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跑一个月会瘦多少斤回宿舍,在路边草丛里听到响声,好奇的过去一看,竟然有个男子打飞机不停的lu,卧槽!

《夏天的圣诞——留学新西兰的男生女生们》作者:奚蒙蒙、顾宁(完)
  第15章
  “Thanksforfuckingmefortwoyears(谢谢你陪我上了两年床)”
  肉是专往胖人身上长的,命里注定是胖子,喝白水也会长膘。
  Rain自从Rotorua(鲁多努亚)回来后就猛长肉。原本圆鼓鼓脸现在更像吹起来的气球,青春痘也来凑热闹,密密麻麻分布脸上。她已不敢轻易上磅秤,唯一办法是不停地打工,与其说用劳动燃烧热量,倒不如说让自己找不到时间照镜子面对残酷现实。每天无休止辗转于打工、上学之间,身边女孩幸福笑声更像是对她的讽刺,使她怀疑此生是否还有转机。有时她觉得自己是个众多不幸的承载体,青春、活力、身材和美貌四样,她唯一占一样就是青春。她记得妈妈说过一句最鼓舞的话:一个18岁女孩再丑也丑不到哪去,一个80岁女人再漂亮也漂亮不到哪去。年轻,也许是她的唯一财富?
  对于别的女孩的身材、美貌,她甚至连嫉妒的心都不曾有过。在她看来,她们都是尤物,都会拥有幸福未来;而自己,除了想瘦点别无他求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下学期就要和美女果果一起进专业课了,这就不用再面对那么多美女而自卑,又没有完全脱离既往生活轨道。她是那么崇拜她们每一个人,可无论自己多么丑,却从没放弃过努力。她没想过生活会有好的那一天,只要不再继续糟下去,她就会天天在饭前祈祷了。
  专业课开学第一天,她跟着人流走进陌生阶梯教室,发现果果正坐在一个运动员身材、方脸、皮肤黝黑外国女孩儿身边,那女孩深棕色长卷发编成辫子垂在背上。人生就是这样,你最要好的朋友,总有一天会有新朋友的,你绝不可因此怪她。
  果果对外国女孩说:“你好,我是果果。”
  “你是中国人吗?”
  “是的,你呢?”
  “我来自塔希提。”
  这使果果想起毛姆《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40岁时抛妻弃子去法国学画,多年浪迹最后流落到的地方正是塔希提,也恰是在这个离新西兰并不远的法属太平洋岛屿,他创作出名垂青史的画作……
  果果对走进教室坐在前排的Rain招呼了一下,就像发现小说里思特里克兰德其实就是高更时,感到既不可思议又能对号入座,便兴奋地与塔希提女孩儿聊开了。
  “你命百(明白)吗?”瘦高个女老师突然冒出一句中文,底下几个中国学生一阵惊叹,果果这才发觉自己无视老师存在,已经在底下嘀咕半天了。
  专业课是果果生活一次刷新。现在,她更是除了上学便一个人在家里温习功课。每天除了复习和温习,就是背诵些不熟悉的单词。她努力成为一个超人:除了学习还是学习。
  架子上还摆着那些雅思书。风吹得百叶窗咯咯作响,她望了眼窗外草地,想起前几天一个衣着随意的少妇抱着个沙皮小狗,任凭狗狗在她细软肚皮上踩来踩去,少妇还把脸凑上去迎合着它,和它快乐地玩耍,觉得她真的把它当成儿子似的。她想着,多少被感动了。几个老人推着小车装着高尔夫用具从她视野里走过。她想起Dillon吹响口哨,把一条一条面包扔向草地喂鸟,而鸟们从四面八方飞来黑压压落到院子里争食着,还有Dillon那兴奋地叙说自己想报考奥大中文和会计系的样子。
  “中文可不是好学的呦。”
  “不是有你教我吗?”
  “连我这中国人中文都不是说得很好的。”
  “我相信你。我想学好中文然后去赚钱,很多很多的钱!”他伸手做了个数钱手势。
  她害羞地想起那天她正用浴巾裹着身体对着镜子摘隐形眼镜,门被突然推开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只听见一个年轻男声连连说“Sorry(对不起)”,就退了出去,然后一连串“咚咚”跑下楼的声音。自己换上框架镜,抱着脏衣服下楼,却听见楼下传来Vicki劈头盖脑骂声和Leah怪叫声,才猜到是怎么回事。
  还有一次Dillon临走时候来敲她房门说再见,她正靠在床上看书。他在外头握着门把手,露出一条窄缝,很好看地冲她笑笑,又用舌头舔舔嘴唇,像迅速试了试体温似的撞上房门就走,却被Vicki逮个正着。这时她真觉得对Vicki的厌恶是随着对Dillon那种朦胧好感而递增的。
  “Dillon,Whatareyoudoingoverthere?(你在那干吗呢?)”
  “要是我儿子总是来找你麻烦,使你无法学习你可以告诉我!”Vicki表情严厉。果果有些失望地点点头。百叶窗咯咯作响。她越来越困惑了。
  Vicki不让13岁女儿Leah去学校上学,由她在家里给她上课,定期去参加考试。
  Vicki不让18岁儿子Dillon住在家里,却又时常惦记他,抱怨寂寞。
  Vicki离婚好几年了,有一个男友,每次来从不吃饭,从不超过两小时。
  Vicki时常说她非常喜欢果果,却极敏感看见她跟Dillon谈笑。
  Vicki家养了一只猫,还同时养了一只老鼠。
  和Vicki交往的是一个满脸胡子男人,肤色不像欧洲人那么白,手臂上有被阳光晒后留下的浅褐色斑迹,每次都像在工地干完活直接来这儿,衣服和鞋上满是白灰。喜欢说话前先清清嗓子,像是提醒什么人不要说错话似的。
  那天站在他一旁的Vicki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房子突然升值了般喜悦。她拉果果进她卧室,关上门。双人床还保持着早上刚睡醒时的样子,被子一角耷拉到地上。Vicki抱歉地拾起地上几件内衣,在手里攒成一团,扔到门背后塑料筐里。顺势靠着门,两只手放在起伏的胸脯上,深吸气,在嗓子里转着声音,用确定她男友听不见的小声说:“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几乎从不请我出去吃饭的,我都不知道穿什么好。”
  她的表情让果果想起Leah,这像是初中女生在宿舍里的谈话。
  可她情绪也像被卷进Vicki的磁场里回应着。
  “他也许会向你求婚?”
  “你也这么想吗?可是Leah不太喜欢他。”
  “我想她会希望你快乐。”
  果果似乎把她所有想听的话都说了。她感动地拥抱果果一下,然后走向壁橱,取出一堆衣服扔在床上,一件件拿起来对着镜子比试。果果从镜子里注视Vicki的眼睛,帮她选择一套带荷叶袖宽松低胸米色上衣,配同质地黑色长裙。
  果果像上学时那样趴在书桌上想得好入神,居然忘记这个夜晚好安静。
  Leah没有听大声的音乐。Vicki没有给客人剪发。Dillon没有突然出现。电话和莎士比亚也好像都睡着了。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赶上这会儿姥姥肯定会给端来一碗加了冰的绿豆汤。台灯下午餐盒里还有中午剩的一个苹果,果果抓起来咬一口,酸味冲鼻而来。她加快速度,像怕谁抢了似的赶着啃得只剩下苹果核。
  苹果核艺术品一样被轻放着立在桌子中间。对着它三厘米的距离,吹,它倒了。再放远一些,半尺的距离,吹,它倒了。八厘米,吹,吹……吹,没忍住,气息被泪水打败。
  果果赶紧拿被子蒙住头,把哭泣放任在黑暗里,害怕咬着手绢都要哭出声。苹果核在灯光下很快被漆得满身昏黄。
  那夜里她梦见一间空屋子,只有一个茄子和一只鞋子,它们对她说:“你来了,这儿就什么都不缺了。”
  她问为什么,茄子说:“这就够吃了。”
  她问为什么,鞋子说:“这就够穿了。”
  她明白了,说:“是啊是啊,这就够吃了,这就够穿了,什么都不缺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趴在床沿,楼上有人压低声音说话,Vicki回来了。果果好事地一边揉着酸痛脖子一边开门上楼却没开灯。Vicki握着无绳电话在客厅里背对着她踱步。
  她停在那里,怔怔地待着,但来不及了,她已经听见Vicki的话:
  “闭嘴,你已经说得太多了!”
  “我很高兴你从我家滚出去了,滚回她身边去吧,你这个混蛋!”
  她男友没有跟他老婆离婚!果果想,Vicki太天真了。
  Vicki停顿一下,幽幽地最后说了句:“Thanksforfuckingmefortwoyears(谢谢你陪我上了两年床)。”
  果果记得她扔下电话进了卧室没看见黑暗里果果的脸。
  果果无力地坐在楼梯上。厨房里柜门突然被打开了,果果回头看,Leah从里面钻了出来,朝她露出个巧克力式微笑。
  她有点难过了,觉得自己就像这百叶窗任凭风儿吹得咯咯作响。自从前几天Vicki和男友吵翻后,每天不是面包就是罐装通心粉,吃得她胃里直冒酸水。而每天临睡前Leah倒给她半杯可乐搅起更多胃酸,浑身胀痛着凑合做个满屋肥皂泡沫的梦。
  只有Dillon还会跑过来问她:“我去超市,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却总是笑着说:“不了,我一会儿吃米饭。”
  Dillon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了,里面有牛奶、大包的通心粉。他用买来的调料调制出世界上最美味的通心粉,她闻着美味从房间里钻出来,拿个很小很小的勺,上去偷吃了一口。可当她擦完嘴巴回到房间却发现桌上已经放了一整盘子鲜红还冒着热气的通心粉。Dillon!
  那时候Dillon正在隔壁给朋友打电话,说着隔一堵木板墙而听不太清楚的英文。
  果果想得入了神,不觉已经到了中午,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第35页那行英文蝌蚪上。哦,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周末,去City(城里)吧,她从钱包里掏出那些一面印有英国女皇一面印有kiwi鸟的硬币便出门了。
  公共汽车跋山涉水终于开出崎岖小路,顺着视线望去,终于到了NewMarket(新街)最热闹街市,DoubleSeven(双七)和DoubleFive(双五)两家商场同时贴着FinalSale(最后销售)鲜红大牌子。她下了车,步行于林林总总的店铺间。她一直觉得新西兰是个大农村,却从不否认在NewMarket(新街)有很多衣着时尚极富个性的女孩子。刚刚经过橱窗遇见个梳着刘海一头黝黑直发的亚洲女孩。果果望着玻璃橱窗里展示着的衣服,突然有人在身后打个喷嚏,女孩儿用身体把她挤开,随后补充了句“Excuseme”,便一屁股坐在橱窗下隔栏上,刘海儿就在果果眼皮底下飘舞,而人却伸直了长腿,把滑落膝盖黑色花状网眼线袜往上一直提到半大腿位置,与那条红黑格子短裙还差两厘米距离。
  人来人往,对街有男孩朝这边吹口哨。
  那女孩满不在乎地把身子侧过去,橱窗玻璃正好映出她长及肩胛的黑发,刘海遮住了眉毛,却凸显出极长眼角。她很满意地抚抚发梢,一抬头正好撞上果果不带评价的目光。她把嘴角往上翘了翘,起身跺跺脚走了。
  果果站在她身后望得出神,一时间忘了要干什么。突然抬头看看云,觉得好像要出太阳似的。后来,准确地说是一年多以后,果果见左鸣也有一件同样红黑格子短裙,尤其那黑发、刘海、嘴角、红嘴唇,让果果觉得那天遇见的那个女孩就是左鸣。可是果果一直没有问过左鸣那个女孩是不是她。果果想,有些东西可能更适合存活于记忆里吧。
  是的,既然在新西兰——
  如果溜冰场门口也设有残疾人专用停车位,
  如果人们吃双层汉堡、油炸薯条,却喝减肥可乐,
  如果比萨饼能比救护车更快到你家,
  那么,果果能碰上左鸣——也就无所谓奇与怪了。
  第16章
  他这样的人若是占人家便宜太小只会觉得吃亏,只有占了双倍便宜那才算占了便宜呢
  露露没能耐着性子等到果果和自己同住,就被一家热情过度的上海移民给招安了。露露这样家境富有的留学生在Homestay人家受欢迎程度,比美女受男孩追捧概率还要大。还没待露露入住,一桌子中国菜和过于盛情邀请就令其招架不住了。搬进去了,盛情持续了大半个月,问题才像动物尸体一样浮出水面。
  露露住的这家,男主人国内某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移民新西兰后找不到体面工作,又不去做薪金优渥的蓝领工,倒是学历不高的女主人生了二胎没多久就出去做钟点工赚钱贴补家用了。不过来新西兰几年,这家人心理还蛮有安慰的,新西兰房地产业逐年活跃起来,花20多万新币买的乡间别墅,已经升值到30多万了。这上海滩长大的男主人,每天掐着指头算计房子升值几许,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只遗憾房子住着无论如何也兑换不了现金。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朋友家把空闲房间租给几个留学生,就可以赚钱还贷款,立马回家腾房子,加床铺,还把车库改成起居室,连靠近下水道背阴“库改房”,也贴个窗花租出去,赚钱赚得风生水起。女主人有业在身,带孩子做家务一应差事就落在男主人身上,而男人一旦操持起家事比女人还要心细,他发现那些和他同祖同宗来自中国内地租他房子留学生哪样不如他意,譬如上厕所厕纸超量、洗澡过勤,或者做饭多浪费能源,就恶狠狠转过身骂道:“我真想把他们全都卖了去!”他大概没有想过,恰是移民和留学生滔滔涌来使房地产大幅升值,自己不但是房价飞涨受益者,更是从留学生身上赚取房租的二次受益者。嗨,像他这样人,若是占便宜太小只会觉得吃亏,只有占了双倍以上便宜那才算是占了便宜呢!
  露露这慷慨房客和贪吝房东真乃天生绝配。
  男主人虽然赋闲在家,但人家毕竟研究生毕业,那可是正品研究生,绝不是国内地摊办假证来的研究生,所以在有些事情上真是冰雪聪明,比如“欲扬先抑”这个词,人家就从中参悟出若想从有钱房客身上榨取油水先得把人家小闺女哄得高兴。何况露露这女孩要求并不高,几顿无需多少成本只要烹饪好些的中国菜肴就把小妮子哄得咯咯直乐。露露吃罢打着饱嗝,还真把正品研究生吓了一跳:露露吃了一家人的一桌子菜,这些菜原本还包括明天中午那一份的。不过无所谓,露露很快就入住他家主人卧房,正品研究生以管住不管吃每周250新币价钱把它租给露露,这价钱比露露先前住Kiwi包吃包住Homestay(寄宿家庭)还要贵的。
  露露来前早有广东籍小男孩Jacky在楼下“库改房”住下。露露觉得这身材矮小头发蓬乱小男孩的举止,比那隐蔽小房间更为隐蔽和颓废。他时常就在小房间里一睡十几个小时,露露有时候经过楼下把运动鞋套在脚上时,就听那隐蔽小房间里发出呼噜声一声甚于一声地恐怖。她只在溜达到厨房找零食时见过他两次,两人简单攀谈了几句,她知道他是在城里一家私立学校学IT的,他给她留下最深印象就是广东人说普通话老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怎么才11点就做饭了?”她问Jacky。
  “哎呀,你不知道Jason是个看门猪吗?”
  Jason就是找不到工作的正品研究生。Jacky所以称其为看门猪,是觉得Jason还不具备看门狗的灵气。看门猪每天把看着厨房视为大事,把看着厕所视为小事,可是每次他出门去跳蚤市场捞便宜货时,Jacky都会赌气地把个厨房闹腾个底朝天。还故意把他家贴在冰箱上一些小玩物顺手扔进垃圾袋里出气。
  对于房东Jason和房客Jacky之间的矛盾露露早有所闻,有时是她还趴在粉红色柔软大床上,在透过橘红色窗帘射进那缕金色阳光下尽情网上冲浪工夫,就听见Jacky跟Jason两个站在厨房里或厕所门口为鸡毛蒜皮吵吵嚷嚷。那时,她一副二战之初美国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虽然她听到上海房东规定广东小房客每两天做一次饭、洗澡不得超过15分钟、房间噪音要控制在多少分贝以下,等等等等,觉得是够苛刻了,虽然她亲眼看见上海房东一张纸条贴厕所门上:请Jacky上厕所注意不要把小便拉到便池边上,觉得是那么好笑。而这慵懒广东小房客给她的感觉,也不比起初对自己殷勤有加上海房东好到哪儿去,所以她一直严守中立,直到珍珠港受袭那一天,她才意识到事已关己再也不能高高挂起了。
  不过那天首先还是露露的过失,在此之前,上海房东一家人始终盯住露露腰包对其笑脸相迎的,何况露露不是凑着和房东一桌儿吃饭(格外付钱),就是开着甲壳虫到华人餐馆里就餐的。
  谁知那天她居然心血来潮,跟广东小男孩借了锅,像广东人样子玩起煲汤了。超市里买来一大堆的材料,煲了个什么雪耳香菇猪手养颜汤。她把干雪耳、香菇、胡萝卜、猪手、姜片、盐之类,按量煲进锅里,就上楼跟妈妈煲电话粥去了,谁知煲着这锅粥竟忘了那锅汤,当上海男人大呼小叫冲到楼上喊她时,她“啪”地挂了电话,奔到厨房,只见一片黑烟升腾——那漆黑锅子已经在炉子上嘎嘎作响了。
  可怜露露操着刷子在锅底胡刷乱刮的时候,妈妈越洋电话又追了上来。
  “喂,我是她房东。”露露听见上海男人冲着电话愤声大叫:“你女儿差点把我这房子都烧了啊,咳,真烧了,你们再牛也得赔我这栋房子呀!”
  妈妈的电话对露露是强有力声援,是精神上雪中送炭,她完全可以猜想电话那边一定说:“房子算什么啊,不就是钱嘛。我们家宝贝露露呢……”
  妈妈说话的格调,是她面对别人每感怯懦时撑天的柱子。
  女儿作为房客,从此与房东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战事。
  第16章
  他这样的人若是占人家便宜太小只会觉得吃亏,只有占了双倍便宜那才算占了便宜呢
  露露没能耐着性子等到果果和自己同住,就被一家热情过度的上海移民给招安了。露露这样家境富有的留学生在Homestay人家受欢迎程度,比美女受男孩追捧概率还要大。还没待露露入住,一桌子中国菜和过于盛情邀请就令其招架不住了。搬进去了,盛情持续了大半个月,问题才像动物尸体一样浮出水面。
  露露住的这家,男主人国内某名牌大学研究生毕业,移民新西兰后找不到体面工作,又不去做薪金优渥的蓝领工,倒是学历不高的女主人生了二胎没多久就出去做钟点工赚钱贴补家用了。不过来新西兰几年,这家人心理还蛮有安慰的,新西兰房地产业逐年活跃起来,花20多万新币买的乡间别墅,已经升值到30多万了。这上海滩长大的男主人,每天掐着指头算计房子升值几许,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只遗憾房子住着无论如何也兑换不了现金。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朋友家把空闲房间租给几个留学生,就可以赚钱还贷款,立马回家腾房子,加床铺,还把车库改成起居室,连靠近下水道背阴“库改房”,也贴个窗花租出去,赚钱赚得风生水起。女主人有业在身,带孩子做家务一应差事就落在男主人身上,而男人一旦操持起家事比女人还要心细,他发现那些和他同祖同宗来自中国内地租他房子留学生哪样不如他意,譬如上厕所厕纸超量、洗澡过勤,或者做饭多浪费能源,就恶狠狠转过身骂道:“我真想把他们全都卖了去!”他大概没有想过,恰是移民和留学生滔滔涌来使房地产大幅升值,自己不但是房价飞涨受益者,更是从留学生身上赚取房租的二次受益者。嗨,像他这样人,若是占便宜太小只会觉得吃亏,只有占了双倍以上便宜那才算是占了便宜呢!
  露露这慷慨房客和贪吝房东真乃天生绝配。
  男主人虽然赋闲在家,但人家毕竟研究生毕业,那可是正品研究生,绝不是国内地摊办假证来的研究生,所以在有些事情上真是冰雪聪明,比如“欲扬先抑”这个词,人家就从中参悟出若想从有钱房客身上榨取油水先得把人家小闺女哄得高兴。何况露露这女孩要求并不高,几顿无需多少成本只要烹饪好些的中国菜肴就把小妮子哄得咯咯直乐。露露吃罢打着饱嗝,还真把正品研究生吓了一跳:露露吃了一家人的一桌子菜,这些菜原本还包括明天中午那一份的。不过无所谓,露露很快就入住他家主人卧房,正品研究生以管住不管吃每周250新币价钱把它租给露露,这价钱比露露先前住Kiwi包吃包住Homestay(寄宿家庭)还要贵的。
  露露来前早有广东籍小男孩Jacky在楼下“库改房”住下。露露觉得这身材矮小头发蓬乱小男孩的举止,比那隐蔽小房间更为隐蔽和颓废。他时常就在小房间里一睡十几个小时,露露有时候经过楼下把运动鞋套在脚上时,就听那隐蔽小房间里发出呼噜声一声甚于一声地恐怖。她只在溜达到厨房找零食时见过他两次,两人简单攀谈了几句,她知道他是在城里一家私立学校学IT的,他给她留下最深印象就是广东人说普通话老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怎么才11点就做饭了?”她问Jacky。
  “哎呀,你不知道Jason是个看门猪吗?”
  Jason就是找不到工作的正品研究生。Jacky所以称其为看门猪,是觉得Jason还不具备看门狗的灵气。看门猪每天把看着厨房视为大事,把看着厕所视为小事,可是每次他出门去跳蚤市场捞便宜货时,Jacky都会赌气地把个厨房闹腾个底朝天。还故意把他家贴在冰箱上一些小玩物顺手扔进垃圾袋里出气。
  对于房东Jason和房客Jacky之间的矛盾露露早有所闻,有时是她还趴在粉红色柔软大床上,在透过橘红色窗帘射进那缕金色阳光下尽情网上冲浪工夫,就听见Jacky跟Jason两个站在厨房里或厕所门口为鸡毛蒜皮吵吵嚷嚷。那时,她一副二战之初美国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虽然她听到上海房东规定广东小房客每两天做一次饭、洗澡不得超过15分钟、房间噪音要控制在多少分贝以下,等等等等,觉得是够苛刻了,虽然她亲眼看见上海房东一张纸条贴厕所门上:请Jacky上厕所注意不要把小便拉到便池边上,觉得是那么好笑。而这慵懒广东小房客给她的感觉,也不比起初对自己殷勤有加上海房东好到哪儿去,所以她一直严守中立,直到珍珠港受袭那一天,她才意识到事已关己再也不能高高挂起了。
  不过那天首先还是露露的过失,在此之前,上海房东一家人始终盯住露露腰包对其笑脸相迎的,何况露露不是凑着和房东一桌儿吃饭(格外付钱),就是开着甲壳虫到华人餐馆里就餐的。
  谁知那天她居然心血来潮,跟广东小男孩借了锅,像广东人样子玩起煲汤了。超市里买来一大堆的材料,煲了个什么雪耳香菇猪手养颜汤。她把干雪耳、香菇、胡萝卜、猪手、姜片、盐之类,按量煲进锅里,就上楼跟妈妈煲电话粥去了,谁知煲着这锅粥竟忘了那锅汤,当上海男人大呼小叫冲到楼上喊她时,她“啪”地挂了电话,奔到厨房,只见一片黑烟升腾——那漆黑锅子已经在炉子上嘎嘎作响了。
  可怜露露操着刷子在锅底胡刷乱刮的时候,妈妈越洋电话又追了上来。
  “喂,我是她房东。”露露听见上海男人冲着电话愤声大叫:“你女儿差点把我这房子都烧了啊,咳,真烧了,你们再牛也得赔我这栋房子呀!”
  妈妈的电话对露露是强有力声援,是精神上雪中送炭,她完全可以猜想电话那边一定说:“房子算什么啊,不就是钱嘛。我们家宝贝露露呢……”
  妈妈说话的格调,是她面对别人每感怯懦时撑天的柱子。
  女儿作为房客,从此与房东有许多或明或暗的战事。
  第17章
  浩然这种人,命运往往只有两种,要么轰轰烈烈走完一生,要么因不屑于小事而永远碌碌无为
  浩然的存在源于1980年代中国山东省一个冬日的偶然。从有生命的日子开始,浩然就一路荆棘,不见鲜花。浩然自认是干大事的,而这种人命运往往只有两种,要么轰轰烈烈走完一生,要么不屑小事碌碌无为。懂事以来萎靡不振的日子,使他觉得绝不是计划生育而是他剥夺了父母生养其他孩子的权利,而那些孩子可能才是适合生存的。他时常忘记自己长得很帅,因为有人说——他也相信——一个男人光是长得帅,除了做鸭别无他用。
  曾有人对他说:“喂,长这么帅,给你介绍个澳洲富婆吧,华裔,语言沟通没问题的。”并说富婆看了他照片,就或暗或明表示要包养他。马天曾开玩笑说:“耗子,你真是有魅力啊,估计太监看了你都有感觉!”
  他从此厌恶富婆。
  他原先对钱没什么概念,对钱有概念是在被骗钱之后。
  无论在新加坡还是在奥克兰,他都有一群猪朋狗友,腻在一起,成了一个圈子。浩然并不喜欢这个圈子,这个圈子人实在太滥:只要混在圈子里,男的身边总围着香艳美女,混不出名堂还一身牛脾气,似乎美女们要跟猪头一夜情还得排队呢。女人呢也不是省油灯,觉得抽烟不够女人味,就吸大麻,真拿冰毒给她们,又没那个胆量吸了;自以为貌若天仙,可若从酒吧单个拎出来,拿水龙头把妆冲净,真是比母猪还难看;可她们偏就把身子当成一道叫“随便”的菜,哪怕给双拖鞋也跟你去开房。
  圈子里有谁向他借钱,他随便就答应了,直到发现受了骗——他总是被人骗,却从不去骗别人——他没有钱,却在刚到新西兰时被所谓朋友永远“借”去1000新币!所以马天跟他借钱时,浩然已经学会斩钉截铁地拒绝。
  无聊日子里,他常常一个人开着那黑色性感Prelude——他也不知道在众多车款里,为什么偏选了这部Prelude。它既不惹眼,也不算贵,当然也不算便宜,可就一眼看上它,而且一坐上去,特有一种想要占有它的感觉。现在,他开着它,到鸭子湖畔给鸭子喂面包。他坐在水边,羡慕鱼儿在清澈湖底自有一个美妙世界,它们栖息卵石上,就和他每次厌倦周遭纷扰,缩回自己的小天地里一样。他觉得跟男人谈女人戴什么样胸罩实在腻烦,又不喜欢腻在床上学雅思,所以才来到这鸭子湖畔。他感到只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才能找到自己。偶尔,他也会考虑自己的将来。唉,没有什么技能,也没长骗人的嘴!不知不觉,已经花了一年时间断断续续思考这个问题。他发现,没有结论其实就是结论。
  在没有结论的日子里,他结识了她。
  男人最容易忘记的就是酒吧里的女孩,可是她的出现,就像错字出现在一篇文笔流畅却无标点的文章里,让他格外留意。本来他对这个额前飘着刘海儿姑娘并没有太多好感,不过她一边跟男人猜拳,一边把修长的腿搭在酒吧椅上,大声放肆和男人们争论,给他留下有趣印象。他觉得她歇斯底里就像希特勒在做富煽动性演讲。他对女人并不随便,却闪出要找机会和她聊聊的念头。
  有一天他故意坐到她身后,不过鬼胎好像早被对手识破。
  左鸣满不在乎把身子朝他侧过去,跷起脚尖不经意蹭在他毛边窄裤上。他没去掸落那窄裤上灰尘,借助灯光瞧眼她长及肩胛的黑发、遮眉刘海儿,当目光落在她那极长好看的眼角时,眼球仿佛被万能胶水沾在了那儿!她很得意地抚抚发梢,一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不好意思了,赶紧把目光移开,不知是被她吐出ESSE(爱喜)烟圈熏的还是被霓虹灯照的,竟然流出泪水。
  “老兄,借根烟。”她倒倒自己空烟盒。
  “成,不过我这不是Light(轻)的啊。”为了表示他对她了解,他说。
  “知道,丫,Light的多没劲嗄!”
  “你山东人吗?”
  “否。”
  若不是她身体发育得那么女人味,他真以为是在跟一爷们说话。他望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的奇特光芒,这光芒恰恰遮盖了脸型过于标致而显出的平淡。她总能把低俗动作做得那么高雅。她的眼神,分明是风情万种妖娆惹人那种。
  他本来只想把她当知己朋友的,可她却在两人面前搬来座天平,两边分装着友谊和欲念,她把欲念砝码越加越重。连他自己也昏了头,感动得就像文学青年遇见欣赏自己的大作家一样,凑近着她,恭维着她。
  他是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名字的,而且老是记不住。
  他常像个孩子被她从外面拉进酒吧——离开新加坡他已经不习惯玛格丽特酒吧里灯红酒绿的迷惘,他已经够迷惘了,不想更迷惘——她太光彩照人,他不情愿被她牵着走,可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喜欢被她那只手牵着,仿佛这种刺激不亚于狂欢、亲吻,甚至偷欢。
  那种满足就如情窦初开少年在庄严肃穆教堂里牵了心爱女孩的手。
  他低着头,一路上尽看见她和猛男打招呼。那些男人露出他看不惯的狰狞表情。他在酒吧里找不到熟悉声音,就像当年他在幼儿园不愿意和周围的小朋友说话那样,使他又快乐又孤独。
  灯光下每个女人看上去都异常美丽。她们的背影散发着比面目、眉眼还奇妙的吸引力。可他只跟她待在一起。
  “浩然,你来。”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他名字的,也许他天生是明星,或许生活本身就是个剧本,剧中他天然是个受女孩追捧的小男生,类似于女生故事里的万人迷。可在尘世中,脱掉那光焰外皮,他自己明白得很,他一无所有,无所事事,而且想改变难上加难。他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抽烟、喝酒。他不知道在酒吧里能做什么,别人能泡女人,他只能装傻、扮酷。他偶尔看几眼别的女人,可很快又觉得没意思。也许这就是所谓沉迷吧。他只觉得这风月场里水实在太浑了,可是越浑他越清楚地看见童年记忆如明珠浮于这死水之上。那明珠中莹莹地晃动着一个女孩影子,姐姐……
  他又被记忆抛回12岁走出初中校门的时候。那时不爱学习的他转去体校了——什么狗屁体校,简直是个流氓学校,每天除了训练你还得会打架。直到一位新班主任来了。那个现年24岁移居英国他称呼为姐姐的人,他甚至还记得她第一句跟他的对话:“你会怕我吗?”
  他回答:“怕,怕死了……”
  其实他天不怕地不怕,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唯一怕的是早已无法抗拒地“爱”上了她……
  “浩然。”玛格丽特酒吧里女孩叫他。他觉得她就像个小野猫,野蛮又性感,一般男人很难抵御她的诱惑。
  “嗯?”不经意间他声音变得异常细气,温柔得足以使她完全误会。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嗯?”
  她这反应好像在告诉世人她永远不会为任何事情而牵挂似的。他迷惘眼神尽管遮掩在长头发下还是吸引到了她。她黑发披散,宛如一挂美丽的瀑布。她一向认为被爱的是植物,示爱的才是动物,比起植物她更愿意做动物,她凑到猎物耳旁说:“你没有女朋友吧?”
  “没。”
  “你喜欢我吗?”
  “这个……”他支吾着。她却把她手交给了他。他闻到那指间散发着的香气。
  她幽幽地说:“你会喜欢上我的。”
  第18章
  “TOKI总是说中国男孩子是不是都特别有钱,而女孩子都特别漂亮。”
  果果刚刚在阶梯教室长椅上坐下,一袋子鲜红草莓就递到她手上。抬头一看,是那个叫Sina眼睛十分漂亮的塔希提女孩。
  “果果,尝尝,我早上刚摘的。”果果打开塑料袋,草莓的艳红,叶子新鲜的绿,一向遇事不惊的果果竟轻轻叫了一声。她伸手挑了一颗掌心大小的草莓,送到嘴边,半天才舍得咬一口,但马上发了声惬意的叹息。
  Sina得意地往桌子上一坐:“现在正是摘草莓季节,我叔叔农场每天都有人去摘草莓,Toki(托卡)现在都会在那边帮忙呢。”
  果果感兴趣地听她说着:“我带你去当然不用花钱,外人进去摘是6块钱1公斤,不过,多是在草莓园里大吃特吃以后再出来。挺有意思的。不过有点远。呦,哪天可以跟Toki(托卡)一起去。”
  Sina嘴里张口闭口提到的Toki是Sina的男朋友。
  “Toki也是你们那儿人吗?”
  “你是指塔希提人还是毛利人?Toki是毛利人。我虽然在新西兰长大,可祖籍却是岛人,所以长相和毛利人还是有区别的。”
  果果仰着脑袋朝Sina望去,她只觉得Sina头发又黑又粗,今天她把头发解开很有弧度地披散着。
  “你们中国人肯定看不出这分别吧,就像我们看你们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都差不多一样的。”说着,Sina也从口袋拿出一颗草莓送进嘴里,两片丰厚嘴唇吧嗒两下,双手朝天做个夸张赞美动作。
  “我要是买了车就方便去了。”果果边吃边点头,手指上沾了一层去不掉的红。
  “哦?你要买车子吗?”
  “是啊,没有车子就等于没有脚啊,多不方便,”果果低着头用三个干净手指从书包里找纸巾。
  “Toki总是说中国男孩子是不是都特别有钱,而女孩都特别漂亮。”接着她趴在果果耳边说,“他都说过你很Attractive(有吸引力)的,他还说以后Party(聚会)一定要叫着你一起来呢。”说完把一只胳膊搭在果果肩膀上,果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纸巾擦擦手,没说话。
  Sina突然从桌上跳下来,在果果面前蹲下,用手指指果果嘴角的红:“你买车如果要帮忙就找Toki,他就在修车厂。”
  “那太好了。”果果擦擦嘴角,Sina凑过来审视一下,点点头算通过。果果却突然站起身拍拍裤子,上课时间便到了。
  第18章
  “TOKI总是说中国男孩子是不是都特别有钱,而女孩子都特别漂亮。”
  果果刚刚在阶梯教室长椅上坐下,一袋子鲜红草莓就递到她手上。抬头一看,是那个叫Sina眼睛十分漂亮的塔希提女孩。
  “果果,尝尝,我早上刚摘的。”果果打开塑料袋,草莓的艳红,叶子新鲜的绿,一向遇事不惊的果果竟轻轻叫了一声。她伸手挑了一颗掌心大小的草莓,送到嘴边,半天才舍得咬一口,但马上发了声惬意的叹息。
  Sina得意地往桌子上一坐:“现在正是摘草莓季节,我叔叔农场每天都有人去摘草莓,Toki(托卡)现在都会在那边帮忙呢。”
  果果感兴趣地听她说着:“我带你去当然不用花钱,外人进去摘是6块钱1公斤,不过,多是在草莓园里大吃特吃以后再出来。挺有意思的。不过有点远。呦,哪天可以跟Toki(托卡)一起去。”
  Sina嘴里张口闭口提到的Toki是Sina的男朋友。
  “Toki也是你们那儿人吗?”
  “你是指塔希提人还是毛利人?Toki是毛利人。我虽然在新西兰长大,可祖籍却是岛人,所以长相和毛利人还是有区别的。”
  果果仰着脑袋朝Sina望去,她只觉得Sina头发又黑又粗,今天她把头发解开很有弧度地披散着。
  “你们中国人肯定看不出这分别吧,就像我们看你们中国人、韩国人、日本人,都差不多一样的。”说着,Sina也从口袋拿出一颗草莓送进嘴里,两片丰厚嘴唇吧嗒两下,双手朝天做个夸张赞美动作。
  “我要是买了车就方便去了。”果果边吃边点头,手指上沾了一层去不掉的红。
  “哦?你要买车子吗?”
  “是啊,没有车子就等于没有脚啊,多不方便,”果果低着头用三个干净手指从书包里找纸巾。
  “Toki总是说中国男孩子是不是都特别有钱,而女孩都特别漂亮。”接着她趴在果果耳边说,“他都说过你很Attractive(有吸引力)的,他还说以后Party(聚会)一定要叫着你一起来呢。”说完把一只胳膊搭在果果肩膀上,果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拿纸巾擦擦手,没说话。
  Sina突然从桌上跳下来,在果果面前蹲下,用手指指果果嘴角的红:“你买车如果要帮忙就找Toki,他就在修车厂。”
  “那太好了。”果果擦擦嘴角,Sina凑过来审视一下,点点头算通过。果果却突然站起身拍拍裤子,上课时间便到了。
  第19章
  毕竟在这世界上,当你需要的时候能出现的人太少了
  2001年奥克兰某个夏日中午,浩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黑Prelude里,车子停在MIT(麦努考理工学院)南院户外停车场,他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车里满世界垃圾废墟里捞本《IELTS听力》(《雅思听力》),本想搁在车前挡挡紫外线,却有人噼里啪啦敲车窗。他下意识抬起头,唉,这年头连抬头都觉得烦呢。
  倒车镜里出现个美丽姑娘倩影,这头算是没白抬。从物理学角度说,镜子所呈现的一般都是不真实的虚像。浩然随即推开车门,因为那面庞清秀女孩刚刚敲他车窗时就焦急地等着和他说些什么,嘴巴一张一合的——她幸运地生了这可爱嘴巴,引起他的注意。
  “你谁?”他一条腿落到地上,身子歪斜着,长头发披散下来。
  “我刚从邮局回来车就没电了,可以帮我充充吗?”女孩指着远处一部绿色的车,那车油漆斑驳好像用手工刷上去的,看起来至少是20世纪80年代的Corola。
  浩然眯缝眼睛本想说前面几米处就是加油站,你花几块钱就解决了,因为他每次有类似遭遇遇见哪个狗娘养的都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突然觉得女孩似曾相识,到嘴边托词又吞回去——他转头看去,如此斯文清秀女孩,居然开着这么一部仿佛摸摸就要掉渣的老破车,这和留学生们争相换车改车(一般是加装大排气管,让车跑起来更有劲,噪音也更大)他却还开着未经改装黑Prelude如出一辙——他认为所有人都视为俗的,便一定是雅的。
  “我是MIT的,你也是吧?”还没等到浩然思谋出个结果,女孩子就打断他,目光第一次从他脸上扫过。
  “哈,你在楼里见过我?”浩然指的是南院,他想自己去上过几次学都有数的,若是女孩子说见过,一定是为求人帮忙套近乎。可是他又在哪见过她呢?他确实见过她!在某个咖啡店?她好像曾坐在古色古香咖啡间里,古朴得像是油画中棕色长发美女,可是他极少去咖啡厅呀!在语言班?班上要是有这样女孩子,保证出勤率早就大幅上升了!在学校黑暗楼道里?倒有可能,因为那里根本看不清任何一个人的脸!一种奇妙感觉突然触动了他,一种几秒钟前还不曾有的感觉突然触动了他:这种美丽女孩,只可能在公共汽车上见过,不,只可能在别的男孩高级跑车里出现过,绝不会有机会在他黑Prelude里出现的……不过他确信在SkyCity(天空城)Casino(赌场)见过她,可是这么乖女孩怎么会像他们这些迷失自我赌棍一样呢。若非女孩的清纯,浩然又不是色鬼,他怎么会一直透过蓝色太阳镜盯着她温柔眼睛不放呢。为了美女——浩然心中的,更为了某种掩饰,他打开黑Prelude后备厢:“嘿,还真有。”他捧出用来连接电瓶带大夹子的红铜电缆线,准备帮女孩给大破车充电。他走近女孩身边,头一遭被女孩身上某种东西所吸引,就仿佛唯有此女孩才是女孩,以前所遇见女孩只是雌性动物一般。是的,此前也有过对女人的欲念,可与这种清新感觉完全不一样呀。这女孩身上洋溢着淡雅迷人气息,似乎这气息完全是为冲洗他身上某种焦虑而存在的。
  女孩掏出手机看时间,叫道:“天啊,晕,又迟到!”焦灼写在清秀的脸上,“找人帮我充电,找了半天人,才找到你……”
  浩然回头看眼空荡荡停车场,人啊,永远会在你需要他时统统蒸发掉的……
  “雅思高级班?”
  “我上专业的。”她把那黑黑锁匙串塞进口袋,“若是等你充完电肯定迟到,能送我先去上课吗?”
  “倒是没问题的,”浩然显然欣喜若狂,可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一点矜持,“可是你的车……”
  “我得先去听课啊!”
  浩然突然迸出几个字:“快,上车!”
  Prelude穿过南院和北院之间的树林,把路边唯一一位行走着的身材臃肿黑皮肤女人远远抛在后方。浩然突然变得话比平时多了几倍,居然有心情讥笑那身材臃肿女人。他觉得这面容清秀女孩脸上一直洋溢着淡淡的笑。她双颊绯红,手里捧着淡黄色文件夹,下巴磕在夹子里,侧面看去,阳光下褐色头发始终遮着半张脸,所以费劲了半天,除了神秘,什么也没看清楚。浩然觉得,她虽然漂亮,可有点纤弱。
  “好了,就停这儿吧。”他正滔滔不绝中,被女孩的话刀一样给切断了,他一回神才留意到了北校5号门,当然是MIT北校5号门。
  可笑浩然一个月没来学校,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为一个女孩。
  可笑还是为一见钟情的女人——他突然埋怨自己这么随便就喜欢上别人,可这——既成事实啦。
  “谢啦。”女孩转头下车时,头发扫过座位。
  “等——你叫?”关键时刻浩然嗓子居然沙哑了,长发再次遮住眼睛,使他无法看清她,他把头发捋到脑后,不经意间露出汗水打湿几根头发。
  “嗯?”女孩很着急的样子。
  “你的车还在那边……停车场的。”
  “我叫果果,”女孩急急地说,“我得先去上课。”
  “下课我来接你吧,你车子还没充电呢!”
  女孩车停得不算远,可就怕等会儿还是找不到人充电,便先谢过他,而且连谢都是双份的,毕竟这世界上,当你真正需要时能出现的人太少了。
  “我等你,啥时?嗯?”浩然说。
  “你5点钟来好吗?”
  浩然望着她苗条身影消失在红色大楼敞开自动门里。
  他一向鄙视一见钟情,认为与其自欺欺人地一见钟情,还不如一夜情来得真实,却兀自一见钟情了。
  爱慕来得太快,让他悸动得无法呼吸。
  浩然一个下午心情都与以往不同,居然趁着等人空当到南院语言班转上一圈。
  语言学校头发遮着眼睛的神秘酷哥回来上课了,走道上遇见不少陌生的新同学、老同学。
  “耗子,我以为你毕业了呢。”
  “毕什么业嗄?”
  浩然被拦在楼梯口,抬头一看,是班上最喜欢化妆的女孩,那个拥有一大包胭脂女生,那个天天都打扮得像要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女生,今天一如既往,穿了一身扎眼的绿。
  上次见这女孩至少是一个月前了,有点生疏也正常。可她却一如既往地热情过度,就像上次全班在鸭子湖合影一样,一条胳膊未经批准就撑到他肩膀上。
  他感到肩膀在下坠。
  他会用三种方式对待三种女人的暧昧:一种女人他会欣然接受,欣然到自己宁愿主动出击,一种女人他会严肃拒绝,或许礼貌地拒绝,而对另一种女人他连拒绝都懒得,除非她要和他上床,那他一定告诉她:“Youarenotmycupoftea(你不符合我口味)。”
  他的确不是来者不拒型。
  他原谅自己因为心情好就对别人虚伪了一把:“你一点没变样啊。”
  她感动得要流泪,对他说:“我还以为你过了语言,去读专业了。”
  “哈,你对我英文基础实在不了解。”心想若是进了专业课跟今天相识美女不就走得更近啦,哦,美女!当然是浩然心中的。可是美和爱情这东西一样,她一旦傲立俗务之外就更显珍贵,所以他一边心存感激地品味着一边敷衍着她,最后她被他生生晾在走廊上。
  “耗子!”一个月没来上课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认得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哥们马天——倘若算是哥们的话。
  “你丫的最近都在哪混嗄,弄得我都找不见你。”站在楼梯上更显这哥们名副其实武大郎身材——对不起,实在不该这么作践人家武大郎,不过马天是站得高了一阶才跟浩然平齐的。
  “没混啊,闲饥难忍。”
  “什么,难忍什么啊,有兄弟我难忍吗?”浩然刚被压了右肩膀,逃脱了,现在左肩膀又挨马天重重一击,算是混个对称。
  “你怎么,找我干什么?只要不找我借钱就成。”浩然少言寡语神秘得诱人,可一旦打开话匣子倒也坦然得吓人。
  “咋的啊,以后不能管你借钱了嗄?”
  “我以前借给过给你吗?”
  “哈,没,不过,你知道吗?收到信了吗?”
  “什么信?知道什么?”
  “哥们问你收到学校的警告信了吗?”
  第20章
  他愚蠢得就像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选择怎样死法吗?
  “学校现在发神经了,开始查出勤率了,你、我、高永、李魁,还有一大帮人,都是Sue修理对象。”
  老师Sue是早期华人移民,在MIT(麦努考理工学院)专管海外学生业务,从中国为新西兰留学产业引来滚滚财源,如今孩子们被塞进语言学校,她除了每天待在办公室,给留学生家长通电话告状,再就是给旷课超定额学生发发恐吓信——不对,是警告信,嘿嘿。
  “你小子怎么不打我电话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你不看看你手机,一天24小时啥时候在过服务区?”
  “你就不会发个信息?”
  “你也知道我英文不好,手机又没中文系统。”
  浩然心里骂道:你现在知道自己英文不好了,怎么你泡妞时候就不停地秀英文,想想上次那个Medonotcare(我不在乎,应该是Idonotcare,这里鄙视马天英文太烂语法乱用)事件,就不觉得害臊!
  “算,我退学也罢。”浩然站在那里。
  “那怎么行啊,其实这语言学校,我也不想在这混啊,可是签证啊不能被吊销了。”
  “这个我有办法的。”哥们看出来了,浩然说这话时底气不足。
  这个马天,广东仔,一副卖肉样子,满脑壳头发披散着像破布条子,穿得花里胡哨,成天在学校追妞。找男的借钱,找女的上床,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这人就是贱,浩然一不是女的二不借钱给他,反倒被他当成真朋友。可惜在浩然世界里是没有朋友的,也许过去有但现在没了,他的生活经历告诉他,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所谓朋友无非是相互利用者的别名,而他本人不稀罕什么利益,因此也没必要交什么朋友。
  “好久不见你啊。”
  浩然纳闷一个月不来怎么比一个月天天来遇见的人还多?
  老不来上学的人会发现,偶尔在学校出现也是件激动人心的事儿呢。人就是这样,如果有一天在某个国家,上学和召妓一样被法律禁止,一定会有人奋不顾身去上学,就像现在有人奋不顾身召妓一样。这就好比亚当当年所以要吃那苹果,并非那苹果比桃子、橘子更好吃,只是因为苹果被上帝列为了禁果。
  打招呼的是John,纯种欧洲后裔,现任MIT(麦努考理工学院)写作课教师。长得一表人才,喜欢讲自己逸事琐事来锻炼同学们英文听力,一学期下来,大家写作水平依旧,听力倒大幅提升,可前提是你得来上课,所以听力被提高不包括浩然这等学生。
  不过据说John的课出勤率很高——人长得帅,班上女生又多,很自然哦。这也再次向浩然证明人长得帅意义不大。浩然好久不来上课,John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一副旧友重逢感动万分样子,用鸟语(英语)来讽刺他,浩然想老外做事果然比娘们狠。
  不过浩然好歹死猪一头,不怕任何一种开水烫呢。他和久别老师打个冷若冰霜的招呼,向前一步就跨进教室了。可这一步还没迈出,John转过头来突然态度严肃地说:“不知道你听说警告信的事了吗?也许你需要去Sue老师办公室找她一下,讨论讨论你的学籍问题。”
  他把“也许”这个词发音特别重特别狠。
  “GOD(天)!”浩然低语时居然冒句英文。
  这回他也不用进教室了,看John一副不打算叫他重返校园样子,好像自己也没打算重返校园,索性破罐破摔了。
  从Sue老师办公室出来,他抬头看下表,已经5:05了,与他和清纯女孩约会已经超时5分钟,对了,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果果!
  浩然5点15分才来到北校5号门。他抱着那一端要接到美女车上另一端要接到自己车上的红铜电缆线,朝窗外望去,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了,5号门门前站的是一群毛利女孩、印度女孩,还有几个肥胖得像小白猪一样白妞,如果这些女孩长得漂亮些,这规模倒有些类似世界小姐选美赛后台。
  浩然十分悔恨跑了趟Sue老师办公室,误了自己大事。愚蠢就在于,既然除名都不怕了,干嘛事到临头还去求情。Sue老师窗前摆着一张纸,纸上内容他看不懂也懒得看,大概是他若再不出现将被光荣地解除学籍,或者他已经被光荣地解除学籍,并且学费全部没收之类。
  他懊恼、痛恨自己愚蠢,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怕选择怎样的死法!
  5号门门前女孩倒是一个个十分自爱的,她们聚集在大榕树下回避着紫外线,浩然要想从这熙熙攘攘中找到他那清秀女孩是需要孙悟空火眼金睛的。
  他下车搜罗一圈,不禁大失所望。
  浩然突然恍然大悟,开着Prelude疾飞南院户外停车场。此时,在这个停放着语言学校留学生们五光十色房车、跑车的硕大停车场,想要找到果果老破车实属不易,特别这户外停车场浩大无边,浩然真想找个擎天大吊车把所有阻碍视线的漂亮车子统统叼到废品回收站去。
  好不容易瞧见那熟悉而陌生的苗条身影,浩然远远一个急刹车,并在一瞬间想好道歉词汇。车子悄悄地缓慢地绕着果果开过,她显然并没留意,正与一身材高大毛利帅哥有说有笑。
  浩然霎时没了勇气,把车停到远处,却见毛利帅哥好像搂了一下女孩腰示意她上车,而女孩也一副欣然应承样子。
  天下最大郁闷就是应该郁闷却把郁闷忘了。他欢快了一下午,甚至为了女孩连退学都没当回事,而且还痴痴想着怎样为这会儿迟到向她道歉呢。唉唉!
  他在心中把玫瑰送给她,她却毫不领情,而且一瞬间就将他一大男人变成一可怜小人,一个被抛弃的小小人。
  他就这样被抛在烈日下,头发遮挡着他面颊,一阵微风扫过,吹乱他的头发,他浑身无力地望着毛利帅哥钻进驾驶座,女孩也上了车。不知怎的,望着她上车就跟望着她上人家床一样心里难过,虽然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思想有些龌龊,可怎么办呢,生活在那个圈子里,每天潜移默化地,一个并不龌龊的人不能不受到某种龌龊思想的浸染。他渐渐视线模糊看不清什么了,只听那可恨车子呼啸而去,甚至没有留意那车子副驾驶座上坐着另一女孩——塔希提女孩。他只感到喉咙嘶哑,灵魂失落,一个人瘫软在车上。
  几个花枝招展的白人女孩擦身而过,一个金发女孩故意在他车上蹭了蹭,转过头来,对他说:“你感到孤单吗?”然后一边倒着向前走,一边对他抛个媚眼。
  “Fuck!”他有气无力地说。
  第21章
  浩然认为自己是个变态
  浩然骂自己是个变态,他不承认对果果相思成疾,只得骂自己变态。他自认变态,却没考虑变态是不是个严重问题,好几天里,只要有荧黄色东西晃动眼前,他就想起下巴颏卡在黄色文件夹里的果果。
  他虽然不去上课却一次次往返学校,只盼在5号门遇见果果。有一天,他终于在停车场找到果果的车。他坐在车里,等果果来。可是每次果果过来,身边都跟着许多女生、男生。
  浩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却不想让果果认为他莫名其妙,每次,他都因为勇气不足败北回家。
  终于有一天,他被人当贼给逮着了,MIT看车场毛利大叔恶狠狠警告他:我已经盯你几天了,你想偷这部Corola?
  浩然如今底气不足,他毕竟不是MIT学生了,再者心中的确有鬼,泡妞想法也算天机不可泄露呢。
  但浩然毕竟是浩然,一副冰冷态度:“我就在这晒晒太阳,也犯法吗?”
  “我给你5分钟离开,否则你就跟我去警察局做个登记。”
  浩然根本不在乎什么警局,少拿登记吓唬他,他清楚新西兰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新西兰警察个个高大威猛,却多是吃白饭的。先前他家里,他和几个房客东西被翻个乱七八糟,没上锁行李包被翻个底朝天,上锁行李包被割了大口子,幸好新西兰小偷和警察一样蠢,一番洗劫后,他抽屉里的2000元港币安然无恙。小偷并非高尚到不稀罕现金,房东就丢了200新币。事后,气愤的房东立刻报警。警察局那头说:“我们实在太忙了,你们不要乱动啊,请保持现场,我们明天有空就过去。”经过一番交涉,3个小时后警局来人了。警察手里都拿个黑色小本本,一看被盗甚少,就漫不经心地做个登记,从此杳无音信。
  浩然仅从不认识港币这点,就断定小偷不是华人。后来无意中注意到邻居两个20岁左右毛利孩子,总是贼眉鼠眼盯着浩然他们家,聪明如浩然立刻明白了大概。可浩然想,就是当场抓到又怎的,新西兰法律好奇怪,你就是迎面撞上小偷,也不可以对小偷限制自由,甚至还得放小偷大摇大摆走出你家!
  “喂,走吧,”毛利大叔转了回来,“我说了给你5分钟,现在已经5分半钟了,你还留在这儿,对不起,跟我去警局吧。”
  浩然没等到果果却在警局莫名其妙留下一黑记录。
  浩然觉得警局装潢实在很破,地方也很小,就想不知道新西兰监狱是个什么样子,可惜这辈子没机会进去看看了。警局给的待遇不错——还被管了顿晚饭。
  吃饭时警察跟他聊了很多,他对警察很坦然,坦然到虔诚地步,告诉警察他爱上一个女孩,他在停车场不是偷东西而是等她。
  警察拍拍他肩膀:“我相信你,我年轻时也有过这样经历。”
  浩然不禁感叹新西兰警察对人民的关怀,一改对新西兰警察坏印象。走的时候他被祝福好事早成。
  夜里,浩然回到家,孤独和寂寞再次侵袭他的心。他自认变态还有个理由:他跑超市买了瓶和果果头发留在他车上一样味道的喱水,他觉得自己就和日本男人保存女人内裤一样变态,所相同的是——大家痴迷的都不是性。浩然属于极痴情的,而且痴情始于一见钟情。在奥克兰,一见钟情很普遍,痴情却罕见,能集两者于一身纯属浩然专利。浩然只觉果果的存在一天比一天虚无缥缈,而他也不想步少年维特烦恼之后尘跌落感情煎熬万丈深渊。
  浩然偶尔也为学籍烦恼,但最烦恼的还是为果果。浩然抬头望望天,明媚太阳刺伤他的眼睛。浩然低下头,随意抚摸下周围液化了的空气。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喜欢收集卵石的孩子,有个秘密一直深藏心底:自己,究竟算不算个男人?其实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问题来了他都能应付,只是他习惯了杞人忧天。他多没出息,20多岁了,却一无所有,无所事事,一个人漂泊在顾城当年漂泊的城市。他内心时而叛逆,时而温顺得像个不明事理的孩子。最要命的是他空虚无聊,经常待在游戏机房或混在赌场里。
  沉迷,不是浩然想要的,刚认识几天不知道是一面还是几面之交的果果,也不是他唯一想要的。他想他沉迷于她是一时的,就像任何一种网络游戏——玩了满足一时之需,不玩时间长也就忘了。不过她确实可爱,很可爱的!可是即使他真的爱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浩然爬起床,坐在电脑前,今天他不想打游戏,他开始高速浏览网页。刚一点击InternetExplorer,各样娱乐新闻未经批准就跳到眼前,他把它们一一关掉,他的电脑一定中了病毒,昨天他带两个上海男孩来过住所——所谓住所不过是车库改装房间——他们就是这样,每次来把他电脑染上各样病毒方肯离开。
  他点了根烟。
  电话旁边放叠《先驱报》。这是新西兰最大英文报纸。肯定是那两小混混走时扔这的。那两人一副比他还混日子的样子,还会花2.5新币折合10元多人民币去关心天下大事?
  想想小混混都知道看大报,就顺手翻了几下:上面图片都看得明白,可消息太长,又都是英文的,以他水平估计得用看中文两倍时间,所以还是省省留着看中文吧,而题目又过于精练,精练到看不明白。于是想用报纸叠烟缸。又想可以用来当烟缸东西实在很多,雅思书多得都想送给捡破烂的——可人家这国家不流行捡破烂,连QueenStreet(皇后大街)要饭的都是副时尚歌手打扮,还有派别的。那天,好不容易在这福利国家看见一个被政府救济养得胖胖的毛利女人躺在大街打滚,恨死恨活骂政府,却又被几个开着保时捷、霍顿的中年男人扶起来,人家不是不让骂政府,纯是出于保护妇女情衷,人家国家人口不多,当然兄弟姐妹一家亲。
  那毛利女人当时被教导道:你有吃有喝,干吗为儿女私情骂政府啊?
  浩然真恨自己没勇气地上打滚。浩然怀念童年时那些游走家门口捡破烂的,他们一身邋遢,面目污浊,却代表一个时代,就像化石本身毫无意义却代表着远古时代。
  浩然怀念家乡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人家那些有文化的,会把这怀念用妙文呈于纸上,而他这出国前职高未毕业,又没点文学修养的,看着人家文采飞扬,还觉得恶心——其实他觉得自己也蛮恶心的,除了一副俏脸,真说不出还有什么是处。
  那天经过QueenStreet(皇后大街)看见ShowGirl(脱衣舞女),他并没多大兴趣。要纯是欣赏舞姿,可以选择看芭蕾舞,可他没那么高雅;要是为了女人,他可以到许多地方去寻觅,不但可以看而且摸得着;要是想意淫,他可以花5块钱门票到游泳池一边游泳一边观摩……其实这些大可不必,只要他肯放下架子,他身边一向不缺女人的。
  他倒是对ShowGirl隔壁ShowBoy招不招聘亚洲猛男感兴趣,只可惜人家这里也搞女权主义——不允许男士入内。感兴趣归感兴趣,是否入行还得日后再议。再说了,自己觉得自己长得帅,人家ShowBoy老板却不一定看上眼,据说那ShowBoy并不完全是色情行业,那大多是退伍军人垄断的行当,多是以优美体魄和刚劲有力舞姿吸引女人的。
  浩然真恨自己不是毛利人,穿上草裙就可以到博物馆跳草裙舞了。不过这些都是戏言,他内心深处还是满严肃的,尽管嘴巴上越来越有嬉皮之风。
  浩然这几天也不想去跳什么艳舞或草裙舞了,他一心到赌场修行去了。一天傍晚,他把赢来的100元输光,捞了个平手回家,刚一进门,鞋子还没从脚上踢下去就听到手机响,一看连串00000就知是越洋电话,按下Yes键就叫:
  “爸?”
  “谁是你爸,我是钱雨啊,你爸还说你没心没肺,我看你蛮孝心的,张口闭口都是爸。”
  “钱雨?天啊,我TMD想你,比想我爸还想你,想你想得我都郁闷了。”
  浩然这人就一个毛病:跟熟人自己喜欢的人特贫,跟不喜欢人屁都懒得放一个。贫归贫,那童年的伙伴、童年的记忆,一直珠宝般珍存于内心深处的。
  “你不用想我了,我也快要去奥克兰了!”钱雨开门见山,浩然反倒被吓一跳,竭力恢复着平静。
  “你真要来?你也这么想我啊。找我玩啊?”
  “你怎么就玩心不改,玩物丧志啊。我这次是想留在你身边的,怎么着,不想让我去麻烦你?”
  “怎么说话呢,巴不得你多麻烦麻烦我呢。”
  “怎么样,那边做点什么事情还可以吧?”
  浩然把一支烟在窗台上拧碎。
  “我一天到晚就在混,不干什么,你在国内待着好好的,来这干吗啊?”
  “我想先过去读点什么。”
  “哎呀,实际点成不,你本科都毕业了,来读个啥啊!”钱雨在电话另一端听到他长叹一声,“你知道兄弟我现在还是初中文凭呢,哈。”
  “咳呀,你怎么还跟家里那熊样,难不成你真跟报上说的‘留学垃圾’一个样啊?”
  “哈,他们虽说瞎编乱造,多少也有点影子,取材就是本少爷我啊。”
  “你这厮,到时候一定要见见你这垃圾虫。”
  浩然挂了电话,灰头灰面趴在床上就睡了,他不得不为果果为几天的痴情做出补偿——警局黑记录啊,警察叔叔的鼓励啊,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了。
  这已经是新西兰时间晚8点多,这个南半球最早日出国家,除了太阳还滞留空中,其余一切都快谢幕了。这么安静的周遭,谁知道那些中国留学生都混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而我们的果果,正趴在家里靠窗桌子前。这会儿用不上百叶窗了,她把它们收了上去。她很高兴Vicki给她换张小桌子,她收拾东西时发现个小本本,是她刚来奥克兰用的第一个笔记本。本子里用铅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单词。这些语言课笔记已经很难辨认,可她舍不得丢掉,这好比人年轻时也许一无所是,可那时谁心里没有一只百灵鸟,百灵鸟栖息在树上,树上果实就是美丽的回忆呀。
  她希望此时她不在屋里而在户外。她一直喜欢在户外看书,写作业,跟着她喜爱的人,看喜爱的风景。她视力不好,因此戴着隐形眼镜,这是个麻烦事。不过生活本身就是件麻烦事。
  她写作业时总是溜号。她模糊记得上星期某个下午,她提着要寄给患哮喘病姥姥一个大包,包里有鹿皇土产店买来的羊毛垫、羊脂油、一些药物,有那次出游买来的蜂蜜、蜂胶;她提着那挺重的包,站在一大队毛利人身后排队,从MIT北院到南院的邮局,距离这么近,却还向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借辆车子开过来。半个多小时了,刚刚把包交到动作缓慢邮局员工手上,下堂课时间就到了,迟到好像不可避免了,可那不争气老破车却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人生就是这样,某些错误,往往因为结果意外地好而被忽视;很多明智之举,又恰因无可预料的意外而成为错误;如果在你最焦急时刻,有一个帮你的人出现,那应该算得上是幸福了。那天,多亏一个带山东口音男孩开车把她送到5号门,她才没有迟到。男孩说放学来帮她取车子,糟糕的是匆忙中没留意他长得什么样,只大概记得头染黄毛,身子瘦长,头发遮着眼睛。傍晚她和塔希提女孩在5号门等了会儿,他却没有出现。塔希提女孩男朋友跑过来说车子已经充好电,而她看约定时间过了十几分钟,塔希提女孩害怕头顶狠毒太阳光,叫嚷着上车走人,结果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开车缓缓驶离车场,她坐进车上忽然很有些遗憾,因为她没有等到那男孩,她应该跟人家好好说声谢谢呀。
  生命之树总是挂满遗憾之果,他未出现也许说明——他早把自己的承诺交给风了。记得那天塔希提女孩男朋友又把车上毛利歌曲放得震耳欲聋,吵闹的节奏感极强的毛利流行乐,这会儿把她抛回现实中。窗外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了。她借着台灯和窗外路灯双层光亮读起手中砖头课本。
  这时候浩然已经舒适地睡在床上。他太累了,这么瘦男孩子居然打起呼噜。
  浩然梦见自己奇渴。半夜醒来时起床喝了一大碗自来水。
  第22章
  马路很热闹的,可是马路并不被爱
  奥克兰市中心有两座学府,一是被誉为世界名校的奥克兰大学,一是与奥大隔街相望的奥克兰理工大学。不能说哪所大学好或不好,每个读书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大学,就像每个女孩都有偏好的香水,每个车迷都有中意的车,每个人都有不同于别人生活准则一样。
  奥克兰大学的校区,星星散散遍布奥克兰市中心区。奥克兰理工大学年年起新楼,在新西兰8所大学中显示极高的扩张速度,一如遥远北半球后起中国的发展速度,这在似乎800年不变样的新西兰实属罕见。
  就在这两所大学附近QueenStreet(皇后大街)上,一些女孩子习惯性地坐在电影院门口,一条胳膊撑着另一条胳膊,嘴上叼着香烟。说她们在等待,她们不等待什么;说她们在期盼,又不知所盼何物。她们眼神里,是那星星闪闪随遇而安的光亮。
  两座大学教学楼灯火熄了,马路上热闹才刚刚开始。此时左鸣正站在镜子旁,被窗外的Yell(喊叫)所吸引。绚丽的光线穿过明净玻璃窗照在镜子上,镜子某个部分映照着房间某个角落:各种款式的鞋子横七竖八躺在地毯、雪白羊皮垫上;衣柜大门半开着,像穷凶极恶野兽的嘴;手提袋和闹钟艺术品般靠在一起,昏暗的灯光使它们熠熠生辉。
  镜子前美丽女孩笼罩在那薄薄金纱中,额前刘海和甜美笑容仿佛与那柔和光线融为一体。她一边把夏奈尔晚霜涂在脸上,一边屏住呼吸顺着昏暗灯光凝视镜子。她下意识地揉下肚腩上多余的小肉肉:她真有男人们认为的那么漂亮吗,她想。她原本向往瘦骨嶙峋之美,可自打从男人眼里读出爱慕,自从有男人们跪拜她石榴裙下,她就逐渐接受自己的体态了。她朝镜里翘着嘴角——她这个动作曾迷倒多少男子呢。不过她有时觉得美貌这东西简直是扯淡,人类除了眼睛以外还有什么配称“美丽”呢。她紧贴镜子哈口气,似幻似真地想着这个问题,直到镜子被蒙上一层面具大小的霜花。她立起身来,对自己素面朝天的形象颇感满意。她还是一如既往只涂润肤露而不施任何粉黛——女性美容之道也隐含着某种人生哲学呢——她并不精通化妆之术,可偶尔随心所欲涂涂抹抹就能容光焕发,然后绚丽地出场于街道、酒吧、赌场和服装店。她坐在QueenStreet(皇后大街)电影院门口时,经常就有人甘冒被警察开罚单风险,公然把开过去的车子倒回来,喊着问她要不要上车一起兜风呢。
  市中心玛格丽特酒吧,她由于时常光顾,甚至不需要ID,门口毛利保安见了她,就像抱小猫一样把她抱到半空,看样子她要不大声尖叫,他或许直接抱她到二楼呢。人们说,对美女而言,美丽就是通行证,那么对左鸣而言,什么叫通行证呢,她似乎早就没了概念。
  酒吧里她常常注视一张张男人的脸,一旦瞄上某一猎物,她会毫不规避地盯住,她白色丝裙在灯光下闪烁着异常的绚丽,露背晚装映衬着她娇嫩肌肤诱人青春。男人都说她是个性感尤物。是啊,女人只要长得性感美丽,男人们哪管你什么种族呢。
  她喝酒、抽烟,其实她不懂酒,瞎喝,也不懂烟,瞎抽。她口袋里钱不多了,可她知道不等钱用光便会有人请她喝酒、抽烟。
  一个洋人上来和她搭讪,她没理睬。她感谢酒吧里灯光——她无法借助这灯光看清他的脸。她根本不记得她和多少男人说过话,说过什么话,可能是因为酒吧里人多,地方小,空气中弥漫着烟雾,而灯光下可以有效回避对方的注视、望甚至飞眼。
  她跟一个男孩坐在吧台说话。一个长得比这男孩帅得多的男孩过来和这男孩说几句话,这男孩跟那帅男孩出去了。她仍然坐在那里。又有人请她打台球,她撒谎说不会。有男人递给她一个杯子。
  “我不能再喝了。”她说。
  “是冰水啊,你别睡着了。”她对这男孩瞬间有了感觉,不是好感,是那种想要多看一眼的感觉。
  有时她的玩伴直言不讳告诉她:“我有个朋友说喜欢你,他还问你怎么和那么多丑男玩在一起。”她只是“哦”一声了事。
  她的手被A君牵着,不知怎么就撒了。当再次在楼梯口遇见A君时,她仔细看他一眼,才发现他长得的确与想象有一定区别。
  她低头走过去想不理他了。A君突然叫道:“你去哪了?我楼上楼下找你好几遍。想不想打台球啊?”
  “我要去喝酒。”她头也不回上楼了。她走到灯光昏暗沙发坐下来,A君尾随而来,她抬头看他时又觉得顺眼了很多。A君嗓音有点喑哑,说话张狂样子能看出是个出来混的,不过混什么他没说,她也没问。
  A君过来搂她腰,她感到兴奋。他们就这样连说带笑带骂地过一个晚上。
  经常有人夸赞她手机好Cute(可爱),而她手机不过是款十分普通她自己都说不出型号的三星手机啊。有些东西所以被认为好,要看它主人是谁啊。
  A君一手搂着她一边朝她借过手机,匆匆把自己电话号码输进她手机。
  “靠,你干什么啊?”
  “我不想以后找不到你。”他有些温柔。
  她就这么认识了许多人。有时有男人致电问她在干什么,她回答方式很粗野:靠,我在外边,还能干什么丫,还特有歧义地回答道:“做爱做的事呗!”听得男人毛骨悚然,因为这实在不是一个美女所能说出口的。
  有一次,L君对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这么特别,我以前从不主动给一个女孩打这么多电话的。”
  有时候,她和F君在一起,坐F君家镜子旁——她时常被男人带到家里去,她却极少把男人带回自己家,她的房间太干净了,不应该受到污染,不像她的身体。
  她和F君也是酒吧认识的,她清楚,男人是不会爱上酒吧里认识的女孩的。她比谁都知道10分钟得到的爱情1秒钟就可以失去。不过她无所谓的。她迄今为止还没真爱过谁,即使与哪个男人发生某种关系也不过希图短暂欢娱。这就像和他们面对面吸食大麻,就像接受他们似是而非感情那样接受他们递过来的摇头丸,都是希图短暂欢娱。
  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时候。
  她穿好紫红色内裤,把她和C君昨晚用过的香草避孕套打了个结。
  准备离去了,一只手却轻轻抚摩她头发,从大脑皮层甚至产生瞬间的感动。也许该欺骗自己说这个男人不是为她身体而和她睡觉的。可是又有何必要呢?既然这男人已经不能给她昨夜那触电般激动了。
  感动过了,男人的抚摩更鼓舞了她走的决心。
  男人说:“吃了早饭再走吧。”
  她拒绝了,窗外阳光明媚,她没有说服自己留下的理由,她已经把夜晚花在鬼混上,至少白天应该像个人。
  “我要去上班了。”
  “你在哪上班?”
  “靠,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在City(市里)的Lippy。”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没事,你根本不用记得。”
  “你说话就不能说好听点吗,一个女孩子成天靠来靠去有什么好啊,再说靠什么靠,你有这功能吗?”
  “我没有不是可以跟你借吗!”说完,一边伸手把丝袜往腿上套,一边嬉笑地在J君下面那东西上狠狠揪一下,J君立即护驾,还把脸凑过来嬉笑地说:“有荣幸送你去上班吗?”
  左鸣起身说不。她想尽快离开他。有时候,某些人某些眼神也使她想到该不该真的去爱一次。呵呵,也许有一天会那样,可至少不是现在。年轻时除了爱情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暂时没兴趣读书,却不想做无用的人,她在Lippy打工,赚着一份薪水,虽然这薪水还不够她买漂亮衣服,可在那里她结识形形色色的男人,若不是到了上床,那些男人总是像朋友般对她好。
  而面对浩然,面对这长发飘逸男孩,面对他不知所措眼神,她感到很有些异样,他坐在她身后时,尽管她早已看穿他鬼胎,她还是朝他借了根烟。
  这事情真的挺黑色幽默的。
  结识浩然多像个玩笑。生活到处是玩笑。她在酒吧里结识不同的男人,可那统统是玩笑。她在Lippy打工也是个玩笑——她跟Lippy的女伴们相处愉快,可是她辞职了,没和她们打一声招呼。她整个生命就是玩笑,什么时候玩笑停止了就说明她老了——玩笑人生的人从不考虑老了的事情。那晚上她居然问浩然:“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浩然一边摸着她的秀发,一边严肃地说:“其实在奥克兰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可我却不认识她。”
  她扑哧地笑出声来。若是他真答应了,只能说她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现在她正可为这个玩笑打上80分呢。
  她找不到令她兴奋的事,沮丧地回到家中,客厅里摆着用来装鞋子和雨伞的组合架,可她一点不给面子,两只靴子像手雷一样抛到地板上。女房东从厨房冲出来:“哎哟妈呀,我以为地震了!”
  “哦,暂时还没呢。”大概为了避免嗦便转过身去。其实,她一天蛮无聊的,可就是不喜欢因为琐碎事情和别人说话。她不知从何时起有了这个习惯。她有个固执的想法:人们常常讨论所谓爱情、学业、事业,甚至理想,都是些不能带给她喜悦的东西。生活是废墟,这些东西就是废墟中瓦砾,只令人徒增感伤而毫无意义。就说女房东那油漆工丈夫吧,他以前在国内学画画的,他时常眼睛一边飘进她乱七八糟的卧室,一边对穿着睡衣在客厅乱跑的左鸣感叹道:“你房间好乱啊,你的个性和我年轻时很像哦!”
  “哦。”她总是简单应付他,因为他除了偶尔“怀春”,已被生活不可避免地变成一个世俗人。左鸣听说他和女房东极力要把暮年父母移民新西兰,为的就是从政府那里多弄几份救济金。他本人呢,完成从画家到油漆工转变后,出去揽活尽找给他现金以方便偷税的东家。现在他除了会用“年轻”、“有朝气”来形容左鸣的玩世不恭外,在左鸣看来他那张嘴巴只剩了吃饭功能了。
  他总是强调:“我以前学画画的,那时候房间也很乱。”
  他太太就为他助长女房客不正之风非常不满,很严正地说:“左鸣,你一个女孩房间乱乱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呢。”左鸣一边梳头一边不屑地说。
  在她看来,女人只会比男人更世俗。她房间乱的确被很多人指责过,记得一个男孩还在她朋友那讽刺说:“左鸣这女子真有个性,居然把房间搞到下不去脚!”可这话就跟另一男孩在她朋友面前讥笑她“漂亮是漂亮,可一看就是副淫荡样”一样,在她那儿只不过牵起嘴角一丝微笑。
  这会儿她就在这世俗女人面前转身回房间去,可女房东一连声吆唤她。一定又要交代什么听了也记不住的事了,她假装没听见,径直朝房间走。女房东咸蛋超人般堵在房间门口。生活本身就是尴尬的,可此刻,左鸣尽量用虚伪笑容化解彼此的尴尬。
  “你能把下个月的房租交一下吗?”女房东说。
  她有点崩溃了,有时候她面对理所当然的事也会崩溃。左鸣觉得自己存在得好不真实——说假话和虚伪的笑容啊,就直通通凶巴巴地说:“哎呀,明天就给你!”
  女房东脸上立刻绽出笑容。等她就要踏进房间,女房东又叫道:“鸣鸣,以后把靴子放到鞋柜上!”
  她没听清楚,可为避免嗦就爽快答道:“哦!”
  《夏天的圣诞》 第二部分
  第23章
  父亲说:我女儿聪明又漂亮,开始我是把她当总理培养的,可后来我发现目标定高了,只好改成当总理夫人来培养了。
  果果很早就有了人生目标这个概念。
  那是北京一个炎热下午,一家人围着饭厅圆桌吃西瓜,爸爸突然捻起一个西瓜子说:一个人,西瓜那么大的理想,能实现的可能也就西瓜子那么大……意思是,人生只有立大志才能成器,而且立大志往往只能成中器、小器呢。
  她那时刚上小学,正是对理想什么的有了感觉的年龄。她眨着眼睛,西瓜水缓缓从小嘴溢出,妈妈一张纸巾递过来,凶着爸爸:“喂,好好吃西瓜,别在女儿面前犯神经!”
  她对爸爸说:“赌王从小的理想只是做个平凡厨师呢!”
  爸爸朝她皱眉头:“你永远不要相信奇迹会发生在你身上!”
  她在心灵原野播种下西瓜般大梦想,如今很有些产出了——在别人眼里她一直是优秀孩子。为了实现梦想,她下一目标是冲进世界知名学府奥克兰大学。这完全是中国式梦想。有时,她也会有些迷惘了,难道人活着就得卫星不离轨道般循规蹈矩?听说一些奥大学生毕业后并不急于朝大公司投递简历而是去非洲国家寻求匪夷所思的浪漫,这究竟是也非也?
  她还是被这建筑风格古朴的奥克兰大学所吸引。这是怎样的大学呢,它覆盖了奥克兰几乎最繁华的中心地段,却一直保持着它的古朴。新西兰是个缺乏历史而又美丽的国度——没有历史,我们拿什么估测它的未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前途无量?
  她有时也会被露露和Water拉出去玩,不过她最厌烦看见马天那一头好像破抹布的发式,所以每次必定是灰姑娘样子,找借口在12点前从City(市里)赶回来。Dillon偶尔会出现,甚至会给面色红润的她,递上几片酸薯片,然后打趣地问她是不是又去酒吧里SeeingSomeone(看上别人)。她老老实实说自己没有喝酒,即使泡吧也是和朋友在一起。他不信,且多少表现出不悦。她的确没有喝酒,可每次却不知为什么面颊总有些灼热。有一次他居然从储藏间拿出黑色小手枪笑着朝她瞄准。果果并没恐惧,从Dillon笑容中她相信那只是玩具枪,直到他又举起枪,“啪”地一声,厨房柜子上出现一个洞,她才相信那是把可以伤人的枪。她带着疲倦和被吓出的清醒,回到房间继续上网。
  她Assignment(作业)文档多半时候都打开着,她把它存在桌面上了,现在才想起为它做备份:有几门觉得写得乱七八糟的Assignment(作业)其实还是很考究的,有条有款的,像是某公司职员的业绩报告。不过,不到最后一个晚上她通常不会把这作业做完的。
  她打开MSN看到了爸爸留言:“一位父亲说:我的女儿既聪明又漂亮,一开始我是把她当总理培养来的,可后来我发现目标定高了,只好改成当总理夫人来培养了。”
  一个父亲的期盼。可她,每次从父亲那收到这等施加重量的句子,都感到是一把剑刺进自己胸膛,她恨不得将这剑再刺将回去……
  这次她失眠了,不是因为父亲,也不是因为柜上那个洞。记得Dillon当时笑着问你害怕吗?她的确有些怕但还是摇摇头,说了句:“我相信你还不至于。”他显然看出来了,答非所问无疑表现了恐惧,所以他胜利地笑了,笑声很长。她在他笑声未落前回到了卧室。可恐惧很快就过去了,无形烦恼却涌上心头。她不知道那种烦恼究竟是什么。她开始杞人忧天怀疑自己花在学习上时间是否不够多,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读完那所大学。她忘却夜晚窒息般的寂寥开始自责,自责使她加快作业的速度……
  已经是奥克兰的深夜,露露坐在手提电脑前,刚打开网页浏览邮件,右下角提示框弹出“X某某上线了。”
  露露迅速打开QQ,凭以往的经验,如果不跟他说话,他5分钟内就会消失。
  每次都是她主动跟他聊,她并不喜欢这样,可就像不喜欢冰激凌会化掉却不影响她喜欢冰激凌味道一样,她还是给他发过去:
  “晚上好啊!”
  ×某某回复道:“??对哦,有时差,嗯,下午好。”
  “好久没见你上网了。
  “是啊,因为太闲了忙着睡觉,抽空下午上来看看。”
  “真的假的,不过我很快能见着活的了。”
  “呵呵。”
  露露又写道:“什么时候过来?”
  ×某某回复:“下周。”
  “你来奥克兰有人接吗?”
  “有。”
  露露挺烦每次一问到她想知道的,×某某总用“呵呵”两字不置可否。有时追问下去,×某某那边便会出现自动回复,例如:“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呢?”之类狡猾的话,弄得她没脾气。好在他要来奥克兰不是吗?这家伙!
  露露收拾起好奇心,她要留到见他那一天,不远了。
  她跟他说:“那下礼拜见。”
  “好,FACETOFACE(面对面)。88。”
  露露熄了灯,让一切都消失在奥克兰的夜色中。
  第24章
  钱雨想,新西兰生活将从车库开始
  时近黄昏,和每天一样,浩然从床上爬起来。
  他从地板拣几枚硬币,面值1元、2元和50分的,他把它们放在方便面盒盖上,寻思这就是明天去接机的停车费了。
  他找出写有钱雨报给他航班号和抵达时间的小纸巾。
  是新航的小飞机哦。明天不用去太早,像钱雨这手持中国内地护照的,虽说航班是15:15的,等他出了机场一定是太阳下了山,想着想着就浑身稀软倒在前几天从黑Prelude上卸下的轮胎上,不知不觉中还做了一场赛车梦……
  真正清醒过来已是第二天,浩然糊里糊涂伫立在抵港大厅门口,见接机人蜂拥到接机口,为表示诚意,便挤上去。他拨开几个肩膀,眼前许多黄皮肤黑头发的,也有一些黄头发红头发却是黄皮肤的,他们操着各种各样语音,推着行李车朝他走来。这么多亚洲人!呵,这飞机是从香港起飞的。浩然注视着接机口走出嘻嘻哈哈人群,突然觉得眼前这出口就是从前他和成千上万留学生走进奥克兰生活的进口啊!
  “喂!”浩然感觉不是被人猛拍下肩膀,而是打架时棒球棍子敲在后脑勺,不过他没有昏死过去,却转身发现钱雨——如果这牛高马大男人是钱雨的话——正站在出口外,左手推着行李箱子,右手提着本鲜红英汉辞典,一时间把他搞糊涂了。
  “你看你那德行不是趁空又在泡妞吧?”
  “钱雨,你也太超人了,这么快就出来了?”他恢复了清醒。
  “哼,等你半小时了!我一下飞机连厕所都没上就赶着提了行李出来,谁知你小子倒好,你说这是我接你还是你接我!”钱雨说话刚劲有力。
  浩然这才发现钱雨的确站在比他更靠外的位置。这似乎更让他重温了初来奥克兰感觉。
  “对不起,都怪我在这破地儿,没时间观念。”
  “哎,别说破啊,我刚来,纯属打击我积极性居心不良啊!”
  浩然上前帮钱雨推车。
  “行了,推车不费力气,放手。”钱雨走在浩然前方。
  浩然突然觉得世界真奇妙,他们出生在山东一个地方,长大飞走了,这么多年在国内不在一起,如今却能漂泊海外岛国相遇,什么是缘分?这就是缘分!什么是友谊?这就是友谊!钱雨质朴的外表使浩然抛弃了以往对所有人的戒心。
  “你怎么这么瘦,不是说出国人都胖吗,怎么就你抽条啦。”钱雨转过脸来。“还有,你现在怎么这么个落魄样,浪子形象时髦咋地啊?”
  钱雨摸摸浩然头,生怕控制不住,又拿辞典往他脑袋上砸。
  “糗,我这是营养不良——精神上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
  “是啊,看你那黄毛就看出来了……也好,不是纵欲过度就好。”
  浩然一阵苦笑,刚才还担心这么长时间不见,志不同道不合会不会无话可说,这会儿似乎很有些朝夕未分感觉了。他打量着钱雨,觉得他一张方脸生得不错,虽然没了小时稚气,却越来越有阳刚之美。记得当年大雨妈妈是个好看女人哪,啊,应该说是阿姨,好看阿姨生的儿子怎会错了,只是细打量有点那个——哦,是有点土吧。其实也不能叫土,是国内学生都有的学生气儿,这么学生气儿,至少应该读上研究生了吧。可钱雨却说,他连个大本学历还没拿到。
  Prelude在一栋红色小木屋前停下来时,两个童年时伙伴把这么多年没说的话都补得差不多了。
  “这是你住的地方,不错嘛,别墅!”钱雨道。
  “你别明明来的就是农村还跟乡巴佬一样好吗?”
  “怎么会是农村呢,”钱雨指着远处一栋白房子甚为惊诧道:“这和好莱坞明星住的比华利山庄也没什么区别了!”为了证实这话真实性又加了句:“只是人家那房子和房子距离要远些。”
  钱雨坐十几小时飞机,仍然力气十足,拖着两个行李就要进屋。
  “雨哥,不好意思,这是人家房东房子。”浩然指着旁边一栋矮点房子:“这才是咱哥俩住的。”
  “这不是车库么?”
  “是车库改装啦就不是车库了。”
  “比你车宽敞多了。”钱雨行李没放下就开始打量起房间来。
  “车库当然比车宽敞,不然怎么装得下车嘛!”
  “你这房子倒是什么都有,连汽车轮胎都有啊?”钱雨拍拍浩然常拍的那个合金轮。
  为了不让朋友感到寒酸,浩然忙把灯打开,让灯光温馨一下小屋。
  “别以为这比房东那边便宜,这是独立卫浴的,160新元一周,外加各项费用。和房东一起住,成天被他们烦……房东是女人,那边不让炒菜。”浩然想说房东是Kiwi,不小心说成房东是女人。
  “老外都这样,不炒菜,不煲汤,用火就是微波炉、电磁炉、烤箱。不过这边她不管,你来了,我们多少在家吃两顿,过两天你再找个嫂子,我们就可以一起住了。”浩然坏笑道。
  钱雨整理行李,急忙把出国前浩然妈妈托付那包东西交给浩然。
  浩然打开,钱雨一伸头忍不住笑破肚皮:竟是袜子、内裤之类。
  “咱妈还蛮有意思了。”钱雨说着,心想还好,没抓把故乡泥土捎过来。
  “见笑,见笑。咱妈不知道,咱现在早习惯穿一次性内裤了。”浩然拎起条内裤,倒在轮胎上自言自语,“再说这内裤怎么穿啊,身边又没个洗衣做饭的妞,总不能脏了打包给咱妈寄去吧?”
  浩然打开冰箱,指指里面空荡荡格子说:“雨哥,你先收拾,我去买点菜回来。”便从电视柜下挖出两张塑料币,一张10元,一张20元,顺手把那20元的递给钱雨:“先认识认识钱。”
  “早认识了。”钱雨从裤袋里掏出两张红色100元。
  “刚来的果然有钱啊!”
  “这可是我家当啊,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多啊。”钱雨撮撮手中钱,“我还想问你呢,这国家这钱,怎么会是塑料制品?”
  “跟澳洲学的呗,这里什么都模仿澳大利亚。一边声称是贵族后裔,一边紧跟澳洲的囚犯后裔,希望自己能发展得跟人家一样好,可没有点创意能成吗?”
  “别这么说嘛,毕竟新西兰是太阳最早升起的地方。”
  可浩然看来新西兰这点就像女人天生丽质,而真正美女美丽之处并不在容貌啊。
  住惯拥挤大学生宿舍的钱雨,心想虽然住车库,并不比国内房间差——这车库方方正正,刷着粉白油漆,家具简单大方,一点也没车库的寒酸。又见一面标准五星红旗正被浩然悬在窗上,似张挂又似用来遮阳。
  可是这房间太乱了,真不知浩然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他心里不禁一声叹息。两张床旁边堆几只备胎,叠到一起,倒也省了沙发。钱雨想,新西兰生活就从车库开始了。
  我来到新西兰了,钱雨对自己说。正要把身上脏衣服脱掉,却看床上有本《花花公子》,就闲着也是闲着地翻阅起来,一个眼神妩媚金发美女穿泳衣趴在海滩上,皮肤晶莹剔透,钱雨暗自感叹外国女人胸大,眼大,衣着豪放却不失典雅,只可惜,上面体现美女线条部分已被撕去,更让人幻想联翩,也心生遗憾。
  “William。”钱雨听户外传来女人声音,赶紧丢下杂志,把脱了的Addias衬衫又套回去。一身材圆润头发卷卷洋人少妇正站玻璃门外朝里张望。
  “我是他朋友,”钱雨用熟稔但很中国味英语自我介绍。
  “我知道你是朋友,我是Kate,我也住在这儿。”
  “住这儿?”钱雨指指房间里。
  “我是房东。”
  “Yeah,我是知道你意思的,我只是开玩笑。”
  “你英语十分不错,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你住在这里。”
  “我的英语并不好,这也是我离开我的国家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钱雨一番憨实幽默,逗得Kiwi女房东一阵大笑。其实男人看上去越傻可能越机警,这叫什么来着:大智若愚。
  她指指钱雨的床,说:“如果你不满意你的床,可以告诉我。”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钱雨的床竟是浩然的床垫子。
  惊诧间,浩然车子已经轰轰进院了。
  浩然手捧一箱现代农业产物冲进院子时,长头发再次遮住整个脸,见Kate也在,就把一头黄毛探进车库对钱雨甩句英语:“这是我房东。”
  Kate龇牙一笑:“William,这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我们刚刚已经认识过了。”
  钱雨亢奋依旧,陪着浩然在厨房鼓捣了顿丰盛中式晚宴,一桌子红、黄、绿、白,馋得Kate仙女一样飘回车库。为男女搭配吃饭不累就请Kate和她小女儿共进晚餐。浩然的手艺,好到连他自己都吓一跳。特别是Kate中英文混用夸奖方式仿佛出席联合国大会才有的待遇,期间还有Kate小女儿童言无忌的赞美,使他相信自己无论干什么都会很优秀。
  人多,一桌五光十色菜肴很快光了,Kate主动去洗碗,钱雨陪Kate聊了会儿就以洗澡为由,回到车库。浩然安静地坐在电脑前,见钱雨亢奋劲儿还没过就起身让出电脑给他上网,又想钱雨一会儿累了总要睡的,就把自己床留给钱雨,自己靠在一旁床垫上。
  钱雨打着饱嗝在网上搜寻信息,边搜索边想来奥克兰第一丰功伟绩应该先把旅游签证转成长期签证,就问:“那你们平时都找什么工作?”
  “一般餐馆端盘子比较好找,不过本人在超市做过几天搬货架子的。”
  被浩然胡乱打击一通后,钱雨有些失望,便想自己只剩读书这条路了,就手脚忙乱搜索奥克兰各大学简介。
  忽然钱雨又有些愁了,读书是好,可昂贵学费在哪儿呢,要不缺钱在国内就直接办留学出来了。回头看眼浩然还靠那垫子上看杂志,心想自己不像浩然小两岁可以伸手跟家里要钱,这次出来前,自己是跟父母发了“独立宣言”的。
  他注意到QQ上一个叫露露小人跳动几下,便点击——
  “屠夫,屠夫,你来奥克兰没?”
  “到了,到了,正忙。”
  “哦。”
  “有何奉告?”
  “本MM(美眉)心情不靓。”
  “你丫什么时候心情靓过?”
  “说得有道理,我只要一个人时候心情就不好。”
  “那你赶快找个男朋友吧。”
  “哦。”
  他转身见浩然拿条浴巾正剥牛仔裤要去洗澡,就问:“那端盘子端碗活儿上哪找?”
  “干那些?还不如去赌场!”泼完冷水,浩然拎起毛巾问,“待会你洗澡用我这浴巾成吧?”
  钱雨一边浏览《先驱报》网页招聘栏目,一边回答:“你没艾滋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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