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呼吸都需要很大的勇气。路星旧斜睨着我,透出一股邪气:“我的小冰清,你不要替他申辩什么。你的父亲现在应该被我的人请到路公馆做客了。他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犯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路星旧完全是个疯子,我根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似乎在一瞬间,什么都变了。平静的表面里潜伏的危机爆发,我们都像蚕一样被紧紧的束缚住,无力挣脱。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他走过来轻佻的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仔细的欣赏:“不过,我现在有点想要你了。”
  我吓得后退一步。我知道路星旧不是在开玩笑的,他的眼神告诉我,他想要的女子一定要得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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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路家提亲锣鼓喧天
  岳小满的老古董爹知道女儿再次被抓后,这一急就病倒了。她那个迷信的娘说是宅子不干净,花了一大笔钱请了个道士去做了法事,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宁。爸爸派老妈子送去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又被那个老古董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他让老妈子捎话,反正他的女儿这次是难逃一死,他们老两口也没什么指望了,死了算了。
  我本想重新提了礼物亲自去一趟,一出门却撞见了路家的人抬着彩礼出现在巷子口,被锣鼓和鞭炮吸引的小孩子们从家里冲出来,一路追赶着讨要喜钱。领头的正是四小分队的队长张顺,路星旧就坐在后面的洋车里,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他含笑的脸。
  我吓得慌忙跑回家,心里一时没了主意。只当这个路星旧说说而已,没想到那么快就找到家里来,还是个先斩后奏。妈妈让管家先到外面挡一挡,说准备妥当再开门迎客。爸爸去了商铺收帐,剩下一屋子女人,没有可以主事的。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晃了,晃得妈头都晕了。”妈妈眼神里都是焦急,白色的丝帕已经被手心里的汗浸湿:“路家的彩礼已经抬到大门外了,别管应不应,你好歹也给个准信儿,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哪!”
  “是呀。”二姨太眉眼含笑的接话:“自古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做女子的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大姐你开个口,这事不就定下了?冰清她年龄小不懂事,还不知道轻重,得罪路上校那种人,不知道会给老爷添多大的麻烦呢!”
  三姨太正要忍不住回嘴,冷不丁的外厅里突然走进个人。管家擦着冷汗道:“太太,这位小姐坚持要进来……”
  进来的女人娥眉高耸,只是略施薄粉,便楚楚动人。她穿着特别考究的旗袍,金色丝锦的底子上开遍富贵的粉色牡丹,那金色的高跟鞋将一双腿修饰得笔直修长。
  她咯咯娇笑着开口:“二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在九香楼,我金如意还与你打了照面,这就不认得了。”
  “我说怎么这般亲切,原来是金姑娘。”我热情的招呼她坐下,下人沏上茶水。我朝一家人说明原委,玉洁本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竟然像没教养的野孩子般提着裙角扑啦啦的上楼去了。
  那金姑娘原本就是卖笑的,也不怎么顾及颜面,依旧笑得春光灿烂:“刚才听这位太太说的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路少爷和二小姐是两情相悦,年轻人就是不喜欢这些老传统,可是叶家和路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不能让人家说闲话。我们还是要按礼数来,明媒正娶,选个黄道吉日就把事情办了。这打铁还需要趁热。”
  三姨太耐不住性子说:“我们冰清就与路少爷见了一面,怎么就能两情相悦呢?”
  金姑娘像模像样的叹口气:“这年轻人在一起,就是这么回事,现在不是都讲究一见钟情么?”
  所有探究的眼神都飘向我。我的心里像揣了一窝蚂蚁,被爬得躁乱不安。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现在岳小满,余子漾,还有秦时月都在他的手里。我若这样贸然的拒婚,必定让路家颜面尽失。到时候,想帮他们可就难了。我想自己肯定是疯了,秦时月是个真正的特务,他派人绑架了我套出了七月七日柳桥边,而且他真的把这一切告诉路上校。我却心心念念的担心他的安危。
  “冰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脸上有些挂不住,见了一次面就两情相悦,在他们这些老古董的思想里,是没教养的人家才有的轻浮女子。
  我低着头咕哝了好半天,才硬邦邦的甩出一句:“妈,这门亲事,我应了。”
  叶玉洁心若明镜
  六大箱的彩礼在外厅一字排开,玉器珠宝,丝绸细软,金条金砖,古文字画,珍贵药材,还有几亩房产。路星旧谈吐得体彬彬有礼,不过短短的几分钟就虏获了叶家女人的心。尤其是二姨太,从没那么识得大体,只顾着夸赞我,竟然没落出一句刻薄的话。
  一口一个我们家冰清,倒让我受宠若惊了。
  路星旧也的确够虚伪,装出一副两厢情愿的样子,含情脉脉看了我一眼,对我妈妈说:“叶伯母,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们好好的照顾冰清的。”
  妈妈被他这么一哄,好像我明天就要嫁过去一样,竟然煽情的掉了几滴眼泪。只有三姨太还算理智,派管家出去打赏了跟着送彩礼的一群士兵。等爸爸回来的时候,路星旧已经离开有半个时辰。二姨太正眉笑眼开的跟我讨首饰,见了爸爸就嚷:“老爷,那路家也不知多大的家业,这送出去的彩礼泼出去的水,竟然这么大的排场,我们冰清嫁过去肯定吃不了亏。”
  三姨太冷笑两声:“这几箱子彩礼刚推进门,二姐那里就变成我们冰清了,平时也没见怎么亲热。”
  爸爸看姨太太们斗嘴,骂谁也落不是,于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的上楼。妈妈出来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商铺的经营出了问题,洋货铺满了市场,老爷的心已经够烦的了。冰清的婚事也太突然了,当初我们嫁到叶家来时,老爷送我们的彩礼也不比这些少,不要像没见过世面的陪钱货一样,就知道讨这讨那的丢人现眼。管家把东西抬到楼上,省得看着碍眼。”
  二姨太被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扭头回楼上睡大觉去了,临走也没忘记带上去两件首饰。
  我去后花园的秋千上没精打采的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玉洁也出来了,坐在身边陪我一起赏花。
  “那个金如意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姐姐你认识金姑娘?”
  “见过,整天出入大上海和百乐门,只要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几乎都和她有所牵扯。她人长的漂亮,也有些手腕,曾经有些富商要把她娶回去做姨太太都被她拒绝了。”叶玉洁愤然的说:“她还勾引过我的杜艾,不过他可瞧不上那种风尘女。”
  我叹口气,五官惆怅到挤在一起:“我也希望她把路星旧勾引走,可是那小白脸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真的提亲来了。现在我的好朋友,还有我的……老师,都在他的手里,我要是拒绝他,到时候想救他们都难了。”
  “你是说秦时月?”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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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个特务么?冰清,你为什么还对他那么上心?说不定是路大胖子的苦肉计,就为了让你成为路家的媳妇。”
  叶玉洁一语道破天机,惊得我差点从秋千上跌下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玉洁看我这个样子,竟然掩着嘴巴笑起来:“你个鬼精灵也做了那么愚蠢的事,那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的丢在废纸筐里?那日我的耳环掉进了纸框里,我只不过寻找得仔细了些,好奇心重了些,你那撕成两半的密信就被我瞧了个正着。”
  我急得几乎要跳起来:“姐姐,这种事情你可不要乱说啊,否则秦时月很容易就没命的。”
  玉洁摇摇头:“看来你对那个秦时月是真的上心了,所以才犯了这种傻。既然有革命党人举报他是国民党的特务,而现在抓他的是国民党的人,你还怕什么?我和杜艾在一起这么久,对于他们高层的一些规矩也知道些。这些特务的身份,除了对最高领导人以外,是绝对保密的。我只要把密信的内容告诉杜艾,他的父亲是少将,想从路大胖子那要个人,没什么难的。”
  我的心豁然开朗,原来我又钻了个死牛角尖,只要抓他的不是革命党人,我就不至于束手无策。
  “对啊,我怎么那么笨了呢?”
  “那是因为你在乎他,所以你遇见事情没办法冷静的分析。如果你像我真正的爱上一个人,你就没有办法放手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明明知道是错的,还是会一味的犯错误。”玉洁的眉目间突然升腾了阴郁的云彩,一双美目仿佛有星光点点。
  “你是说因为爱上杜艾,所以你受到了限制?”
  “我可什么都没说。”玉洁突然又笑起来,眼神忽明忽暗。
  三姨太说过,玉洁是颗熟透的红色樱桃,嘴巴甜乖巧又贴心。而冰清是颗青涩的梅子,看起来可爱可口,却倔强而冷硬。只是眼前的玉洁让我觉得,她不过是用红艳的外表来掩饰生涩,咬一口,才会酸到吐出来。
  没落的余家铺子
  家里的老妈子熬了土鸡汤,再做上几样精致的点心,带上我的丫头匆匆的赶往路家看秦时月和岳小满他们。这一路我细细的盘算,若有人阻拦,就拿出路家未来少奶奶的架势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索性那些狗腿也识相,媚着一张脸请我进去。
  牢房里相当安静,隔着一个一个的铁栅栏,不少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里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强烈的焦臭味和血腥味。
  这是苍蝇蚊子和蟑螂的乐园。
  脚下流窜的肥大老鼠惊得我的丫头瑟瑟发抖。
  岳小满和余子漾关在同一间牢房,他们都没有被用刑,只是因为几天没有洗澡而散发出馊臭味。
  岳小满见了我紧张的扑上来:“冰清,你怎么来了,有没有秦老师的消息?”
  “秦时月没有和你们关在一起吗?”
  “本来是的,可是第二天就来了几个法国人,把他带走了。他临走时说,要我们不要担心,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岳小满说:“会不会秦老师遭到了不测,已经死了?”
  我脸上的肌肉艰难的抽搐两下,也许秦时月秘密被杀,死的瞧无声息。只是此刻我不能瞎猜测乱了阵脚,于是安慰她说:“不会的,先吃了点心,储存下体力。我现在已经是路家未来的少奶奶,想要救你们还要回去与父亲从长计议。”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余子漾突然抬起头:“叶二小姐,我想求你去我们余家跑一趟,见到我大哥请帮我告诉他,不要再来了,只是浪费钱给那些*****看守。”
  看来那些看守也得了不少的好处,怪不得连个刑具都没用过。我自然没去过余家,回到家问过了三姨太。她以前在裁缝店里没少和余家布庄打交道,裁缝店要的货少,余家老爷不肯送,她也只好自己去取。听我要去余家,三姨太细细叮嘱:“去了不要逗留太久,只把该说的话说完就回来。老爷已经好久没在家吃过晚饭了,他好容易闲下来,你母亲和二姨太带着孩子们去八仙桥看戏去了,也会早早的回来吃饭,不要耽搁太久。”
  “余家也不是什么世外桃园,况且和他们也只年关的时候打过照面,带了话就回来,凌姨不要担心。”
  余家铺子开在弄堂口,招牌上的红漆已经班驳。近来市场上洋货横行,洋布虽然比当地产的土布贵,但是喜欢新鲜又爱时髦的上海人总是觉得那从海的另一边运来的东西比较金贵。看店的老掌柜趴在案子上睡回笼觉,生意冷清也的确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老人家,请问余子凡在吗?”
  老掌柜抬起头拿起老花镜慢悠悠的擦拭的问:“是订货吗?我们大少爷忙,数量少找我就可以,明码标价。”
  “我找他有别的事,他在吗?”
  老掌柜戴上老花镜,使劲挤了挤眼睛,硬是将松垮的眼皮撑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叹:“呦,这不是叶家二小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老头眼拙,这就请大少爷出来。”
  还没等老掌柜进去,远远的就听见里面有女人尖细的声音传出来:“是金风银风,福伯,你一看店就打瞌睡,看来真的要回乡养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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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典型的上海女子,一双细长精明的凤眼,个子娇小,穿着旗袍的小腰似乎一把就能抓住。她的嘴唇很薄,像两刀片一样,说得老掌柜不敢吭声的回去算帐。
  “子凡刚出门,我是他的太太,年关的时候都会去给叶老爷和叶太太拜年的。听说你刚从国外回来,自然没见过我。”余家大少奶奶掩着嘴笑丝毫没有请我进去的意思:“不知道二小姐找子凡什么事?”
  “余子漾让我捎个话,不要去看他了,免得浪费钱。”
  屋内突然传来茶杯碎裂的声音,余大少奶奶的脸马上就白了,骂道:“定是那倒霉的猫又打翻东西了。麻烦二小姐亲自跑一趟,等子凡回来我就告诉他。”我只觉得这个女人面上多有惊扰,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般。那屋子里明明有人的,却躲出来不见客,把女人支出来说话。
  眼见那女人扭着屁股进去了,身边的丫头也知道人情冷暖,顾自翻着白眼说:“枉费每年老爷都会照顾他们生意。我们二小姐过来,连吃杯茶都请不得,真是小气到家了。”
  “算了,这种粗茶,我也吃不得。”
  马镶了银蹄子,走在清石路上,像在弹钢琴一样,分外的好听。只是我的心情,却如阴雨的天空般沉重。
  八仙桥小姐走失
  从八仙桥回来,随行的老妈子风风火火的闯厅,拉住管家的袖子,连指甲都嵌进皮肉里。额上的汗和脸上起伏的潮红,都让人觉得不寻常。她颤抖着声音问:“管家,小小姐回来了没?”
  管家云里雾里,见她当着二小姐和三姨太那么放肆,不自然的甩开:“小小姐不是你照看着,跟着太太,二姨太还有小少爷去看戏了么?”
  妈妈和二姨太随后跟着进门,一进来就打听桃桃有没有回来。老妈子扑通一声坐地上只晓得哭,嘴里喃喃的说,活不成了,活不成了,这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原来戏看了一半,桃桃就嚷着要吃八宝斋的核桃酥饼。于是老妈子就带了桃桃出去买。只是八仙桥的路边上多的是卖糖人和竹叶蜻蜓的小贩,孩子只是贪玩,就坐在路边看斗蛐蛐。老妈子看小小姐平时也够乖巧,从不乱跑。于是放心的进八宝斋买点心,再出门的时候就没见了小小姐的踪影。
  三姨太身子晃了两下险些晕过去,丫头过去搀着她进去休息,她摇摇手说:“天都黑了,孩子走丢了找不到家,都快去找,一定能找回来。”
  全家的下人都急急的出了门,管家还拿着桃桃的照片跑去警察局。爸爸给局长打了电话,只要把我的小女儿找到,钱不是问题。
  有钱果然是好办事的,整个晚上全家人都坐在客厅里,厨娘准备的丰盛的晚餐热了又热,都没有人去动。凌晨的时候,杜艾送玉洁回来,看到这么多人,吓了一跳。玉洁听说桃桃丢了,急得眼眶都红了,说,我只当外面那么多警察是抓犯人的。看来有钱的确是好办事的,那个局长不是傻瓜。
  天快亮的时候,二姨太熬不住去楼上休息。下人们找了一夜,都带着一脸的失望回来。我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只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花园里的秋千落了厚厚的一层露水,空气沁骨的凉。
  “不要担心了,杜艾也回去派人找了,肯定会找回来的。”玉洁只是在安慰我,她也担心得睡不着。
  “我只怕没有走丢那么单纯。”
  “若是绑架,就更不怕了,绑匪无非就是要钱。”玉洁气愤的说:“只不过,若绑架那么小的孩子,真是蛇蝎心肠。”
  我叹了口气:“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心肠已经都变成豺狼虎豹了。”
  两姐妹这样暗自垂怜,上弦月在天鹅丝绒般柔软的深蓝中渐渐的淡去了,天空中只剩下一颗启明星。大概这样的气氛让人觉得压抑,玉洁的声音如摇曳的水草荡起黎明的波浪:“跟你说个怪事。昨日我与杜艾去了路家,不过,我就在车里坐着,杜艾跑去与我那未来的妹夫交涉。”
  “呸,谁是你未来妹夫?!”
  “路少爷呗!”
  “……”
  “路星旧跟杜艾说,秦时月已经被法国领事馆的人接走了。他肯定不会拿他爹的官帽开玩笑的。只是那秦时月什么时候跟法国人沾上关系了?”
  “那他去了哪里?”
  “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里,我怎么知道。”玉洁说:“这下你可要放心了,你的秦先生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那个路胖子肯定恨死杜家了。一开始是杜艾抢了他看好的儿媳妇,这已经够窝囊的了,又被杜公馆堵着门要人。他们那种小人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就算他气死也没办法,他再怎么记恨,一个上校见了少将还是要点头哈腰。”
  “小心使得万年船,姐姐还要叮嘱杜艾多防备些。”
  “那自然是了。”
  阳光明晃晃的,刺得人头晕目眩,熬夜的滋味也着实难受。只是这样闹心,还不如去休息清净。我与玉洁各自回房,睡到半晌,只听见窗外哗哗的下起雨来,秋风把窗门吹开,吹进白纱帐子里来。
  我连鞋子都没穿,呼啦啦的跑下楼问:“怎样了,桃桃找到了没?”
  三姨太一直熬到下午还没睡,听见桃桃的名字,又哭起来。妈妈瞪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乱讲话。玉洁早已经起身了,重新把我拉回楼上。快正午的时候,邮差送来一封信,说是要五万现大洋,把钱存指定的帐户里。这样才能确保桃桃安全。父亲已经去了银行了,没敢惊动警局。
  三姨太的陈年旧事
  三姨太的爹傍晚的时候过来,给爸爸捎带了大马褂,又给两位太太两位小姐添置了新旗袍。是赶新潮的洋棉布,花色也鲜艳。余子凡和他的少奶奶过来给爸爸问安,说小小姐福大命大,定会没事的。
  借他们的口,让爸爸也稍微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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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见余子凡从大门和他的太太走了,我去后院拿衣裳的时候,又见他从后门走了进来。三姨太原本就跟二姨太聊不来,也听不惯她咿咿呀呀的唱些舞女的歌。索性搬出来在后院的大屋子住。大屋子原本小时候是我与玉洁住的,自从我去了国外,玉洁一个人住便觉得害怕,就搬过去和妈妈一起住。
  余子凡从门口鬼鬼祟祟的瞧了两眼,见四下没人,就贴着树木掩映的墙根,溜到大屋子里去了。
  刚听丫头说,三姨太要累倒了,回房歇着了。我的心咯噔一声,神差鬼使的跟上去。
  余子凡径自进了三姨太的睡房,在门外,听到三姨太短促的惊呼,接着就压低了声音说:“你怎么进来的?还不快滚出去!”
  透过窗户纸,余子凡靠在床沿上,满脸都是惊慌之色:“你放心,我看见没人才进来了。玉贞已经回铺子了,我实在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
  “我是叶家的太太,怕是你这样没分寸的闯进来,若要丫头们撞见,定是害苦我了。是你亲手将我推进了叶家的大门,都十几年了,不知道你不放的哪门子心,还是各扫门前雪,不要让人笑话。”三姨太冷哼一声。
  “凌月,你还是恨我。”余子凡眼中的忧郁,的确可以打动女人的心。仔细看来,十年前的他必定是个齿白如玉,笑容明朗的玲珑少年。那时候的三姨太情窦初开,守着裁缝店也没见过几个英俊少年,被他迷上也是情理之中。
  “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还是恭敬的叫着三姨太,逢年过节来请安磕头下跪。以后不要再来了。”
  “那日二小姐去我的铺子里,我没在,玉贞她失了礼数,还望三姨太太替我捎个不是。”
  “哼,我为何要替你捎不是。快滚出去,让人看见说不清。”
  余子凡被骂得白着一张脸从屋子里退出来,见四下没人,重新溜着墙根从后门出去。若要是让其他人看到,必定是说不清。三姨太是个懂得规矩的人,不会做出败坏门风的丑事。不过她也是个好面子之人,年轻的风花雪月毕竟是过去的事,如果是块伤疤,还是不要揭开,就那样淡去。
  桃桃的赎金已经交了,信差送报纸的时候又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凌晨两点,梁桥胡同,不能带人来,否则小小姐只有死路一条。一家人看得心惊胆战,不过无论如何,桃桃还活着。
  那个老妈子吓得病了,只会痴痴傻傻的说胡话,妈妈心眼好,也没有怪罪,就让管家送她回乡下养病。家里又来了个新丫头叫紫桃,手脚伶俐,眉眼细长的,做的菜色也好,说起话格外贴心,一进门就得到老爷太太的喜欢,其他的下人是嫉妒也嫉妒不来。
  紫桃准备了早膳,一家人终于可以安心的吃顿饭。
  管家拿着报纸,声色紧张的问:“老爷,报纸上说路公馆发生枪击,死了好多人,救走了二小姐的两个朋友。现在两家是亲家,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抢过报纸,路公馆的牌子被子弹穿得稀烂,门外几滩灰暗的血,看起来很凌乱。
  “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那是你的夫家,我叶光荣的女儿怎能这样不懂礼数。”
  岳小满和余子漾还有那些深陷囹圄的有志之士被救走。我吐了吐舌头,收拾好行装和爸爸一起去了路公馆。死的全是士兵,他们并没有受伤,好好的在家饮着碧螺春。我推脱说,学校还要上课,既然没事,就不耽误了。路星旧反问,你不是休学了吗?被拆穿了西洋镜,我脸不红气不喘的告诉他,我在学钢琴和礼仪,所以依然要上课。
  梁桥胡同月光惨白
  梁桥胡同。
  残破的土墙胡同,住得都是本地的穷人。这是条死胡同,连卖糖胡同的老汉都懒得去里面转两圈。
  “叶冰清,好巧啊,出来赏月吗?”
  也是那个如水的夜色,也是一个窄小的胡同,也是头顶的当空明月,也是面前的这个人。他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来不影去无踪,像是被风吹来的,说不定会被风吹走。他依然那么干净好看,像什么呢,像天上的月亮。
  秦时的月亮。
  “怎么了,看到我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歪着头忘记了伪装假惺惺的忸怩的喜欢,纯真的看着他:“你不像特务,可是你又不像好人,你也不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你被法国领事馆的人救走,你一定不简单。”
  “我从来没说我是个特务。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我就告诉你吧。”秦时月将手支在我的耳后,淡淡的绿茶味道飘散开来:“我是个法籍中国人,所以国民党的兵没权利杀我。我是个自由主义者,想帮谁就帮谁。我这不是捎信给革命党人,让他们把岳小满和余子漾救走了吗?”
  “你……”
  “叶冰清,不,现在应该叫路少奶奶,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我才不是什么路少奶奶,你大晚上的在这里装鬼吓人吗?”
  “这里是法租界,我当然在这里,现在怎么不假惺惺的说喜欢我了,小骗子。”秦时月倚在墙上点燃一根烟。猩红色的火光一闪一闪,薄薄的烟气呛得我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喷出来,在清冷的月光下像一道火花。
  秦时月把烟灭掉说:“我的公寓就在附近,上去坐坐吧。”
  我突然想起自己来梁桥胡同的目的忙要推他走:“你快走吧,我还有事。我爸爸就在这附近,他凌晨两点就会过来。现在都近凌晨了,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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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的妹妹被绑架了,凌晨两点交人。”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不怕。”
  “我陪你。”
  “不要!这样会害死我妹妹的。”
  秦时月气呼呼的看着我,一双手都握成了拳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噗嗵!
  有硬物坠地的声音,在胡同最深处传来。这是一个死胡同,像是有人隔着墙扔了东西进来。我和秦时月对看一眼,然后慢慢的朝胡同深处走去。起初是小小的一团暗影,缩在墙根下。等走进了,才看到是一个小女孩全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坐在墙根下,舌头伸得长长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翻得只露出眼白,仿佛在控诉那个杀害她的凶手。
  那个小女孩正是叶桃桃。
  我尖叫着扑进秦时月的怀里,眼泪像决堤般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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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叶三小姐归西人财两空
  桃桃的尸体到了天亮才抬回叶家,三姨太看见女儿的惨状当场悲戚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爸爸的面色凝重见一家老小坐在大厅里哭哭啼啼止不住的叹气,秦时月坐在沙发上拧着眉头思索,管家红着眼进门说:“小小姐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请老爷放心。”
  爸爸点点头摘下眼睛用柔软的棉布仔细得擦拭着,他眯着眼睛,我知道爸爸只是想掩饰住快喷涌而出的眼泪。他是一家之主,若此时他过于悲伤,只会让叶家的女人们更加的恐慌。
  “秦先生,谢谢你将我女儿送回来,出了这等事,叶家无心招待,还请秦先生不要见怪。”
  “叶伯父不要太难过了,如果有我秦时月帮得上的地方,我定当顶力相助。”
  “我叶光荣的女儿不能白死,我一定要将这个凶手揪出来,他要血债血偿!”爸爸愤怒得拍了下桌子,茶水惊慌得溅出来,吓得大厅里的女人们收敛了哭声,只是小心的抽泣着。
  “叶伯父,我听冰清说,凶手要的五万块现大洋已经存进了银行。一般的绑票的凶徒是为了钱,却不会得到钱后撕票为自己惹麻烦。现在看来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凶手和叶家有仇,他们的目的是制造恐慌,要叶家人财两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凶手很可能不会就此罢手……”秦时月意味深长得看了我一眼说:“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你另一个女儿……”
  大厅里的女人们哭得更厉害了,妈妈吓得三魂没了七魄:“那我们玉洁和冰清不是很危险?”
  爸爸回了妈妈一个凌厉的眼色对秦时月说:“都别打岔,秦先生不是说有第二种可能性吗?”
  秦时月弯了弯嘴角:“叶伯母不要担心,第一种可能性的概率还是要小些。叶伯父若有仇家,必定是商场上的对头。叶家从商财力雄厚,大小姐的夫婿家有权有势,二小姐的夫婿家黑白两道通吃。这几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若真是商场上的对头,是敢想也不敢做的。”
  我沉不住气说:“不要卖关子,说重点。”
  “第二种可能性就比较简单一些。那就是这个凶手和叶家很熟悉,他知道叶家人的行踪,所以很轻易的就找机会带走了小小姐。凶手得到了钱财以后很有可能是因为被小小姐看到了真实面目。因为凶手是熟人,他怕小小姐泄露身份,只好杀人灭口。”
  我蹭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秦时月就往外走。我的脑子里突然涌现出一些破碎而凌乱的画面。
  索钱的书信,银行的帐户,五万现大洋,还有桃桃身上绑着的花色稀奇的布条。
  桃桃的灵堂设在后院,管家已经写了报丧信让下人送回老家给几位爷爷。按照叶家的祖训,没出阁的女儿若不幸夭折还是要埋在叶家的祖坟。只是桃桃是偏房的女儿,根本进不得祖宗的宗祠,也设不得灵堂。爸爸坚持要守灵七天再送回老家祖坟安葬,怕是到时那些老顽固的爷爷们不知道要怎么刁难。
  看我发愣,秦时月安慰得拍拍我的肩膀说:“别难过了,你现在送桃桃最后的礼物就是要找出杀她的凶手替她报仇。”
  我点点头擦干眼泪对管家说:“小小姐的破衣裳扔在哪了?”
  管家叹了口气说:“回二小姐的话,已经烧了,二小姐要那何用?”
  秦时月握住我的肩膀说:“你是说绑了桃桃手脚的布条?花色我记得,若见过定能认出来,我们现在还是去银行查查那个帐户,看看钱提走了没有。”
  我想我现在需要的并不是悲伤,而是用悲伤来激发出内心的力量。秦时月好看的眼如月亮一般荡漾,虽然对于谜一样的他,我始终还无法看清。但是我坚信,那个谜底,一定不会让我失望。我忍不住朝他含着泪微笑。
  我相信他。这个事实让我自己豁然开朗。
  纠结在既定的概念里,是阻碍寻找真相的囚笼,囚笼的钥匙是心,而不是眼睛。
  “我说是谁能在这个时候让我的未婚妻笑出来,原来是秦先生。”路星旧不知道何时站在我们身后,他说出的话并没有他脸上的笑容友好:“秦时月,法籍华人,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如果那些秘密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劝你还是隐藏得久一些。”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秦时月的笑意更浓了:“我是法国公民,中国的法律还约束不到我,我是受保护的。若我现在跑回领事馆吼一句,路公馆的少爷朝我开枪了,你猜会怎么样?”
  路星旧眯起眼睛:“你害怕了?”
  “我只是怕你没本事。”
  “耗子在躲猫的时候,也要小心墙角里的老鼠夹子和面包上的老鼠药。”路星旧说:“岳父大人家出了事,我就不多留你了,秦先生请吧。”
  “我和秦时月要去银行。”我抬起下巴冷冷得回应他:“路少爷就好好的陪你的岳父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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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冰清终于要露出爪子了,不过可要磨锋利了,这么钝可伤不了人。”路星旧的邪魅的脸猛得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眼睛里都是兴味昂然,没等我回不神,他的唇迅速地擦过我的额头。
  我气得脸色铁青看他一脸得意的去了大厅。
  就当,被猪亲了。
  我厌恶得用袖子抹了抹,不自然的拖着秦时月往外走。路星旧,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即使你是猫,秦时月是老鼠,我叶冰清也不是你嘴边的鱼。
  杀人凶手
  “对不起,叶二小姐,客户留的信息是假的,我们根本找不到这个帐户的主人。我只能告诉你,钱还没有被取走。”刘行长遗憾地说:“我和你爸爸是老朋友了,你放心,只要有人来提这笔钱,我一定让人将他扣下。关于小小姐遇害,我感到非常的难过,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我会转告家父的,谢谢刘伯父。”
  我无心与他客套拉着秦时月匆匆地出了银行的门。那个装满了钱的大楼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我捂着胸口蹲在路边大口的喘着气。
  “你还好吧。”秦时月关切地说:“如果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吧。”
  我强挤出一丝欢笑说:“我没事。我还不想回家,外面的空气比家里新鲜多了。”
  “你想过没有,也许那个凶手绑架桃桃并不是为了那五万现大洋,否则,他怎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来取?”秦时月冷笑一声:“依照我看,那个凶手,怕是不会来取这笔钱。”
  “为什么?不图钱,难道真是个与我们叶家有仇?”
  “也许,是为了别的。”秦时月的眼光投向很远的地方,他眼神里有妖娆的藤在纠缠,眉宇间都是忧虑。
  也许是一夜没休息,加上惊吓和悲伤,此时整个人像踩在一团棉花上。秦时月的黑眼圈重得要命,他坚持先送我回家,然后才回了法租界。
  次日丫鬟送了封信上来,信封上铿锵有力的几个大字。
  叶冰清亲启。
  我好奇地打开信封,一张白纸上写着,喜来茶楼左,剩下的就是一串凌乱的数字。
  楼下的老妈子叫我下去吃饭,我慌忙折好塞进怀里。
  在楼梯口远远的就听到女人的嘤嘤地哭声:“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爷,您不要太难过,这都是命……”是余家的大少爷余子凡和大少奶奶玉贞来了。跟二姨太比起来,这个女人才是天生的戏子,眼泪流得格外悲切。
  余子凡也红了眼圈,看了眼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凌月说:“三姨太节哀。”
  三姨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算是回应了。
  妈妈留他们夫妇在家里吃饭,三姨太格外的不自在,却也不好发作,只夹着眼前的菜。我的心里自然明了他们之间有过爱慕之情,于是不咸不淡的说:“余大少爷也真是有心,余子漾好像被国民党放榜通缉呢,还有时间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二小姐见笑了,叶家发生那么大的事,我们家那么多年承蒙叶老爷照顾,若不来倒是失了礼数。”余子凡尴尬地笑两声,眼角依然瞄着三姨太:“不知道……凶手有线索了没有……”
  “还没。”
  “哦。”余子凡脸古怪地抽动两下:“凶手不得好死。”
  这句话让一家人都沉默下来,三姨太用手帕捂住嘴,又哭起来。饭桌上压抑得令人呆不下去,管家跑进来说:“老爷,路少爷来了,那位秦先生也来了……他们说,找到了凶手……”
  “快请!”爸爸眼睛顿时有了神采。丫鬟沏了茶奉上,两个男子面对面坐着看着对方各自脸上都有玩味。余子凡和玉贞忙称店里太忙,先告辞了。路星旧啧啧两声说:“怎么我一来,就有人要走呢?”
  余子凡满脸的惊慌:“路少爷言重了,我们本来就是要走的。”
  “你那店子里终日冷清大概有个老伙计就足够了。你坐下,你和你的夫人唱主角的戏,少了你们怎么能行?”
  我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余子凡,余子漾,三姨太,桃桃,五万现大洋。这看起来没任何关联的人和东西,如果串在一起,仿佛就是一个完整的线索。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悄悄的走到秦时月身边,他朝我笑笑低声说:“既然他要抢功,就先让给他。”
  路星旧得意地看了眼秦时月说:“岳父大人,这件事还真要从七月七日那天说起。那日我带人了抓了秦时月,余子漾还有岳小满。那时是我误会了秦先生,在这里给秦先生陪个不是。也怪我手下的兄弟不懂规矩,余大少爷去看他弟弟的时候,兄弟们讨了些酒钱,于是余大少爷以为有钱好办事,就去给我们路公馆的一个败类送了礼。那个败类跟余大少爷要五万块现大洋,然后就放了余子漾……”
  “是你……”三姨太的表情像是见了厉鬼:“是你!”
  “三姨太先不要着急,听我说完。”路星旧脸色缓了缓:“我自然不知道是不是余子凡绑架了小小姐,但是这五万现大洋不是小数目,大概凭你们余家现在的状况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路星旧做事一向靠证据,这一切太巧合了,所以,咱们不妨亲口问问余子凡,这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余子凡腿一软跪在地上吓得舌头都打结了,结结巴巴地说:“没有,没有,小小姐不是我杀的。我根本就没有杀小小姐啊。我确实绑架了小小姐跟叶老爷勒索钱财,不,小小姐是别人绑架的,不是我故意要绑架的,我真的没有杀小小姐。”
  “那她怎么死了?”路星旧讥讽地笑笑。
  余子凡已经语无伦次,他的妻子玉贞见事情败露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老爷太太,你们相信我们,小小姐真的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只是想拿到五万块现大洋救出子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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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姨太突然像疯了一样的扑上去被爸爸拦住,他的手微微发抖:“凌月,不要脏了你的手,路贤侄,把他送到警察局去,我要他们给我女儿陪葬!”
  余子凡此时百口莫辩,冲着三姨太吼:“桃桃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杀死她?凌月,你相信我!我把她送到梁桥胡同的时候,她还是活着的。”
  三姨太的脸顿时白下来,身子抖得如风中的残叶:“你胡说什么……”
  余子凡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说出的话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三姨太脸上的绝望已经彻底出卖了她。爸爸的脸因为盛怒而扭曲着:“把他给我带走,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我要他死!”
  这样的变故一时间让我难以消化,余子凡被拖走,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三姨太怯怯地叫了声老爷。她自知已经无法隐瞒,索性呆坐在地上不再为自己辩解。毕竟,女儿已经死了,她已经心如死灰。
  “*****!”一向与三姨太关系甚好的妈妈突然发了难:“管家,把这个*****给我关到房间里去,派两个人好好的看着她!”
  管家领了话就去了,三姨太回头看了眼爸爸,幽幽地叹了口气。
  天狗吃月亮
  我本以为三姨太会被扫地出门,正考虑要不要去帮她说情,却见玉洁从爸爸的书房里出来。她定是为了三姨太的事去了,出来说,爸爸正在气头上,说要打断那个*****的腿。我索性也不进去了,再提起凌月的名字定是火上浇油。
  妈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跟二姨太唠叨:“老爷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做出那种败坏门风的事来。”
  二姨太脸上倒多了几分自在,讥讽地摆弄着刚做的头发说:“她呀,还不是少女怀春,那余子凡年轻时也是嫩得能掐出水来。两个人看对了眼那还能清白?”
  “是我错看她了。”妈妈失落得说:“当时老爷要娶她我就该劝住老爷,哪知道凌月嫁过来时肚子里已经有了别人的种。我还当桃桃是早产,没想到……”
  “算啦,她命太硬,享不了福。”二姨太鄙夷地砸砸嘴:“还不知道老爷要怎么处置她呢。只是明知道桃桃是个野种,这还要埋到我们叶家的祖坟里,这是什么道理?”
  “这种丑事怎么能宣扬出去,我们叶家的脸往哪搁?孩子已经死了,别满嘴不干不净的,她姓叶,那就是我们叶家的孩子,当然要埋祖坟里!”
  二姨太冷笑一声:“老爷这绿帽子还戴上隐了,埋就埋吧,关我什么事哩?还不是老爷想起来心里会憋屈?大姐是家里的主心骨儿,什么事还是要你自己担待,这是跟谁过不去呢?”
  这话说着难听,妈妈瞧出来这是变着法子骂她窝囊,被欺负到家门口了,还要给别人擦屁股。她气得脸都青了,转身上了楼,在楼梯口扔了一话:“怪不得老爷不待见你,活该!”
  二姨太虽然表面不动声色,指尖微微地颤抖,险些连葵花籽都捏不住。
  管家说秦先生在大门外,请二小姐出去一趟。玉洁听了咯咯地笑:“冰清,你可是有婚约的人了,难道是去秦老师家补课?”
  “你管得着。”我的脸涨得通红,飞似的奔出后花园。
  秦时月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高兴,他的格子衬衫上落满了灰,见了我就说:“我又去了趟梁桥胡同,我怀疑桃桃不是被余子凡杀的。桃桃脖子里的手印比余子凡的手要小,比他妻子的手要大。”
  我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怀疑有什么用拿出证据来呀。”
  秦时月也泄了气,我们沿着街道慢慢地走。他踢着青石街道上的石子,头发微微地遮了眼,细碎的光铺进他深潭一样的眼睛。他眼中的少女穿着白色的洋装,长长的头发被风吹起来,苍白的嘴唇微开着,如初开的百合。
  我只顾着看他,却没注意鸣着笛的汽车。秦时月几乎是将我抱在怀里,只听见疾劲的风声,车里的司机不干不净的骂,他妈的不想活了!
  太温暖了,他的胸膛里心脏有力的跳动,仿佛是世界上最动听的旋律。
  我止不住地微笑。
  “叶冰清,一辆车就把你吓傻了吗?”
  “啊?”我回过神,他已经在笑了,笑得我心虚地低着头,心一直在狂跳:“我才没有傻,是你傻。”
  “我才不傻呢。”秦时月眯了眼睛猛得凑到我脸前,我吓得闭上眼睛,以为他要亲我了。我的心里乱乱的,不知所措地咬出嘴唇。没想到他只是在我脸上吹了口气说:“既然不喜欢那个小白脸还订什么婚?难道是因为他们家的权势?”
  他这句话的确是开玩笑的口气,脸上也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口哗哗得淌血,疼得我眼泪都流下来:“权势?我叶冰清才不在乎什么权势!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被他抓了,我担心拒绝他后没办法去救你。谁知道你被领事馆的人救走了连一声都没哼。这一切都太不值得了!我真的很恨我自己。看了密信以后以为你是特务,还是讨厌不起来。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我真的很讨厌自己喜欢上你……”
  “冰清……”秦时月迟疑得伸出手,眼睛里有了隐忍的挣扎。
  我退开一大步低下头说:“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我该走了……”我转身却被秦时月抓住了手:“冰清,你的出现真的是打乱我的一切计划,我要拿你怎么办?”
  我挣脱开他的手沿着街跑起来,眼泪蔓延到裙角,晕开大片的阴影。
  如果爱情是真主给我罪,我已经罪无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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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时月,如果你是唯一可以拯救我的人,你愿意不愿意拉住我的手。爱一个人是那么辛苦的事,这都是真主给我们的罪。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我叶冰清是脑子烧坏了,才会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悲伤。
  不管。
  喜来茶楼的左边开着一家书店,穿青布褂子的姑娘坐在门口看书。这是一家很普通的书店,不知道与那封奇怪的信有什么关系。
  “小姐,你买书吗,小店新到了一批书要不要看看?”青布褂子的姑娘回过头冲我笑:“小姐如果有想买的书自己在架子上找就行了,每个类型的书分外在不同编号的架子上,书架上贴着呢。”
  书架上确实贴着编号,仔细一看,每本书上也贴着编号。
  “这书上贴着号码做什么?”我好奇地问:“看起来真别致啊。”
  青布褂子姑娘脸上露出羞涩的梨涡:“书的种类太多了,客人无从找起,这样分开类别就好找了。书上的编号是怕数量错了,是我爷爷想的主意,他是教算术的先生。”
  我心里一喜,拿出那封信仔细的核对。没错了,这就是个简单的数字游戏。第5个书架上,编号275的书。我抽出那本书,光看书名就让我吃了一惊。
  《天狗》。
  是一本神话书,讲的是天狗吃月亮的故事。我找到了这本书,剩下的数字却不知道如何查起了,一张信纸上满是数字,看来真要花些工夫才能找到答案。
  难道是代号天狗的革命党人想告诉我些什么?
  我买下那本书匆匆地往家走,希望能在书上找到我要的东西。我拦了辆黄包车,刚坐上去,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军装的英挺男子和一个身穿白色旗袍的窈窕女子从车上走下来。那男子倒是熟悉,正是叶玉洁的未婚夫杜艾,而那女子也不面生,正是九香楼上八面玲珑的金如意。
  杜艾和金故意看起来十分亲热,有说有笑,一转眼就消失在舞厅门口。
  我心里觉得好生奇怪,却也没有理由跟上去。按照玉洁的说法,那个金姑娘倒是勾引过杜艾,可是那杜艾却瞧不上那风尘女子。
  我咬了咬牙暗骂男人真不是好东西。
  这事情也只是想想,我到底要不要跟玉洁说,怕是沉浸在理想爱情中的她不小心伤了心,这却不是我想看到的。或许说了她也不信呢,会认定我是看花了眼。
  女人总是喜欢自欺欺人。
  秦时月身负重伤
  桃桃的灵堂已经守了七天,老家的爷爷们都气得不清,说爸爸不守祖宗规矩。三姨太的背叛已经够上他伤心了,他还要为了给一个野种守灵挨长辈们的训斥。只是爸爸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并没有将三姨太扫地出门,这次回家安葬桃桃她也要跟着。
  自从我去了国外以后就再没回过叶家庄祭祖,长辈们听说我回国了,都想要见上一见。按照老家的习俗,订亲的对象也要给长辈们去请安。
楼主我为什么会d
宝宝1岁LV.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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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叹了口气无奈地靠在车身上,路星旧随管家去帮忙搬食盒,他什么时候这么随和起来了,倒有些不像那个危险的雄性动物。
  “冰清……”
  秦时月?我紧张地四处回头看,好像听见他的声音了,不会错的,肯定是他的声音。墙角处的树叶上隐约地泛起点点血迹。我大气也不敢出,在树丛后面,秦时月的肩膀上满上鲜血。他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出惨白的颜色。
  “秦时月,你怎么样了!”我吓得手足无措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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