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好玩吗有人玩吗?

【小说下载尽在书包CC http://www.bookbao.cc 】
《神觞·御月》出书版(天诛-熵阳-回天·番外)生子
作者:军火异
《神觞·御月》出书版--《御月前传·恩将仇报》
有一种罪,先于犯罪而存在。
有人把这种生而即有的罪孽,称为……
而我,就背负着这种无可摆脱的天罪,
在满口声圣贤虚伪道理、口是心非的世界里,
……动辄,得咎。
……颠沛,流离。
五百年前--
世间传说,在极天之地有玉山昆仑墟,其上有增城九重,其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不死树、玉横,玉横之上浸浸黄水,黄水三周复其原,是为丹水,饮之不死。
这里从来都是世人追求长生不老的圣地,千百万年来,无数的凡人、妖怪都渴望能爬上这一座昆仑神山求得不死树上的朱果或是玉横上的赤水,只为求得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天地间的……长生不老之地吗?
杨戬站在比昆仑山更高的虚空之上,远远的看着地上有一条黑色蚯蚓一样在雪地上蠕动的细线,一向冷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又催动云头又往前方目的地飞去。
昆仑之墟,穷极天际。
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琼楼玉宇、不老神树,有的只是恒古原来就没有融化过的积雪和无数守护着昆仑墟的开明兽。昆仑,并不是长生不老之地,它不过是人间通往天界的最后一道屏障,上面只有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凌,在顶峰浓雾中透着幽森的青色光芒。
他并没有驾云,而是靠着自身的神力乘着西风飞着,就算那身自从他当上这个位置就没有解下过的铠甲,在靠近顶峰的时候因寒冷而结了一层薄霜,他也不去理会--就算是神,他的手脚在这极寒之地也冻得有些麻木,冻结的脸上只有没有表情的冷酷神情。
玉虚峰最寒冷的冰原上,伫立着一片寒冰凝结的柱子。空旷广漠的冰原光滑如镜,空无一物,静谧得仿佛时光都不会在这里流逝。
杨戬脚上的龙纹银丝靴踏在这片旷远的冰原上,发出空洞的金属撞击声。他的生命千万年来不曾改变,作为一个可以不老不死的神,他的时光是无限的。无论天地沧海桑田变换,也不会改变他斜飞而上的眉鬓、挺直坚韧的鼻梁和削薄无情的嘴唇。
抹黑的发髻点缀着几缕银丝,被九星玄天冠整齐的束在一起,一身用北海龙王褪麟打造的银色战甲和九天玄女采银河光芒织就的大氅--他是天地间最英俊的神祗,也是执掌三界律法最冰冷无情的司法天神。
远远的,杨戬就能看到在那一根粗得像一根通天柱的冰柱上,缠满了金色的捆仙锁,高达五百丈的冰柱脚下,一个高不到一丈的白色神祗,被牢牢的捆在冰面上。
“杨戬!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来这里做什么!”被捆着的神祗带着苍金色的白发垂到脚下,一双金色的瞳孔冒出愤怒的光芒,他不像杨戬般穿的一丝不苟活像庙里的泥塑,一身白衣和散落的发丝随性自然,比起杨戬来更像是一个云端上飘渺虚无的神仙。
杨戬听到辱骂自己的词语,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天上的神仙、人间的妖魔甚至是地狱里的鬼差,在背后谩骂诅咒他的声音没有一句能逃过他额头金色的天眼。但是,看到这些对自己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的心早就在爬到这个位置的五百年后变得麻木不仁、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必须死了,不是吗?但为什么听到眼前的太白金星也如此辱骂自己,心里就像破了一个洞?
“我来告诉你,那只猴子已经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行山下,龙太子也已经被打回原形重新修炼。”
听到自己的声音仍旧如往常一般冰冷、空洞,杨戬心中的压力不自觉的少了许多。
“那我呢?司法天神,恐怕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把自己的妹妹压在华山下五百年,又把猴子送进五指山下,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我了!?”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太白金星心中却在庆幸,天界的人终究还是忌惮龙族的力量,所以并没有为难龙太子。重新修炼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他的元神在遥远的星辰中早就不知存在了多少亿年,时光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但若是被一动不动的压在一座大山下面,恐怕能把他逼疯。
杨戬并没有说话,而是尽力的挺直自己的脊背,好让他在这个连天界都不能太管束的远古神明面前不会显露出任何一分狼狈。
“太白金星……,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忤逆天命?你是上古的神祗,根本就不必--”
“哟!杨戬,什么时候你也会说出这么有人情味的话来了?像你这种没有心的神,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什么是这世界上值得自己用一切去交换的事?”
太白金星又是一阵冷嘲热讽,但是他看到杨戬泥塑一样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心中真的就为了杨戬的这句话奇怪起来。
虽然对这个冷冰冰的司法天神没有一点好感,但看着杨戬那张太过英俊的脸,总觉得他要是凭着这副皮囊早就能爬上比司法天神更高的位置。可他却整天冷冰冰的,对任何神仙和妖魔都是一副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冷酷,根本就是活该招人讨厌。
“那你有在这个世界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去交换的事?”
杨戬觉得自己真的疯了,因为心中的破洞深入他的神格深处,渐渐的竟淌出血来,所以他才会在这里说出这一些他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话?就算西王母和如来佛祖也不能窥探拥有天眼的他的灵魂,所以绝不会有人想到,冰冷无情的司法天神,心中早已千仓百孔。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套出我的话来,好棒打鸳鸯,就像你们对猴子和他师傅做的那样!?”
“棒打鸳鸯?唐僧是如来佛祖承载经书的容器、石猴是每五百年就要保护佛经轮回人世弘扬佛法的使者,我不过让他们各安天命各归其位。”
“看看你这副嘴脸,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我就是看不顺眼无心无情只知道长生的神仙!还不如做一个凡人,每天开开心心的,也比整天对着这天上无情的石头人好!所以我才帮那只猴子阻止他师傅被重新锻造、保留他这一世相爱的记忆和人格,怎么样,你有本事就找一座山把我也压进去!我倒要看看,星命会不会逆转!整天被困在这里做一颗棋子任玉帝和西王母那一对狗男女摆布,老子不想干了!!”一口气吼出来,太白金星忽然觉得轻松多了。不管杨戬是不是真的会把自己压进某一座大山底下,但他确实是早已无法忍受每一天重复着根本没有一点自己的神识、整天只能浑浑噩噩的在天上当一颗星命盘里的石头!
“我没有办法把你压在任何一座山下面。你是最古老的神祗,是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的星宿,三界五行之中没人能为难你。”原来这就是太白金星逆天的理由,那个曾经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一件物都进不了他的眼里的古老神祗,竟然为了所谓的情爱,就杀了这么多的神仙,犯下滔天大罪。
犯下天条中最严重的弑神之罪。
“值得吗?只为了两个与你不相干的人。”这个世界上,确实有值得自己用一切代价去交换的事、保护的人。所以,他才在封神之后,用自己的七情六欲换来战神的力量,用无尽的、行尸走肉一般的永生,换来保护三圣母的机会。只要自己不死,只要自己永远在司法天神的位置上,哪怕妹妹犯下更严重的天条,他都能保住她的性命。他似乎能感受到太白金星所说的道理,但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是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太白金星竟然只为了两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就胆敢弑天。
“只要我觉得值得,那就值得!”说完这一句,太白金星再不理会杨戬,仰起头继续对着天空发起呆来。
只要我觉得值得……那就值得?
那么什么,才是你的“值得”?
三界中的一株凡花、九天外的龙太子、别人的爱情……这些都值得你为他们做到如此地步?
那么我呢……?如果有一天我也像猴子那样弑天杀神,你是不是也会为了我……
离开昆仑墟上的冰原,这一次,杨戬升起云头,祭出三尖两刃刀,他要去的是猴子的地盘--花果山。把猴子被镇压的消息告诉他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已经五百年了,沉香,你还要我再等多少个五百年?恨我吧,把你对我的憎恨化成力量,等到你能承载起这一切命运的时候,我就会将这一把盘古凿给你,它曾经是盘古手中劈开混沌的神器,它一定能助你劈开华山,救出三圣母。
“啸天--”
随着杨戬的呼唤,一匹大如狮子、通体漆黑颈部却在背部卷着银鬃的巨犬从云端的虚空中显出形体。
“这一次,也许就能行了。那个人,一定会帮沉香的。”抚摸着哮天犬的鬃毛,杨戬眼中显出几分迷离的神色。
“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还只不过是周国一个无名的武将,而他是天上派下来为武王统一天下的天神。那时候我好羡慕他,羡慕他的智慧、羡慕他的永生。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做神仙只有痛苦。因为就算你爱着一个人,也必须装作不爱,否则便会糟九雷轰顶形神均灭。但是我生来便是带着天罪的……我的出生便是罪。
你记住,我死了以后,莲儿她就没人保护了,你要代替我帮着沉香保护她,知道吗?”
“嗷呜--”
发出低低的哀鸣,舔着杨戬的掌心。哮天犬并不是不能人言,它三千年前早就修成人形,在杨戬面前却只愿意永远保持着犬类的姿态。因为它知道杨戬的寂寞,知道杨戬冰冷的面具下是一颗只想着保护三圣母的身为哥哥的心。
只有这样的形态,杨戬才能拍着它的头对它说一些心事。它的主人从开始到最后,都不是什么天帝、西王母,从来都只有杨戬一人。
“去吧,莫要辜负了我的希望。跟了我几万年,你知道,再不去我就要生气了!”
“嗷嗷嗷--”
在杨戬脚边转了三圈,踟蹰了好一阵,哮天犬才化形离去。四爪奔驰在天业丛云见,它口中衔着捆仙锁的钥匙。主人要他去救那个被锁在昆仑墟上的太白金星,让他代替猴子成为沉香的师傅,好早一天救出被压在华山下的妹妹。但是主人,你大可不必让我装成讨厌您、背叛您的样子啊!您折断的这条腿一点也不疼,真的!因为您给的凤凰血能让它在瞬间恢复……
要是连我也离开您身边,这天地间就真的再没有一个能听您说话的人了!
哮天犬在云端疾驰,它的心中撕裂一般的悲伤,为离开它唯一的主人。在看到玉虚冰原和被捆在上面的太白金星后,终于仰天发出一声悲戚的吠叫。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五百年后。
天地大战后,大地上满目疮痍的战场。
“太白金星!我求求你不要杀他!主人、主人他都是迫不得已的!”
“哮天犬!滚开!你竟然还在维护这个卑鄙小人!你知不知道,就是他害死了龙太子!还有那么多的人,就算拿他来偿命,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不、不--!!龙太子的内丹在这里、在这里!”拼命护着倒在地上,已经神智涣散、狼狈不堪的杨戬,哮天犬赶紧拿出杨戬交给他的灵珠。
“什么!?他竟然--”
看着地上,原本一身威武的银色铠甲如今一碎裂成无数碎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血迹斑斑、连额头上的天眼也在流血,完全已经失去抵抗力的杨戬,太白金星一时无法相信。
可当哮天犬告诉他,五百年前是杨戬让它去救了自己,这五百年间杨戬又是如何在暗中帮着他们逆天弑神,最后却落得被盘古凿劈裂神格,只因为他为了保护三圣母竟然用自己的神格为华山设下结界的种种事实,甚至连他们能顺利的为猴子找回记忆和重聚他那个天真的师傅的灵魂,也都是杨戬以权谋私毁了生死簿上的几页记录后,太白金星沉默了。
眼前的杨戬,显然已经没救了。
破损的银甲上满是猩红色的血迹……原来神仙也有热血,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睛早已没了,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他眼珠子破碎时爆出来的血液和浆液。挺直的鼻梁歪着,一张天界最英俊的脸此时滑稽得像画片上的丑角。四肢更是向奇异的角度软绵绵的扭曲着,恐怕连骨头都已经碎成了粉末。身上无数个还在出血的大洞。
虽然都已经伤成这样了,杨戬的脸上却仍是没有太多的表情,除了强自压抑的痛楚,他连一丝呻吟也没有,只是紧紧的咬着牙关,天眼也被猴子的那一棍子给捅瞎了,沉浸在真正无边的黑暗中默默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他不是没有听到哮天犬对太白金星说出了所有的真相,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有一天和自己的亲人一起生活在华山脚下,他只要能像从前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然后看到瓦顶上升起的炊烟和迎接自己的笑脸……但是如今一切已经于事无补。这里只有太白金星,就算他说出去,又有谁会信呢?恐怕只有这个总是好管闲事、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太白金星,才会相信哮天犬的话吧?
不知道沉香和猴子有没有打上九天琼瑶,消灭了这禁锢着三界的天条?应该是有的吧?因为从他当上司法天神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格、灵魂就已经和天条绑在一起。只要有人触犯天条,他的心就会如千针扎刺一般的疼痛,所以为了缓解这疼痛,他不得不去惩罚触犯天条的人、修补被触犯的天柱。但是他又怎么会甘心呢?司法天神无法毁灭天条……那么,就让他借着别人的手毁灭这天、毁灭自己吧!
“咳咳、咳咳……”
口中又咳出一口甜腥的血,能感觉到灵魂深处撕裂般的疼痛,意识渐渐地崩溃、涣散了,沉香他们一定已经毁灭到最后一根天柱了……那上面记载着他的天罪--
凡神与人通婚者,诞下的子嗣即生而有罪,是为【天罪】。
天罪不可饶恕,除非形神俱灭、完全消失于三界之中回归混沌。
他自己,就是一个生而有罪的人!所以,就让我用我的心、我的情、我的所有一切来赎罪……只愿这世间再没有【天罪】。
“杨戬!杨戬、杨戬!该死的,你醒醒!!”
逐渐冰冷的身体,忽然被抱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是谁……?
太白金星,拥有黎明之光,照耀恒古的古老星宿。在第一眼看到这颗金色星芒时,自己就不能控制的被它吸引。但,他们一个是高天上恒古不变的存在,一个是满手血腥人命为了爬上这九霄碧落,背着太多罪孽的“人”……
杨戬原本已经如死水的心,忽然因这从来不敢奢望的温暖,剧烈的颤抖起来,紧紧的痛着、收缩着,口中又是“噗”的一下,喷出一口红中带金的血液,不偏不倚的正好喷在太白金星的脸上。
“主人、主人!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扑过来的,却是哮天犬。因为他看到那一口血中有杨戬金色的精魄!杨戬的肉身显然已经承受不住破碎的神格,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灵魂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着。
“不要摇了!你这样他会死得更快!!”太白金星一把推开哮天犬,他更用力的抱紧杨戬,因为他看到杨戬在说着什么,但是只有微弱张合的口型,却没有声音。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光凭哮天犬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
但无论是杨戬的手下留情还是他将自己的三尖两刃刀归还成盘古的巨斧、让狐妖如此轻易的偷走,还是那朵保存了唐僧灵识的千轮白莲、哮天犬交给自己的那颗保存了龙太子和大多数死去的同伴灵识的宝珠--杨戬,你这又是何苦!为了让我们去破坏天条、为了让你的妹妹真正的自由、为了你那个从未认过你的外甥,甚至是为了太多不相干的人和那只恨你入骨的猴子,值得吗?值得吗?!
“值得……”
仿佛是听到了太白金星心中的怒吼,杨戬破损的嘴角,努力牵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他甚至还想抬起手,但是无奈他的指尖正不断的化成千万点淡淡的荧光,消散。
“不、不要哭……”太白金星这一次看懂了杨戬的口型,可是,谁在哭?杨戬的眼窝就是两个血洞,里面流出来的只有赤红色的血液。
啪嗒、啪嗒--
点点金色的水珠,滴落到杨戬眼眶的血洞中。
原来……原来竟是我在哭吗?
太白金星一抹脸,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鼻头发酸,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忽然有一种想掀翻眼前山河的抓狂的念头。但他怀中是破碎不堪的杨戬,所以他只能忍着不跳起来,眼泪却没法忍住,滴滴答答的很快冲淡了杨戬脸上的血迹。
“太、太白金星……”杨戬的口型已经越来越难以辨认。
“我在、我在!!”抓着杨戬不断溃散的手,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高天冻原般的温度,太白金星此刻只觉得,他从来都以为天下间没有一样能事情能难住自己--可是眼前,他若是想留住杨戬,除非能将天地逆转时光倒回。但是就算时光倒回,他们就不会犯下那些错误了吗?就会看到这个人冷酷的眼眸下是一颗怎样温柔、慈悲的心吗?
不,就算他是神,是星宿,就算穷尽西天如来之力,也无法倒回时光,追回过去。
“帮我、帮我……”
“什么、什么!我什么都帮你!杨戬,你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会把真相告诉他们的!”
“帮我……”杨戬的耳朵也逐渐听不清楚,嗡嗡的他只能听到太白金星在耳边大喊。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能把这句话说完,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帮用我的血……注满宝莲灯芯……,天地间它只听我的,沉香需、需要它……”
“宝莲灯的灯油、难道--!!”
太白金星捡起一旁流光四溢的天地秘宝,这是天地初创时留下的宝物,传说它只能接受致仁的法力,只有真正的仁者能够催动,所以自从最后一只麒麟消失以后,天界便一直以凤凰血作为灯油--最后一只凤凰也已经在三万年前寂灭,难道这些年来,一直是杨戬在用自己的血液点燃灯芯!?
“你、你太傻了!太傻了!!”
他念动口诀,却怎么也无法让宝莲灯绽开。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怀中的重量在逐渐消失、消失……杨戬身上的铠甲和衣服都已经掉在地上,大团大团的荧光就像银河灿烂的星芒般,照亮一切,朦胧里,他看到杨戬对自己虚花一笑,然后千万点荧光猛的一下子冲上天空,消失在风和云中。
“杨戬--!杨戬--!杨戬--!!”
太白金星想不到,杨戬竟然就这样、就这样消失了!
带着【天罪】,带着所有人对他的憎恨、带着囚困三界的天条,就这样寂灭于天地!
泣血般狂叫了三声他的名字,太白金星将自己的神识张开到极限,眨眼之间便搜索了地狱、阴司、琼瑶、归墟,甚至连他很久没有关注的群星深处也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却再也没法感受到杨戬一星半点的气息!
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太白金星抱着杨戬留下的、染满他血液和精魄的破碎盔甲,无声的痛哭起来。从开天辟地至今,他从未悲伤、从未流泪,但是今天他却流尽了一生的眼泪,因为他悲哀的发现,他恨杨戬,是因为那天在昆仑墟的冰原之上,杨戬如此孤单决绝的离开、杨戬看着自己黑沉压抑的眼眸,都狠狠的揪着自己的心,只因为自己被那个人如此的忽略,他明明记得杨戬封神后第一天在天帝玉虚宫的早朝上,时不时偷看自己,却总在自己转过头去时就会避开的目光!
原来那个时候,你已经是我星命中一道能改变一切的变数。
痛哭着,太白金星忽然发现,原本灯油几乎燃尽的宝莲灯,在浸透自己的眼泪后,竟然缓缓盛开!
不过巴掌大小的灯盘,却不断绽开出千万层层叠叠的金色花瓣!那里面还残留这一点杨戬的血液和精魄,混进自己的金色的泪水之后竟然被发动了!里面还残存着【仁】和法力……莫非,自己还有机会!?
马上擦干泪水,太白金星再次念动口诀,这一次,宝莲灯终于有了回应!
相传,传世宝灯,能实现所有的愿望。
“宝莲灯!我求求你,救他、救他!救救杨戬!”
宝莲灯在半空中剧烈的旋转着,金芒四溢,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若是不救他,我一定会活在永恒的后悔中!就连太上老君也炼不出后悔药!哪怕毁尽万世修行,我也不能让他就这样消失于三界!”
“他好歹也做了你几万年的主人,难道你不想救他吗?宝莲灯!!”
宝莲灯忽然一顿,随即又更高速的旋转起来。它溢出的光芒此时在半空中变成一个金色的光芒的漩涡,刹时间天地间所有的光芒都被吸进去一般,就连风和云都渐渐卷入其中。
太白金星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他看着趴在地上已经被飓风刮得睁不开眼睛的哮天犬。
“啸天犬,我就要去寻找你的主人了!上穷九霄碧落、下至黄泉地狱,无论是过去、现在、将来,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他!我命令你,守护宝莲灯,直到有一天交还到他的手中!!”
金光中,太白金星素白的长发逐渐被染成金色,他的身体也这和杨戬消失时那般,正在化成万点金芒!
只是这些金芒幻化后立即被宝莲灯释出的金色漩涡吸进去,很快,天灯中心炸出一道直冲九霄河汉的爆裂光柱。
就连位于归墟尽头、曾经刻着天条的废墟也被这穿透三界的光芒照亮。
爆闪过后,宝莲灯又恢复成一盏普通的青铜油灯模样,在天空中缓缓的摇晃了几下,便掉落在哮天犬的手中。
被光柱冲破的天空,随即下起滂沱骤雨。
哮天犬就这样跪在大雨之中,跪在杨戬的衣冠冢前,和天空一起恣意的奔放着脸上的泪水。
直到三天之后,云开雨竭,三界中便再也没有了宝莲灯的传承。
天条被毁,天地失序。
星宿坠落,苦海茫茫。
何处是岸?
其也无岸……
--神觞番外·恩将仇报·完--
《神觞·御月》出书版--《第一卷·天诛》
【天机烧破鸳鸯锦,烘楼照壁红模糊。--题记】
江湖夜雨十年灯
“展昭,你这是什么意思!!”
“哐啷--!”
随着白玉堂的一声怒吼,桌面上几碟精致的小菜全被打翻在地,尚未完全冷却的菜汁犹散发着白色的蒸汽。
“白兄--”展昭才一开口,却被白玉堂堵住了话头,连桌子上仅存的一小壶杏花陈酿,也被他扫到了地上。和接触地面迅速冷却的菜油残羹混在一起,散发着刺鼻的味道。
“每次你一叫我‘白兄',就是要开口赶我走是不是?展昭啊展昭,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白玉堂了!”
怒极反笑,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他拿起唯一还留在桌子上的一杯酒,蹭的旋身把大半个屁股挤到展昭的椅子上,咕嘟一下把酒吞进喉咙里,嘴里喷出淡淡的杏花香和浓浓的酒气,熏的展昭差一点掉到地上。
“白兄你这是为何?两个人抢一张椅子,传出去不怕人笑话你堂堂锦毛鼠却是个斤斤计较的鼠辈?”
地上白的是嫩葱豆腐,黄的是酒糟鲈鱼,褐的是酱爆冬菇,红的是宫保鸡丁--虽然他是一个大男人,但这几样小菜却都是那只挑食的大白耗子在自己手下的菜肴里赞不绝口的。平时他的伙食大都是在开封府的大灶和大伙随便吃吃,就只单这嘴尖舌头矜贵的耗子来的时候,自己才难得的重温以前独自闯江湖时练就的一手简单伙房本领。
哪知这耗子从那次起就嚷嚷上了,以后但凡每到开封府,那些个太白居啊龙凤酒楼的也都不去了,就光一个劲的逮着自己有空就把他往厨房里推。一来二去三来五往的次数一多了,连帮厨的昌婶都笑自己是开封府里皇城天子脚下养耗子的第一人。
只是如今,菜还是原来的味道,酒是自己从老家带回来的最后一坛,他心里,却像是灌满了盐咸的发苦,那是他做菜的时候翻了盐罐子,还是,不能流出来的眼泪都倒灌进去淹没了他的心。
“展昭,你看着我!你这猫儿,每次撒谎的时候就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还真是一个坏习惯啊!”
白玉堂却不吃展昭这套,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白玉堂别的不敢说,但就是展昭,这只臭猫脱了裤子放的屁是香的还是臭的他五爷也知道个一清二楚!
伸出手硬是把展昭的脸掰过来让两个人四只眼牢牢的对上,他一字一顿的说:
“展、小、猫,是不是那个包黑子又派了什么灭门血案要把江湖道上的兄弟得罪遍了才能完成的案子?”痞子似的调调,眼中却凌厉的透着只有展昭才明白的认真。
地上的那些残羹,怎比的上这关切的一眼?展昭心里顿时一阵酸楚,玉堂,你待我如此,你是天地间最懂我的人--人生得一知音,生命中有了你的存在,我便了无遗憾!
只是这一次,这一次我真的只能把你推开。这腥风血雨不应该沾染上你雪白的衣袍,你没有义务担起应该由我承担的责任!
我不要你因为我踏进这污秽的官道步上也许没有明天的血路,玉堂,对不起!在这个时候,连这三个欠你太多太久的字我也没有能力说出口。若是这次展昭还有命回来,一定会应了你那晚上喝的烂泥般时对我说的那几句话。
你酒醒后忘了,但展昭却一直把你的真情切意藏在心中埋在记忆。只是这感情太过惊世骇俗,我今生也许只能负你!若是我没命回来,我一定会在奈何桥上一直等你,我要阎王许下我们来生能共结连理的姻缘。只要那月老不要再弄错对象,将失心的红线牵在了同为男子的你我身上……
心里的痛反而刺的展昭清明起来,他迎向白玉堂质问却满怀的目光,心下一横--
“白玉堂,你休再胡闹!竟敢如此称呼包大人,冒犯朝廷命官该当廷杖之刑,你罪该当何自己知道!若是我禀告包大人,他定是秉公办理。这酒也喝了,菜也……吃了,你可以走了!”
“什么!?展昭你这只臭猫,居然敢对我’秉公办理‘!?你是不是疯了!”震惊的看着展昭一动不动的对着自己的黑瞳,这只猫,莫不是今天晚上得了失心疯?还是,真的对自己气上了,怪自己扫了他做的一桌酒菜?
“猫儿,你别开玩笑,别闹了,我和你赔不是还不行么?我从没和别人道过歉的,猫儿,对不起行了嘛……”软软的语气,触动展昭让他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的,他几乎就想开口叫白玉堂留下,留下他和自己同生共死,留下他让自己有一个安心却会让自己变得软弱的依靠。
“开玩笑?白玉堂,你太抬举展某了。你帮开封府办的案子,展某记在心上,公孙先生也有个账册。到时候论功行赏,就算你不是公门中人,但也一定不会少了你的!这次到青城办的案子,不过是查对一些官银进出核对帐目,没什么能令你锦毛鼠意气风发侠肝义胆的地方,所以就不劳烦你大架跟随了!再说,你这一介平民无官无爵,总不能老让人看了我开封府笑话说我们无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吧!”
玉堂,不要和我争,这青城不能去,不能去,我不能让你去!
“好啊,展昭!原来你一直把我当成这种贪图功利的小人!你爷爷的老子到底什么鼠目寸光对你看走了眼!你是开封府的能人是吧!好,你就自己去吧,白爷爷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心都被只瞎眼猫给叼了!”白玉堂轻易的被挑起了怒火,他腾的退开窜到了三步开外,手里“啪”的一声轻响,掌心升起一缕轻烟,白瓷的酒杯已经化作了纷纷扬扬的粉末。
手里抓起挂在床头上的画影,转过身瞥了展昭一眼,嘴角抿得成了一条紧绷的线,再不说话猛的穿窗而去--他这次气在头上也没拨开窗户上的木栓子,就直直的把他上次硬装上的白绢窗棂给撞穿了弄的是七零八落。
手心的白瓷粉末扎的他捏着画影的掌心毛躁不安,这只大傻猫一定又是接到了为难的任务。凭这几句话就想激走他白五爷,当他还是初见时那个毛头小伙吗?
臭猫的口不对心他可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时候,就要先顺着那只猫的意思,让他安心了,自己再悄悄的跟在后面。到时候就算他再横眉竖眼的和自己发脾气,那也事成局定,无话可说。
在深夜的汴梁飞奔,屋顶上青色的瓦片都在月光下泛出一种青白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秋天的霜降到了夏月夜。天空中一轮银白色的月不知为何今夜亮得刺眼,直把人拖在后面的影子都浓如永夜的黑暗。
没有惊动下人,白玉堂就着一路奔来的轻功翻过墙头,落在自己京城郊外一个隐秘的别院里。他没有再跳窗,而是推开门,轻声的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入眼一片纯净的雪白,是他白玉堂从上辈子就带来今生再脱不开的颜色。
随手把剑一扔就碰的倒在床铺上,脑子里却还想着展昭的事。
明天,一大早就得到开封府去。那只臭猫,一定以为今天晚上把自己气走了,明天一定天刚露白就会向包大人请辞上路,不能让他跑了。不然,等他下次再见到这只不会爱惜自己的傻猫时,一定是横着的--自己搜集的那些个解毒圣药疗伤秘药的,恐怕就又要给这只猫当日常三餐吃了。
心疼的,当然不是这些个破草膏药,他心疼的是那只臭猫身上已经层迭在一起的疤痕!
那天晚上,自己一时兴起就拉了猫去灌了好多三十二年的女儿红。还醉言醉语的说什么,那个酒铺的老板坑了自己,说什么这酒都三十二年了,还怎可叫做女儿红?美人迟暮,这酒就应该改名叫美人红才对,这老板黑心,卖给自己的不是好酒……
弯弯的嘴角,让人心神迷乱的眉眼,他被酒迷得再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叫嚣着要找到出口的感情,就忽的贴上去咬住那双让自己渴望已久的唇瓣,终于尝到自己梦见了无数次的软玉生香。
后来再说了什么,自己倒在那猫床铺上时就再不记得。可是,展昭一定听到了自己的告白,但他第二天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难道那还是在做梦?
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只能一直憋在心里。但就算是真的,那只猫也一定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几次看展昭对着自己带着隐忍和痛苦的眼神,那只猫一定也是对自己有同样的感觉!只是,他们是太多人看在眼里的大侠,是江湖上只能做对事,要是做错一点就会被所谓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南侠和锦毛鼠!这样的告白,这样有违伦常的情,一定会毁了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既然展昭不愿点破,那就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们还是生死相交的知己,他们还是大宋最奇怪最津津乐道的朋友,他们,还是一只被猫抓住的锦毛鼠和一只被耗子偷了心的御猫。
也罢,这样一辈子就一辈子吧!那只猫为了自己连娶公主当驸马的机会都丢了,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与不说都一样,只要他们能同生共死,人生足矣!
想到这,白玉堂终于满意的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踢了靴子翻身睡了,要是明天起不来,可就又叫那只展小猫给跑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展昭这次却不是等到天光出发,而是早早的收拾好了一切,趁月色初现如白日当天,踏月起程。
不想叫醒服侍自己的小厮,展昭自己找了抹布水桶,一点一点的把地上撒了一地的酒菜仔细的打扫干净,干净得,就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在那上面。
洗干净手,不经意的感觉到上面长年习武练剑磨出的老茧,也只有玉堂,会把这样的一双骨节粗大摸起来一点也不舒适的手揣在怀里,毫不介意的温暖他因不注意生了冻疮的指节。
打开柜子,把白玉堂送给他的熊皮手套、貂皮大氅,几本奇怪的西洋药书各种琉璃小猫白绢扇子甚至心血来潮搜集的玩具,名贵的普通的,都一一整理好码的整整齐齐。缓慢的,认真的,仿佛这些都是天下奇珍。
“咣咣咣咣--”
“天干物躁,小心火烛--”
打更人走过去,铜锣的声音越来越小,时间,到了。
只把放在层层衣物下的一只汉白玉老鼠系在腰间,看着那被白玉堂撞穿的窗户苦笑一下,吹灭房里的蜡烛,展昭带上房门走进浓浓夜色。
月光被飘过来的一片乌云遮了大半,开封府本应静悄悄的夜,却在包拯的房间里传出隐隐的说话声。
“展护卫,此去--”多加小心,那几个字,忽然的就那么梗在了包拯的喉间。
小心,他又如何能小心!
黝黑的面孔此时已压抑的甚至斩自己的侄子时都没有的阴霾。展昭就和往常一样跪在他的面前,红衣似血面如冠玉。
但是那冲霄楼!
包拯刚正不阿的眼神充满痛苦,谁不知那冲霄楼是襄阳王座下的人间炼狱!多少江湖侠客曾经夜探,换来的却是第二天悬尸城门曝晒三日的结局!
那冲霄楼,闯不得!
可是今夜,他就要派那个从十八岁起,就把生命交托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在公堂上他们有着最信任公理和正义,朝堂下,他们的感情如良师益友,甚至,他一向是把展昭视如己出,如今却--.
“大人,展昭此去定不辱命,定会破那冲霄楼将那盟书取回!”看着堂上包拯几近凄然的神色,展昭的心却如月照遍一片清明。他已舍下一切,他的今生注定对不起一个人--但有的事,却必须有人来完成!
襄阳王,皇上密旨暗查已久的心腹大患,让包大人多少次彻夜难眠,将来会为苍生黎民带来血光战祸的元凶!此人若是不除,那他青锋三尺所维护的这片太平,岂不是悬在发丝上的笑谈!?什么儿女情长个人私心在这大义面前,都不过风中落叶,最终都将化为尘土回归参天大树。
展昭原本就从未弯折的腰背此刻更是挺如劲松,烛火映照下,他漆黑的双眸几似闪出无限星辉。
看着展昭绝然的神情,包拯只能在心中深深的叹口气,只望他能在这百尺危楼中平安归来。忽然展昭巨阙穗子上的白玉寒光一闪,他想到了一个人!
白衣胜雪剑光如画,正是那盗三宝闹东京的锦毛鼠白玉堂!
“展护卫,你可知白少侠如今何在?”包拯的语气中,竟带着些许的期盼。若是有那本领通天的锦毛鼠在,那此次冲霄楼夺盟书也许就能有惊无险!
听到这三个字,展昭笔挺的身子却瞬间微晃了一下,但很快就如投石入海,再无波澜。
锦毛鼠,白玉堂。
大人问他白少侠如今身在何处,可是却叫他怎么能回答,如何回答?
那只飞扬跋扈总爱月夜攀高饮酒的白耗子,如今身在何处他却如何能知?这人,刚刚才被自己气走。就算白玉堂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变着法子跟在自己后面,但他一定没想到的就是,他前脚才走,自己就已经立即出发。
世人只道他们猫鼠之争从盗三宝闹东京到一起助太子还朝甚至破了不少无人能决的大案,两个人从最初的意气用事少年相斗到如今的共处三年惺惺相惜,实是江湖中一大传奇逸事。却不知,他们二人这三年来的种种相处。
想当年那陷空岛通天窟中的气死猫,自己先是惊怒一番,却在吃了那顿色香味俱全的全鱼宴后,已经是变成了好奇和一种莫名的温暖,弥漫心间。是问有谁,能对自己讨厌的人甚至是敌人,只为气他就煞费苦心的弄这么多花样?
十三岁,就被迫离家闯荡江湖。在终于寻到那杀了自己家人的恶贼手刃仇人后,却也重伤眼看亦要魂归西天。却幸得一小庙中方丈施以青丹妙手回春救了自己一条小命。当年那方丈似乎看出自己年少气盛又是因家仇而入江湖浑身唳气。便劝自己研习佛道修习心经,切不要因仇恨而误入邪道。
虽然对那方丈所言很是不屑,但无奈重伤也只能整日卧床。从当初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终体会到老方丈的用心良苦,终于在方丈淳淳不倦的教导下,明了世间恩仇因果,明白了善恶报应,明白了做人,就应该俯仰无愧于天地,只有志在四方心报家国为黎民苍生,才是真正男儿。
三年后,救他身、教诲他心的老方丈时至年老逝去,他才依老方丈遗言,烧了破败小庙将他葬在青山绿水间,带着那把意外在坍塌的佛像中发现的古剑,再入江湖。
还记得那个时候,过了许多年,江湖还是那个熟悉的江湖,但却又让他觉得陌生,听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我在江湖中,江湖却没有我的故事……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起,他那身蓝衣和重剑巨阙,在他未曾留意间已成了他闯荡四方的标志,而江湖上的人,也送了他一个雅号--南侠。
然后,就是十七岁安平镇遇见夜盗白银的雪衣少年;十八岁,随偶然相救的包拯进入朝廷麾下的六扇门,为保一方平安,为护青天正义,为佑黎民百姓,他南侠展昭,也成了江湖唾弃的朝廷鹰犬。
这许多年来,他经历的一切和付出的一切,已经让他彻悟了江湖的腥风血雨和公门的勾心斗角。这些,早已让他少年老成,磨去了昔日凌厉的锋刃,虽然失去的是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江湖南侠展昭,但江山却多了一个金銮殿前触怒不惊波澜山色不改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就在他以为,他就会这样一辈子的时候,那抹冲天而怒的白,却是那么张扬的闯入了他的世界。
他是该感谢那耀武楼三献艺的御赐封御猫呢,还是怪这苍天命运弄人在他再不为万物触动的时候,赐给他这个让他在此后无数个夜晚辗转思念的因由。
那些他以为多少年前就已经失去的温暖,相知,相惜,却让一个会在他满身疲惫伤痛后为他在房中点一盏心灯的人重新找回,变成在这三年里让他不能自拔的温暖和眷恋。
发现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后,向来百折不挠万难不退的展昭南侠,却毫不犹豫的退却了。
他退回那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世界里,深藏起那对一豆黄灯的眷恋和看向那抹白影再无法掩饰的依恋,埋藏那不容于世的感情和他的血性他的一切。
不用任何理由,他和白玉堂,这辈子,只能是朋友,只能是兄弟!
拉回思绪,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他要把他保护在任何人任何事也不能伤害到他的地方!
“包大人,属下不知。”平静的语调,掩藏那万千心事和心念电转间的百转千回。
展昭的目光如雪,他没有逃避包拯直视的灼灼之意。
他明白包大人完全是为了他好,是希望玉堂能助他一起破那冲霄之楼。可是,此去万般凶险,且不说那白老鼠其实武功确实稍逊色于己,就是两个南侠展昭,他也不敢说就能顺利取回盟书!
他怎么能,怎么能让玉堂去涉这注定无回之险。
把白玉堂气走,也算是自己唯一的私心。也罢,也罢,纵使今生不复见,但愿今生的五百次回眸,还能修得来世的擦肩而过……
“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可是那锦毛鼠白玉堂,他这些年来他虽出入开封府与属下办案,但他始终不是我公门中人。且他虽武艺高强却总有争强好胜之心,恐怕会坏了这不能有任何闪失之事!此次行动为皇上密旨,实在不应牵连无辜百姓。”每一个字,都让包拯不能反驳,每一句话,都透露出他盘石不移的决心。
罢了罢了--包拯在心中深深叹息,都说那锦毛鼠的脾气又臭又硬,却没有人知道这南侠展昭温润如玉,却在骨子里也继承了那玉的不摧之傲。
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不再迷惘,如果命运偏是要如此,也好,那就苦了那孩子和自己一起担这不为世人所知却也定要有人承担和付出的代价,做那大宋基垫下的万世江山盘石。
复再睁开双目,文曲星君星芒似在包拯身上猛的迸射出锐利的锋芒--
“开封府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听令--!”
“属下在!”
两个人的声音,均是金石相击铿锵无铸。
展昭的神情,更是像已经凝固在空气中的玉石面具,冷硬,决绝。
“本府命你,速去将那冲霄楼内襄阳王密谋造反的盟书速速取回,不得有误!”
“属下遵命!”
再无多余的话语,他们已然在心中话别。
展昭知道此去十死无生,在起身前猛的向包大人和开封那红日青天咚咚咚的就是三个掷地有声的响头,叩拜完毕提起那重剑巨阙,竟无意中用了那个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此时却害怕想起的人的习惯,厚底的黑色官靴只在窗棂上留下半个淡漠的足印,轻灵胜燕的身影房檐上几个起落,便消融在浓浓的黑暗中。
而包拯那撑起一片青天的肩膀,却在那道人影消失后,居然就那样垮了下来。
这次,他没有做错,没有做错--威胁朝廷社稷的奸王要除,百姓的战乱要避免,这都是他的职责,职责……
可是……,眉宇间难平的愁苦,却让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这么多年来挑起重担的肩膀,此时终显露出深深的疲惫。
但使龙城飞将在
西风万里含悲笳,瀚海不见回头客。回头望,转头空,轻唱百响胡不归……
银甲白龙驹,任肩上的狐裘在朔雪中飞扬翻腾,白玉堂的身影,仿佛已融进这塞外的漫天飞雪中。
坐骑蹄下,辎重营的车撵压碎冰雪翻出深黑色的冻土,一条不宽却是由无数兵士用鲜血换来的车道向远方延伸。
古语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车队押运的,便是大宋边关十五万大军的入冬粮饷,其要中之重决不能失,让白玉堂不得不亲自带队护送。这几天,探子来报外辽亦是囤积粮草积蓄军力,看来,这场消耗了宋辽两国三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的持久战役,决战在即。
远远的雪峰上,还能看到蜿蜒的粮车形成一条天宇的细细黑线,正在缓慢的向一个山谷中的隘口攀爬。
只要过了这个天险就到了宋军扎营的燕云平原,那里有副将袁西经的接虎豹骑接应,才是到了放心的地方。而眼下,却是到了那最险要的隘口,随时都会有埋伏的辽兵。
带着亲卫龙麟军在方圆百里巡视一遍后,却完全没有发现辽军的蛛丝马迹,难道是自己错估了?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湛蓝色天空,这蓝,太飘渺,太轻佻,虽美丽却不足以醉人……
猫儿,我正在这接近天的高原上看着你,你有没有看到苍天下芸芸众生中这渺小的一个我?
我曾经说过,完成你所有的愿望,就是我唯一的愿望。
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快要完成,而你离开我的日子,已经和我拥有你的日子一样多了。你,知道吗……?
他白银飞龙的头盔上不见平常盔甲所配的大红璎珞,却有一抹深蓝缨子随风碎扬。自从三年前那一夜以后,红色,就成了他生命中禁忌的颜色。
冲霄楼的冲天火光中,只见展昭带着猩红色的血焰和火焰,还有那一本,浸透他鲜血的盟书出现时,白玉堂以为他已经崩溃了。
可是,他并没有崩溃。
仿佛事前约好一般,他在那片看不到间隙的箭雨中,稳稳的接到了那展昭自坚不可摧的冲霄楼中抢出来的一张薄纸。
然后,他就看到展昭的背上插满惊心的箭翎,对他幻出一个虚幻般的微笑,直直的似那断了翅膀的燕儿般摔落密密匝匝的长枪丛林中--那擦过指尖的温度烫似刑堂烙铁。第二天,送到开封府的,就只剩下了血迹斑斑的巨阙,还有那早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一袭长衣。
熟悉的刺痛忽然从四肢百骸猛然撞到心间,白玉堂深远如炬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迷惘。为什么,为什么他从开始到现在,竟然能这么冷酷?
就连一直疼着他护着他的干娘和大嫂都忍不住的动了真火,他却完全没有一滴眼泪。
张龙和赵虎这两个一向铁骨铮铮的汉子已经在猫儿的衣冠冢前哭成了泪人,王朝马汉虽未到泣不成声的地步,却也和包大人、公孙先生在一旁泪撒新坟。
看着他们,就像是一场事不关己的台上戏剧。
一个月以后,包拯因擒灭襄阳王,终入阁称相,离开开封府衙真正成为大宋不可动摇的基石。
而他的猫儿,则因破冲霄楼功绩千古,被追封御前一品带刀侍卫总领,赐黄金五千白银十万。
可是,这些又还有什么用?那清减的猫,生前已是节俭如斯,死后,恐怕更不会在意这些身外黄白。在包大人的请求下,这笔厚重的封赏,便快马加鞭的送到了每年必闹水患的黄河。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轮回无数个甲子变换,他白玉堂,从了军,从最末尾的步兵到今日的龙启将军,万里塞外飞雪,身前是对我国土虎视眈眈的大辽犯难;身后是边疆近在咫尺的大宋江山和黎民百姓;身边,是无数出生入死浴血沙场征战的同伴。只有头顶上,还是那一片从未改变的亘古青天。
夹杂着碎冰渣子的风渐渐减弱,长年征战的经验,让他对前方那片太过雪白的雪原生出警惕。
幽咽的呜鸣声,飘忽的传入他凝起十二分神智和内力的耳中--糟了!是辽军的狼兵!
手中的八尺银枪震出嗡鸣,白玉堂猛的一提缰绳,龙驹前踢腾起一人多高,左手向辎重营的方向高高扬起--
“龙麟军听令,立即全速回击--!”喝罢龙驹四蹄踏地,转眼已在白雪上掠出三丈有余。
身披九龙刺甲的龙麟军就像黑色的洪水,迅速的在马蹄扬起的雪尘中急驰而去。
一致的漆黑铁甲和比普通长枪更长上尺多的九尺长矛,便是叫辽军闻之丧胆宋国百姓听之心安的黑甲龙骑。
蹄声隆隆甲胄相击,他却只听到腰上所悬宝剑发出的鸣动。
白玉堂也和其它的骑兵一样配着两把战剑,只是那却不是世间凡铁。一把古拙沉重一把轻灵雪白,正是开封众人想随同猫儿衣冠入冢却被他硬是抢下来的巨阙和他的雪剑画影。
两把剑,一个沉着一个灵动,相交之声恰似五羽商音,高山知流水,画影应巨阙。
阴山大峡谷隘口外,袁西经坐下的枣红色大马不停的刨着蹄下的冰雪,喷出的热气显示出它此刻的躁动不安。
约定时辰已过,却仍迟迟不见辎重营的车撵,难道真如白将军所说,辽军为了袭击我军此次粮草车队而派出了精锐大军?
但前方山谷凹陷处却是风平浪静丝毫不见金石交击的打斗之声亦,疑云从心头升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不成?
心中担心,正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辽军这次督战的将领耶律宗真又是出了名的阴狠计策,袁西经不再犹豫,带着麾下虎豹骑众将向险要的山谷奔去。
果然,当他带着队伍冲进山谷的时候,眼前薄薄的白雪已经几乎被两军撕杀的鲜血尽数染成红色。
山谷中的状况,虽不似大军压境那般令人窒息却更盛那雄兵凶险--
原本排成一条长龙的几千重辎营车,此时已经完全没了队形挤在山谷中乱成一片。
堆起上百捆粮草足有三人多高的粮车全由当地堪比小象的盘蹄牦牛牵引,方能在这酷寒之地越万里山途。那些有此神力的牦牛自是神武钢猛,在大宋境内是几难再寻比它们更凶猛强劲的兽类。
但时下,这些黝黑的长毛兽却十几头一小群的挤在粮车边发出不安的低吼,圆盘似的巨蹄刨着足下已然混成泥黄色的雪花。
野原巨兽尚且如此,那些只是肉体凡胎的锐步营士兵虽说没有一个是怯懦之人,此时却也已经吓得不轻--只因为,整座山谷已经被狼群包围。辽国训练的狼兵均来自塞外风沙侵蚀的不毛之地,颈上倒立的鬃毛如钢针一般,均赤目森齿,是以异常凶猛贪婪。
人立而起的狼兵就像嗜血的恶魔,已经有不少士兵葬身在那森森白牙下,两只前爪上套着精钢倒钩,任何甲胄都难在这钢猛的一抓之下幸存。
牛群的躁动,狼兵的低吼和士兵沉重的呼吸声会聚成大地的闷响,就像隆隆的雷声翻滚在山谷中荡的人神魂几裂。
袁西经带着接应的骑兵赶到的时候,厮杀已经开始了多时。而一直苦战陷进敌人陷阱胶着于此的白玉堂见到袁西经的到来精神一振,呼喝辛苦迎战的龙麟军整好队形,形成新的冲锋阵形。
山谷中的白雪到现在已经完全成了血色,熏人的呛腥让白玉堂差点吐出昨夜的饭食--他还是没有适应吗?猫儿的血让他对血产生了永远的排斥和厌恶……
人立的灰狼竟是五、六个士兵才能勉强应付一个,很快的局面已经完全倒向一边,山谷中的战役已经不是两军对垒而是一场单方面血腥的屠杀,只有骑在马上一向机动力迅速的龙麟军方能稍为抗衡却也只是拖委难胜。而逊色于龙麟军许多的袁西经的部队,只能在狼兵的攻势下发出瘆人的惨叫。
士兵的惨叫声,激起白玉堂滔天的怒火!
这辽国是否欺我大宋无人,竟让这样的畜生残害我大宋军士做这等卑鄙万分的勾当!
怒发冲冠的白玉堂双腿猛踢龙驹马肚让它窜致血雨残肢的中心,利用手中颢金两刃枪绝佳的韧性踏在上面一个拔高立即如大鹏般腾上半空。待他落下之时,小周天内已取了十数狼兵狗头。
斩杀狼兵后他却未回到龙驹背上,而是左手的画影拍在一具已经无头的人立狼兵上借力复又拔高,他就这样仗着当年闹东京盗三宝的绝顶轻功,以出奇不意完全不按章法的战法在战场上空鸿鹄般翻飞腾跃,不过一刻工夫就已杀的狼兵措手不及。
其它的龙麟军将士见状也都立即把坐骑赶离战圈,纵身跳到半空中。他们虽不如白玉堂身法了得却也利用了各个粮车跳跃,立即杀死不少狼兵,局势迅速向宋军靠近。
原本气焰正盛的狼兵被狠狠的杀了个狼狈,野兽的本能立即让它们开始躲避银甲战士所在之处,锐步营的将领见势立即指挥士兵利用手中的虎卉重盾作为战墙开始逼退狼兵。
畜生毕竟就是畜生,哪怕是经过了残酷的训练,但是在生死关头仍旧会按本能退却。
左手画影右手巨阙,又不断催动真气翻腾跳跃,那些狼兵的狗头竟砍的他的手有点累了。看看战场上局势已经被宋军控制,他也就挥掉滚在剑刃上腥臭的血珠将巨阙画影回鞘,开始帮助押运官指挥士兵将重整混乱中冲散的粮车重新列队。
方想鼎定局稳,不想瞬息间却又立即风云变色!
本来已经把狼兵逼退山谷的锐步营忽然发出一阵更胜初始的惨叫!那本已生怯意贴地而退的狼兵不知怎的又忽然狂性大发,不顾自己在重盾上撞的肝脑涂地也要冲进阵中又开始疯狂的撕咬宋军,两阵复又斗在一起,情形比刚才更是惨烈。
麾下将领和士兵再次陷入苦战,然此时白玉堂却稳稳的坐在雪玉龙驹背上如天罡北斗不动如山,这眼前的混乱似乎都映不进他那冷然黑瞳之中。
短短三年,他就能从一个步兵成为麾下军士十数万人的大将军,他凭的不仅仅是那当世无人能出其右的武功,更多的,是他深思远谋看似冲猛却深绵悠远的智慧。
从战局刚刚开始,他就注意到北崖上似隐隐有一小撮辽军行踪诡秘。
人数稀少不似伏兵,但却又在战场周围迟迟徘徊不去。而直到方才狼兵退去复又暴起,他凭借那修得远胜常人的目力便看出却是那边有术士在用兽笛刺激和催动狼兵!
元凶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那北崖确实不远人目便能看见,但它却是在万刃绝壁上就连天宫灵猿也难攀上的冰壁之上。
而这看来难比上青穹九霄的绝壁,在白玉堂看来,也只不过是云淡风清的微微一笑--
只见他猛的抽出腰间画影灌注十成内力猛的掷出,剑影白光一闪他却更似流星般飞的跃上了那去势不减的透雪宝剑!
足踏画影手持巨阙御剑飞行,锦绣白衣的袍角荡风起行,此刻白玉堂真真的就是那星宿下凡战神再世仙人之姿--
翩若惊鸿。
转瞬间白玉堂已越过百丈之远,画影来势汹汹猛的钉在冰面上铮鸣振颤,手上的巨阙在空中打个轮回带上千均之力横扫而至。待那黑衣术士回过神来,身边几个辽兵早已颈血喷涌命丧黄泉。
目光如电,白玉堂抛下辽兵尸体忽的将巨阙掷出,败走的术士听耳后贯风而来的呼啸声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垂死挣扎之际竟困兽之斗的朝白玉堂射出藏在怀中袖箭!
暗器随着不太强劲的内力射出,白玉堂此时虽借力飞渡的真气竭尽,但仍是能凭借灵活的身法闪开这于他只有五分危险的铁器。但他凝神一看,发现暗器是何物之后原已扭开的身体忽然一滞!
不足半尺寸刃三分,这个辽国的巫士竟然用的是和猫儿一般的袖箭!只是,却有形无神怎能比猫儿那百步透木十步穿石!
但,这生死一击却也是巫士尽其平生之力射出!以命相搏间这瞬间的闪神已经给白玉堂带来了致命的后果--
只见那术士被巨阙当胸击破的时候,那袖箭也已堪堪到了白玉堂身前寸地!他狼狈的竭力一拧,却仍在腹部留下一道血痕。
如此匪类,竟也配用猫儿的袖箭!
白玉堂看那术士被击穿胸膛后仍在死前抽搐,怒上心头抽出画影带着飞起的冰屑划出一道银芒,那术士狞笑着的人头立即带着一道血虹顺着冰原滚落。
踢开无头尸体冷哼一声,双手一抖刃不沾血的巨阙画影瞬时回鞘。
冰崖下,失了控制的狼兵大部分命丧雪谷,残剩的也回复了野兽的本性具逃无踪。
白玉堂满意的看着山谷下的辎重营已重整队形再次出发,正想顺冰壁而下却眼前一花,怎么回事?
还未及他多想,一阵裂体透骨的巨痛已然吞噬他的神智!
袖箭有毒!
意识到自己的大意带来的严重后果,白玉堂已颓然倒下撞到崖边,身体和无数碎冰一道似断线纸鸢直从冰崖坠落。
黑暗和巨痛将他吞没,最后的神识只见残留在眼前的红衣浴血--猫儿,你那天坠落的感觉是不是如同我现在身轻似云却身向地狱?
猫儿,猫儿,我好想你,我好想你……白玉堂的嘴角,竟然露出一抹解脱似的安然微笑。
阴山胡地白山黑水,大宋军营延绵数里的火把好似接天繁星,主帅大帐中更是灯火通明,忙进忙出的人群已将那帐前积雪踏融形成一条小道露出冻土。
随军太医林仲堂已经不知来来回回在帅帐和煎药的灶堂间跑了多少次。
短短的十二个时辰内,皇上赏赐的人参灵芝煎成的药渣已经装满了半个箩筐,浓黑的汤药也不知灌进去多少。
针灸把脉,凭他医圣的称号和六十年的从医经验,却愣是不能让徘徊在生死关头的白玉堂回复神智。
身上所受的伤不过是腹脐上勉能渗血的微小伤口和白玉堂掉落山崖时所受的轻微擦伤,但他整个人却像身中奇毒般时而高烧不退时而冷得浑身打颤。仔细检查那伤口,却是血色鲜红不见腐肉,丝毫没有毒物入侵的痕迹。
难道,天下间真有如此形同虚幻的夺命奇毒?
林仲堂想他一生治病救人无数,如今却不能解这白玉堂身上所中之毒,他医圣名誉从此毁去那是小事,可是如若白将军有任何的闪失,那他林仲堂岂不是愧对大宋黎民愧对皇上嘱托愧对天下苍生!
白玉堂绝不能死!
可是,他如今却又该当如何……
手中的汤药复又冰凉,榻上的白玉堂翻覆间却是将先前灌下的汤药呕出大半。整个人浑身虚脱神智不清,迷糊疼痛中竟也不见一丝呻吟,只有咬紧的牙关和皱成山川的剑眉方能窥见他正在忍受何其巨痛--若不是依靠那灵芝吊着,恐怕他现在已经是奈何桥上阎王小鬼。
正一筹莫展间,忽的帐帘一掀,袁西经带着满身风雪冲进帐来!
“陆将军!”看着袁西经手上拿着一株赤色芒草,林仲堂面露狂喜--
“你可是寻到了那昆山木禾!”
“正是!”不及抖下身上冰屑,袁西经的眉上还挂着白霜。
木禾入药后,清冽的香气弥漫大帐。
林仲堂吩咐白玉堂的随身小厮撬开他紧闭的牙关灌进药去,不似前药良药苦口的怪味,入喉只有淡淡青草的香气,白玉堂竟没有立即将这救命的药汁呕吐出来。
待一碗药灌将进去,几个人已经累的是满头大汗,但木禾不愧为传说中昆仑山西王母的回魂仙草,片刻后白玉堂终于停止了全身抽搐面色回复些许血色,虽不能确定奇毒已解但已能确定性命暂时无碍。
抹去额角冷汗,林仲堂感激的望向袁西经--
“陆将军,得您雪夜急驰寻来这救命仙草,白将军方能保住性命!请代我受这天下苍生一拜!”
说完才要折腰,却被一双长年演武的力臂阻止:
“林太医何出此言!白将军身负天下苍生平日里视我等亲如兄弟,末将能为白将军尽绵薄之力定是万死不辞!”刚毅的大汉竟是目中隐含泪水,林仲堂立即看出袁西经神情不对,他到底所瞒何事?
“陆将军,是老夫唐突了。”榻上的白玉堂呼吸平稳,林仲堂稍微放心。转头再看袁西经,目光悠长似水,洞穿人心。
“林太医!末将、末将无能!”忽的起坐跪向白玉堂的卧榻,战场上铁塔般的铮铮男儿竟语带哭音!
看着袁西经的惊慌林仲堂心中凶兆闪过,“林将军请起,快将那隐情说与我听!”情急之下猛的站起,带翻坐下的梨花木椅,倒在帐中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无声无息。
“是那木禾……”
“难道那是假的!”林仲堂一惊,但复又疑惑,那木禾药效已出,假的岂会奏效?
“不!那木禾是真的……”
“只是,那木禾依太医您所形容,应是春夏生长,秋季萎去。直到冰雪深埋时方能入药,是以虽昆仑山脉一带是其生长之地,到冬季经历牛羊啃食和枯荣摧委要寻到也是难上之难。”
“末将依您指示急驰到那昆仑山脉,却又如何能在那短短时辰自那冰雪覆盖之下寻到那点点衰草!”
“末将无奈之下又恐您多待延误,不得已只能策马而回。谁想在那半道上竟遇见一当地牧民,他手中竟恰好就有那救命的昆仑木禾!”
“只是、只是……”
“如何?是不是那木禾不能解毒!”
“不!岂只不是解药,那木禾对白将军所中之毒竟是催动那毒物发作的药引!那位牧民告诉属下,他们祖传家书中曾有记载,这木禾确是能解天下奇毒。但他听闻属下详述白将军病症后,竟是叹息连连!”
“他告之属下,白将军所中的乃是云南苗疆内巫师蛊毒!此蛊名为夏耕之尸,乃是阴狠至极--中毒之人伤口如常只因那毒实是一尸虫,若是中毒之人当场死亡那便是解脱。若是有人寻了木禾为那人解毒,那木禾虽能麻醉那尸虫让其暂时陷入睡眠不能祸害宿主,但每当药效过去那尸虫便发作得更为凶猛。如此一次次反复下去,那中毒之人到最后便是被尸虫腐蚀全身溃烂,身体疼痛难忍直到那尸虫钻入人脑,那宿主生生劈开自己颅脑死无全尸!”
一口气说完,袁西经虎目已是泪流满面。
而那林仲堂更是如糟雷击,当场化石不能言语!
“陆将军!那你可将那牧民带回!”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林仲堂口中话语已成嘶吼。
“末将不曾……”
“为何!”
“只因那牧民虽传授解毒之法,却……”
“如何!?”大悲大喜之下,林仲堂不知何时亦已老泪纵横。
“那唯一解毒之法,乃是要一女子,以房中术与那中蛊之人阴阳交合,将那毒物引渡到他人体中,那中蛊之人便能得救……”泣不成声,袁西经从来没想过白将军那样一个于公是最英明的上司,于私犹如兄弟的好人会遭受这世间万难之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陆将军,那你快寻一女子来……”
“林太医万万不可!”一声暴喝,打断林仲堂充满希冀的声音。
原来是那白玉堂,体内的尸虫被暂时压制后,痛苦退去,不知何时已然清醒。
“将军!”
“白将军!”
惊喜下袁西经刚想起身,白玉堂一道凌厉的目光他立即低下头去。
“林太医,方才陆统领所言,可是事实?”白玉堂冷冽的气息让林仲堂一颤,不由得跪下身去。
“白将军!您不能死!大宋的子民,这十五万大军,您不能抛下他们!”林仲堂心中畏惧,但无奈白玉堂凌厉的神色告诉他,他宁肯刎颈自断亦不愿用那邪法苟且偷生!
袁西经和林仲堂的眼中……苍生?辽军?想他白玉堂,原来只是这些道义、责任。
如若抛了开去,孑然一身,是否还有人记得他曾经是那风流天下我一人傲笑江湖独自在的锦毛鼠白玉堂?
苍生、黎民……
呼吸一窒,他没想到肩上的重担之下自己的一切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罢、罢、罢……
火焰敛去,白玉堂眉间有说不出的惆怅哀伤,看得林太医恍然间眼前的不是威猛神勇的龙启将军,却只是一个无助的青年。
青年?是了,那白玉堂也不过二十六岁,竟比他那京城家中的孙儿还小上几岁……
“白……将军,请您深思--”
林仲堂眼中的坚持逝去,白玉堂竟自那双睿智的双目中看到他哥哥白金堂的影子,他竟也会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般的担心么?
“将军,方才您所听句句属实。那木禾能抑制尸虫,依老臣所计,却会令那尸虫于六个时辰后再次复发,然后每次发作的时辰均会减半。”林仲堂的语气中,充满无力回天的疲惫。
“你们……,先退下,容我想想……”
不确定的语气,袁西经还想再劝,却被林仲堂暗暗施力拉出帐营。
看着他们退出营帐,六个时辰之后吗?接着便是三个时辰,一个半时辰……直到自己自残而死吗?死亡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
如果是猫儿,定是不会接受此等解毒之法吧?这只傻猫守护的青天正义,难道不就是自己曾答应他要一同守护的吗?
猫儿,若是那日会知道你竟接受密旨夜探冲霄,我定不会离开,任你骂我也好用计激我也好,只是死缠着你绝不让你走开我的视线……
苍天,善恶因果皆有轮回。
我做错了,错在不应该轻易放手,错在不应该没看出来那个人看我离开时眼中的失望和释然,你就惩罚我失去猫儿,在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你白五爷岂是那受世俗约束之人!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日月为昭。
日月,为昭……
翩若惊鸿照影来
大帐外的雪花簌簌,白玉堂可以感觉到林太医谴退了周围百尺内的守军。
他白玉堂的命值钱,那为他过身的女子就该命如纸薄吗?
天下苍生竭尽平等,如若这是他白玉堂的劫数,那他绝不会向那命运折腰,就算玉碎骨焚,他也不能向命运屈服。
夜深千帐灯--宋军大营,只有那值夜的巡兵在漫天的雪花中留下一行浅淡足迹。
天地间苍茫一片,被那银亮的落雪连接,万籁俱寂只余那落雪簌簌,叫人难辨何处是地,何处是天。
大帐内炉火融融,已然再次发作过后, 白玉堂疲累至极神魂不附--榻上狐裘被他痛苦难耐时揪的斑毛褪尽,只有那木禾让他沉沉熟睡。
禁闭的帐帘掀起一角,闪进一个披雪含霜的人影。
“玉堂……”
确定榻上之人短时之内不会清醒,展昭将身上的雪披放置一边。身上蓝衣依旧,只是世事沧桑蓬门仍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叹息轻微,眉头深锁。
与死亡锱铢必争不容他再犹豫,掀起白玉堂盖在身上的锦被看那人因失了温暖瑟缩了一下,嘴角,逸出饱含情深的温柔一笑。
还是那芦花缎,不变的杭州白。
长年征战,在白玉堂身上留下许多不可磨灭的疤痕,却也锻炼了那昂扬七尺的男儿体魄。
日日思君不见君,展昭看着那肌理分明劲瘦结实的身躯,不由痴了……,多少个日夜他幻想两个人再见的情景,却万没料到竟会是眼前这般光景。
肩颈大穴、心肺中穴、小腹气海……,一一将穴道封锁,顺手还封了他的黑甜穴,借着帐内昏黄烛光,终见白玉堂脐下两寸伤口附近一道淡淡的白痕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果然,那被暂时抑制的夏耕尸就蜷缩在丹田精力最盛的气海处。看来他交给那名寻药副将的木禾,用的猛了方才勉强压制住这阴狠的蛊毒。
自随身的袋中取出几颗红艳诱人的朱果,用牙齿嚼的烂了,微一用力弄破那道未愈合的伤口,小心翼翼之下那身躯仍旧轻轻一颤。
口含将果肉送入伤口之中,那朱果的药性立即激的那蛊虫激动起来,无力清醒的白玉堂梦中猛的如遭裂体巨痛,四肢猛的抽搐起来。
“玉堂、玉堂……”心也随那人的挣扎抽痛,展昭倾身吻住他苍白的双唇。
“对不起,玉堂,对不起……”
声音满是浓浓的思恋,却隐忍无数悲哀。但这熟悉的气息和安心的话语,却让白玉堂不再挣扎,换做咬紧牙关,生怕那梦中的人儿就这么离他而去。
随着朱果催情作用的药劲散发,白玉堂浑身燥热。他那腹下伤口原就在那丹田之上,方才展昭以唇置药时轻重中擦到的那男性阳物,此时已是坚硬如铁,看的展昭血冲头颈,整个人如浴红霞。
这只耗子……,他一定想不到,昔日总嚷嚷着要一决高下分个雌雄的御猫展昭,今日竟会有这样的情心于他吧!
那人若是清醒,该是怒是嗔?是会与自己割袍断义或是两人实是两情相悦表白心意?
玉堂,玉堂……,你可知,此时我多希望你是清醒的。也许今生今世,这将会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相见时难,别更难。对你的情深,你可知,你可知!那是因为,我已知你对我,情深无铸。
扪心自问,我不悔,哪怕是时光倒转一切从头来过,我也不曾后悔遇见你。世上,唯你知我、护我、毫无保留的给予我你所能给予的一切。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世间无我。这一次,就让我保护你,让我代你受这剜心之痛!
小腹处忽然涌上巨痛,展昭撑在白玉堂身上的身子险些支持不住直落下去。
暗自苦笑,这夏耕之尸,其阴狠异常,哪是那随便寻个女子阴阳交合就能轻易解除的?
木禾,春夏绿为毒草,只有等秋冬衰败时才是那解毒圣药,但,无论是毒药解药,对那夏耕尸来说都是世间最爱。所以,想要自那用冬木禾压制尸毒的人体内引渡那尸虫,另一个交合之人体内必须要有更强烈的药引,巨毒的夏木禾。
三个月前,他的再生恩师苗疆药王要他到这塞北之地捉那叛逃师门的弟子,不想那巫士却投靠辽国做走狗逆天而行,杀我汉人侵我大宋江山。
那日,冰崖之上却见到……银甲如天神的身影飞纵而至,玉堂,那白衣的人夜夜都自梦中出现,如今近在眼前,他却有太多的理由,不能上前,不能上前……
三年前御猫展昭已经命丧冲霄楼,三年后他不是南侠不是自己,药王医治他的伤,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试药的药人。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毒发死在体内无数的天下奇毒上!
既然已经绝望,那么就不要让他再次失望……
成也冲霄楼,败也冲霄楼;生也冲霄楼,灭也冲霄楼……
这边厢,展昭为不能再见白玉堂万分凄苦,那边,白玉堂已斩罢那巫师狗头。
当他发现那叛徒竟用从己处盗走的袖箭伤了白玉堂时,已是险些忍不住冲上前去,待他发现玉堂中了那夏耕之尸已是眦目尽裂。
生死徘徊,生离死别,只叹世事难料,姻缘难修--
展昭体内的木禾之气在他真气的催动下往丹田气海聚集,玉堂腹部的白丝开始向丹田处汇聚,可以看出此处乃是汇聚了最多毒素,毒丝游动的穴位。
衣衫并未褪尽,展昭只是解开腰带把裤子褪到大腿,将润滑的膏脂抹在自己下身那羞得不能言语的入口处,他面上已是红的几欲滴血。
虽从未行男女之事,但他知道,若是同为男子交合,能利用的也只有那个部位。
肛道在膏脂的帮助下,艰难的接纳着白玉堂硕大的阳具,深深的呼吸--吐纳,本就不该用做此途的入口紧紧绞着那坚硬的柱体,最粗壮的前端才探进去一点,展昭就已经痛的汗流浃背。
“玉堂……”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一滴热泪,滑过他坚毅的脸庞滴在白玉堂劲瘦结实的小腹,那白色游丝不断的窜动,一急之下再顾不得自己下体疼痛用力向下一坐,那怒张金钢钻似的阳具猛的向内一捅,巨痛下他竟还能听到一声丝帛迸裂的声音,血腥味在鼻端蔓延开来。
忽然眼角余光见到悬在帐内一角的双剑--画影,巨阙。剑身上红白交错,巨阙上悬的是那冰蓝天蚕的玉穗,画影挂的则是那火狐尾结成的血色九龙盘扣。
眼中闪过一丝血色,玉堂,你对我,竟是终究无法忘怀……
“白玉堂,你这只冲动误事的大老鼠,这下你可把我的人情欠大了,若有来生,你定不可负我,今生,你便先原谅我负了你罢……”
原谅我负你兄弟之情,原谅我负你朋友之义,原谅我对你今生,复不能相见。
让展昭神智几欲昏迷的巨痛不断袭来,跪在白玉堂身侧的大腿一软他差点摔到那个冤家的身上。
内力在木禾之毒的侵袭下开始涣散,他必须尽快将那尸虫引渡到自己体内,怀疑自己的魂魄已然到了九霄云外,忍他人绝不能忍之痛,展昭开始渐渐收缩自己肛道的入口,腰肢缓缓上下起伏,努力的刺激白玉堂那阳物只盼它尽快泻出精华,让那尸虫随那发泄进入自己腹腔之中。
挺动许久,只见那阳物仍旧坚硬如厮不见任何要发泄的迹象,展昭不禁在心中骂起那白玉堂来:好你个耐力持久的混蛋,是不是那风流天下我一人的名号,就是自那些曾经入了他帐下的莺莺燕燕而来!
他该如何是好?
犹豫之下,展昭脱力的倒在白玉堂身上,变换了姿势那阳物滑动之下进的更深,如此刺激之下,那昏睡中的人本能的逸出沉溺欲海的呻吟,顺着那方向无意识的挺上,展昭一个激痛,却也看到了光明!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趴在白玉堂胸膛上,尽量轻的不让自己不似那女性轻盈的身躯压到他,像只猫儿一般在那人身上轻轻磨蹭,扭动自己的身体不断刺激着那阳具--
玉堂,你动,你快动啊--!不要让我失去你--
不断的摩擦终于再次引起白玉堂的反应,虽然轻微但也给予展昭羞涩的动作莫大的帮助。
觉得仿佛是过了千年的岁月,白玉堂下半身的动作忽然激烈起来,让展昭麻木的穴口复又裂开,鲜红的血丝顺着他股间滴落床间的白色丝绸之上,似那雪地中盛开的红梅,珍如处子。他还来不及感受这新一轮的痛苦,只见那身下之人忽的猛力向上一挺,一道炽热的液体打在他肠道深处,同时还有一尖锐的刺痛。
想是那尸虫已然随着那道精液冲进自己体内,展昭欣然一笑,整个人立即脱力的倒在那白玉堂身上,他已再无半点力气去支撑自己的重量。
两个人心脏鼓动声混合在一起,第一次他们依偎得如此靠近。
他多想不顾一切的就死在这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泪眼朦胧微笑,只愿今生他已修够了那五百次回眸,能换来来生与白玉堂一次擦肩而过……
他的身躯本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自不会比白玉堂瘦弱多少。但是自那冲霄楼生死巨变和那苗疆药人的折磨后,靠在白玉堂怀里竟显得异常清减,常年在外使得他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铜色,纠缠着白玉堂的芦花缎,乍一看,竟就似那千里边关寂地,白雪无垠。
天涯无处不是绿,落花遍地满残红……
在展昭的梦里,那个养就他温润如玉的江南水乡,每当他受了极重的伤或是中了药石无医的巨毒时,就会出现。
绿水红堤,雨声淋漓叮咚。
展昭提着简单的行李和一大袋子开封众人硬塞在他手里的物什,在进了遇杰村后,那省假归乡的淡淡思愁,就若有似无的飘在心间。
他记得,转过街角,就可以看到那家开了很久的张记茶铺边上有只缺了半边耳朵的石狮子,顺着那常年浸淫在江南好雨的青石板路走到尽头,一道矮矮的朱墙上绿柳垂绦春藤缠花,不大的匾额上“展府”两个字只余点点金漆还能看出当年的辉煌。
推开那把染上些须锈迹的黄铜大锁,不大的院落中冷冷清清。展忠佝偻着身影独自扫那庭中落叶。
当看清进门的是许久也不得回家一趟的少爷,老眼立即湿了。他放下竹扫就想过来提那些特意采办回家的物品,无奈岁月催人,他再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以一敌五力大无比的展忠了。
展昭只是笑笑,仍是自己提了那分量不轻的包裹,就被展忠咋呼着拖进了厅堂,那铜盆中蒸的热气中,展忠不住的唠叨着他的远离他的久不还家--,只有在这个时候,这偌大的宅院里才似有了人的气息,不知是那水气还是怎的,他看着展忠那满头的华发和佝偻下去的腰背,眼角处一片湿润。
手中端着的茶香是小时候最爱的雨前茉莉,笑看着这个世上唯一还和自己有点亲缘的老仆,心中不由充满愧疚。
“少爷……”展忠举棋不定,却仍是举起那包袱中一匹如雪锦缎。
“这匹缎子,是要老仆为您做件新衣吗?”
“雪缎?”自己的包袱中明明只收拾了那惯常穿着的蓝衣,怎会有这一匹华丽富贵的蚕丝缎子?
“是啊,少爷你看,这不就是那名满天下的杭州芦花缎……”
展忠双手一抖,展昭眼前一晃只觉那漫天芦苇中忽然涌起一片纷飞花絮,苍茫芦花似飞雪劲寒狠狠的打到他的脸上--
刺骨的寒风撞开破旧的门板灌进低矮的窝棚里,展昭被生生冻醒时才惊觉,早已泪湿衣襟。
起身,将那被风雪吹开的门关好,转身,躺在稻草铺子和一群绵羊中。
两百多头绵羊,是一个游牧民一辈子的希望。塞外边关的酷寒甚至冻裂盘石,就算是再厉害的武林高手,恐怕也敌不过这自然之力。如若不是恰好遇到一个正举家向关内迁徙的牧民,他南侠展昭现在已经是路上一具无名枯骨。
羊群淡淡的骚味但却能在这天汗地冻中给人提供必须的温暖,泪珠结成冰渣冻在他的脸上。
若非下体仍不时传来曾经被不正常撕裂的钝痛,三天前为白玉堂过身的不堪,仿佛也只是一场梦中之梦--八脉畅通,那聚集了木禾之毒和夏耕尸的丹田亦全无痛楚,他的身体,竟好似已回复了八成内力。
这一切,太不正常,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或者,那夏耕尸被自己体内种类繁复的各类巨毒所杀?以毒攻毒,自古以来这背水一战的解毒之法确实是把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法。难道自己,真的如此幸运?
盘膝而坐,起手势,灵台、至阳、少冲、照海、阳陵……,真气缓慢的顺着四肢百骸缓慢流过,朝练武之人最重要的丹田汇聚。
只要将奇筋八脉能顺着这道真气打通--
就在展昭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反噬冲上心肺他猛然张口,哇的一声喷出的鲜血飞溅三尺有余,已聚集会阳穴的真气忽然乱窜痛的他胆肝俱裂。实在受不住这巨痛他失了神智在地上翻滚,立时惊动了围在身边熟睡的羊群。
“大兄弟、大兄弟,你没事吧?”
昏黄的光线,一张长年被风沙侵蚀的脸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中,是那个好心救了自己的牧民。
无力起身更是痛的开不了口,展昭只能靠在发黄的皮褥子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血!大兄弟,你吐了好多血!这可怎么办啊!”惊慌的男人虽常年在塞外生活,却头一回碰到这吐血病症,手足无措。
稍稍平顺了气息,展昭终于开口道:
“大哥,从这到最近的关口……,还有几天的路程?”
“哎呀!大兄弟,你这是要急着入关?现在大雪封山,这路不好走啊!”看他将喉咙中的残血吐干净,牧民递过来一碗温热的羊奶--这羊奶虽腥臊无比,但在这时候却为展昭补充了许多流失的体力。
“多谢大哥相救,只是小弟实在有重任在身,不得不走。”不知道为什么拿回来的袖箭藏在手腕间竟有点搁手。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
见展昭神色痛苦却仍旧坚持,牧民也只好作罢。
只是大漠民族向来豪放好客,他是真把这救回来的小兄弟当了自己的亲人,竟拿出了最好的羊皮赠与展昭。
见不容拒绝,展昭只好收下。
“大兄弟你可要小心点啊!你大哥还要顾着这群畜生,不能与你上路,你可要万事保重,莫要再像三日前那样穿那单薄的布衣,受了伤还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帮展昭把羊皮裹在棉斗篷的外面,憨实淳朴的牧民不禁深深的摇头,这大兄弟实在是瘦得--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身量,身上却一两肉也没有,整个人包在一团棉袄中,简直像他养的羊似的,褪了厚厚的绒毛就只剩下瘦瘦的身子。
系紧腰带,展昭苦笑,怎么自己的腰竟比女子还细了。
记得那日为白老鼠过身后,意识不清的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远离那只耗子远离宋军大营。
如果上天真的给了他九条命,那他现在还剩多少?
或许,上天给他的命从来就只有一条。现在他活着,不过行尸一具,迟早,阎王会来收回他的三魂七魄。
外面的天早已大亮,黑压压的云却让天地都亮不起来,风雪刮了三天。展昭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既然夏耕尸蛊的剧毒没能毒死他,他就要履行诺言把追回的药王谱带回苗疆,药王于他有恩,所以,就算是死,他也会报答这份恩情。
他身上究竟还有多少毒?那些折磨的他夜不能眠的巨痛,却坚定他活下去的决心,这人间不于他尚未生无可恋。有一个人,他宁愿夜夜忍受催心之痛也只期盼他能好好的活着,活在一片自由的江山里……
只有活下去,他才能知道自己爱着他,能记得那些曾经的快乐悲伤,记得十八年女儿红的纯冽清香,记得月下舞剑记得白衣翩然飞扬跋扈……
玉堂,虽然我此生再不能见你,但我起码,还能活着思念你……
“大哥,小弟就此别过。人生复不见,大恩展昭必将永远铭记在心!”对淳厚的牧民大哥深深一鞠,展昭向前走去,不再回头。
宋境,泗水关。
辽宋两国大战在即,往来盘查的军士较往日更为严密,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蝼蚁难越。
关外,往来的商人和当地牧民依旧照往日时辰入关,关内,却在城门旁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
这不,两个游牧民族打扮的中年汉子,正看着热闹,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看,那家的闺女这不又被扣下了!我就说吧,宋国要和辽国开战啦,那些军爷--,嘿嘿嘿嘿,在抓美貌女子慰劳白将军那……!”张老四咧出一口被大烟熏的发黄的牙齿,盯着那些被军士拦下来聚做一群的各色女子谗的心痒,要知道,他可是年近四十了,却还一直没讨上老婆。
“去,就你那熊样!怪不得到现在也没女人看上你!”
淬口唾沫,杨大虽说家里有个老婆,可大漠的十八少女也比不上人家江南的中年美妇,现下有现成的女人看,也伸长了脖子往那群各色女人中张望。但边关到底是边关,虽拦下的女子颇多,能上的几分姿色的还是十分稀少。
“我告诉你老四,你知道这白玉堂白将军为什么劳师动众的盘查这几日过往进出的女子?”
“哟,你还真知道啊!”
“废话!你不看看我家里是什么出身!”
看杨大又为自己家里有个什么亲戚在白玉堂军营里当兵就拽的那什么样儿!不就是个火头军么……,可还是凑了过去,难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内幕。
“老四,你一定打死也想不出来!那白将军啊,听我家那大舅子前几天进城采办东西的时候说,他给宋军押送粮饷的时候啊,为了退敌中了一个什么天下奇毒,据说是连跟着的太医都救不了他啊!”
“啊?不是吧!那么好的白将军要死了?这几年要不是有了白将军,我们边关这些老百姓哪来这安生日子过啊!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他……”说着,他一个乡下粗汉的眼眶竟也红了。
“干什么啊你,听我说完啊!那白将军本来是没救了,可是不知道从哪来了一个奇女子,偷偷的帮白将军以身过毒,救了他却走了,所以白将军正日夜盘查过往的女子,想找到他的救命恩人呢!”
“是吗,这人海茫茫,怎么找的着啊……”
“我怎么知道……”
两个人正说话看热闹的当儿,城门边的女子已经聚集的越来越多,带头的军官却一直不断的摇头。
唉……,照这样找下去,要找到何年何月。
白将军给的线索等于没给,“身上似乎带着清香,长相不知道,只知道一定是让人一见就知道是她的女子”,这样的形容,叫兄弟们虽也一心要帮白将军找出救命的恩人,而且说不定那救了白将军的女子此时正命在旦夕,但是,唉……
已经不知道是今天叹的第几口气,楚自崖无奈的继续看着一个个风霜满面虽是女子但却不是白将军所形容的那绝代佳人。只因照白将军所说,那样的女子若不是绝代佳人,又怎么能让他在失去意识之际还能留下如此天人般的印象。
就在楚自崖在脑海中胡乱想象那个女子的绝代佳容时,自关外走进来一个人,那守城的士兵盘问了几句就要放那个人过去,越想越不对劲,那个人明明只穿着最寻常的羊皮袄子,为了遮蔽风沙所以连头脸也包在布巾里。可是看走路的样子,说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却绝是和寻常的人大是不同--
“站住--!来人啊,给我把前面那个蒙面的人拦下来!”大吼一声楚自崖已跃到蒙面客身前,拦住去路。
“楚统领,这人身高明明是个男子啊……?而且,他也有通关文书……”
“男子?这塞外边关,往来的女子不乏比宋人高上许多的外族女子,你方才见到她除下面巾还是开口说话?不能确定的话,一定要仔细盘问清楚!”
厉声呵斥了那轻易放人的士兵一番,楚自崖转身看向那个除了头顶上露出一捧如墨青丝的蒙面人,心中疑云更甚。
“拿下面罩!”他的高声呼喝,引得周围聚集的人群已经围了一道人墙,难道这人就是白将军要找的女子?
只见那人仿佛没有听到楚自崖的声音,只是从衣袋中摸出一纸通关文书,举到他的面前。
朱红大印,确实是通关文书。
“难道白将军是要找辽国奸细?”
“才不是哪,是要找救命恩人……”
人群里议论纷纷,目光都聚集在那个蒙面怪人身上。
楚自崖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长刃,双眼精芒一现,忽然就出鞘向蒙面客挑去。
蒙面客似乎想拨开楚自崖撩到他面前的剑,却无奈力不从心似的失了准头,一剑挥下,不但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沾到,甚至脚下一个踉跄,遮面的布巾瞬间被挑落。蒙面客的脸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下,周围一阵唏嘘不已的抽气声。
布巾下,那是怎样一张惊为天人的面孔--
苍白,那人的脸上多一分血色也没有,鬓角虽染几许霜白却丝毫不减他俊逸神采,剑眉星目,叫那些看到他面庞的人不能移开一眼。只是从左边眉头横亘而下的一道淡淡疤痕,破坏了这副英俊的面孔。
“咳……咳……,这位军爷,在下实是身染宿疾,不便……,咳、咳、咳……”
嘶哑低沉的声音,楚自崖此时定在对方脸孔上的眼神一诧,方回过神来。
如此硬挺俊秀的男人,竟是个病秧子,倒真是可惜了--围观的人群中嗡嗡之声再起,有人失望没见到意想中的美貌女子,有人叹息大好青年却早生华发……
“过去。”楚自崖的目光仍盯在他的身上,一身半新的羊皮袄子,领口可以看见下面是一件洗的褪了色的蓝色布衣,手上的包袱简简单单。和往来的牧民没有两样的打扮,却有叫人移不开目光的神采。
直到那个重新蒙上面巾的人消失在穿梭的人群中,楚自崖才重新指挥手下对进出的女子仔细盘查。少顷,只见他再次朝男子消失的方向投去深深一瞥,随即大步流星的向城中驿馆赶去。
天意弄人珠胎结
城郊,“识途”客栈。
江湖,十年灯。
糙木做的案几上,灯烛如豆,随风摇曳。
展昭早已不能提起真气封住周身大穴,小腹丹田的疼痛自他入关来,已是愈演愈烈,靠着药铺抓来的麻沸散早已不能抑制。
手上的袖箭,在他发现自己再不能提起真气后,已经解下来收在包袱里。今日那守城将领不快的一剑,自己竟然已经是闪避不急。
塞北寒冷干燥的气候,让包袱中的人头竟然已经风干--沉重的性命,沉重的袖箭,他的背上还能背起什么。如果他在半途倒下去,是不是就有了不再痛苦的理由。
想起月光,白色的月光曾经洒落在芦花的荧荧之地;想起女儿红,不是十八年,不成天下红……
相思苦,但若叫他绝了相思,却更苦得难以自持。
“咳、咳……咳、咳……”
展昭啊展昭,我已经,不认识你了……
自嘲的苦笑,究竟是他变了,还是这才是真正的他。
公堂之上,青天正义,公堂之下,侠义谦谦。
但他心中,却怀着不能为世人所道的秘密,怀着对另一个人不知何时滋生的异样情愫。他不配做捍卫青天的南侠展昭,不配做人人景仰的南侠展昭,他只不过是一个借着兄弟之名的小人……,但情愫已生,他最自傲的自制力也不能控制自己对白玉堂的思念。他负了月华,负了包大人,负了皇上负了天下苍生……
就让南侠从此死去,在展昭还能活着的每一天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来保护那个人……
夜露更深,展昭却全无睡意,只是痴痴的凝视着那昏黄的油灯,油已枯,灯将尽,体内的蛊毒此时正不断蔓延,他又吞下一剂麻沸散静静的等待着痛楚降临,却没发现窗外一双观察已久的眼睛。
云州守城,驿馆。
几天修养,白玉堂的脸色虽还带着几丝苍白,内息却已恢复。
听到楚自崖报上来的消息,仍旧安坐太首,不动如山。
“楚自崖,本座叫你办的事情,你就给我办成这样?”沉静的微笑,是他发怒的先兆。
室内的碳火熊熊,楚自崖却觉得手心一片冰凉。
白玉堂面上笑意高深莫测,手中名册尽列几日出入女子身家姓名,他却不看,随意翻阅后便弃之地上。
“将军,您叫我彻查所有出入城中的女子,这不就是……”
“楚自崖,我是叫你彻查女子,不是叫你彻查百姓户口!”
“这名单上,你可知谁是江湖女子,谁是平民百姓?!王氏、张氏、清何氏……,你可留意她们谁人内带劲力谁人身携兵器!?我是叫你以彻查之名暗访是否有那日辽国巫师同党,你却--!”猛的一脚把地上的名单踢到楚自崖身上,白玉堂终剑眉倒竖。
“楚自崖,难道你整日就真的只是查看那些女子,竟真的未曾发现任何辽国奸细吗?”眯起眼睛,捕捉到楚自崖眼神中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白玉堂缓缓回座。
“楚自崖!”厉喝一声,惊的他心神回智,楚自崖咬牙不再犹豫,将白天在城门处遇到的蒙面怪人一事道出。
“你可看清楚,那人真的是素布蓝衣面庞清矍身高七尺?”这样的人,这样的神采,问世间除了猫儿,谁人能出其右……
“将军,那人面色苍白两颊泛青,确实像您所形容身中巨毒之后的症状!在下已派人暗中跟踪,他一定就是您要追查的辽国奸细!”楚自崖回禀完毕,却看到白玉堂较先前全无反应,整个人脸上阴晴不定,神色复杂。
辽国奸细,辽国奸细,辽国奸细--几个字尖锐的回荡在他空洞的脑海中,引的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日有人为他以身过毒,昏迷中虽不知是何人所为,但一个能深夜潜入万人营帐却无人察觉的女子,定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高手。
他帐中所存军机,若是被那人盗去,后果不堪设想。
那人割去辽国巫师首级,难道是他的同党?但却又舍身救了自己--难保这不是辽国阴谋,是敌是友,他都定要彻查。
但如今查到的结果,是不是上苍的玩笑?
不是女子,竟是男子?
比起那人可能身为男子的震惊,白玉堂却更为另一个可能如身置冰雪,寒透骨髓。
“白将军,那人一定就是您所要查找的辽国奸细,只要您一声令下,属下立即--”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楚自崖只道是白玉堂要抓的是辽国的奸细,却不知其中中毒解毒的种种。
“你不要说了!”脑海中思绪万千记忆狂乱,他的脑海中展昭浴血的身影和他苍白的脸不断交错,激的他神智一乱,忽的身形拔起--同样不明就里的袁西经见白玉堂竟要举剑劈向楚自崖,立即飞身上前,总算在血溅五步前堪堪阻止。
“将军--!”袁西经从军三年,从白玉堂还是小兵到今日的龙启将军,从没见他如此失态。
“袁西经--!”白玉堂看着袁西经拼了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右手才惊觉,画影不知何时,竟已离鞘三寸!
“我……”恐惧的盯着满面惊惶之色的楚自崖,白玉堂手心同样一片冷汗,缠在手腕上的一根青丝易折,却勒得他心跳如鼓。
青丝,是在他转醒后自芦花缎中发现。柔韧如藤,不墨不青--,多像那人的头发,曾经与自己打闹中多少次滑过手心……
失去头颅的巫师尸身几日后在后崖发现,他怀中的袖箭亦不知所踪--
冲霄一夜惊天变,衣冢空棺断相思--
他白玉堂今生,竟从未如此怕过……
他怕心中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他怕真相的背后不是他负出得起的沉重代价。他今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却不能失了青天,苍天,黎民,猫儿……
缓慢的将画影回鞘,他扶起不明所以的楚自崖眼带歉疚。
“楚副将,是本座失态了,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将军,不,不会!您待我们亲如兄弟,若是您有何破辽妙计,在下自当万死不辞!”
“多谢……”唇边一抹微笑,道尽人生沧海桑田。
“陆将军!你速带人将楚副将今日所查嫌犯捉拿,若是查清为那巫师同党定不可轻敌,只要人不死,就给我带回来!”白玉堂厉声喝道,面上表情却没转向众人,只是望着厅堂外发光的夜雪,怔仲出神。
蓝衣的蒙面人,辽国的巫师……,失踪的头颅,过身的火热……
他乱了心,失了神,不问苍生问鬼神--究竟谁能给他一个答案,谁能给他一个答案……
开始是微弱的刺痛,很快就会转变成撕心裂肺的刮骨之痛,展昭暗暗深吸一口气,针刺的痛楚隐隐开始在丹田跳动,一天中的数次发作,他都只能咬紧牙关挺过去。
刺痛如同腐虫,蔓延到心中恶心的感觉恐怖无比,他捏着的桌角已经印下深深指痕。
忽然痛楚如一把巨锤猛的砸上心间,不同于以往的发作,冲上喉间的腥臭之气让他一口将堵在胸中的淤血喷到对面的土墙上,形成一朵绚丽的血花。展昭再无力支持,眼前一黑,向粗糙的地板倒去。
意外的,他却倒在一双手臂中。
只见那人急点他身上几大穴,封住不断游窜的尸虫,痛楚逐渐减轻,他已然痛得游离天外的神智似乎终于回归本元。
“蓝天凰!”看清来人,展昭立即绷紧身体向后退去,却无力的撞到桌角,气血翻腾。
“你别动!”诧异的看着蓝天凰为自己导入真气,诧异的看着他将自己扶上床榻。
蓝天凰,苗疆药王,世人眼中的医圣却也是人人畏惧的毒王。
江湖盛传,蓝天凰性情古怪阴毒狠辣,从他虽救了自己却将自己当成以身试毒的药人便可得知。
但他今日怎么会出现在此,甚至还救了自己?眼神移向仍包在布中的叛门头颅,展昭疑惑的看着银鬓华发的苗疆老人。
蓝天凰知他心中诸多疑虑,却也不多做解释,只拿了他的手把脉,复又在展昭身上嗅来嗅去,神色古怪。
“药王,我已将那背叛你的门人首级取回,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你被盗走的药王谱封蜡完好,我相信他还未能及时盗看!”自怀中取出一个用蜂蜡密密实实封好的竹筒,那里面,就是江湖上人人都想纳入囊中的药王大典。
接过药王大典,蓝天凰只是随意的收入怀中,目光,仍古怪的胶着在展昭身上。右手一直捏着他的脉门为他把脉,还时不时轻捋长须,又摇头叹息。
灯心上最后一点灯油终于燃尽,火焰挣扎着滋滋两声扑的一声熄灭,室内陷入黑暗之中。
一片漆黑,展昭看不到蓝天凰在做什么,只听到一阵响动,他似乎不断在房中踱步。少顷,想是终于决定了什么,无奈的深深一叹,便推开门让小二添满新的灯油,房间里恢复光明。
蓝天凰将灯盏移到床边,朦胧火光映照下,展昭的脸上竟似回复微红的血色。但他却眉头成峰,浑身戒备。
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古怪的药王虽一次次救他,却也一次次在他身上试药,种下许多莫名的奇毒。对于这个不知为何要救下当年已半只脚踏进鬼城酆都的自己的药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昆仑墟玩法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