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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也是月美人的作品,上次向月美人申请梅花岭的授权的时候就把这篇文也一并要了来。撒花撒花~~~~~~【话说我熬了几个月的文还木有成品。。。唉。。。。。。。。。】前排艾特大军
檀越之◎著 序 章
 大明王朝的东北疆域上有着一座险峻古老的雄关,早在那遥远的开国岁月,它便以这雄伟壮丽的英姿屹立在连绵起伏的群山峻岭里,北倚燕山,南连渤海,两百年如一日的捍卫着王朝的疆土。成化皇帝曾将“天下第一关”这五个字赐予了它,尽管已过百载春秋,扁额上的字迹仍然清晰可见,笔法刚劲有力,收放自如,也正如这雄关一般的傲骨,没有一点拖泥带水。从开国名将徐达到巾帼英雄秦良玉……一代代豪杰英雄在它身上留下足迹。狼烟四起,烽火连天的岁月,它见证无数将士碧血染尽,黄沙沉骨的悲壮。或是刀枪相折,或是炮火腾天,在残旧的城墙上留下片片血光,他们共同谱写出一曲曲英雄悲歌。于是,它有了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山海关。大明崇祯十七年,这注定是山海关与它如今的镇守者吴三桂铭刻在历史上的一年。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陷北京城。试图力挽狂澜的崇祯皇帝在内忧外患中挣扎了十七年,最终难以扶大厦于将倾,王朝依然走向覆灭的命运。崇祯带着满腔亡国遗恨,三尺白绫,魂断煤山。战火焚尽大明旌旗,北京城门上大书“闯”与“顺”字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这个名叫李自成的农民军领袖在占领北京后,又将挥军扑向东北方的军事重镇山海关,只有平定了那儿,他才可以安枕无忧的开创属于他的大顺王朝。  四月十三日,李自成亲率数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山海关进发。“顺”字旌旗遮天蔽日,大军过处尘烟滚滚。马背上的李自成踌躇满志,一路上他挥扬马鞭,高歌长笑,仿佛这一战是志在必得。  “陛下,我军已行至‘一片石’,很快便可抵达山海关。”一名小卒禀报。“哼!”李自成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对这远处隐约可见的山海关轻蔑的望了一眼,“这吴三桂既然如此不识时务,那就让我大军开过去,踏平他的山海关!”
 “闯王!闯王且慢。”一骑快马驰入,与李自成的马匹并行。马背上是一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与其他闯军将士一样,头裹黄巾。而他身上却是大将才披挂的铁甲。他手里攥着的一柄长长的青铜吴钩,看上去已有千载春秋了。他面相刚毅,轮廓分明,虽是留着络腮胡,并不显得特别粗狂。只是左眼上带着眼罩,应是之前在作战中被官军所伤。  看见这个独眼将军,李自成心中甚为不悦。首先,他很容易联想到几年前在与孙传庭作战时被箭射伤眼睛的事,这事他一直视之为耻辱。更重要的是自己已经占领了北京,虽未在紫禁城里正式登基,但他的大顺政权年初就在西安创立,并且举行过简单的称帝仪式,而这“独眼将”仍称呼自己为“闯王”。李自成的脸马上变得黑沉起来,只冷冷道:“胡仇将军,又有什么要事?”  胡仇立于马背,向李自成做了一拱:“闯王,几日来我军并未遇见吴三桂一兵一卒的抵抗,如今已兵临城下,这吴三桂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也不见他出来投降,臣担心……”  “哈哈哈哈……胡仇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虑了?”还未等胡仇说完,李自成已经大笑起来,满不在乎的道:“讨吴三桂,彼兵三千,吾兵三十万,以一百人捉一人,可靴尖踢倒耳!”  说着,李自成挥扬着马鞭,似乎已有了必胜的把握。待此战灭了吴三桂之后,他就可以返回京城,龙袍加身,百官朝贺,开创属于他李自成的盛世皇朝……。  号角边声,旌旗影外,暮云凌乱。黄沙滚滚,遮天蔽日,几十万闯军浩浩荡荡而来。此时山海关上的吴三桂早已被眼前的一切弄得满脸焦急。然而,站在他身后的一名身着满清官袍的男人却神色自若。这人是关外满洲人所建的清朝派来山海关的使臣范文程。他一手摸着胡须,对吴三桂微笑道:“贼兵已至,吴将军此时不出战,还欲等至何时?”  吴三桂仍旧犹豫不决,指着关下人山人海的闯军,对范文程道:“范先生,您也见到了,闯贼人多势众,究竟你们大清朝可以借出多少兵马助我平贼?”  “这问题我已回答过吴将军多次。”范文程语气缓和,伸出五个手指,满怀自信的道:“只要吴将军率兵与贼兵接战,我大清摄政王亲率的五千精兵随后便可杀到!”  “五千人?”吴三桂实在难以置信,照眼前的情形,即使再添十万人也未必能得胜,只派五千人前来与送死何异?于是带着质问的口气道:“闯贼这次是倾巢而出,兵马数十万。你大清仅出五千人?你我加起来还不足一万,这如何能打?”  范文程亦厉色回道:“我大清只需五千精兵足以破贼!决战迫在眉睫,成败在此一举!吴将军再这般犹豫不决,等到闯贼破关,你我都准备束手就擒罢!吴将军,你究竟应不应战?”  范文程显然是在逼吴三桂下令。对于吴三桂而言,此刻的确是上弦的箭,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下令出兵。  随着山海关城门的洞开,吴三桂兵马分作几股冲出。闯军见吴三桂肯应战正是求之不得,李自成手中令旗挥动,闯军立即咆哮奔腾,杀声震天,战鼓动地。黑压压的数十万人从四面裹拥而来。刀枪林立,犹如云屯浪叠,绕着山海关一直铺展开。远远望去,如黄河决堤一泄千里,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势要将山海关吞没。  两兵相接,刀斧其鸣,黄沙卷地,血花漫天。李自成与胡仇一人舞刀,一人持枪冲入敌阵,所过之处,遍地腥红。闯军见主帅身先士卒,个个奋勇杀敌,越战越勇,渐渐的吴三桂的兵马已经死伤大半,纷纷溃逃。吴三桂见势不妙,亲自跨上战马驰入军中,斩杀了几个逃兵,但仍然阻止不了己方将士溃逃。  正在两军酣战之际,另一支人马早在山海关后一座险峰上观望着他们。这队大军的主帅是清王朝的摄政王多尔衮。他一人立马在前,观望着山下的战况,白色龙旗迎风飞动,他们至多不过五千人,却都兵强马壮,士兵个个身披白色铠甲,手握长刀,脑后清一色的垂着条长长的发辫。  观战片刻,多尔衮转身向身边随从吩咐道:“是时候了,去请圣使上来。”  “是,摄政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几名满洲兵带推着一辆木制轮椅到多尔衮身前。若不注意看,很难发现原来轮椅上坐着一人,身材也只有八九岁的孩童的大小,全身尽披黑衣,头上黑色的斗篷压得很低,完全见不着脸,在他矮小的身躯旁,若有若无的泛着蓝紫色的光泽,诡异异常,令人望之悚然。  多尔衮下马行至他木轮椅前,语气恭敬的道:“圣使大人,可以开始了吗?”  轮椅上的人微微点点头,多尔衮面露喜色,回首高呼:“传纳兰文轩上来!”  “属下纳兰文轩到,摄政王有何吩咐?”  这纳兰文轩虽然同样身穿正白旗战甲,但不似其他满洲将领那般高大魁梧。他面目生得白皙俊朗,眉清目秀,隐隐透露着中原文人雅士般的儒雅气质。  多尔衮双手捧着一柄青铜巨剑送至纳兰文轩面前,肃然正色道:“文轩,你现在率领这五千精兵下山破敌,本王将这把来自中原的轩辕古剑暂时借与你,你要用这把古剑为我们大清朝开辟出这条一统中原的道路,勿负本王期望!”  “谢王爷借剑,属下定全力斩将破贼,不负摄政王之意!”纳兰文轩双手接过青铜古剑,嘴角微扬,清秀的双眼里霎时绽放出凌厉的杀气。  山海关前的大会战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吴三桂率着残兵败将与闯军厮杀了半个时辰,已感到体力不支。他时不时回望着城楼之上,愤恨清兵迟迟不肯出动,令他陷于孤势。正回望之际,忽闻身后传来浑厚的叫骂声:“吴三桂休走!”  吴三桂回首一看,正是独眼胡仇举着长枪对着他怒骂:“吴三桂,到现在你还想逞什么英雄?快快投降,绕你一命!”  “独眼狗!对付你绰绰有余。”吴三桂怒从心起,举长刀向胡仇劈来。  胡仇一枪挑开吴三桂的大刀,紧接着使出几个连环刺,吴三桂左闪右避,只见胡仇手中的吴钩枪虚虚实实,触不及防右肩上已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胡仇得意大笑:“吴三桂,还要继续吗?好,今日我就将你生擒回去!”  吴三桂趁胡仇说话之际,又要一刀挥来,胡仇连忙闪避,哪知是个虚招。吴三桂争取了时间,忙拍马回逃。  “狗贼!哪里逃?”胡仇忙策马追赶,一路吴钩连舞,鲜血四溅,所过之处,士卒皆身首异处。吴三桂的兵马几乎伤亡殆尽,眼看自己就要给胡仇追上,忽然间狂风平地而起,烟尘遮天蔽日扑来,吴三桂忙策马驰入滚滚尘沙之中。胡仇眼前飞沙障目,已看不清吴三桂的去向。紧接着漫天阴云急聚,云流汹涌,白昼刹那间阴霾如夜。狂风越来越大,夹杂着碎石席卷向闯军,无数士兵被飞石砸得脑浆迸裂而死。  李自成见天现异象,自己兵马平白折损了许多,指天怒骂:“狗天,竟助吴三桂这狗贼,我李自成偏不信天!我李自成人定胜天!”说完,策马飞驰入沙尘中。胡仇定神一看,那些飓风似乎都呈现着蓝紫色,只恐李自成有事,忙拍马赶上:“闯王,这妖风不对劲,恐怕是有人使妖术,先撤退吧。”  “什么妖鬼邪术,我李自成不信这套!吴三桂只剩几百残兵败将了,胡仇,快跟我杀进去,一鼓作气灭了他!”  那妖风范围逐渐扩大,周边的树木狂摇乱拽,最后被连根拔起。人、马匹、兵器,旗帜都一齐被强风席卷至高空。空气中充斥着惊呼与惨烈的呐喊声。恐惧与死亡弥漫了整个“一片石”战场,令这里瞬间顿成人间地狱。  妖风终于逐渐消停,乌云也消散而去,黑暗已经结束,天地间又恢复了光明。此刻,李自成与胡仇已是筋疲力尽,再回首看去,几十里内,伏尸遍野,三十万大军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就折损得不到五千人,场面惨不忍睹。  李自成惊魂未定,只闻身后杀声又起,大队兵马自山海关城门内蜂拥而出,个个兵强马壮,气势汹汹。为首的正是清将纳兰文轩。  “满鞑子?!”李自成与胡仇同时惊呼。  “吴三桂这狗贼竟然勾结鞑子!”  一语未毕,纳兰文轩的白马已飞驰至眼前,手中青铜剑已劈向李自成的头颅。这一剑风驰电疾,快而狠。  “闯王小心!”胡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驰而起,将手中吴钩挡在李自成身前,哪知那青铜剑锋利无比,一剑将吴钩斩为两段,顺势直劈而下,眨眼间胡仇左臂就已飞出数米之外,顿时鲜血直流。胡仇断了一臂,只得弃去兵器,另一只手救出李自成,飞身跃上马背,调转马头疾驰而逃。  纳兰文轩眺望着远处闯军溃退所腾起的屡屡黄尘,似乎也无追赶之意。面对尸相枕籍,一片殷红的沙场轻叹一声,随即剑锋转指苍穹,下令:“收兵!”  ……甲申年注定是史册上最为特殊的一年。这一年北京城同时拥有三个年号:大明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年,清顺治元年。甲申三月,崇祯帝殉国,李自成攻陷北京。不久后的山海关大战,李自成数十万大军遭到重创,溃不成军。在占领北京城的四十二天后,他仓惶逃出了这片王土。这次进入北京是多尔衮率领的满洲辫子军。早在几年前,皇太极就已在关外建立清王朝,这次多尔衮更是做好了一统中原的准备而来……这一系列的惊变并未使动荡多年的战事平息,反而越演越烈,江北江南兵戈四起,战火狼烟。
甲申惊变  隆武元年(1645年12月)  云南黔国公府  冬季的阳光并不十分温暖,但对于一连阴雨半月的昆明而言已是十分难得。或许是受全国战事的影响,这座四季如春的古春城竟也气候大变,先降了数日的暴雪,紧接而来的便是连绵细雨,山鸟啼鸣如鬼声啾啾。因而有好事者乘机造谣,说天阴雨湿时常听闻有鬼哭声,又是夜观天象,推出此城将遭兵祸等等,弄得人心惶惶。但相对烽烟四起的江南,远在黔西的云南算是暂时偏安,除了近来明军常与当地土司发生摩擦外,倒不见有什么大祸乱。  阳光透过轩外的修竹,斑斑点点的投射在案桌上。夏云蛟将自己的包袱摆放在桌面,一层层慢慢解开。到了黔国公府两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做同样的事。包袱裹得很严实,拨开了一些衣物,又提来一个小巧的包袱,系的每一个结他都解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坏里面的物品。这小包袱里只存放三件东西:一方玉玺,一面金牌,一樽瓷器。夏云蛟在案前正坐,先拾起金牌。那是一块经过精心雕琢的牌子,周边印着少许花纹。他握着牌子,大指在铭刻在正中间的几个字上轻轻的抚过--“锦衣卫指挥使夏云蛟”,借着微暖的阳光,那几个字显得格外耀眼,仿佛是在提醒自己曾经是什么身份。窗外朝阳下一片和煦的景象,夏云蛟心陷入了一年多前的那个夜晚的回忆……。  那是在甲申年三月十八日夜晚的北京城,李自成的闯军已经陆续攻陷了北京外城的几个城门,宫内太监宫女们纷纷携带私物逃跑,整个紫禁城充满惊恐慌乱。崇祯皇帝并未下令阻止这些逃逸的人,他忍痛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妃嫔女儿,实在不忍再让这些人为帝国殉葬,况且到这一刻,就连锦衣卫也有不少人擅离职守,逃命去了。  “化煦,什么时候了?”  “还差一个时辰。”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夏云蛟与手下林化煦任务在身,一直守在住所。  “云蛟。”林化煦忽然抬起头呼唤夏云蛟,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如今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除了在正式场合,其他时候他们都如以前一样直呼其字。    “怎么了?”  林化煦又定了定神,似乎在确定,道:“你有没有听见琴声?”  夏云蛟疑惑:“琴声?这个时候还会有谁弹琴?我除了听见城外炮火不断,真没有听见什么。”  “不,你再仔细听听。”林化煦的神情似乎很确定,“是琴声,很怪异的琴声。”  夏云蛟虽未听见什么,但他相信双耳向来比常人都灵敏的林化煦。于是推开轩窗,果然隐隐约约听见有琴音传来,只是那声音似琴非琴,似筝非筝,旋律本是哀婉连绵,却又一弦一音异常分明。  “到底是谁?这样诡异的琴音在宫里从未听过。”夏云蛟再仔细聆听那琴音,只觉一筝一弦都在带动着自己的心跳,琴音一高涨,便觉心跳加速,翻腾不已。  夏云蛟猛然后退,将窗户推关上,大呼:“化煦,别听!是伏羲心法!”  林化煦见夏云蛟反应,也惊愕不已:“什么伏羲心法?”  片刻后,夏云蛟心里稍微平复了,道:“伏羲心法是自上古神器伏羲琴中所衍生出来的,专用于控制人的心智。”  “世间还有这等妖术?”林化煦对伏羲心法闻所未闻,“云蛟,你见过这种奇怪的妖术吗?”  夏云蛟摇摇头:“我也只是在古籍上看到过,刚才我只觉那琴音怪异,再定神一听,就感觉这颗心都被那琴音带动,这与记载的伏羲心法几乎一摸一样。相传在春秋时,秦晋两军会战于崤山,结果秦兵中很多人就是中了这种心法,自相残杀起来,而那些剩余的秦兵最后又被一场天火活活烧死。这般妖术想起来实在让人心惊胆寒,或许是那弹琴人心法还未练到家,否则刚才我恐怕已遭其毒手了。”  林化煦听着,暗自惊讶:“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明都快亡了,还要招来此等妖孽。”  “糟糕。”夏云蛟忽然想到自己正身处皇宫,“这人恐怕想对皇上不利,若皇上给他用心法控制住就大事不妙了!好在这人功夫不到家,化煦,等会千万别刻意去听他的琴音。我们速去救驾。”  一语惊醒,夏云蛟与林化煦两人推门纵身跃过高墙,向崇祯皇帝的大殿飞奔而去……  两人顺着琴音追寻,却不敢刻意去听。只觉那琴声越来越近,果然就是在崇祯皇帝的大殿上空回旋。只见那宫殿屋顶一白影掠过,二人心知不妙,夏云蛟拔出腰间金刀,准备与之对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连琴声也停止了。  二人四处张望,却都是漆黑一片。过了片刻,只见皓月东升,那琴音又跟着拨了几声,林化煦是听觉十分敏感之人,闻琴音即回首,又是只见一白影从眼前一掠而过,琴音一绝,四周什么人也没有。夏云蛟心里暗想:“能如此轻易躲过我们二人的视线,若非鬼怪,就是轻功练得炉火纯青之人,绝不易对付。”这样想着,也下意识握紧了刀柄。  待月升自正中,银辉遍洒,一阵夜风袭来,那琴音陡然响起,狂而乱,却是筝筝节奏分明。二人头晕目眩,已顾不得回望弹琴之人。夏云蛟心里想到崇祯皇帝的安危,强力抵挡住琴音,转身欲跃向大殿,只觉天昏地暗,根本无法起身。见那大殿之顶现出一白色身影,在月光下清晰分明,清柔悦耳的少女歌声随着琴音而起:“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看上去是一白衣女子的身影,左手抱琴,右手弹拨,衣袂与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身影亦风而动,诡态百出,变幻莫测,银光下如同鬼魅。  “你是什么人?”夏云蛟一步跃上屋顶,手中的金刀在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那女子不答话,背向而对,忽然一转身,几声琴音响起,这次的琴声厚重沉郁,不带有筝声。转眼间几道金光迎面而来,夏云蛟侧声避开,又欲发问。只见屋顶又多了一人。那人身着大明朝的战甲,手中举着一支黄铜色的长火铳。夏云蛟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神机营的孙志尹,神机营的火器威力巨大,再厉害的高手也不是这些火器的对手,想来这白衣女子是跑不掉了。
孙志尹高举火铳对准白衣女子,喝问:“何方刺客,竟敢擅闯皇宫?!”
“擅闯皇宫?只怕到了明天这要变成闯贼的皇宫了。”那女子声音虽冷,却似水一般的轻柔。她缓缓转过身,月光下,一双如水的眸子清澈动人,只是面色冰冷,使人生出一股寒意。
夏云蛟见这女子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轻功竟如此了得,暗想自己自六岁开始习武,如今已有二十载有余,轻功恐怕还不及她的三分之一,心里暗自惊叹。不过听她刚才称李自成为闯贼,想必不是李自成的细作,一时间敌我难分,语气也缓和了许多,问道:“请问姑娘是何人?夜探皇宫所为何事?”
那女子抱琴行转身与夏云蛟对视一眼,面色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逼人,这一刻她更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她行了一礼,道:“小女名唤月出,金陵楚笛东方之日的义女,闻闯贼攻破京城,奉我义父之命前来救驾。”  夏云蛟对这东方之日绝不会陌生。天启年间他也曾在朝为官,因支持东林党而受阉党迫害,愤而辞官归故,从此处江湖之远,在南京发家,更名为东方之日,而他真实姓名也就渐渐变得鲜为人知了。前几年辽东战事紧张,他作为南京的一方财阀,几乎倾尽家当捐做辽东军饷。后来又知这东方之日在江湖中德高望重,颇得人心,每次出手前必先闻他用银笛所吹奏出的哀婉楚曲,人又称之为金陵楚笛,位列金陵的风雅九客之首。
“原来是金陵楚笛的义女。”夏云蛟听她是来救驾,又是南京的东方之日义女,是友非敌,也放心了。“不知道是位列风雅九客的月出姑娘,方才多有得罪了。” 
月出见他们并未为难自己,面露和色,忙道:“闯贼的军队快攻进来了,我们得快去救出皇上。”  等到几人来到大殿内,早已不见崇祯踪影,夏云蛟摇头轻叹道:“还是来迟了。”
众人颇为不解,明明没见崇祯身影,夏云蛟语气却说得好像崇祯已经遇难了一样。正困惑之际,只闻耳边风声急起,已有一人自大殿门口腾空飞自几人面前。那来者一身黄衣,上半个脸带有面具,下半脸显得蜡黄消瘦。
“黄鸟大哥?!”月出发出一声诧异。
夏云蛟虽然身居宫内,但朝廷对江湖武林中出现的种种组织向来颇有忌惮,因而身为锦衣卫自然要对江湖中事有所了解。这一听他心里已明白,这黄衣人就是位列风雅九客的黄鸟。
黄鸟也不理会旁人,一见月出便出言喝斥:“月出,你擅离职守,跑到宫里来,现在义父很恼怒,你马上跟我回去!”
“义父……义父怎么知道我来皇宫?”月出语气中隐隐透露着恐惧。
“哼!我找了你几日,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哪知你会到这来捣乱?”
月出听他这话,心想东方之日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来到这儿,对着黄鸟点点头:“好吧,我现在和你回去见义父。”
说罢,两人脚步移位,已腾飞出大殿之外。殿内只剩下夏云蛟,林化煦,孙志尹三人。
方才黄鸟与月出的对话夏云蛟听得清清楚楚,月出明明口称自己是奉了东方之日之命来救驾,但刚才一番话似乎是月出在东方之日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前来,想着心中不禁起疑。
“云蛟,我们找不到陛下怎么办?”林化煦问。
夏云蛟心中一震,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对二人到:“化煦,孙大哥,我有皇命在身,当下不便明言,若明日辰时前我尚未归来,你们就离开皇宫。”说完,也匆匆离开大殿。  乘着月色微光,夏云蛟马不停蹄赶上了皇宫后的万岁山。见山上一人身躯悬于树上,夏云蛟心中一沉,忍不住叫出一声:“陛下。”向那棵树飞奔而去,走近一看,原来树上的人并非崇祯,而是他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夏云蛟继续沿路上寻,只闻山下炮声隆隆,整个京城上空弥漫着硝烟火焰,由上自下而望,整个城池都陷入一个火的世界。接近山顶时,终于见到崇祯。他背向而站,立在一棵歪树旁,凝望着战火烽烟的北京,一头散开的长发瀑悬而下。
“陛下!”夏云蛟见崇祯安好,帮急行至跟前半跪,道:“陛下,微臣来迟了。”
崇祯转过身将夏云蛟抚起。月光下他的脸显得苍白清瘦,满布疲倦的双眼望着夏云蛟,声音略带沙哑:“朕一直在等你来。”
“王承恩决意跟随朕同去,这时已先上路了。”崇祯对着那歪树望了一眼,“云蛟,你过来,朕有东西要交托给你。”
夏云蛟本想再劝崇祯先逃出险境,但回想到几日前的彻夜长谈,他深知崇祯死意已决,无法说动,只能应约到此。心想连一个太监都知道以身殉国,而自己身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既无法救皇上,又有何颜面苟且偷生?他即刻拱手道:“微臣愿随陛下同去!”
“云蛟,朕让你到这来,不是让你现在就以身殉国。朕有负社稷,自当去向我大明列祖列宗请罪,但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托与你。”崇祯取出一精巧的明锦布包裹第给夏云蛟,嘱咐道:“这里面有大明朝的传国玉玺,你一定替朕好生保管。”   夏云蛟一见玉玺,面色惊愕。心想:“传国玉玺不是早在开国初年就已经遗失了吗?怎么还会在此出现?”  “这方玉玺原本遗失多年,是几年前被人在云南寻得,送往宫中的。”崇祯的话解开了夏云蛟心中的困惑,“可惜朕虽得到这一方传国玉玺,却输掉了整个江山……唉,朕现在将它交托于你,你勿负朕意。”
夏云蛟接过,道:“属下一定将玉玺顺利送往留都(南京)!请陛下放心。”
“不,朕不是要你将它送往留都。”崇祯摇摇头,语气沉重而缓慢:“朕的几位皇子虽然已乔装做贫民逃出皇宫,但能否平安到达留都还是未知,即使他日我大明朝真的南迁另立新君,这方玉玺你也千万不可草率的交出。”
夏云蛟不知道崇祯用意如何,疑问:“请陛下吩咐当如何处置,属下一定照做。”
“如果他日新君是个勤政爱民,安邦定国的英明圣君,那你就将这方玉玺交给他。若他荒淫无道,昏庸无能,那朕宁可……咳咳。”
崇祯有些激动,一连咳嗽几声,道:“既然我大明气数已尽,朕宁可将他交到一个能治国安民之人手上,让他奉天承运,重振华夏!”
这番话令夏云蛟大为诧异.
须臾,崇祯又继续:“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天子乃奉天之旨行事。朕登基十七年以来,一直谨记‘国以民为本’这五字,朕自问日日夜夜忙于国事,不敢贪乐私情。有人骂朕刻薄寡恩,亦有人骂朕滥杀大臣。但你试想,当朕发现自己的臣子皆贪赃枉法,欺民富己之辈,逼得四处乱民四起,大明的江山,正是被这成群的老鼠吃空,朕如何能不怒?朕如何不杀之?"
说着,崇祯指着山下炮火连天的北京,泪水浸湿了眼:“可如今……朕的子民……朕的子民都在反朕了,朕知道他们都是被逼的。云蛟,若那李自成真是个勤政爱民的君王……那玉玺……玉玺就交给他吧!”
“陛下!”夏云蛟心里一酸,在崇祯身前跪下来。  他回想到自己儿时经历那场惨痛的灾难后,机缘巧合下来到皇宫跟随大内高手习武时,第一次见到崇祯的场景。那时候崇祯还是个刚登基不久的少年天子,英姿勃发,神采飞扬。但每到夜里,总是不见这皇帝回寝宫休息。夏云蛟当年尚年少,好奇心又重,仗着学了几下功夫,在夜里偷偷去探探这皇帝究竟在做些什么。结果一连几个夜晚,他都见崇祯在案前批阅一筐一筐的奏章,每次都将所有奏折一一看完都已至深夜。疲惫了就伏在案桌上歇息。常常不到半个时辰又要转醒来整理衣冠早朝。  后来辽东战事吃紧,崇祯常常站在一幅疆域图前端详良久,有时候眼泪竟会忍不住掉下来。他身上的龙袍依旧是十七年前登基时穿那一套,上面已打了好多大大小小的补丁。历朝以来,在皇宫中骄奢淫逸是家常便饭,但这些却未有丝毫是用在这位皇帝身上。一个皇帝,站在最高峰的人,天之骄子,他的平日用餐竟比不上一户平常百姓家的饭菜。为了节省军饷,他下令让妃嫔捐首饰,让百官捐银两。那些贪慕虚荣的后妃,那些平日靠贪赃受贿吃得肚满肠肥的百官又怎会关心辽东的百姓正受着兵祸之苦?又怎知道陕西正有一群饥民被逼上绝路?他们怨恨崇祯皇帝,骂他惺惺作态,骂他刻薄寡恩。而崇祯只能自己去面对和承受,他只能将自己的开资减少到最低,为家国为子民做点事。翻开青史,看看那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千古帝王们,又有几人能做到他这般?只是就连他省吃俭用拿出来的银子还未用到子民的身上却已千回百转的流进了贪官们的私家银库里。他如何不恨之?从小到大,夏云蛟都是一个见证者,自懂事后,他就打自心里敬重这位一心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十七年过去,崇祯依旧是伏案阅奏折,依然会站在疆域图前沉思,一切都未曾改变。只是长浓了胡须,斑白了两鬓,那清秀俊逸的脸上显得消瘦憔悴,眉宇始终紧皱着,双眼满布血丝。几天前夏云蛟曾单独面见崇祯,想劝说他早日南迁。然而崇祯没有答应,他给夏云蛟讲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那是在大明朝历史上曾发生过的一次惊变,因为被视之为国耻,很少有人提起。当年英宗皇帝在土木堡中伏被蒙古军俘虏,蒙古军曾向明朝开出苛刻的条件,以作为换取皇帝的筹码。但朝中没有人答应,而英宗皇帝在被俘其间也誓死不降。蒙古的首领也先一怒之下挥军南侵,蒙古大军很快就兵临北京城下。当时朝中也有不少建议南迁的大臣,但大臣于谦站出来坚决反对,他当机立断,另立新君,誓与蒙古军背水一战。历时三个月,大明朝终于打赢了这一场北京保卫战。如今的形势比之当年更是险恶百倍,崇祯也很清楚再不会出现当年那样的奇迹,只恨今日再无于谦。但是,自大明开国二百余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还从未有过贪生逃亡的皇帝。  夏云蛟偶然间见到崇祯皇帝寝宫壁上挂的一幅书法,便知他死意已决。到了今日,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幅书法,笔法刚劲坚决的“九思”两个大字,大字的右下方还用小字提着一首诗,那是于谦的《石灰吟》:  千锤万凿出深山, 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
  万岁山上,月色凄寒。崇祯将包袱交给了夏云蛟,最后属托:“这里面还有一瓷壶,相传是上古神器,早在太祖开国之时有位仙人赠与他收妖伏魔之用,名唤炼妖壶。大明朝一直视为镇国之宝。不过多年来朕反复研习都都不知如何使用,后来一位道人告诉朕,这的确是上古神器,只是因太久未用而尘封了起来。云南多奇人异士,或许有人懂得为它开封,将其神器之力激发出来。朕现在将他赐给你,一是为感激你多年来守卫在朕的身边保护朕,另外还望你能用它为人间降妖伏魔,结束这乱世,让朕的子民能早日安享太平。”  崇祯皇帝不再言语。他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留下最后的遗言:“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黎明带去黑暗,晨光消停炮火,天边一抹淡红的曙色洒在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很快,一轮新生的红日就要在北京城的上空冉冉升起……
彩云之南  每忆起那晚发生的事,夏云蛟总是沉思良久,连林化煦进门来也未曾觉察。  “云蛟,我们该去向国公爷道别了。”林化煦伸手向夏云蛟肩头一拍。  夏云蛟这才回过神来,将包袱捆好,道:“化煦,你也准备好了吧?孙大哥呢,怎么没见他来?”  林化煦笑道:“他呀,早准备好了,见你老不来,一直在摆弄他那只黄火铳。”  “我们这就去叫他。”  夏云蛟到云南一年多,在黔国公沐天波的帮助下寻访了很多当地的能工巧匠,却没有人识别那瓷壶,几日前听闻在南京有位老翁曾四处收集上古神器,心想他定能帮助自己,打算亲自前往一趟。虽然那已经被清兵占领,戒备森严,又推行剃发易服,平常以汉人的装束要进城并不容易。但对于锦衣卫出身,轻功了得的夏云蛟等人来说还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叫上孙志尹后,几人到黔国公府上道别,不料刚到府上,大厅内已站满身着各式各样南方民族服饰的土司正与黔国公沐天波议事。  沐天波年纪轻轻,看上去秀目紫眉,身长玉立。声若清磬,到有少年英姿焕发之神韵。一见夏云蛟等进府,立即把他们叫到自己身边来,吩咐左右给他们搬座位,十分客气。  大厅里的土司们面色颇有为难,其中一年纪较大的土司站出来对沐天波道:“国公爷,不是我们乌卢寨有意私肥,只是这马实在是不容易交上来呀。”  沐天波见他面色难堪,只道:“我一直听闻韦寨主善养马,现在正逢国难,才请诸位寨子前来共商勤王大计,这次只比往常多征收三十匹,怎会让韦寨主这般为难?”  “这……这……”那寨主吞吞吐吐,“唉,只是我寨中马匹大多已被人征了去。”  其他土司见此情形,皆怒视着沐天波,这一切夏云蛟看在心里,只恐沐天波激怒土司,生出变故。  沐天波一听那寨主说马匹被人征了去之事,面生怒容:“哦?原来寨主果然有难言之隐,但今天当着大家,韦寨主就说明白了吧,是谁这么大胆敢私自征收马匹?”  韦寨主见此状,也只好从实说了:“是蒙自州土司沙定洲。”  “沙定州?”沐天波冷笑一声,“听说这小子前不久娶了个恶妇,这恶妇把他妻子头颅砍了下来他竟然跟着叫‘杀得好’,如此丧尽天良。呵,现在他小子竟开始私征马匹,想造反不成?”  沐天波环望厅内一圈,怒道:“沙定州呢?怎么没见他来?!”  语音未落,只闻门外传来一声:“蒙自州寨主沙定洲到!”  只见有两人进门来,一男一女,那女子年纪显然大出男子很多。沐天波打量着,心想:这女人就是砍掉沙定州老婆头颅的恶妇范玉霜吧?好一对狗男女,形影不离。  “国公爷,沙定州来迟了。”沙定州向前半跪道。这沙定州确实是云南有名的美男子,长相英俊,皮肤黝黑,身材修长。  沐天波打量他片刻,道:“你起来吧,本国公正好有事要问你。”  沙定州目光向四周的土司望了一圈,两颗眸子不停的转动,像是在传递暗号。又伏下身子道:“请国公爷恕罪,罪臣日后定对国公爷唯命是从。”  “沙定州,你何罪之有呀?快起来吧!”沐天波见他也识趣,心想到时说他几句,让他下次别再私征马匹就是。  “谢国公爷。”沙定州一只手伸入靴中,待起身时已晃出一道白刃直取沐天波。  “国公爷小心!”夏云蛟眼疾手快,一脚踢开刺来的匕首。  此时厅下有人大呼:“黔国公沐天波无道,逼得咱们走投无路。大家动手,推翻沐天波!”顿时厅内土司纷纷亮出兵器,恶狠狠的向沐天波扑来,显然事先就有预谋。  只有刚才那位韦老寨主大惊失色,指着沙定州怒骂:“沙定州,你这大逆不道的反贼!”  沙定州怒视着老寨主,正想一刀了结他,却已被他的夫人范玉霜抢先一步。她双刀齐舞,一刀断喉,一刀抛腹,已将老寨主杀倒在地。  不到一炷香时间,沐府的侍从几乎已被杀净,林化煦与孙志尹保护着沐天波,夏云蛟取出腰间金刀挡开了沙定州的一招“白虹贯日”,分别左右两刀向他劈去。沙定州轻易躲开,掷去手中匕首,纵身一跃到了房梁之上。片刻又自房梁飞跃而下,手中已经多了一根长长的蛇头木杖。  夏云蛟刚欲出招,只见沙定州手中木杖迎头而来。他忙以刀挡杖,借势翻身一跃一掌打在沙定州胸膛上。这一掌力度不大不小,沙定州一连后退几步,愤恨的望着他:“臭小子,给你点新鲜玩意尝尝。”  说着,只见一条有细又长的东西飞来,夏云蛟迎着一刀斩断,原来是一条剧毒青蛇。  “小子,还多着呢!”沙定州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只见他身体急速转了一圈,不知从哪又扔出两条长蛇,都被夏云蛟以金刀斩断。  “看你能接多少?”沙定州身体转得越来越快,只见数条毒蛇源源不断的自空中飞来,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夏云蛟步伐变换,手中转动,金刀亦随身而舞,身体周围划出道道金光,这正是他用于防身的“快刀断麻”之技。等他刀法停下,周围已堆满了各种各样被斩断的蛇身。  只闻沙定州放声大笑,不知道又使出了什么鬼计,那大厅地上墙上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虫。这成千上万的虫海满布屋内的每一个角落,渐渐推进,让人看去直感心惊肉麻。  忽然一声巨响,孙志尹用火铳将厅堂后的墙壁轰开一个大洞。林化煦大呼:“云蛟,快走了!”
 夏云蛟见那虫海不易对付,顺手提起一只案桌向沙定州投掷去,随后跟着林化煦几人护着沐天波向那大洞口逃去。沙定州飞身一脚将案桌踢的粉碎,落地时已不见了他们身影,忙招呼左右:“快,沐天波跑了!快抓回来!别给他跑掉!”  几人相拥出沐府,逃至一片小草原上,沐天波忽然想到自己家眷尚在府中,要回去救,被林化煦拉住。没想到这会儿功夫已被沙定州追赶上。  沙定州见几人狼狈出逃的样子,得意之极,放声大笑:“你们这几条丧家犬,现在把沐天波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们条生路。”  夏云蛟横刀至前,怒斥:“沙定州,沐家自接管云南以来待你们不薄,你这狼子野心的反贼,恩将仇报,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哈哈哈,那你叫天现在来收我呀?看来老天的意思是要我坐云南王哩!”沙定州笑得更加猖獗,“你们这群丧家犬,到现在还拿什么大明朝来压本王?朱由检才在煤山吊死,转眼朱由崧又给满鞑子抓了去砍了,一年不到就折了两个皇帝,你说你大明朝有个屁用啊?还是赶快灭掉算了,哈哈哈哈。”  “你这混账东西竟直呼先帝名讳!废话少说,你别耍花招,与我单打独斗,一战定生死,你敢是不敢?”说着,夏云蛟明晃晃的金刀横自身前。  沙定州露出一副故作怜惜的样子,摇摇头笑道:“单打独斗?哈哈,你先打赢鬼再说吧?”说完,拿着木杖对空乱摆,口中念出些稀奇古怪的经文。  只见土地崩裂,炸起几道土柱,不知从哪冒出了一具手持双刃的骷髅。  “骷髅妖?”夏云蛟刚看清,那骷髅已经咆哮着向他扑来。云蛟对准那骷髅一连斩了数刀,竟不见他有任何损伤。林化煦这时也挺枪而上,左挑右刺,那骷髅骨如金刚,无论怎么也刺不穿。  骷髅妖双臂衍生,双手中的利刃狠狠的向夏云蛟与林化煦插来。林化煦反身把夏云蛟撞出利刃所能伤及的范围,随之将自己手中长枪横转,与骷髅手中利刃连连相碰,火星四射。  夏云蛟一个跟斗翻起,见那沙定州手正左摇右划,不知在搞什么鬼,起身对准他的头一刀劈去。 “当!”这一刀下去,不知何时已被沙定州的木杖挡住。夏云蛟自知这一刀快而狠,却轻易被他拆开,刀刃砍在木杖上也未留下任何痕迹,心中暗暗吃惊。  林化煦左肩已中了骷髅妖一脚,整个人飞出数丈。夏云蛟回身来救,手中的刀却已被骷髅妖的双刃夹住。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孙志尹大呼:“云蛟,快把头低下!”  夏云蛟顾不得想,放开手中金刀,整个身躯下俯。只闻耳边“嘭”的一声巨响,眼前那骷髅发出一声凄厉哀号,整个骨骼迅速散架成若干节散在地上。抬头望去,见孙志尹举着那根长长的火铳,枪口上还冒着黑烟。  孙志尹见骷髅妖已灭,得意大笑:“哈哈,我差点忘了,这东西打妖怪最管用,一打就死!”  “沙定州,你的鬼玩意儿已经破了。”夏云蛟拾起自己的金刀直指沙定州,“你是要投降还是要再打一场?”  “哼哼。”沙定州向身后望了一眼,发出冷笑:“那骷髅不过是拖你们点时间罢了,现在我大军已到,你们插翅也难飞!”  夏云蛟放眼望去,远处果然有数千南蛮兵正向此处驰来。他刚转身欲通知沐天波快逃,只见后方亦有几队黑衣苗兵包抄而来,心想这次被前后夹攻,真天亡我也。  后方的黑衣苗兵率先赶到,领头的两人皆头裹苗巾,身穿藏青色苗服,一见沐天波便上前行礼:“土司禄永寿,龙在田闻国公爷府中有人叛乱,前来接应国公爷。”  沐天波一看原来是友军,忙上前道:“两位寨主,今日那沙定州乘我不备发难,如今家眷尽在府中,请两位寨主助我杀回沐王府,把我家人救出来。”  土司龙在田道:“现下沙定州人多势众,还先请国公爷至楚雄暂避,救出家眷之事我等定当尽力。”  “两位寨主忠心耿耿,此大恩大德我沐天波来日必报。”  沙定州恨的咬牙切齿:“你们这两老贼,沐天波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到这时候来给我坏事!”  禄永寿行至夏云蛟身前,道:“你们快保护国公爷离开,沙定州这就交给我们罢!”夏云蛟会意,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与林化煦,孙志尹一同保护着沐天波,在龙在田的带领下撤离。途中尚听闻身后传来禄永寿的苗兵与沙定州兵马的厮杀之声……
第三章 秦淮旧梦  隆武元年(1645年12月)  云南楚雄  苗岭的晨曦纯净而清新。蜿蜒曲折的沙底小河,顺着山根涓涓的淌过。苗家的孩子们一早从掉脚楼里出来,聚到河边嬉戏。山谷里回荡着仿佛来自亘古的歌谣,那是年轻的男女耕作时亦不忘情歌对唱。他们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纯朴而自然的生活。  “唉,与如今血雨腥风的江南比起来,这苗疆圣地更像一块世外桃源。”夏云蛟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继续聆听耳边各种各样的鸟鸣。那日与沙定州力战,几人都受了轻伤,好在有这么块净土修养,才歇了两日就感觉全身体力充沛,伤势痊愈。  身旁的林化煦见他流连忘返,笑问:“云蛟又寄情山水,还是舍不得离开么?”  孙志尹伸了个懒腰,道:“我也不想走呢,云蛟既然喜欢,那就留下来好了。还可以保护黔国公。就当是我们都被沙定州杀了,现在是只是一介草民,哈哈。”  “孙大哥,你开什么玩笑。”林化煦一脸严肃的道,“几年前江北江南又何尝不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之乡,自从清兵南下,剃发易服,所过之处尽是兵戈屠门之声。我们若只贪图在这享乐,只怕不过几年,清兵的铁蹄也要将这踏成人间地狱,即便真是一介草民,图享乐而废社稷罢!”  夏云蛟摆摆手笑道:“化煦怎么老这么严肃。我到不相信孙兄有雅兴寄情山水,他是想在这安静的地方研究他的那火统炮吧?”  孙志尹手中还拿着他的宝贝火铳,道:“你还真说对了,我这玩意儿只要再把内口扩大,火药和钢弹加量……然后再改装改装就可以连发数弹,你们觉得怎么样。”说着又将火铳在两人眼前摆弄。  “嗯,好!”    “支持,这是好事儿!”  一谈到火器,孙志尹总是滔滔不绝的介绍他的专业知识,夏云蛟与林化煦听得似懂非懂,只好敷衍着回答他。  孙志尹见两人又是这样回答,收起手中火铳:“给你们说也没用,反正你们也想不出来,等我改出来再让你们看吧,哈哈。”说着又大笑起来。  “孙大哥,我是真相信你在这方面能成功。唉,若非要事在身,我真想在此多留几日。”夏云蛟说着,见红日东升,对两人道:“耽误了几天,我们也该离开了。对了,你们都去向国公辞别了吗?”  “我和孙兄昨晚就和国公说过了。”林化煦道。  夏云蛟点点头:“那好,我答应过国公爷,到中原把事情办完之后就归来助他杀进昆明,手刃沙定州这恶贼。等这两件事定了之后,或许我们真可以隐逸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了。”  “云蛟,怎么连你也说出这等荒唐话来?”林化煦正色质问,“今时流贼四起,鞑虏犯境,社稷颠覆。我等为人臣子,深受皇恩,大仇未雪,大明朝一日不复,又安心于此苟活终老?”  面对林化煦厉声质问,夏云蛟很想说一句:“化煦,天下变成这样,即使倾尽我们之力,就真能力挽狂澜吗?”可话到喉头,忽然觉得不该说这些丧气话,便及时止住了,只能沉默无言。这两年的风旅征途上烽烟不断,苍生蒙难,满目血流苍岩,草蔓白骨。这让夏云蛟早对狼烟战火的世界心生厌倦,甚至感到些许恐惧。如今他只望早日完成崇祯所嘱托的两件事,然后,找个战火烧不着的山村乡野隐居度日。  孙志尹见场面尴尬,忙扯开话题道:“这沙定州前日险些要了我命,云蛟,化煦,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回来,灭掉这妖孽!哎呀,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起程吧。”  说罢,几人背上包袱,迎着朝阳踏上前往南京的路途……  隆武元年(1645年12月)  南京·秦淮河  崇祯帝殉国后,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登基即位。凭着长江天险,这儿曾偏安一时。然而不到一年,清兵的铁蹄踏便踏碎了这金迷纸醉之乡。这一切仿若历史在重演: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对于金陵古都来说,这不是第一次经历亡国之痛。但这次却将花柳繁华、桨声灯影的秦淮河变得前所未有的寂寥无声。没有丝竹礼乐,没有轻歌曼舞,泊在河面的画舫淡然无色,只留一弯孤月静静倒影河心,清晰可见,泛不起一丝涟漪,显得异常凄清。  再也看不见那些头带儒巾,衣袂飘逸的才子在这河岸吟诗颂曲了。这年六月,清廷下令,全国汉人十天内尽皆剃发蓄辫,不得再着汉人衣冠,一律改穿满服。针对中国百姓的反抗,清廷明确下达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之旨,清兵驱赶着剃头匠走街串巷的捉人剃发,稍有反抗便就地杀死,将头颅悬在剃头摊旁的一根长杆子上以示威慑。仅是剃发令下的第三天,殉发服者的头颅已堆积成一座小山。这些头颅被挂满各个城门示众,不少人为保性命,不得不背叛祖先,剃发易服,做了清朝的子民。尽管如此,每日的剃头摊旁还是会多出不少不愿剃发者的头颅。也在这年,汉家衣冠就从这沐尽六朝帝雨的古城里彻底消失了。  寂寥的秦淮河畔,两根白色蜡烛被点亮,微弱的火光被河上的清风吹得左右摇晃,映出摆放在河边的几碟佳肴果实,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一佝偻的身影。  “云蛟,你看,那又有祭奠死人的。”林化煦指着那烛光处对夏云蛟说。  他们几人行至金陵后一直因未剃发易服而不敢轻易入城,从午后等至夜晚才借着月光摸进来。  夏云蛟望着河畔两根蜡烛,微微叹道:“我们这一路上走来,荒野白骨累累,城内又处处披麻戴孝,想不到我中国之民竟让鞑子践踏至此?!”  “哼,在云南时听说这帮秃头猪尾的狗鞑子要让我中国之民都变得如他们那般模样,占领一地就要让当地之民剃成秃驴,脑后留根小尾巴,当作归顺的标记,不从的就将脑袋砍下来。这一路见来,比听闻的更胜百倍!”孙志尹说着又摆弄起手中火统,愤然道:“真想马上杀到北京去,让那鞑子头目多尔衮吃我一铳!”
“嘘!”林化煦放低声音,“我听见有队人来了,我们快找地方避避。”  几人向四周张望一圈,夏云蛟指向河面停泊的几艘废旧画舫,道:“我们先躲那船上去!”  说罢,三人飞身上船,从船舱里向外观望。见河岸上佝偻着身子的人并未发觉他们,他身前又升起一堆新火,手中拿着一叠纸钱,每三张合作一张的焚烧,动作也不慌不忙。又过一会,果然见一队清兵打着火把沿着河岸走来。  领头的清兵见到河边烧纸的身影,对属下喝令道:“这么晚还有谁在那?都给我过去看看!”  说完一队人已小跑至那烧纸人身前,举着明晃晃的火把将他围了起来。这时夏云蛟才看清楚,火光下是张满布皱纹苍老的脸,头发眉毛胡须皆已全白,看上去是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但依然束着发,身穿汉服。  “你什么人?“领头清兵喝问。  那老者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继续低头焚烧纸钱。  另一名清兵将火把在老者头顶空晃一转,对同伴道:“你们看,这老家伙没剃发!”  看到这夏云蛟已心知不妙,小声对左右说:“这些鞑子兵若要对那老前辈不利,我们就出手把他们解决掉!”  “这南京城戒备森严,万一惊动了鞑子,我们三人恐怕也难以安全离开。”林化煦道。  夏云蛟摇摇头,坚决说道:“在云南我们整日都说要挥师北上驱逐鞑子,还我百姓一个太平江山,若今日连一个古稀老人都救不了,那我们还谈什么江山?论什么太平?”  “云蛟,你说得对,我们不能眼见鞑子残害我同胞而坐视不理,这次我全听你的。”  孙志尹会意,手中火统已瞄准了那名清兵队长。  焚纸老人的不理睬把那清兵头子气得满脸发胀,一张丑恶的嘴脸暴露无疑,他抽出腰刀,对准老翁的头颅怒骂:“老东西,给你脸不要脸,你这长毛老贼,我数三声你再不说话就让你脑袋搬家!”  老者依旧充耳不闻,继续焚烧钱纸。  “一……二……”  孙志尹手指即将要搬动火统的发射机关,船舱内蓦地闪出一道华光,迅速变得强烈,霎时舱内被照得如同白昼,不到片刻,那光线亮得似阳光般耀眼,接着逐渐变弱。说时迟那时快,那道华光闪过只一瞬间,三人都尚来不及反映,四周又恢复漆黑一片。  再望向河岸,只见那队清兵竟都不知去向,神秘消失了。岸边只剩焚纸老者,他烧完了最后一叠钱纸,对这河水连叩三拜,嘴唇微微颤动。林化煦听觉灵敏,只听那老翁反复念道:“多谢老爷显灵,救了老奴一命,将这群恶鬼收下河去。多谢老爷显灵,救了老奴一命……”  就在那华光闪过的一刻,分明未听闻一声落水声,岸上七八名清兵竟全掉入河里。林化煦与夏云蛟四目相望,心中惊愕不已。  再望向河岸,只见那队清兵竟都不知去向,神秘消失了。岸边只剩那老者,他烧完了最后一叠钱纸,对这河水连拜三拜,嘴唇微微颤动。林化煦听觉灵敏,听那老翁反复念道:“多谢老爷显灵,救了老奴一命,将这群恶鬼收下河去。多谢老爷显灵,救了老奴一命……”  就在那华光闪过的一刻,分明未听闻一声落水声,岸上七八名清兵难道全掉入河里?林化煦夏云蛟四目相望,心中惊愕。  正欲起身,忽闻身后传来打火石的碰撞声。这船舱内竟然还有人在,即使听力如林化煦这般灵敏也丝毫未能察觉,想来这人也深不可测。
三人互相传递了眼神,同时戒备,一齐回首,发现漆黑的船舱内已燃起一柱火光,分明映着一少女纤弱身影。尽管在微弱的烛光下,也可看出她肌肤白质如雪,脸型似鹅蛋形,秀发下生得一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黑亮眸子蕴含淡淡忧伤,看上去虽也天真无邪,却又似历经了世事风霜,让人心生怜惜。
她手中的火烛已在三人身前晃了一圈,声音轻弱柔美:“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里?”
夏云蛟觉眼前这少女面熟,一时又想不出在哪见过。不过见她面善,又穿着套汉服的对襟襦裙,也不避讳隐瞒,低声道:“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是为了躲避鞑子兵才暂借此躲避,并无意冒犯姑娘。”
“鞑子?你是说关外那满洲大酋长皇太极的辫子兵吗?”少女微呡着下唇,一双大眼睛狐疑的打量着夏云蛟。
夏云蛟点头道:“正是满洲鞑子。”心中却暗自感叹江南之人消息闭塞,那满洲酋长皇太极几年前就暴毙了,他弟弟多尔衮又扶了个叫甚么福临的小酋长上去,自己独揽大权。这事几年前在北京城就家喻户晓。江南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懂居安思危,难怪不到半年就把江山败了。
少女听得半信半疑,上下打量夏云蛟:“那些鞑子兵远在关外,一直过不了山海关,他们又如何能追你们到金陵?”
“山海关早被吴三桂这狗汉奸打开,鞑子都占领半个江山了,这女孩难不成是半步不出闺门吗?那又怎会在此。”夏云蛟心里也是带着一连串疑问的望着少女,越看她越觉得面熟,恍然大悟,原来是在画卷里见过。
那是几年前在北京皇宫里,国丈田弘遇想讨崇祯皇帝的欢心,从南京弄来金陵八艳的美人图供他挑选,哪知反惹得崇祯皇帝大发雷霆,痛斥田弘遇沉迷酒色,不思民间疾苦,又连带痛斥朝臣贪图享乐,劳民伤财,不知为国分忧,将朝中大臣狠狠骂了一顿。也因如此,夏云蛟才对这事记忆犹深。眼前的女孩不正是八艳美图中的董小宛吗?想不到现实中的她比那画上更显年轻美貌。
“你是董小宛?”夏云蛟不知何时问了一句。
“嗯,我就是董小宛。”董小宛微微点头,并不惊讶对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有一事请教,董姑娘是何时进船舱里来的?”林化煦忍不住发问,凭他那双耳朵,可以清晰辨析百里内不同动物的呼吸声,却竟未发现近在咫尺的董小宛,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董小宛一脸疑惑,“这儿就是我住的地方呀。”������x��如他们那般模样,占领一地就要让当地之民剃成秃驴,脑后留根小尾巴,当作归顺的标记,不从的就将脑袋砍下来。这一路见来,比听闻的更胜百倍!”孙志尹说着又摆弄起手中火统,愤然道:“真想马上杀到北京去,让那鞑子头目多尔衮吃我一铳!”
“我是问董姑娘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一直都在这。”董小宛回答。  说完,董小宛打亮烛火向四周探了探,低声念道:“奇怪,怎么一觉醒来秦淮河变得如此安静?不过也好久没这样的感觉了。”  她脸色怡然,似乎更钟爱眼前这样清雅幽静的环境。  就在此时,舱外传来一苍老而刚劲的呼声:“三位英雄,请上岸一见。”  几人望向舱外,原来是那焚纸老翁正对着他们呼喊。  夏云蛟心想,方才上画舫时只见那老翁低头烧纸,没想到自己的行踪已清清楚楚的被他看在眼里,既然行踪已被对方看透,索性上岸会会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跟着应声答道:“老前辈稍等,我们这就靠岸。”  说完转身对董小宛道:“董姑娘,刚才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  董小宛摇摇头,微笑道:“你们既然没有恶意,我怎能怪你们?几位保重。”  夏云蛟先上岸,林化煦与孙志尹随其后。那老翁已站立起来,身形并不似刚才所见得那般佝偻了。反倒显得笔直硬朗,虽然手里还握着一根虎头拐杖,但精精矍铄,双目炯炯,银须飘扬,颇不寻常。见几人上岸,先作了个拱手礼:“多谢三位小英雄刚才仗义出手相救老朽。”  “出手相救?我等并未……”  一语未毕,只听那老翁大笑起来,声如洪钟:“哈哈哈,箭已在弦,怎能说未曾相救。三位英雄有心就好,有心就好!”  夏云蛟这才明白,原来连他们三人在画舫里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老翁眼中,当即还了一礼:“前辈过奖了,与前辈相比,晚辈实在望尘莫及。”  “南山爷爷,南山爷爷。”耳边传来董小宛的声音,方才几人注意力全转到这老翁身上,不知道她也跟上岸来。  夏云蛟听董小宛称老翁“南山爷爷”,功力又深不可测,猜他定是金陵风雅九客中最年长的孤舟病叟南山老人。  南山见董小宛,语气缓慢而祥和:“小宛,是你来了?”  夏云蛟却听出南山这和蔼的话语里隐隐透出杀气,只是董小宛丝毫没觉察,高兴道:“南山爷爷,我还以为您和东方伯伯去京城至少也要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这么快见您真是太好了。”  南山听到这,眉头一皱,虎头拐杖向左略挥,双臂迅速伸缩。董小宛尚未反应,整个身子已被弹飞出数丈,向河心摔去。  一直注视着南山举动的夏云蛟只待他一出招,自己也随之一跃而起,飞身向河心一把拉住董小宛的手臂。董小宛这才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至河水中央,只觉腹中抽搐不断,身体里冒着冷汗,见夏云蛟来救,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眼看两人就要同时坠入河里,夏云蛟步法变幻,足尖点水而起,如同水上行云,须臾已经将董小宛安全带到岸上。  方才南山出手不过眨眼功夫,想必那些清兵也就是这样被他送入河中的吧?但出手偷袭一个弱女子,无论怎么说都让人看不过去。夏云蛟转身向南山质问:“老前辈,她只是一个女孩,您为何下此毒手?”  “老朽,老朽真不知这女娃儿一点儿武艺也不懂?”南山的回话里带着愧疚。  惊魂未定的董小宛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握着夏云蛟的手,慌忙松开,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谢……谢谢你。”    南山定神仔细打量董小宛,声音又转向严厉:“你究竟是谁?敢在我孤舟病叟面前冒充小宛?”  董小宛听他这么说,脸上布满了惊愕与委屈,拼命证明自己:“南山爷爷,我真是小宛,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宛呀。”  “不错,你的确和小宛一摸一样。”南山摸着银须,缓缓说道,“但你这女娃看上去比小宛小了好几岁,再说小宛已经嫁给冒襄几年了,又怎么会还在这出现?”  “冒襄,是复社的冒辟疆公子吗?小宛与他从未谋面呀?怎么会……?”董小宛一脸茫然,说着从衣带上取下一面圆镜递给南山,说:“南山爷爷,你看这面镜子,在小宛六岁那年被爹爹卖到秦淮画舫,结果高烧数日未退,您说小宛命薄,请求东方伯伯放了这面宝镜在小宛身边为小宛保命,您说是它是上古神器,可以保佑小宛消灾避祸,小宛一直带在身边,未曾离身,南山爷爷,您一定记得。”  董小宛将那面古镜递到南山眼前,南山见到古镜,脸上的怒气顿时抛出九霄云外,变得像一个祥和的老人:“你真是小宛……可是为什么你……唉,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双生小宛  南山环顾四周,对夏云蛟三人道:“几位小英雄,巡逻的清兵小队时常会经过这儿,我们都是汉人打扮,恐会惹来些不必要的灾祸。几位还是随老朽到安全的地方再详谈吧。”  一行人跟随南山来到一座残破的府邸前。借着月光,依稀可以看见大门上贴着封条,上方沾满灰尘的“东方楚境”四个大字陈旧模糊。夏云蛟心想,南山既然位列风雅九客,那这里应是九客之首东方之日的旧邸吧?  南山指着府第高墙,转身对几人道:“解决这点小困难对诸位英雄而言应该不在话下吧?”  说完,手中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杵,身躯已腾飞起跃过高墙。众人会意,林化煦与孙志尹迅速将步伐移位,跟着也飞身跃过去。  墙这边只剩下夏云蛟,他见身边的董小宛正望着高墙犯难,心想这姑娘不懂武艺,又生得天生丽质,碰到了清兵恐多招不测,绝不能将她单独留在外面。于是将手伸到董小宛身前,轻声道:“董姑娘,我带你过去。”  董小宛脸色微惊,泛起一抹桃红。犹豫片刻后,她微微点头,伸出手握紧夏云蛟的掌心。顿时脚下一轻,整个身子都被带至半空。董小宛双眼紧闭,不敢向下俯视,只觉整颗心都快被吐出来。  “董姑娘,已经到了。”直等听见夏云蛟的声音,董小宛才将双眼缓缓睁开。  眼前的景象令他们颇感诧异。这座府邸从外看来残破不堪,内部却摆设规律,干净整洁。随着南山穿过园内的几片曲曲折折的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荷塘,月光下,塘中白莲盛放,清香阵阵,莲叶田田。两侧都修有假山,而荷塘中间并无道路可通行。  南山将手中拐杖指着荷塘,对众人微笑:“这对几位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说罢手中拐杖挥动,只闻“嗖”一声疾利风声,南山已站在荷塘对面。林化煦与孙志尹似乎想与南山争个高下,在南山出步的同时,他们俩也飞身而起,但仍是比南山晚到片刻。夏云蛟心里埋怨这几人只顾比试轻功,却忘了身边这位丝毫不懂武艺的女孩。他如刚才那样向董小宛伸出手,说了同样的话:“董姑娘,我带你过去。”  这次董小宛没有犹豫,直接握紧了夏云蛟的手。夏云蛟使出一招“步履青云”,足尖点水而过,平稳如行平地。  耳边风声渐急,清风带着莲香迎面而来,吹动董小宛屡屡发丝,她也不再惊恐,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注视着缓缓向后移动的一景一物。皎月银辉,芳莲万朵,董小宛衣袂飘飘,宛如仙女下凡。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眼前横卧银波,三起三伏,犹似梦中仙境,依稀迎来了董小宛梦魂绪饶的时刻,如痴如醉,似幻似真。行至荷塘彼岸良久,她陶醉在这荷塘月色的美景之中。  南山领着众人饶过几座假山,来到一座精舍前。只见他拐杖横举眉前,声音洪亮清晰:“风雨月出,南山狡童,黄鸟飞于东方,日出而未明。”  听上去像是暗号,其中包含风雅九客之名,皆是出自《诗经》中。夏云蛟心里默数:风雨,月出,南山,狡童,黄鸟以及九客之首东方之日与他的公子东方未明。既称九客,但反复数来都只有七人,另有两人也从来闻所未闻。  南山念过暗号,将手中拐杖往地上重敲三下,舍内得灯随之而亮。舍门打开,走出一个身穿青衣,手持长剑的男子,由于头上戴了斗篷,只能见到他的下半脸,月光下肤色白皙,棱角分明,唇上犹如涂脂。  “请南山前辈与贵客入厅。”青衣男子声音里带着磁性,向几人行了一礼,一举一动颇带文雅之风。  南山不作应答,只对那青衣男子斜了一眼,发出“哼!”的一声,便拄着拐杖往屋内走去。几人见状心里大为不解,但也礼貌的向青衣男子回了一拱手礼,跟随南山进屋去。  这座精舍内部远比由外部看上去的规模要大得多。沿着一条长长的红毯进入大厅,厅内虽然不宽阔,却雕栏玉砌,金璧辉煌,总共立了九根红柱子,两旁各立四根,中间立一根,上面雕有精美细腻,盘旋而上的金龙,这里就犹如一座小型的皇宫大殿。厅堂正坐方向修有阶梯,一共九层。延阶梯往上望去,正坐的位置上是青纱素布,黑白分明的一座灵堂,与厅内环境极不协调。灵堂正中摆放了一尊黑铜铸造的巨大灵位,上面清晰铭刻着“先父东方之日之位”。  董小宛见那灵位上“东方之日”之名,惊呼一声“东方伯伯”,忽然噗一声跪倒在灵位前哭泣起来。  南山见董小宛正伤心,欲上前安慰她,董小宛止住抽泣,直向他追问:“南山爷爷,几天前见到东方伯伯还好好的,怎么就……怎么会就……”  董小宛一语未说完,又忍不住低头哭泣。  对于风雅九客之首东方之日的死,夏云蛟亦感惊愕,向南山问道:“老前辈,晚辈素闻东方前辈德高望重,也曾为国为民做过许多好事,向来敬仰。只可惜晚辈无缘能亲自拜会东方前辈,不知东方前辈是何时过世的?”  南山微微摇头,长叹一声,语气凝重:“唉,这已是半年前之事了。半年前,那鞑子摄政王的弟弟多铎亲自率兵南下,一路连陷城池数座,很快就打到了江北重镇扬州。扬州是南京的屏障,万万不能失守。坐镇扬州的史可法大人率领全城军民誓死抵抗,同时向朝廷一连发了数封求援书。哪知那弘光皇帝昏庸无能,听信马士英,阮大铖等奸佞的挑唆,不肯发兵解扬州之围。四镇中的刘泽清领兵路过扬州也见死不救。最后只剩史可法大人孤军奋战,血染维扬。扬州城孤守数十日,终于为鞑子所破,史可法大人殉难梅花岭。那狗鞑子多铎占领扬州后,为了发泄扬州久攻不下之恨,下令屠城十日。扬州城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实在惨不忍睹。”  “这就是丧尽天良的扬州十日吧。”夏云蛟叹道。  “鞑子丧尽天良,在扬州屠杀我八十万同胞,之后兵临南京。这南京朝廷里尽是贪生无能之辈,皇帝逃跑了,那狗屁复社领袖钱谦益开城投降鞑子,还说是为保南京百姓性命,呸!这些汉奸自我开脱的借口老夫见得多了,我中国之民宁可为国死节,也不愿如奴隶般苟活!”南山说到这,脸上充满怒气,语气变得异常激愤。
 林化煦愤恨道:“我华夏自古尊从圣人之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与其为鞑子生奴,到不如一死做我华夏鬼雄。这些狗汉奸一面帮着鞑子奴役我汉民,另一面还大言不惭说是为保苍生百姓性命,实在好不要脸,无耻至极!”  “你说得对!”南山语气坚定决绝,“我中国之民宁为幽冥鬼,不做亡国奴!南京城上至大夫,下至草民,投水死节者不计其数,淮水为之堵塞。那鞑子王多铎简直灭绝人性,他率领鞑子兵亲往秦淮河岸将殉节义士的尸体打捞起来,焚尸示众。”  南山说着已是满脸老泪纵横:“东方老爷早已对鞑子恨之入骨,听闻屠夫多铎正在秦淮河岸焚尸,从库中取出我们曾在仙山找到的上古神器盘古巨斧,要去取那屠夫狗命。”  “后来怎样?”  “后来……”南山哽咽道,“盘古斧威力巨大,在场的鞑子兵被杀死不少。那多铎不知从哪弄来一把黄金剑,其力量更甚于盘古巨斧。那一战整整一天一夜,打得风云色变。到了第二日,老爷自知体力耗尽,又不愿死于鞑子剑下,紧抱盘古巨斧跳水,自沉于秦淮河中。”  夏云蛟想到今夜见南山河边祭奠死者,问道:“莫非今日老前辈摆放祭品那儿就是东方先辈的殉难之地?”  南山头微点,继续道:“鞑子为发泄心头只恨,想打捞老爷尸身示众,但他们自北方而来,不识水性,当地几个水性好的汉奸走狗想在主子前显本领,自荐下水打捞。或许是老爷在天有灵,这几个狗汉奸下水时,水面竟平静如常,没有一丝涟漪。而几个汉奸就活生生的被吸了进去。人们都说是东方老爷显灵,要抓鞑子汉奸下水。那多铎恐怕心里也有所忌惮,从此后也不再提起此事。”众人听后,皆唏嘘叹惋。
江阴遗烈  隆武元年(1645年12月)   南京·东方府邸  听完南山的叙述,众人皆叹服东方之日为国死节之壮举。正欲向灵位前跪拜,忽然发现董小宛不知何时已昏迷在地。  “方才听老前辈述说往事,完全把董姑娘忽略了。”夏云蛟忙扶起董小宛,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南山为她把脉,原来只是因伤心过度而暂时昏迷,并无大碍。  须臾,董小宛微微转醒,见大家都围在自己身边,不知发生何事。南山心想,董小宛既能为东方之日的死伤心如此,虚情假意确实伪装不出。不过转念一想,方才她说的话多有矛盾,心中不禁起疑,上前轻声问:“小宛,刚才你说几天前还见过老夫和你东方伯伯,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原原本本的把当时的情形说给老夫听。”  董小宛待情绪稍微稳定,柔声道:“前几日您和东方伯伯到秦淮画舫见小宛,您说您和东方伯伯要去京城寻找神器,走之前还嘱咐小宛要将那面能消灾避祸的神镜带在身边,千万不能弄丢。”  南山感觉董小宛描述的情形似曾相识,眉头一蹙,忽然想起她说的是几年前自己同东方之日到京城寻伏羲琴时临行前的情景。  夏云蛟听小宛提到上古神器,忙追问南山:“前辈,晚辈在云南时曾听闻金陵有位老道人正四处收集上古神器,难道就是老前辈您?”  “唔。”南山抚着胡须,说得不慌不忙:“自鞑子开始推行剃发易服的恶法,老夫平日只得扮成道人以掩人耳目,至于收集上古神器,那是几年前的事儿了。”  听南山此言,夏云蛟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忙取出包中的炼妖壶道:“前辈,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到南京就是为寻前辈而来。晚辈夏云蛟,身边这两位是晚辈的朋友林化煦与孙志尹,国难前都在宫中,这瓷壶是先帝遗物,据说是上古神器,只是晚辈尚不明白该如何运用,还请前辈指点。”  南山接过炼妖壶端详一阵,连连点头:“嗯,的确是上古神器炼妖壶。”  “还请老前辈指教一二。”  “这壶老夫可以尽力帮你将它开封,不过需要一段时日,这段日子里老夫要你们去办件事,可以吗?”  夏云蛟道:“前辈尽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晚辈在所不辞!”  南山自袖里取出一副地图递给他,道:“这是江南地图,你展开找到由南京至江阴的路线。”  夏云蛟将图展开,南山接着说:“几个月前阎应元大人率江阴百姓抗击鞑子八十一日之久,破城之日,鞑子在城中大肆杀戮,全城仅剩五十三人。这次老夫就是要你们去将驻守江阴的清将刘佐的人头取来!”  “刘佐?”  南山停顿会,继续道:“这刘佐身为汉人,却不知廉耻的投靠满洲鞑子,将屠刀挥向自家同胞。之前在扬州,嘉定都参与过屠城,后来听闻江阴城破,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屠杀江阴百姓,此人嗜杀成性,丧尽天良,我同胞恨不得杀之后快!”  “哼!天下竟有这般无耻之徒!”夏云蛟握紧拳头。  林化煦与孙志尹亦愤然说道:“这等汉奸人人得而诛之,即使前辈不吩咐,我等也要去取其狗命!”  “这么说几位是答应了?”  夏云蛟拱手道:“前辈,我们这就动身取这狗贼性命,前辈静候佳音!”  “那就劳烦几位英雄为民除一大害了!”南山亦向几人回了礼,转身又对董小宛道:“小宛,你留在这里,南山爷爷有话要问你。”  董小宛点点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落在夏云蛟身上,轻声道:“夏公子,你们一路小心。”  由于董小宛声音太轻,并未引起夏云蛟重视。几人正要动身,只见方才迎接几人进门的青衣男子进来向南山请求:“南山前辈,请允许我同几位壮士同去江阴手刃狗贼刘佐!”  南山对他斜眼而望,顿时怒气上脸,喝道:“哼!我们汉人的事情由我们汉人自己解决!与你无关!你的去留也与老夫无关,不必来请示!”  说完,转过脸不再理会他。
  江阴城  鹅毛似的雪片自夜空纷纷扬扬飘下,寒风凛冽,月色凄寒,给寂寥无人的江阴城又凭添了几分恐怖。  经过了七个日夜的行程,夏云蛟与同伴赶到了满是残檐焦土的江阴。几个月前,这儿曾经历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清保卫战,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守城抗敌八十一日,城破后清兵又对此进行野蛮杀戮,十余万人壮烈殉难,仅余五十三人幸存。出乎夏云蛟预料的是,江阴虽也惨遭屠城之地,却不像他们一路上经过的那些被清兵杀掠的城镇村落那般尸横遍野,腐气冲天。现在的江阴犹如一座空城,无声无息。  复前行,只听见有“噼里啪啦”的干柴烈火声传来。林化煦耳根一动,对两人道:“前面有两人,过去看看。”  顺着声音寻来,见一座残舍下卷缩着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他们在身前升起一堆柴火,双手僵持在火焰上方取暖,双眼迷茫,神情呆滞麻木。最奇怪的是他们散乱披下的头发,肮脏凌乱,既未像满人那样剃发留辫,也不像汉人束发,衣服污黑臃肿,夜幕下无法识别,只觉胡不胡,汉不汉。  夏云蛟走到两个乞丐身前单腿下蹲,问:“两位兄弟,请问这儿的驻军在哪?”  两个乞丐见到夏云蛟,呆滞木讷的眼里露出一丝恐惧,慌忙抱头哀乎:“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孙志尹见此景,道:“云蛟,他们俩受了惊吓。”  夏云蛟轻轻拍那老乞丐肩头:“别怕,我们都是汉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汉人?汉人?!”老乞丐双眼圆睁,露出一丝喜色。  “您知道这城里的驻军在哪吗?”  那知老乞丐脸上喜色迅速转为惊恐,身子卷缩一团,双手抱头哀呼:“军爷饶命,饶命!我不要做汉人了,我也不要做大明朝的子民了!饶命,饶命!”  “哼!”林化煦挺出长枪,指着那乞丐怒骂:“我大明朝何负于你?你这贪生怕死数典忘祖之辈留在世上也是无用,不如受死吧!”  “化煦!住手!”夏云蛟喝止,“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亲眼目睹清兵屠城受惊吓才变成这样,别伤他们,我们再找找看吧。”    那乞丐也不知发生何事,一直双手抱头反复惊呼:“我不做汉人了,我再不要做汉人了!”  “哼!”林化煦收起长枪,心中满带愤愤离开。  几人走至城南,听闻城楼上有人说话的声便紧跟上去,尚未到达城楼,只听传来一男子哀求“饶命饶命”的声音。  夏云蛟放慢脚步,自城墙转角处观望,只见城墙那头打亮了二十多支火把,那些人个个手持兵刃,身穿汉服裋褐,头上裹着白布,人数与火把数量相当。领头男子正对一身穿清兵兵服的人进行拷打。  “原来是太湖义军。”夏云蛟见是友军,心里松了口气。  这年六月一日,吴江人吴易在太湖起兵抗清,活动于浙东一带。他的军队人人皆头裹白布,腰缠素带,友军称他们为“白头军”,因而极容易辨认。  夏云蛟见对方既是“白头义军”,当即露面。那义军首领打着火把到他身前,见他也还束着发,不像是敌人,问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来此地所为何事?”  “在下夏云蛟,此行前来取刘佐这狗汉奸的首级。”夏云蛟直接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义军首领道:“看来大家都是同路人,我们是太湖水军,兄弟们都叫我赤脚张三!”  赤脚张三话音未落,只听他身后一男子大笑:“想不到刘佐这狗汉奸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各路豪杰都为杀他而相聚于此,如此,今日恐怕他是难逃一死!”  夏云蛟听他笑声狂傲,看清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留着胡须,穿一身灰色直裰,神采颇异于常人。身边紧随一个十五六岁的美少年,头戴儒巾,亦是一身青色直裰,美眉美目,清秀俊朗。二人腰间都有配剑,飘逸超凡。  “能与卧子先生一同手刃汉奸,是我赤脚张三荣幸啊!哈哈哈……”赤脚张三大粗矿的笑道。  夏云蛟听张三称他“卧子先生”,才知道此人原来是旧几社领袖陈子龙,难怪气质不凡。  他向陈子龙作了一揖:“在下夏云蛟,久仰卧子先生,幸会幸会。”  “夏兄弟多礼了。”   陈子龙淡淡一笑,回了礼,转向身边少年道:“完淳,快见过夏兄弟。”  “小弟夏完淳,贱字存古,拜会夏大哥。”夏完淳行过礼,夏云蛟将林化煦与孙志尹一一介绍与众人,大家也算相识了。  稍息片刻,陈子龙问赤脚张三:“张兄,问出了刘佐的所在地吗?”  “卧子先生稍等,我马上问出来!”  说完,张三抽出腰刀架在那清兵脖子上:“说!刘佐那狗贼在哪?否则马上把你头剁下来!”  “饶命!大爷饶命!我说,我马上说。”清兵连滚带爬的哀求着,“刘大人的军营就在……就在……就在城西十里处。”  “哼!刘佐这狗汉奸杀人太多,怕鬼魂索命,不敢进城。”  那清兵苦苦哀求:“大爷您看小的也是汉人的份上,饶小的条狗命吧?”  “什么?!”张三一听他是个汉奸,顿时怒气上脸,一把抓起清兵怒骂:“想不到你身为汉人,竟帮鞑子攻打自己国家,今日非杀你不可!”  那清兵一听慌了,连忙大呼:“大爷若是真要为国为民办好事儿,请先听小的一言,小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苍生百姓,也是为了让咱们汉人少遭杀戮呀!”  “你到给老子说说!若给老子鬼话连篇拖延时间,老子一刀剁掉你狗头。”  清兵不知自己性命如何,既然已经做了汉奸,只得又将苍生百姓搬出来做遮羞布:“大爷您想想,今清军南下,所过之处,势如破竹,一统中原本就是大势所趋!若如诸位这样介怀于汉胡,抗拒大清的一统,弄得战火四起,受苦的是谁?诸位想想,最受苦的是谁?”  清兵说得声泪俱下,摆出一副为苍生百姓谋福的嘴脸,见周围无人说话便自己回答:“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改朝换代,天理循环,你们这些自称什么义军的,为保朱姓一家王朝,抗拒大清朝的统一大业,何曾又想过百姓们的感受,百姓只想有个安稳的家过安乐的生活,你们明白么?”  “妈的!你这种人也配谈苍生百姓,听得让老子恶心作呕!”张三怒火中烧,一脚将那清兵踹倒在地,喝道:“满鞑子南下以来,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这也他妈的算是为苍生为百姓吗?”  夏完淳听那汉奸颠倒是非,只怕影响了周围义军士气,忍不住厉色对大家道:“这请贼简直一派胡言!岂不论清贼入关对我中国之民惨无人道的杀戮,自古中原亡于夷狄,自五胡以后,迄于胡元,皆同化于我,未敢易我衣冠。今鞑虏初入中原,竟煌煌下剃发之令,欲亡我中国千年之习俗,这岂能与一般改朝换代同论?”  顿时义军众人皆高呼:“杀死汉奸!杀死汉奸!”
 张三一把提起那清兵,喝道:“你口口声声的苍生百姓,那好,我就让你看清楚我中原百姓对你所谓大清是如何看之!”  说罢将清兵拎至城壁前,打亮火把,只见那城壁上题着一首血诗:  雪胔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  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这是江阴城破之日,一女子在殉国前所题。我中国百姓一女子尚有此气节,你堂堂男儿竟甘做满鞑走狗,不死何为?”说罢,张三手中大刀已向清兵挥下。  谁知那清兵竟做垂死挣扎,拼了命挣开张三,躲过一刀,拔腿就逃。夏云蛟飞身至那清兵身前,一连几招尽踢中他身体,腰间金刀已送至清兵颈前。  清兵见自己已成待宰羔羊,绝望得泪流满面,开始做最后的哀求:“好汉,求求你,放我条生路吧。”  夏云蛟厉色道:“哼,念在你也是汉人份上,我今日姑且饶你一命。”  “谢大爷不杀之恩,谢大爷不杀之恩!”清兵自知捡回条命,惊喜不已。  “今日饶你不死,若日后再见你助纣为虐,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夏云蛟金刀疾收,只见清兵颈上迅速出现一条血痕,“嗤!”一声喷出道血雾,身子向后一倒,当即气绝身亡。  这一出乎预料的举动,众人皆惊讶不已。孙志尹见状忙上前问:“云蛟,你不是说放过他么?怎么又把他给杀了?”  “我骗他的,不想他死得那样痛苦罢了。”夏云蛟冷冷说道。过了会,他又继续:“若他是个真鞑子,这般哀求我或许会放他一马。但他是汉奸,所以非杀不可!”  “这又是为何?”孙志尹不解的望着夏云蛟。  “这类汉奸往往有种怪异的心态,他们背叛了原先属于他们的国家民族,到了新的阵营里。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便会不遗余力的为讨好新主子,向他们原先的国家狠毒攻击,甚至比他主子还卖力,大明江山沦落至此,这帮汉奸可出了不少力。况且我夏某生平最痛恨汉奸,又岂有放过他之理?”夏云蛟斩钉截铁的答道。  “呵呵,云蛟平日一脸严肃,有时开起玩笑也会弄得人苦笑不得。”“好了,我们抓紧时间去取刘佐的狗命吧!”……
第六章 孤城锄奸  江阴城外积雪冰封,天寒地冻。众人自城西而出,没行多久就被一个身带弓弩,满脸胡须的大汉拦住去路。  “众位英雄是否是来杀刘佐的?”  赤脚张三见他是汉人打扮,又这么问,上前向他拱手道:“莫非这位好汉也是前来取那狗贼性命?”  那汉子摆手说道:“我是怕众位英雄枉送性命,前来劝阻。”  “我们既来此,还把性命看眼里么?况且我们这么多人,难不成还杀不了一个汉奸么?”赤脚张三道。  汉子道:“刘佐这汉奸丧尽天良,天下人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自江阴城破以来,每隔几天便有义士前来取他性命!只是那狗贼不知练了什么妖法,那些义士个个都是一去不返。”  “为了不让更多人受其害,每当有人经过你就在此拦截,对吗?”夏云蛟上前问道。  汉子点点头,接着自我介绍:“我贱名王云冈,你们要叫我王大车也行。自江阴城破那日奋力杀出来城后,一直居住在附近山下的茅屋。”  “王义士,小弟有一事不解。”夏云蛟作一揖,“三个月前江阴被全城百姓惨遭鞑子杀害,但方才我们在城里既未见清兵守军,也未见被害百姓的尸身,就像一座空城,这是怎么回事?”  王云冈轻轻叹了口气,道:“江阴被害军民的遗体都被运走了!清兵攻下江阴后,不但没派兵入城,还将城中的尸体都运往他们军营那去了。”  “这又是为何?难道鞑子不怕瘟疫?”  “这里三个月来连降大雪,天寒地冻,哪会有什么瘟疫。”  王云冈说完,用手指向西边:“这几个月刘佐就驻军在那座山后面,没有再露过面。”  众人放眼望过去,都是一片平原,偏偏那儿立着几座不大不小,黑压压的山峦丘陵。  “有人来了!”林化煦惊呼。  众人尚未反应,只见夜幕下一抹白影在草原上飞速前行。  “我先跟上去看看。”夏云蛟轻功在众人中最为了得,率先追了上去。  白影身法极快,但夏云蛟步法亦是风驰电疾,相对他眼中看来,那影子速度也变得缓慢。他这时才看清,原来那影子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并速前行,男子穿黑衣在黑幕下不易看清。白衣女子一手抱琴,正是两年前在皇宫中见到的月出。  转眼两人身影已掠过几座峰峦,夏云蛟不明他们企图,飞身藏于峰峦之后,伺机行动。随之听见琴音传来,这次的琴音比在皇宫听见的更加狂乱急促,声声致命。  夏云蛟听得心中翻腾难受,伸手去抓入土中强忍,只觉那峰峦又冰又硬。待他定神一看,那哪是什么山,全是用尸体堆积而成,外部已结了层厚冰。夏云蛟慌忙飞到峰峦之旁,不忍心踩在自己的同胞身上,他匆匆打亮火折子,透过冰层,仅入眼帘的小小一隅就看见里面支离破碎的肢体:被重物压得模糊不清的身躯;被砍作两段的婴儿;头发散乱,双眼已被挖掉的少女;被砍掉头颅,手中仍紧握利剑的将士……更遑论高耸的整座尸山。  夏云蛟心中作痛,忽闻风中传来一声粗野的呼喊:“又是哪个家伙要来我刘佐营前来送命?”  随着声音摸索向前,他终于见到那个恶贯满盈的大汉奸刘佐。刘佐身材魁梧,面相丑怪狰狞,手中提着把鬼头大刀边舞边叫:“来者何人?快到你阎王爷这报道!”  琴音停止了,月出与黑衣男子幕地在刘佐身前现身,阴阳双声齐道:“风雅九客,月出,风雨。”  刘佐将鬼头大刀指向二人:“你们也是来送死的?”  “取尔性命!”话音一落,月出手抚琴弦,风雨利剑出鞘。琴音高涨,剑光夺目,声声断魂,招招索命。  “找死!”刘佐身子迅速后退,口中念咒,鬼头大刀迎空挥舞。霎时,阴风四起,飞沙走石。狂风携带呼啸,如万鬼齐哭,掩过月出的琴声。沙石盘旋而上,将风雨的剑气一一化解其中。  一个回合打下来,刘佐毫发未伤,放声狂笑:“风雅九客不过如此,你们这两个乱臣贼子今天小命休矣!”  “义兄,这人不好对付。”  “月出妹,你自己小心。”  风雨携剑飞身而上,正欲使出一招“灵蛇吐信”,不料已被刘佐占了先机。猝不及防,胸膛已中了一拳。风雨喷出一口鲜血,一手以剑柱地。几乎同时,刘佐避开月出拨琴发来的道道金光,反手一掷,鬼头刀已向月出飞去。    “当!”双刀相撞相撞,火星四射。危机之际,夏云蛟飞身而出,用金刀为月出挡下这致命一击。  “是你?”月出一眼认出了夏云蛟。  夏云蛟头微点:“月出姑娘,先合力杀掉刘佐这恶贼!”  月出会意,白影一掠,不见踪影,紧接着琴声四面陡然响起。风雨与夏云蛟分别从刘佐前后夹击。金刀利剑的距离迅速缩小,眼看就要在刘佐身体里相会。刘佐见势不妙,身体侧转,双臂延伸,五指收缩,骨节格格作响,刀与剑都被他攥入手中。  “你们今天可惹恼了我!”刘佐仰天咆哮,双手使劲向上一甩,连着兵刃将两人抛入高空。风雨身体在半空中速转,剑锋向刘佐直插而下。夏云蛟感到身体下落,虚踢一脚,手中金刀顺势直劈下来。  刘佐显然已料到二人会向他攻击,摆好架势正欲抵挡,只觉那琴声在他脑海中急速回旋,头晕目眩。  “嗤!”风雨手中利剑从刘佐胸口送入,与此同时,他左手连肩带臂被夏云蛟的金刀削下。刘佐身受重伤,刚欲张口大叫,喊声却嘎然而止。待二人抬头一看,刘佐已经成了个无头将军。
 刘佐巨大的身躯前后摇晃几步,“噗”一声倒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男子。一袭青衣,头戴斗篷,左手拎着刘佐的头颅,右手剑刃上未沾一丝血迹。  “夏兄弟,接住。”青衣男子随即将手中刘佐的头颅抛出。夏云蛟飞身接住,他清楚认得,此人正是七日前在金陵东方府邸迎接他们的男子。  月出与风雨异口同声惊呼:“怎么你也来了?”  听语气,他们显然也认识青衣男子,但并不熟悉。夏云蛟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将刘佐首级包上,对背向而站的青衣谢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青衣男子左脸微侧,对夏云蛟说:“夏兄,刘佐已死,任务也算完成了,现在你能否单独与在下另取道返回金陵?”  “我们单独取道?”夏云蛟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的说这么一句,回眼望向身后道:“我两位兄弟还在那边等着,他们尚不知刘佐已伏诛,我先去告之他们一声如何?”    “这个叫风雨月出转告也是一样。”  夏云蛟心想,以此人剑法,若有心加害当下便可动手,何必绕一大圈子提出与自己独行?想必是有事告之。  “好,那就麻烦月出姑娘将刘佐伏诛之事告诉我两位兄弟,让他们先回金陵等我。这狗贼头颅就劳烦风雨兄带回去给南山前辈。”说完顺手将刘佐头颅扔给风雨。  “我们走。”  即刻脚尖腾起,步法如飞,与青衣男子瞬间消失在夜幕中。  行出数里,青衣男子停下身,眼见四周已无别人。  “兄台要在下单独前来,究竟有何要事?”夏云蛟不知其用意,问道。  青衣男子侧向而立,语气平和:“刚才你们几人力战刘佐,夏兄凭心而论,觉得此人能力如何?”  “刘佐这厮确实出乎我预料之外。”夏云蛟回想起与刘佐交手时的情形,他不仅力大无比,还会召出妖风飞石,即使与风雨月出合力也只是险胜。“若论单打独斗,在下定不是他对手。”  “嗯,我也曾与刘佐交过手。”青衣男子转向夏云蛟,斗篷下嘴角微动,道:“但据说我知,刘佐武艺平平,除了空有一身蛮力外再没什么特别的。”  夏云蛟心想,刘佐既然已经伏诛,空有蛮力也好,武艺高强也好,都已经不重要。人都杀了,再提这些有何意义?  青衣男子继续道:“刚才在那座尸山顶端有人在施法帮助刘佐,而你们三人毫无察觉。”  夏云蛟心中一震,刚想开口问是谁相助,接下来发生了更让他吃惊的一幕。只见青衣男子取下斗篷,肤如冠玉,眉清目秀,最意外的是他剃光的额前缠绕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发辫。  “你……你是满洲人?是你在帮助刘佐吗?你究竟是谁?”夏云蛟连发三问,只感来者不善,一股寒意自心中生起,完全忘记正是眼前此人手刃了汉奸刘佐。  青衣男子将缠绕的长辫解开,让它垂至后背。现出的前额光滑无发,显然经常剃。他语气如常的回答了夏云蛟三个问题:“相助刘佐的另有其人。不过我的确是满人,曾在正白旗下的南征北战的满洲勇士纳兰文轩。不过……这些都已成为过去。”  “纳兰文轩?!”这名字如雷贯耳,夏云蛟下意识攥紧了腰间金刀,感觉随时都可能发生一场恶战。“你就是在山海关以五千轻骑将李自成三十万大军尽数歼灭的满将纳兰文轩?”  纳兰文轩听他提起一年多前的山海关之战,不由苦笑几声:“人人皆言我纳兰文轩所向披靡,以区区五千骑破敌数十万,但事实是,山海关下我未杀闯军一人。当日我奉命率兵出击时,见到闯军已是伏尸遍野,我本想生擒李自成,却被他手下的一名独眼将军阻止,那独眼将军被我斩断一臂后仍不顾伤势也要救出李自成。当时为他忠义所感,便没有下令追击,放他们去了。”  夏云蛟听来,心想若纳兰文轩所说属实,那他也非那般丧尽天良的嗜杀之人。但事情也越发蹊跷,追问:“你若未杀闯贼一人,那何以三十万人尽数全灭?”  “那些人全都是中妖法而死。”  片刻,纳兰文轩继续道:“刘佐当年是被我所禽,我了解此人生性暴戾残忍嗜杀,但武艺平凡。今夜我见你们几人与他交手,发现他竟能以刀招出的妖风,而这妖风与山海关那天的又极为相似,只是远不及那般席天卷地罢了。”  “所以你认为暗中施法帮助刘佐的与那日山海关的是同一个人?”  纳兰文轩点点头:“我心里生疑,攀上尸山查探,果然发现我左面那座尸山的顶处坐有一人,身影与那日在山海关所见的几乎一样。由于见识过此人可怕之处,我当时没敢靠近。正好见刘佐与你们酣斗,便从那尸山跃下一剑取了刘佐的首级。”  夏云蛟听他说起如此可怕的人,不禁心生寒意:“这个究竟是人是鬼?有这般能耐。”  纳兰文轩答道:“实际上我也不知他究竟是人是神。自先皇驾崩,他弟弟多尔衮做上摄政王之后,这个怪人也随之出现。他自称是我们满洲天神布库里雍顺派遣的使者,来助我们大清朝入主中原,包括摄政王在内的所有满洲人都要对他跪拜,敬他如天神一般。”    “难怪满洲鞑子能入关,又势如破竹的攻占江南各镇,一路上几乎是战无不胜,原来是得他们魔神布库里雍顺的相助。”夏云蛟心中琢磨着,但转念一想,暗道:“满洲的魔神能助他们入主中原,那我华夏神州的满天神佛千年来享用人间香火,受中原百姓的顶礼膜拜,怎么到了此时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子民受到鞑子的杀戮践踏而坐视不理?”  “夏兄。”纳兰文轩的声音打断了夏云蛟的思绪,“此处天寒地冻,不宜久留。如今我身份已表明,夏兄若不介怀,我们先离开此处,找个安全的地方详谈如何?”夏云蛟虽心生防备,但暂时也看不出他有恶意和什么动机,拱手道:“由纳兰兄做主吧。”
东方未明  隆武元年(1645年岁末)  江阴城西清营  “参见豫王!”  豫亲王多铎听闻刘佐被杀,连夜赶来。江阴城西的清军营地一如既往的戒备森严,守将刘佐之死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几名清兵将刘佐的无头尸抬上来,多铎下马探了尸体一眼,挥手道:“抬下去吧。”  “是!王爷!”  “昨晚刺客来犯,可否惊扰了圣使?”多铎问道。  领头的清兵答:“回王爷,几名刺客都未曾发现圣使。”  “唔!”多铎沉默半响,抬头望向尸山顶端,只见坐落峰顶的黑影双臂正向上延伸,周身浮游着蓝紫色微光。多铎点点头,说道:“集扬州,嘉定,江阴三地的尸气也未完全恢复,看来山海关一役让圣使元气消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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