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因被女友劈腿腿被打得家传铜钱认主的都市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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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1】 
有一种债主,你借了他的钱,还钱他不要,非要让你还别的,还要连本带息!
她就是因为借了他三两银子,结果,被他“欺负”了,手段“令人发指”
【内容简介2】
三两银子引发的“祸端”,搅乱了三个人的姻缘
最清雅的王储之争,最从容的刺杀,最低廉的诱惑,最心痛的交易
虽然相识太晚,相知太迟,幸得相逢未嫁时
初见时,她还未及笄,踮着脚尖还不到他肩膀,这样的小人儿竟已定亲,而且还被退婚了。
朝夕相处间,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然而,她情窦初开的心里何时装入了另一个男子?
纵然情伤,她依旧浑然不觉他的爱怜之意,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又定了亲。这一次,他决意不再放手。
身为仓澜王又如何?他就是要打破几百年的规矩,娶个平民女子。身为大师兄又如何?他就是不遵同门不能结亲的无理门规,誓娶他的小师妹。
虽经坎坷,幸君未嫁,天涯海角,我亦追随。
内容标签:强取豪夺 情有独钟 春风一度
主角:司恬 ┃ 配角:商雨,裴云旷,邵培,谢聪,林西燕,苏翩,蒙里海棠 ┃ 其它: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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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算命先生,见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立刻如见天人,激动地扑了上去。
  “哎呀,小公子真是龙章凤姿,相貌不凡。老夫相面这么多年,生平第一次见到这样贵气天成的小娃娃,小公子,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粉妆玉琢的小男孩看了他一眼,扭头叫了一声&娘&。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小男孩的身后,嫣然含笑。
  她身姿婀娜,眉目如画,娉婷玉立在明艳的春光里,象是薄雨之后初绽的莲花。
  她突然敛了笑容,对那算命先生色厉内荏:“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他是我的儿子,别再费心思变着法儿的来打探他的生辰。”说着,拉起男孩就走。
  一朵绰约的莲花生生变成了呛人的朝天辣,辣椒沫子扑了算命先生一脸。
  “司恬,你一个人是怎么生出儿子的,我倒想知道。”
  她象是被定住了一般,牵着孩子的手,抖了起来。
  他,终于还是找来了。
  第一章
  三月春光如画笔,在兰周山的脚下勾勒出一片藤蔓须扶薇待架的良辰美景,让人心旷神怡。
  可是,融融春光里,司恬却觉得有股凉气象条小蛇一样从脚底往上窜。
  兰周山陡峭险绝,极目远眺,山峦叠嶂奇峰林立,袅袅云雾盘绕山峰,如飞天身着披帛。眼前的石阶更是凭空骤起,似一道天梯凌云而上,气势雄浑仿佛要直通云霄。石梯不知道有多少级,反正还没开始爬,就已经让人望而生畏,想要敬而远之。一直将脖子仰到底,才在云雾飘渺之际,隐约看见山顶上的一道石门。
  她仰着头长吸一口气,一咬牙抬起了步子。
  最后的数级石阶,她手脚并用,爬的肝肠寸断,头晕目眩。爬上最后一级石阶,她已经全身瘫软,眼前一颗颗的金色星星在轻晃,她趴在地上喘息了一会才抬起头来。
  明艳的霞光穿透山顶的云雾,群山为靠,烘托着一座气势雄伟的山门, “七势门“三个狂草大字刻在山门之顶,力透苍穹。
  歇了半晌,觉得气息平缓了她才整整衣服站了起来。一阵清风迎面拂来,吹起她的衣袖,象一只展翅的飞鸟,临风洗羽。
  玄铁皮包着的门槛前,她略一犹豫,轻轻踏进了门槛之内。
  山门里,凉风鼓袖,清气入怀,深广宽阔的庭院里亭亭玉立着巨大的松柏和菩提。枝叶葳蕤繁茂,一碧浓翠欲湿人衣。山风徐来漾起松涛阵阵,令人心宁神安,自然而生一份灵逸静远。碌碌奔波,倦倦焦灼,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宁静安然,如久经沙场之后释然卸甲,清风朗日一洗征尘。
  如果不是庭院里有人在轻声说话,她恍惚有种误入修仙之人的洞天福地之感。
  庭院右侧的菩提树下放了一张竹藤椅。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英气俊朗如云海中的朝阳,翘着一条腿半躺着,样子桀骜不羁。
  他身边围了几个年轻的女子,一派莺莺燕燕的春光,宛如红杏枝头春意闹。
  “大哥,你就通融通融嘛?我们上来一趟好辛苦啊。”
  “就是啊,大哥你心地最好了。”
  他仿佛没听见身边娇柔的莺声燕语,眼皮抬也不抬,手里只管懒洋洋地把玩着一把寒光粼粼的匕首。匕首的刀刃如蝉之薄翼,晃动间挑起一线疏郎的光影,在他俊美的脸上瞬息一闪,如惊鸿照影。
  突然,他眉头一蹙,对其中一个女子笑了笑,然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子听罢立刻脸色通红,站起身就走。
  余下的三个女孩子象是树上突然被惊飞的小鸟一般,“扑腾”一声,散开了!
  他拿着匕首得意地抿唇一笑,笑容说不出的好看,象是雨过天晴后的明朗碧空。
  他说了什么?她惊异地看着,好奇又钦佩,居然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身边一阵香风飘过,四个女孩子脸色绯红,从她身边匆匆而去。
  庭院里瞬间寂静下来,只剩下她。他抬眼打量着她,神情慵懒,漫不经心。
  如此放肆地坐在这里,一定是七势门的重要人物吧?她连忙对他微笑,一牵动唇角才发现又累又饿,唇瓣仿佛被糨糊粘住了一般,涩涩的僵着。
  他挑了挑剑眉,下巴一扬:“你是谁?”
  她连忙施礼道:“我叫司恬,是来拜师的,听说七势门要招徒。”
  他眯着眼,胡乱打量了她两下,问道:“可粗通医理?”
  她连忙点头,其实心里很忐忑,不知道这个“粗”,粗到何种程度可以接受。她其实,也就简单的认识些药材,知道些大致的药性而已,就这么大着胆子来了。
  他“哦”了一声,道:“你好象不行吧,门主说,要一路走上这石阶,不曾歇息过的人才可以进去见他。我可是见你趴在地上喘了好半天才爬进来。”
  说着,他拿起匕首,漫不经心地削着指甲。
  “趴”、“喘”、 “爬”三个字,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以前家里的一条小狗雪球。她有点不好意思,没想到她在山门外的狼狈都被他收在眼里。可是,眼下她没工夫羞赧,她鼓起勇气道:“我歇息了半晌,是因为早上没吃饭。我身体很结实,请大哥给我一个机会试一试。”说着,她挺了挺腰身。
  他抬起眼皮瞥了她的小身板一眼,不屑地垂了眼帘继续削指甲。显然,她那纤细柔弱如柳条般的腰身很没有说服力,实在和“结实”这个词,距离不是一般的遥远。
  他手里的匕首,把柄上是七星映月的图案,七颗星星用宝石和翡翠镶嵌,而一轮圆月是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美玉所成。不轮那匕首是否玄铁精钢所制,单就那七星一月,已是价值不菲。
  他举起手指,迎着日光看了看,仿佛很满意。
  阳光从他指缝间透过,他的手指修长刚劲,面朝她的这一面手心,指根和指肚上清晰可见深厚的老茧,和周围年轻细腻的肌肤形成巨大的反差,有一种刚柔并济的力道。
  他将匕首随意往簏皮靴子里一插,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她迟疑了一下,道:“十,六。”
  “十六?太大了。”
  她连忙改口:“其实是十五,十六岁的生日还没过。”
  隔壁的铁牛哥在铁匠铺子做学徒,他说收徒弟的都不喜欢要小童工,没力气,所以她特意虚报了一岁,没想到弄巧成拙,他嫌大。
  他皱了皱眉,又道:“十五也太大了。”
  她连忙又改口:“我,我腊月十五才过生日,其实也算十四刚过。”说完,她开始慌张了,他要是再嫌她大,她难道要说自己十三?可她十四岁都过了三个月了,十三岁,那里说得出口
  啊。光这么想一想,她都要脸红了。
  他凛冽的眸光如匕首一般直射过来,直起身子猛地一喝:“到底十几?”他本就长的英气逼人,这么厉声一喝,更是霸气凶悍,象只凶猛的猎豹倏忽一跃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她缩了缩身子,怯怯地看着他,小声道:“十,十四。”
  他哼了一声:“十四,太小了。”
  她委屈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多大的,十五十六太大,十四又太小。敢情是存心刁难她么?她低声央求着:“大哥行行好,让我去见见门主吧。”
  他摇摇头:“我是七势门的弟子,我这里你都通不过,还想着去见门主么?门主就是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们这些上山的人,上了台阶歇息过的人都不行。”
  他是七势门的弟子?她忙恳求道:“师兄,能否请你通融一下就当没看见。”
  他一撩衣裳站起身,负手走了过来,举步间衣裾轻扬,沉稳洒脱。一袭青色的长衫上绣着云朵,人如山间一颗挺拔的良木。只是他眼中带着的傲气,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他站在她面前,抱着胳膊看着她,她个子娇小,勉强到他肩头,所以他的目光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忐忑的等着他发发善心,通融通融。
  他突然抿唇一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当没看见,领你去见门主。”
  什么?她惊住了!转瞬间脸色通红,心跳如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非礼的要求!
  他却丝毫没有气短和羞惭,仿佛这要求天经地义,合情合理。一双漂亮的眸子带着玩世不恭和调谑,脸上居然还是一副委屈自己成全别人的表情!
  他个子很高,站在她面前,她本是仰着头的,此刻却低了下来,低到不能再低,耳朵都开始烫了。
  他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反应,意兴阑珊,懒懒地打发她:“小丫头,回去吧。”
  她眼看眼帘下的青色衣衫一动,忙抬头道:“我,我愿意。”他的要求让她意外、羞涩、尴尬。可是,她已无路可退。
  他眉梢一挑,停了步子,青色衣衫如风息树止。
  他回了头来,挑衅似的轻轻一笑。
  她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他身上的清新男子气息如启封之酒迎风袭来,染了她面前的一方空气。心里象有一把花鼓在急切的敲着鼓点,鼓声急促到紊乱她的呼吸。
  他的眼神越发促狭而挑衅,分明在赌她不敢。
  她一咬牙,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可惜,他太高,她豁了出去,只亲到了他的脖子。
  这样算不算?
  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触,她已经羞赧得眼前一黑。第一次亲一个男人,居然是这个情形。算了,就当是在亲小狗雪球吧。
  他似乎怕痒,被她嘴唇一碰,立刻脖子一缩,退后了一步,然后用手摸了摸脖子,道:“跟我来。”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热的似乎要烧起来,心里一直狂跳。
  如果真能进了七势门,这个师兄,实在是很,很难相处。
&就这样进了?招徒手续等简单,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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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他一直往庭院后走,一层一层的院落,一道一道的门槛,越往内走,庭院越发的幽深。惟有鸟鸣松涛的天籁之声点缀着空旷寂静。
  跨进一道朱红色的大门,影壁后的庭院整洁素雅。东侧种了一片亭亭修竹,竹下闹着几蓬俏丽的迎春,瘦劲碧绿衬着柔媚鹅黄,说不出的清新灵动,雅致秀丽。
  正厅的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漆金边的牌匾,上书行书二字“修庐”。他在东侧一间房前停了步子,抱着胳膊说道:“进去吧,门主在里面。”
  司恬“恩”了一声,稍稍安抚一下自己情不自禁的忐忑不安,轻轻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摆设古色古香,似乎能闻见沉淀的岁月气息。每一件东西都是不动声色的华贵,如果她不是生于巨富之家,她也许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的贵重和奢华,不显山不露水的内敛含蓄,如隐世的高人在不经意间带出过往的风起云涌。靠着右侧的墙壁是整整一壁的书,整洁干净。厅里,书香、墨香淡淡袅袅,合着清爽的山风和竹叶的清气,说不出的舒适和安宁。
  玲珑剔透的八扇水晶屏风前是一张紫檀靠椅,一位三十许年岁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仿佛不知道她进来,根本没有从书上移开目光看她一眼的意思。
  他长眉薄唇,清隽端庄。一身玄色的衣衫,头上只插着一只木簪,装束简单之极却透出一股凛然威严,寂寥沉静如巍巍古柏。
  他就是七势门的门主邵培?她以为会是一位老者,没想到他如此年轻。
  她不敢贸然出声打扰,静静地站在门前三尺的地方,忐忑地等待他的发问。
  屋角的沙漏显示着无声无息的时光悄然流逝,她站的腿开始发软,小轩窗透进的瞳胧日光,渐明、渐高,从屏风的第一扇慢慢挪到了第三扇,他仍旧自如地看着书,仿佛忘记了她的存在。
  突然,她的肚子咕噜了一声!她的脸开始发烫,羞赧的几乎要钻到地下。
  他终于放下书,抬起头来。
  “你为什么要入七势门?”他的声音似乎从山谷中传来,隐有呼啸的回声,竟有种摄人心魂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的肃惊。
  她忙道:“我,我听说七势门的弟子每月可领十两银子。”
  他似乎有点不悦,蹙起眉头低哼了一声。
  她有些汗颜,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的确很不上台面。可是,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一两银子,只是她以前的一顿饭钱,可是现在,她几乎可以过两三个月。十两银子,对她来说,是一大笔钱。
  她低头,脸开始红了。她这样说,他一定以为她是个贪财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司恬。”
  他打量着她,道:“入了七势门,学成之后要为七势门效命三年。学成之日,会有千两白银买你的三年时光。三年里对七势门要惟命是从。不过,你放心,我七势门不是什么旁门左道,邪派魔教,自不会让你去做什么杀人放火之事。三年之后,是去是留都随你,你愿意么?”他神情淡泊,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眸光没有一丝的波动,象是说到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惟命是从?三年时光?千两白银?这几个词在她的脑中略一思忖,她早不是司家的大小姐,没有一技之长,没有容身之所,没有依靠之人,实在没有更多的出路可供她挑选。所以,她没有犹豫便立刻回道:“我愿意。”其实,没有选择没有退路也是件好事,会让人干脆利落,勇往直前。
  他抿唇凝视着她,目光犀利如刀,梭巡间游刃有余,似乎所有的秘密在他的目光下都迎刃而解,无处遁形。
  她忐忑的低头,不敢迎视,心里满是不安和焦虑,他到底愿不愿意留下她?
  静默中急切而不安的等待使得呼吸亦如山风般簌簌有声。
  水晶屏风上的七宝风铃轻轻响了两声。
  他终于开口道:“你留下吧。”
  她长舒一口气,欣喜油然而生。
  他对着门外唤道:“商雨!”
  门外的少年走了进来,低头抱拳道:“师父!”
  原来他叫商雨。
  “将她领到朱雀院。和林西燕住在一起。”
  “是。”
  她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头,道:“多谢师父收留。”
  邵培冷冷说道:“七势门和其他门派不同,你虽然叫我一声师父,其实你我不过是主顾关系。我付钱给你。你效命于我。希望这笔交易,你我都很满意。”
  “是,师父。”千两白银,对她来说,足够了。
  邵培对商雨微微颔首:“你先带她下去安置一下。”
  商雨看了她一眼,司恬却没有移动步子随他而去,只是拘谨而紧张地看着邵培。
  邵培略一挑眉,似是疑问。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师父,我能先预支本月的银子么?我就预支三两。”她硬着头皮说到这里,已经惭愧的手指头都要红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
  邵培打量着她的脸色,对商雨道:“你先借她三两银子。”
  她心里一松,忙道:“谢谢师父。”
  邵培目送她纤细窈窕的背影,转过身来。
  水晶屏风后转出一个高挑秀逸,气度雍华的年轻人。紫色锦袍,祥云盘蛟。他一撩袍角在紫檀椅上坐下,清雅如画,气定神闲。
  邵培略一蹙眉:“你看中她?”
  年轻人淡淡一笑:“她很合适。”
  邵培沉吟片刻,道:“这丫头很诚实。可是,钱是没有主人的。”
  “不错,钱无主,易手如流水,今日河东,明日河西。可是,她这样说,说明她很诚实。再者,她进屋来,曾打量过屋内的摆设,眼中明明露出惊叹,却没有刻意在某一件物件上流连。你看书时,她一直垂目静侯,并没有再抬眼看一看这屋中的物件,更没有露出垂涎的神色,可见她是见惯了富贵的人,若我猜的不错,她眼下正处于困境之中,急缺钱用,倒未必是贪财之人。”
  邵培道:“若论动机,仇恨倒比金钱的动力更大,我更看好林西燕。”
  “林西燕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她容貌平凡,日后跟在我身边,反倒容易让人生疑,猜测她的来历。而她么,美丽灵秀,容易让人误会是我的侍妾之类,更便于掩人耳目。”
  邵培颔首:“不错,以你的身份,身边带个美人才显得合情合理。”
  商雨带着她从修庐西侧的偏门进了另一层庭院,穿过月亮门,是一道巨大的一字影壁,气势雄威。影壁上五彩琉璃盘了七条飞龙,在云海中翻腾,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转过影壁,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天井之中,又各有四个院落独立。门匾上依次按照方位写着“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他在朱雀院门处叩了几声。
  门开了,一个女孩子露出脸来,容貌端庄,和司恬年纪相仿,但却没有少女的青涩和灵气,一脸的严肃冷漠显得有些老气横秋。
  他指了指身后的她,道:“林西燕,这是司恬。师父让你们住在一起。”
  那女孩好象愣了一下,眉宇间有一丝不悦一闪而过,如果是过去,司恬一定看不出来那丝轻微的不悦,可是经历了世态炎凉,她对此已经烂熟与心。察言观色的本事,只有在一个人远离了无忧无虑之后才会水到渠成。
  他领着她进了院落。独立的小院落里井井有条,回廊下种着一水儿的花草。山上春晚,始绽初蕾,隐约可见来日的芬芳。
  院子正中一棵高大的菩提树,象一把巨伞笼罩着庭院。阳光斑驳,从枝叶间零落而下,象是细碎的小金叶子。一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汗颜,果然是穷疯了,连阳光都能看成金叶子。
  他领着她走进右侧的房间,指着屋子道:“这里就是你的住处,林西燕比你早来七天,住在隔壁,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去问她。”他草草交代完毕,转身就走。
  她顾不得打量屋子,忙喊住他:“大师兄。”
  他回头看着她,神色似有些不耐。
  “那个、那个、银子。”她磕巴着说完,脸红不已,捏着衣角恨不得将衣角捏成铜钱。借钱这
  种事,她已经做了好几次,但每一次,她都不可避免的脸红羞涩。有些事可以习惯,有些事,做过再多却永远也无法习惯,比如借钱。
  他眉头皱了皱,简短地说道:“跟我来。”长腿一迈,就到了屋外。
  她尴尬地跟着他的后面,出了朱雀院,他径直走进了青龙院,她也跟了进去。
  青龙院和朱雀院的布局相同。唯一不同的是,院子正中并不是高大的菩提,而是一座假山。假山的形状并不是平常富贵人家特意造出的高耸奇异,与瘦,怪,嶙峋,通透等风格都不同,简单平拙。但一池清水绕着假山,机警小鱼在水里倏忽游弋,显得静中有动,拙中通灵。
  他进了一间屋子,片刻出来时,手里拿着银子,象弹珠一般在手心里转着。
  果然是有钱人啊,对待银子的态度简直是浑不在意。
  他迎着她悠闲洒脱地走过来,宽阔的肩上落满了阳光,象个踏春的贵公子,举步间带着漫不经心的倜傥。
  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银子,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他站在她的面前,并没有急着把银子递给她,反而眯着眼打量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认真又严肃。
  这种情形下的沉默和注视,她觉得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给烤化了,心里泛起微妙的尴尬。
  他终于开口了,极其慎重地说道:“司恬,你太胖了。”
  她惊异地抬起了头,对上他澄亮的眼眸。长这么大,他是第一个说她胖的人。怎么会呢?她已经瘦到睡觉都觉得床板要咯着骨头了,他居然还说她太胖?可是,他的神情一本正经,不象是在开玩笑。
  她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递过来三两银子,极其严肃地说道:“你要是再瘦一点,就可以钻进钱眼里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遗憾,情真意切。还以一声幽幽的叹息,强调了自己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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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恬的脸色,立刻如胭脂轻抹。
  他刚才就站在邵培的书房门外,一定听见自己来七势门的理由了,而且自己一来就找他借钱,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她当成财迷。她想气,想恼,却无可奈何地承认他说的没错。是的,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钱。既然做出这样的事又怎能不让人这么想?想到这里,些微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她也不去反驳,低头羞赧的看着他的脚尖。
  她红云翩跹的俏丽脸颊,如明烛映照下的春睡芙蓉,他很满意自己一句话就有这样的成果,把她的手抓过来,慎重地放上三两银子。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师兄,我会还你的。”态度非常真诚,恨不得想写个借据放他手心里,以表示自己还钱的决心和诚意。
  可是,他却无所谓地“恩”了一声,扭头就进了屋子,好象这三两银子已是有去无回。
  她噘了噘嘴,转了身从青龙院出来,在院门处险些撞上一个人,一个少年。
  他好奇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瞪的又亮又大,带着惊讶和惊艳。
  “你是谁?新来的?”
  司恬惊住了,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嗓子突然很哽。他的眼睛,那么象小岸。
  “你不会说话?”少年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摆摆手,很顽皮。
  她咽下嗓子间的哽咽,微笑道:“我叫司恬,是今天刚来的。”
  少年呵呵一笑:“我叫齐扬。奇怪,师父不是已经选了一个朱雀么,怎么又选了一个?”
  司恬正欲说话,身后传来商雨的声音:“师父的事是你能操心的么,你的七星飞雨针练的怎样了?”
  她略一扭头,只见商雨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偎在门上,眯着眼看着齐扬。
  齐扬吐吐舌头:“大师兄,你一见我就知道问功课,比师父还凶。”
  商雨冷着的脸立刻浮起了笑,对他招招手:“过来。”
  齐扬走了过去,又回头对她笑了笑。
  她手里握着三两银子,心里已经急不可待。一转身出了青龙院,又折回到邵培的书房。
  还好,他还在。只是,已经不再看书,负手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轩窗前竹叶婆娑,几杆瘦竹探进来细嫩的叶子,拂在他的肩头,他身材高挑,亦如墨竹般修雅。
  他应该一早就听出她的脚步,还没等她走近,头也不回就问道:“什么事?”
  她忙紧上几步,小声道:“师父,我想下山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依旧没有回头,淡然答了声“好”。
  司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好说话,连问都不问就一口答应,倒让她一愣。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我不会跑掉,我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
  邵培转过身,看着她,居然笑了起来。
  他一身玄衣,淡泊清冷,突然展颜一笑,竟是说不出的和煦动人,似春暖花开,冰雪消融。
  他浅笑道:“丫头,七势门还怕你拐带三两银子逃跑么?”
  她脸红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不会这样想,也一定想不到这一点。因为以前,她从没为钱操心过,三两银子不过就是一件春衫。她从不知道钱可以让人的心生出许多可怕的念头,可以让人之间产生许多的隔阂和猜忌。经历了许多,她也变的有点多虑了。七势门财大气粗,的确不会担心她拿了三两银子就跑路。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邵培的浅笑让她很不好意思,她道了谢,一转身就望外走。
  跨出山门,来时的石阶从上往下看去,惊心动魄。她顾不得害怕,提起裙子就往下跑。腿很酸,刚下了百十阶的时候她就累的气喘吁吁。可是一想到寄养在杨婶家的母亲和那一吐就是一盆的血,她无法停步。
  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年轻人。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他两眼,因为他身上的紫色长衫。
  她对紫色很偏爱。因为母亲说她肤色白皙明亮,穿紫色很漂亮,所以给她做了许多深紫、浅紫、粉紫的衣服。她穿上的时候,林一枫的目光总是格外的晶亮,似乎写着赞赏二字。林一枫,她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个名字。
  从那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闻见了一缕清淡的气息,很好闻,不是香料也不是脂粉气,倒象是某种植物的天然馨香。
  她匆匆越过他,径直往下跑。
  跑到已经遥遥可见山脚的时候,她长舒一口气,翘起了唇角。山脚下的山路拐角有个包子摊,她一定要买几个包子,好饿。那三文钱她终于敢花了。想到这里,她摸了摸腰里的荷包。
  心狂跳起来!荷包居然不见了,荷包里是她刚放进的三两银子和舍不得花掉的三文钱。
  她急的要疯掉,在全身摸了一遍,仍旧没有。
  她几乎要哭出来。立刻起身朝来路看去。触目可及的台阶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提起裙子往上跑,心里狂乱而慌张。
  一路往上跑,一边跑一边看,可是找了半晌依旧一无所获。额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掉,她顾不上擦去,一边出汗一边发冷。
  紫衣的年轻人从她身边经过,清淡的气息象一缕晨风。
  她心里一动,忙问:“请问公子,可见到一个荷包?浅紫色的,绣着荷花。”
  那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面容清雅,神色镇定闲适,却有种贵不可言的气势,是那种只有富贵荣华才能浸淫而出的风华气度。
  她眼巴巴地瞅着他,盼望着他给她一个希望。几颗汗珠挂在她光洁的额上,象清晨的草叶上,一夜凝霜而成的露珠。她的眼眸亮的惊人,水色莹莹。
  他微一蹙眉:“荷包?没看见。”
  司恬有些绝望了,腿开始软。
  他又问了一句:“是丢了钱么?”
  她点头。
  他顿了顿,说道:“姑娘,这石阶上上下下跑着很累。你丢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
  他“哦”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说道:“我这里有三两银子,姑娘先拿着用吧。”
  她连忙摆手:“多谢公子,我不能要。”
  他笑了笑:“姑娘,你从七势门出来,想必是邵门主的弟子吧?我和邵门主私交甚好,这银子算我借你的,回头你将银子还给他就是。”
  司恬喜道:“真的么?”
  他微微颔首:“真的,我还会骗你一个小丫头么?”
  “多谢公子。”
  她已经顾不得客气,虽然很不好意思,却很动心他的提议。
  他递过了一只金色的荷包,荷包下的手指修长白皙,象是从没做过活,就象半年前她的手指一样,干净而秀气,如上好的净白瓷、温润的羊脂玉。
  她无法拒绝,接下了荷包。
  “我随身也没多带银子,这里还有一块玉佩,姑娘若是急着用钱,可去典当,来日一并还我就是。”他又递过来一块玉佩,一看就是上好的翡翠。司恬吓了一跳,忙道:“多谢公子,三两银子足够了,足够了。”
  她一转身就急匆匆跑下台阶。跑了几级,她又觉得不对,赶紧转身问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叫,裴云旷。”他站在一级石阶上,黑发如墨,星目生辉。山风轻拂他的衣角,他长身玉立,清逸不群。身后群山如青云,虚构一副山水丹青,他在画中,如飞龙腾空时的一笔点睛。
  这副画卷让她愣了一瞬,她感激地对他笑着,跑下了几级台阶又觉得不对,又转身迎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叫司恬,司马的司,恬静的恬,我一定会还公子的钱的。”
  他有点好笑,看着她郑重的神色,也郑重地点点头,好象三两银子,是好大一笔数目。
  她对他客气而感激地笑了笑,又赶紧跑了下去。这一次,她不敢将荷包放在怀里,放在腰里,紧紧地抓在手心中。
  最后一级台阶下等候着一辆轿子和四个男子。司恬看了一眼,发现轿子很华丽,应该是等候那紫衣男子的吧。
  她情不自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细看吓了一跳,荷包上用金线织就了二龙戏珠。那龙之鳞片全用金线填满,又多又密,迎着日光熠熠生辉。二龙之间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光这个荷包,至少要值五两银子!
  她赶紧小心翼翼地收好荷包,回头看了看石阶。远远只见一个紫色的影子,象是山间的一抹紫烟。
谁占谁便宜?
  杨婶家的烟囱已经冒出了青烟,在空旷的天际间绽放着人间烟火气。青山是炊烟最好的背景,仿佛钱是富贵最好的陪衬。她深深呼吸了一口,似乎已经闻见了饭菜的香气。现在的她,粗茶淡饭也能吃出一番香味来。
  她加快了步子,先跑到厨房。
  杨婶果然弯着腰在做饭。她的脚边是一只芦花鸡,正仰着头等着杨婶案板上的茶末掉下来。
  司恬爱它甚过自己,因为它能下蛋给母亲补补身子。芦花鸡见到她咯咯叫了几声,凑了过来。她笑着拍拍它,唤了一声“杨婶”。
  杨婶被烟熏红了眼,一转身看见她马上笑道:“阿恬回来了,你娘刚睡下,等饭好了再叫她。”
  司恬洗了洗手过来帮忙。她一边收拾菜一边说道:“杨婶,七势门收下我了,以后,我每个月都可以领十两银子。”
  杨婶高兴地笑着:“太好了,这下你娘的药钱有了。七势门可真是有钱,你看城里谁家的学徒能给这个数儿?铁牛在赵铁匠那里,一个月才十文钱。你运气真好,我在这山脚下住了近十年,从没听说过他们收徒,收的还是女徒弟。”
  司恬也是满心欢喜,忍不住又道:“等我学成了,听说可以领一千两银子。”
  杨婶举着手里的菜刀呆住了,眼睛瞪的象案板上的大青豆。
  “一千两!”
  司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
  “我的天哪,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司恬心里一涩,杨婶以前是她家的零工,一个月的工钱不过是八十文钱。而一千两银子,以前对她家来说,不过是绣坊和胭脂坊小半年的收入。如今,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需要她拿三年的自由去换,不过,她已经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想那些青楼女子,耗尽青春,强颜欢笑,最终又能有几两银子在手呢?
  她笑着:“杨婶,等我拿到了,一定让你看看,我还要送你一些。多亏你收留我们。”
  杨婶笑笑:“那里话,过去,你娘不知道送我多少衣服。”
  和杨婶闲聊了几句,简单的饭菜也做好了。
  杨婶盛了饭,说道:“去叫你娘吃饭吧。”
  司恬轻步走到右厢房,土坯的房子,采光很不好,即便是白天,屋子也一片昏黄。
  一张土炕,半旧的棉被上红牡丹花因为陈旧,颜色暗淡阴霾,如同母亲的脸色。谁也不会想到二十年前名满东都洛阳的席冉现在躺在乡间的一张土炕上,憔悴如风中残红。
  司恬轻轻蹲下来,看着母亲。
  她睡的不安稳,秀气的柳叶眉蹙在一起,薄薄的唇微微翕合,轻不可闻地念出一个名字,小岸。
  司恬眼眶一酸,她赶紧仰起脖子,使劲瞪着眼睛,把那一股湿意逼了回去。她长吸一口气,低头轻轻推了推母亲的肩头,低声唤道: “娘,吃饭了。”
  席冉睡的很浅,立刻睁开了眼。
  “阿恬,你今早去那里了?”
  “我去山上的七势门了,我昨天听隔壁的铁牛哥说他们要收徒。娘,我已经被收下了。”
  席冉慢慢坐了起来: “铁牛去了么?要是和他一起,也有个照应啊。”
  司恬笑道:“七势门这次只收女弟子,还有个条件就是要粗通医理。铁牛哥不能去,在河边生了半天气呢。”
  “是么,你去学学武功也好,人善被人欺,娘就是明白的太晚了,才沦落到这般田地,还连累了你。”
  司恬笑了笑,过去,已经遥远到仿佛都是别人的故事了。想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恍惚。
  “娘你别多想,养好身子要紧。”
  席冉看着女儿,有句话堵着嗓间,却不忍心说出来,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好。等我病好了,咱们回洛阳。”
  司恬扶着她来到外间,杨婶已经摆好了饭菜。一盆稀粥,一碟青菜,还有一个煮鸡蛋。
  司恬把鸡蛋剥好,放在母亲的碗里。席冉叹口气,又将蛋黄挑出来放在女儿碗里,低声道:“我一吃蛋黄就噎嗓子,你吃吧。”
  司恬心里一涩,以前,母亲从没有这样说过。她把母亲的碗又拿过来,将蛋黄放在母亲碗里,仔细搅细了,放在席冉的面前。
  “这样就好了。”
  席冉无奈地苦笑,心疼地看着消瘦的女儿,家变之后,她似乎一夜间长大。她是她强撑到现在唯一的理由了。
  匆匆吃完了饭,司恬将三两银子交给母亲。“娘,你一定要好好吃药,我以后每月都有十两银子。我住在山上,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请铁牛哥到山上找我。”说着,她又不放心,对杨婶道:“杨婶,周大夫来,你一定要记得让他用好药。”
  杨婶羡慕地笑:“有个女儿就是好,多贴心。我家那小子,天天也不知道野在那里。”
  “娘,我走了。有空我就下山看你。”
  司恬急匆匆地往回赶,既然对邵培说了大约一个时辰赶回去,只能提前不能拖延。
  第二次爬登天般的石阶,她的心里稍稍有了点底气,也格外地用心,奢望着能在台阶的某处能看见她紫色的荷包。可惜她瞪亮了眼睛,刻意地四处找寻也还是没有踪影。等她气喘吁吁地爬到最后一阶时,临来时吃的两碗稀粥好象已经空了。她很想一鼓作气走进山门,可是却全身无力,仿佛再挪一步就要断气,她就地坐在山门外,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两只雀鸟唧唧啾啾的飞着,追逐嬉戏,就象小时候,她和小岸。往事如同一副水墨画,经了岁月的风吹雨淋,颜色沧桑,而属于小岸的那一笔却越来越浓重,如一把利刃从画卷中突兀而出,刺人心痛。
  山门里好象有人在说话,她站起身往里走去。
  近了,听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大哥,这台阶这么高这么陡又这么多,我不信有人可以一直走上来不歇息。”
  商雨的声音,照旧是冷淡和不耐:“你不信?那你回去吧。”
  片刻的沉默之后,那女子的声音软了下来:“大哥,你行行好通融一下嘛,师父又不在,你就当没看见我歇息好不好?”
  司恬停在门外,脸色一红。她也是这样说的,然后,就……
  果然,只听商雨说道:“好啊,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当没看见。”
  司恬的脸更红了,好象门里演的就是自己和商雨上午的那一幕。他也太过分了,这不是假公济私,借机揩油么?
  她很尴尬,虽是无意,却象是在听别人墙角一般,不知道是该退后一些还是该停留在这里。
  犹豫间只听一声厉声的呵斥:“登徒子!”然后,山门里跑出一个女孩,羞红着脸也不看路,险些一头撞到她的身上。
  女孩的口音有点奇怪,“登徒子”三个字说成“蹬兔子”。
  她很想笑,突然,商雨闪在了门边。她立刻咬着嘴唇,“严肃”地看着他。
  商雨一瞪眼睛,喝道:“笑什么笑?这是师父定的规矩,你以为我愿意?一个一个都来占我的便宜!”他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气哼哼的模样十分可笑,好象受了非礼的人是他。
  这个主意居然是师父吩咐他的?为何?司恬不敢问,只是想笑。因为商师兄被那女子拒绝了好象很没面子,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他难道不是占了人家女孩子的便宜么?怎么能说是女孩子占他便宜?这么一说,将她也包括里面了,真是有点不讲道理,她还很委屈莫名其妙将初吻给了他呢。
  他冷着脸将一张大告示贴在山门上。
  司恬一看,只有四个字:招徒结束。
  商雨扫了一眼她,眉梢一横,又是一哼:“去,把山门里仔细打扫一遍。”说着,他关上山门,悠闲潇洒地离去,临走时还对她瞥了一眼,颇有点威胁的意思。
  她只好在院落里的角落里找到笤帚,将七层庭院都仔细地扫了一遍。
  扫到第七层庭院的时候,她格外的小心。这是邵培的书房和居处,他好象是个爱静的人,她生怕打扰到他,轻手轻脚地努力不出声响。
  门轻轻掩隐,小轩窗洞开。窗前是一片竹林,清风扫竹叶,飒飒微响如环佩铮然。
  她轻轻放下扫帚,正要穿过侧门回到后院的朱雀院。忽然听见门咯吱一声。
  邵培站在门口,淡淡说道:“司恬,你过来。”
  司恬应了一声,踏进房间。
  邵培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两口,然后点头示意司恬在椅子上坐下。
  司恬略有些拘谨,浅浅地只坐了半边椅子,双手垂在膝上。
  邵培的目光冷静而深邃,依旧是寒光凛然摄人魂魄般的通透,只是随意的一瞥,就让人觉得冷凝。
  这是她今天见他的第三面。既然已经被他留在七势门,也在告假时见到了他随和的一面,她已经不象第一次那么的忐忑和畏惧,坦然的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澄静沉稳,似一条不受风云雷动的溪流,缓缓涓涓。
  邵培很满意她这样的沉稳和不动声色,稚嫩的面容清雅似静雪,安怡如新月,如一湾清泉,等待云过天碧。在她的身上,没有一个十四岁女孩所惯常见到的扭捏和青涩。
  “本门有四个派系,青龙、白虎、玄武对武韬、兵器、暗器都要研习,朱雀不学武功,只要精通医理就可,对制毒也要有所涉及。”
  司恬看着他,静静等他说下去。
  他很满意她的反应,林西燕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梢动了动,似乎有些惊讶和不愿。而她,没有丝毫的神色微变,眼眸依旧晶透澄澈如琥珀。
  他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题,情不自禁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么?”
  司恬轻轻摇头,为什么她不需要知道,她只要知道这个结果就行了,一个人在复杂的局势里知道的太多,打探的太多,其实是在给自己挖坑。绿草掩映下一派平坦旖旎,也许那一天就一脚踏了进去,将外表所有的光鲜砰然打碎。
  邵培唇角微翘,带了丝赞赏:“一是,你够有耐性,二是,你足够诚实,三嘛,就是,你亲了商雨。”
  最后一句话,司恬听了立刻脸色通红。邵培俨然无视她的尴尬,也不详细解释缘由,继续说道:“我有要事要下山一月,你身为朱雀,武功不必强求,学会本门的一个招式即可。明日起,我自会让商雨教你和林西燕。等我一月归来,希望你和林西燕都已学会,然后开始学习医理。”
  司恬不卑不亢地点头称是。
  邵培喝了口茶,道:“你去吧。”
  司恬退出他的书房,照原样轻轻掩好他的门,穿过回廊到了后院。
  七势门这么安谧,大出她的意料。堂堂七势门,就只有这么几个人么?那又为何七势门的声誉在大梁如日中天,令人敬畏?而邵培的收徒又貌似很简单,连通常的拜师礼都没有。他的做派实在很特别,象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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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朱雀院,司恬进门就愣了一下。
  林西燕在院子里拿了一把长刀,上下挥舞。
  司恬并不懂武功,但她也能看出林西燕挥刀并无章法,每一刀都是乱砍乱挥,气势凌厉,阴风沉沉。她不知道原来林西燕还会一点武功,她以为和她一样只是粗通医理。
  林西燕一眼看到她,立刻收了刀。她的眼神冷淡而傲气,不过脸色略显绯红,比上午见到时多了些少女的明丽。
  司恬友善地笑着:“原来你会武功啊。”
  林西燕却冷冷道:“这点皮毛根本不能叫会。能杀人,不被杀,才叫会。”
  她的话又直又呛,象撒了一把辣椒末过来。司恬尴尬地笑了笑。她已经自觉自己不象个十四岁的少女,而林西燕好象比她更加的阴郁,似乎有点难以相处。
  司恬只好继续笑着和她搭讪:“我是腊月十五的生日,刚过十四岁,你呢?”
  林西燕却不说自己的生辰,只道:“那你应该叫我师姐。”
  司恬很爽快地叫了一声“师姐”,笑眯眯地带着尊敬。林西燕的脸色立刻好了一些。
  司恬又甜甜地笑着:“师姐比我早来,还请以后多加关照。
  林西燕“恩”了一声,看着司恬道:“我以为师父只收一个女弟子呢,没想到又来一个你,不过也好,咱们也可以做个伴儿。”
  司恬含笑:“七势门,只有我们几个弟子么?”
  “当然不是!七势门门下有很多人,但是从不到兰周山来。这里其实是师父的一个住处。只住了他最亲近的几个弟子。这里地方偏僻,天梯又陡的让人要死要活,平时少有人来。”
  司恬恍然道:“原来如此。师姐知道的真多,大师兄说有什么不清楚的都要请教师姐呢。”
  “你是说商雨?”
  “是啊。我听齐扬叫他大师兄。”
  林西燕点头,脸上好象有一丝扭捏一闪而过,转身就进了房间。
  司恬心里一动……莫非她也是……
  她走进自己的屋子,这才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屋子干净整洁,摆设简单,用具不多,却精致清雅,价值不菲。床上铺的是新被子,上好的云缎绣满了芙蓉。
  她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正放在窗前的桌子上,里面只是几件换洗的衣衫。
  她在窗前的长塌上坐下,午后的阳光正好,铺照着她的身上,她开始盘算着那一千两银子怎么花。可以买很多的血燕,还可以去请京城最好的大夫。
  她情不自禁翘起了唇角,三年的时间其实一点都不长,她在京城住过三年,现在想起来还不是弹指一瞬。倒是有些光阴的片段,因为特殊而在记忆里无限拉长,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很久。所以,时光的长短应该是以留在心里有多少回忆来计算的。
  坐了一会,听见林西燕在门外叫她。她赶紧起身到了院子里。林西燕道:“我带你去看看别处。”
  司恬笑着:“多谢师姐。”
  林西燕生性傲气,但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她几声师姐叫的很受用,态度也和缓了许多。
  出了朱雀院,在玄武院的旁边还有一道小门。林西燕在前面领路,沿着甬道走了十几步,又是一层庭院。没想到小小的一方庭院里,还有一个青砖垒就的小池塘,有细细绿绿的一两个荷钱性急地从水里探出头来。若是夏天,想必是满院荷香。
  “这是荷院,住了几个杂役和厨工。那是厨房,那是药房,那是浴室,那是兵器室。”林西燕挨个指点,师姐的架子端的很足。
  司恬感慨邵培的情趣,即便是下人们住的地方,也布置的如此清雅。她跟在林西燕的身后,从厨房边做过,又经过了药房。她心里激动了一番,师父说了朱雀专攻医理,若是自己用心些学,说不定日后自己就能将母亲的病调理好。
  突然,浴室的门一开,出来一个人,正是商雨。白色的绸衫随意的穿在身上,腰带松松的系着,衣领微掩,锁骨处的一片肌肤在阳光下光泽如蜜。刚洗过的头发披散着,随意的在脑后扎了一条发带。
  他和早晨见到时完全不同,整个人,有说不出的一股味道。
  他骤然出现在视野之内,司恬其实只是顺势看了一眼,但她的脸色却一下子红了,虽然他衣着整齐,却仿佛窥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地方一样,尴尬又心慌。
  林西燕低声叫了声“大师兄”,脸也红了。
  商雨施施然从两人身边路过,眼神斜也未斜,一股清新的气息拂面而去,如一缕风。走到大门边,他扔下一句话:“明日卯初时分在盛霞台等我。迟到了,可别怪我不客气。”话音未落,白色衣衫一闪,人已到了门外。那语气,真是傲气又严厉,师兄的架子端的很足,胜过师父。
  “是。”
  林西燕和司恬齐整的应了一声。等抬起头来,发现彼此都是一脸的红云。
  “师姐,盛霞台在那里?”
  林西燕指着兵器室旁边的一道小门,说道:“从这里出去往后走,是师兄们练功的地方。”
  司恬道:“师兄们?齐扬也是师兄么?”
  “哎,齐扬比我小一个月,我要叫他三师兄,好别扭啊。”林西燕第一次露出小女孩的一丝扭捏神色来。
  司恬笑笑:“那咱们私下里就叫他齐扬好了。”她也觉得齐扬看起来象个小孩子,那一份神色象极了小岸。
  入夜,山里极是寂静空幽,清浅通透的月光透窗而入,如水般湿润了屋里的夜色,将一幕夜色划为半明半暗的两半,如夕阳入水,半江瑟瑟半江红。
  新到了一个地方,司恬睡的很不安稳。又怕错过时辰,所以,这朱雀院中第一夜,她几乎是半睡半醒。
  拂晓时分,她依稀听见隔壁林西燕已经起身了,有铜盆丁当的轻微响声,想是在洗脸。
  她赶紧起身,穿好衣服。突然觉得下身有些异样,肚子也有点痛。她将烛台拿到床上一照,果然见到床单上有一点暗红色,她暗叫糟糕。赶紧脱下身上的下衣,又打开包袱,急匆匆地换衣服。
  这时,林西燕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快点,司恬。”
  司恬慌乱的应了一声。真是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月信。她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自己。
  片刻之后,林西燕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声:“你太磨蹭了,我先走了。一会迟到了,大师兄会责罚的 。”
  司恬手忙脚乱的弄好自己,连脸也顾不上洗就赶紧冲出门去。屋外晨曦未明,只是依稀可见路和人影。照着昨天林西燕指点的地方,她匆匆跑到兵器室旁的小门,门开着,应该是林西燕刚过去。出了甬道,她暗叫糟糕。空旷的平地上有两条山路蜿蜒,应该往那个方向?她急忙又折回到院子里,一眼看见厨房里亮着灯,她跑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那里烧火。
  她赶紧问道:“请问大叔,盛霞台怎么去?”
  那男子不说话,看着她只抬手比画了两下。司恬暗急,又问了一遍。那男子又比画了几下。这下司恬明白了,这男子是个哑巴。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她急的直跺脚。那男子好象看出她的焦急,放下手里的柴,站起身就来到院子里,对她招招手,示意跟着他走。
  司恬忙连声道谢。
  出了小门后的甬道,男子手指东侧的一道山路,司恬道了声谢就急忙往山路上跑。跑了大约几十丈,就看见一个宽阔的平台,依稀见到几个人影。她心里一喜,忙跑上前去。
  近了,果然是商雨,齐扬,和林西燕。
  司恬不好意思的低头,乖乖道歉:“大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商雨目光一凛,背在身后的手拿到了身前,手里赫然是一把长剑。剑未出鞘,他举起来在手中轻轻拍了几下,冷声道:“把手伸出来。”
  司恬怯怯地伸出手,他真的要责罚?怎么责罚?
  还没看清他的动作,眼前冷光一闪,手心已是一记刺痛。她不及呼痛,也不敢收手,他的剑又
  落了下来。剑鞘在她的手心里足足打了七下。他下手毫不客气,动作又快又狠,她的手心火辣辣的立刻就肿了起来。
  齐扬急忙打圆场:“大师兄,好了好了,小师妹第一次犯错就打轻点好了。”
  商雨哼哼笑了笑,又在她的手心里重重一击,司恬痛的腿一软,却咬牙没有缩回手。
  “第一次打重点,以后才能记得清楚。”
  司恬低声道:“大师兄教训的是。我以后不会了。”
  商雨瞥了她一眼,又看着林西燕,说道:“师父说要出门一个月,让我先教教你们。其实,师父的意思是,看你们能不能吃得了苦,若是这一个月内觉得熬不下去,就及早走人,也别耽误师父的时间。”
  林西燕很快应道:“我能吃苦。”
  司恬咬着唇,手心里的痛楚仿佛顺着经脉一直往上窜,交汇到心肺处,一阵阵的抽搐。
  商雨指了指平台的西角,道:“今日先站梅花桩。”
  司恬看去,只见有数十根一丈多高的梅花桩立在那里。她暗暗叫苦,先没想着能站多久,那么高的木桩,怎么上去还是个问题。
  商雨负手走在前面,到了梅花桩前,长剑一抬,朝着最边上的一根木桩拍去,那木桩瞬间矮了下去,他似乎毫不费劲,抬手间就将二十根木桩拍进了地下数尺。和其他的木桩一比,矮了大半截。
  司恬看的目瞪口呆,后怕不已。他刚才拍自己手心的时候,恐怕只是用了两分力气吧?要多谢他手下留情么?
  商雨随意一指矮了半截的木桩,对身后的两个女孩道:“今天第一天,先站半个时辰。”
  司恬和林西燕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带着惊惧,硬着头皮各自站上了木桩。
  商雨转身走到五丈开外,手中寒光一凌,宝剑出鞘,一道银光似蛟龙腾出云海。
  “齐扬,来吧。”
  齐扬呵呵一笑,手里明晃晃的也不知道什么,一团而上,罩住了商雨的宝剑。商雨的剑快的看不见手势,光影团绕,如倏忽闪电,白驹过隙。司恬摇摇晃晃的站在木桩上,只听清脆的叮当之声如檐下的雨滴落于空阶,时而密集时而疏落,不象是在交手过招,听那声音倒象是流水一抹琴弦。
  过了一会,两人停了交手。
  齐扬有些懊恼地说道:“大师兄,这样不公平,你比我早练三年,我进步,你也进步,那我岂不是一直追不上你。”
  商雨长剑一挽,笑道:“齐扬,我老了的时候,你还有三年的时间比我慢老啊。”
  齐扬哀叫:“你的意思是,我老了才可能比的上你?”
  商雨嘿嘿笑了两声:“我可没这么说啊,你老了也未必。”
  突然他一扭头,朝着司恬看过来,将从木桩上掉下来的她,抓了个正着。司恬一阵脸热,赶紧又重新站上木桩,摇摇晃晃的努力稳住自己。
  她从未练过武,身子又比较单薄,结果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她从木桩上掉下来六次。林西燕好歹有些武功底子,比她强,只掉下来一次。
  当她第七次从木桩上掉下来的时候,商雨的脸色很不好看,背着霞光冷冷的看着她。
  此刻天光大亮,盛霞台前是悬崖,隔着云海是数座青峰,朝阳悬在青峰之顶,投射来明艳的霞光落在高台上。山风徐徐,越发吹的人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司恬羞惭的不敢看他。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如果不是身边的林西燕太“优秀”,也许就不会显得她如此笨拙吧?
  “齐扬,去叫海力把荷花池里的淤泥挑一筐子过来。”
  齐扬愣愣地跑过来,挠挠头:“大师兄,要这个干什么?”
  商雨横他一眼:“快去。”
  齐扬赶紧跑开。
  等海力挑来一筐淤泥的工夫,司恬又掉下来一次。
  商雨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已经不好意思看他的脸色了,很自觉的低着头。
  “海力,倒在梅花桩下面。”叫海力的青年男子将筐子挑了过来,一股恶臭立刻让人想要干呕。司恬又急又惊,眼睁睁的看着淤泥倒在了自己周围的木桩脚下。她一阵恶心,险些立刻扑到淤泥里。
  林西燕脚下的木桩,也未能幸免。
  商雨抱着胳膊站的远远的,面色比刚才好看了许多,甚是舒心的拍拍手,一扬眉梢得意地说道:“齐扬,我这法子不错吧。”
  齐扬咧着嘴道:“大师兄,你这招也太损了吧,这可是两个女孩子。”
  “严师出高徒,你知道什么?”商雨抬手就将一个暴栗敲到了齐扬的头上。
  齐扬捂着脑门边跑边喊:“大师兄,你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小心以后娶不到老婆。”
  商雨脸一黑,提剑就追齐扬。齐扬嗷嗷怪叫着从盛霞台的西侧跑走了。
  司恬想笑,却不敢分心。脚下的恶臭让人提心吊胆,不敢想象一会掉下去会怎样,于是分外的小心。
  可惜,站梅花桩不是小心专心就一定能站的住的。
  半个时辰之后,商雨不知道从那里转悠过来,象是踏春游曳尽兴而归,长剑挂在腰间,手里漫不经心的拿了根柳条。
  他慢慢踱到木桩不远处停下,皱着眉头问道:“自己说,又掉下来几次?”
  林西燕先说:“一次。”
  司恬低着头,小声道:“五次。”
  商雨看着两人一裤子的烂稀泥,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果然有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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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扬不知道从那里溜出来,同情地看着两个师妹,为避免再遭暴栗敲头,特意躲地远远的替她们说了一句公道话:“她们又不是莲花,用得着用淤泥养护吗?大师兄,你还是抛弃这个高洁的吧。”
  商雨的目光象暗器一般射了过去,齐扬再次飞快地消失了。
  清晨的练功终于结束,臭烘烘的司恬和林西燕回到荷院里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两人的心情都不好,蔫答答的一肚子委屈,女孩子,正值豆蔻,没有不爱干净的。
  回到朱雀院,司恬想着自己只有两件裙子,有点犯愁,心想这要赶紧的洗了,赶紧的晾干才行,不然可就没衣服换了。可恶的商师兄,居然想出这样个招来整治她们,还美其名曰“严师出高徒”。可是他这招,怎么想怎么让人难受,莫非是在报“非礼”之仇,他可是把她们都当成是占他便宜的主儿了。
  司恬饭也顾不上吃,挽起袖子就将换下的衣服放到盆里端到井台上去洗。还好,井水冬暖夏凉,并不刺骨。她坐在青石凳上,想到母亲说过月信时不能受凉,便又在青石上垫了两本旧书。
  沾了淤泥的裤子和鞋子臭得简直让人一刻也闻不下去。她的手一着水,剑鞘打过的手心立刻一阵刺疼,搓衣服也不敢用力。她咬着牙一边揉着衣服一边小声嘀咕:“搓死你,把你鼻子搓歪……”
  突然,头上挨了一个暴栗。
  “想搓死我,是吧?”
  她吓了一大跳,暗叫倒霉,他怎么来的悄无声息?还偏巧听见她的嘀咕?
  “大师兄。”她放下手里的衣服,站起来,怯怯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做贼心虚的想对他微笑一下。可是,大师兄蹙着剑眉,板着俊脸,寒星般的目光生生将她的那朵微笑给冻成了干笑。
  背后嘀咕他还被抓个正着,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乖乖等着商师兄的“报复”。
  可是,商师兄脸色一红,转身就走。
  她很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平时可都是趾高气扬的走路,今天真是奇怪,静悄悄来了,却又不发一声就走,而且,他的步伐不似平时那样潇洒,似乎有点急。
  她没想明白,可是等她低头准备再坐下来的时候,她明白了。
  血仿佛一瞬间都涌到了脸上,一阵眩晕,这样的事居然也能发生,还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
  旧书上,映了一小块暗红的血。
  她羞恼的全身反烫,心扑通扑通地就开始乱跳起来。她的月信刚来三次,每次都弄不利索,床上衣服上都难以幸免,搞的她很沮丧,母亲安慰她习惯了就好了。可是,这一次,居然糗到了商雨的眼皮底下。以后,以后,还怎么见他?
  她羞愧地将衣服快速洗好,晾上,又发现了一个问题。身上这一件又脏了,裙子已经不够换了,怎么办?她急的直跳脚。林西燕吃过早饭回来了。司恬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向她借一条裙子。林西燕有点不乐意,但见她也实在没衣服可换,只好借给她。
  司恬又赶紧将身上的裙子换下也一并洗了,收拾利索这才去荷院吃早饭。
  吃到一半,一个她眼下最不想碰见的人也进来吃饭了,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她的脸上马上开始升温,心又开始乱跳,自觉这种尴尬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象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僵硬,坐下后头抬也不抬,仿佛没看见她。这样最好。
  她的脸快埋进了碗里,扒的太快,险些呛住。
  匆匆吃完,她放下碗红着脸想从他身后偷偷溜出去。
  他好象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突然伸过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手里是两本书。
  他的眼神根本没看她,有点恶狠狠地吩咐着:“下午你和林西燕就背这个。”
  她忙道:“好,好。”接了书就落荒而逃。
  他也舒了口气,刚才那种事,他也第一次碰见。说不尴尬,那是假的。那一小块红印子,从他出朱雀院出来就一直在他脑子里晃,弄的他想发火。
  回到朱雀院,她将书给了林西燕一本,然后回到屋子里翻开一看,原来这书叫《奇花异草》。
  她仔细看了一页,暗自心惊。“奇、异”二字,其实指的就是各种毒性。书里罗列了各种有毒的花草,以及各自相生相克的特性。
  为什么要背这个?她有些疑惑,却不好意思去问商雨,出了那样的事,她恨不得从此都不见他才好。可是,两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必定很多,只能厚着颜面当那事不存在吧,她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期盼他是个记性不好的人,这事还是忘了吧忘了吧。
  她记性很好,以前背书从来都是让老师惊叹的。所以,这本书到了黄昏时,她已经背会了一半。
  天色昏黄起来,将庭院里染出一片暧昧的暮色来。
  林西燕在院子里叫道:“司恬,吃饭去吧?”
  司恬应了一声,放下书走到院子里,只见林西燕正昏昏沉沉地揉着太阳穴,很烦闷的样子。
  “你背的怎样了?”
  “恩,大概一半。”
  林西燕惊讶的喊道:“一半?我的天,我才背了七页。”
  司恬也很惊讶,一下午的时间,她居然只背了七页?她连忙安慰道:“师姐莫急,大师兄只说让我们背,可没说什么时候背会,我们尽力就是了。”
  林西燕有些不悦,走了两步,又道:“一会要是吃饭碰上他,你可别说你背了一半,不然,就显得我不用心一样。”
  “我知道了,师姐。”她已经看出林西燕好胜的性子,很爽快的答应了。
  果然,她和林西燕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齐扬和商雨走了进来。
  她一见商雨就不由自主想到上午的糗事,忍也忍不住的脸热又开始了,于是她连忙很“投入”的吃着饭,“忙”到没空看人。
  齐扬很欢快的和两人打了招呼,而商雨却冷脸如旧。
  司恬很快吃完,低声道:“师兄,师姐慢用。”然后,站起身打算先溜。
  “书背到那儿了?”
  商雨放下筷子,一扭脸将她卡在屋角。她僵硬地靠着墙,硬着头皮道:“大师兄,我,我背到第六页了。”
  “第六页!”他象是听到骇人听闻的奇闻异事一样,凶巴巴地瞪着她,表情带有不可置信、鄙视、怒其不争、想要揍人等若干复杂情绪。其实,他平时没这么厉害,但出了今早那档事,他一看她,就觉得不自在,于是,情不自禁以“凶恶”来掩饰那份不自在。
  “我一定会及早背会的。”司恬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又补上一句。
  “什么时候?”他冷哼哼地逼问,眼神快要赶上匕首的寒光,他变起脸来可真比翻书还快。
  林西燕连忙咳嗽了几声。司恬听出她的意思。自己若是太快,自然显得林西燕太慢,恐怕她要受罚。
  “大师兄,三天可成?”
  他不太满意,但想想她半天只背了六页的成绩,三天背下一本书也算是极大的挑战了,于是,稍缓了语气,连喝带吓地说道:“三天后,若是背不会,可别怪我不客气。”
  司恬如遇大赦,忙道:“是,那我去背书了。”
  出了荷院,她长出一口气。这个商雨不过是个大师兄,只比她们大上几岁而已,却摆着个师父的架子,好是凶恶,哼。
  晚上,林西燕将房门一关,就开始用功了。
  司恬并不急,三天时间,足够她背了。她眼下要紧的是去厨房借个手炉来烤她的裙子,晾了一下午还只是半干,一想到明日就要在淤泥堆里站梅花桩,那衣服铁定一回来就要换洗的,还是事先先准备着吧。
  她走到荷院的厨房,到了门口,正想进去,却发现厨房的炉火前,两个人正对面坐着,“聊”着什么。两个人,都在用手比画。其中一个是清晨帮她指路的男人。
  她站在那里,看着炉火映照下的一男一女。闪动的火苗让他们的脸色呈现一种平和的温暖安然。以前爹和娘,也是这么两两相望,温柔懒散的在庭院里闲聊着,小岸一会跑过来嬉闹一阵,一会又跑开。
  等了一个空隙,她这才轻声问道:“请问大叔,可有手炉借我一个,我想烤烤衣服。”
  屋里的两人好象都有听力,只是不会说话。听到她的声音,齐齐转过头来看着她。
  那女人三十许的年纪,微笑着点点头。在炉膛里挑出一些细木炭,放在了一个小手炉里递了过来。
  司恬连忙道谢。
  “客婶,今天有消夜么?”突然,司恬身后窜出齐扬的声音。她拿着火炉扭头一看,顿觉不好意思,齐扬大概是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着,身上带着一股皂角的味道。
  他大刺刺地站在她的身后,一点也没意识到男女授受不亲的意思,伸着头倾着身子往厨房里看,胸脯挨着了她的肩头。
  她红着脸往边上让让,打算侧着抽出身来。
  那女子微笑着点头,比画了一下。
  齐扬眉开眼笑地对司恬说道:“你饿不饿?等会我给你送点吧?”
  司恬忙道:“谢谢三师兄。”
  齐扬将她的肩膀一拍:“客气什么!”拍的司恬心里一跳。哎,他真的不知道有男女授受不亲这一说么?
  齐扬和她一起步出荷院。甬道很窄,齐扬走在她的左侧,几乎要挨着她。她有点尴尬,无话找话:“刚才的大叔是厨工么?”
  “你是说客大叔?
  “恩。”
  “他们夫妻也不算厨工,是师父一个朋友的家人,是被人毒哑的,师父要养着他们,他们却不肯吃白饭,非要做点什么才安心。你看这里也没什么活计可做,除了厨房,呵呵。”
  回到朱雀院,她将自己的两条裙子烘干,这才拿起书本打算继续背。
  夜深人静,心也格外的安宁,她背的神速。突然听见院门处有齐扬的声音:“司恬。”
  她忙放下手里的书,将院门打开,齐扬笑嘻嘻的端了个托盘闪进门里。
  “消夜,最好吃的芙蓉软糕。”
  司恬连忙道谢,齐扬已经自作主张的端着托盘进了院子,走进她的房间。
  司恬随后进来,笑道:“我去叫师姐过来。”
  齐扬忙阻止她:“别去叫她。”
  司恬不解:“为何?”
  齐扬颇为同情的指了指隔壁,挤眉弄眼地说道:“让她安心背书吧,别耽误她的时间。可怜她背书一定背不会。”
  司恬奇怪了:“你怎么知道?”
  齐扬瞪着圆眼睛,惊讶地描述着:“她刚来第二天,无意中看见我在使七星飞雨针便缠着我教她。我先将其中九句口诀教了她,谁知道,九句口诀,她背了一天哪,硬是背错。所以,你还是别去打扰她的好,让她赶紧把书背会,大师兄可不象我那么好说话。若是背不会不知道怎么责罚呢?”
  “那好吧。”
  “你尝尝这个,是客婶的拿手糕点,好吃极了。”齐扬拿了一块糕点就往她口中送。
  她有些尴尬,身子往后轻仰,自己接过糕点放在口中,果然是入口即化,又甜又香。
  “好吃吧。”齐扬洋洋得意地看着她,仿佛这糕点是他做的一样。
  齐扬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八卦:“你知道么?七势门在城里传出要招徒弟的消息,半个月来了四、五十个女子。这里面的笑话可多了,你要不要听一听?”
  “好啊。”当一个人想要八卦的时候,你不给他机会,是很不人道的。于是,司恬给齐扬倒了一杯水,让他润着嗓子开讲,非常体贴地做在一旁做个听众。心里觉得这个三师兄可比大师兄友善一百倍。
  “山门的天梯那么高,其实没有一个人能一口气走上来不歇脚的,师父故意让大师兄说,歇息过的人,师父不见。有十几个人一听这话,扭头就下山了。真是实心眼的很哪,白辛苦一趟。”
  司恬瞪大了眼睛:“原来都歇息过啊,我还以为,真有人可以一直登上来不歇脚呢。”
  齐扬撇着嘴道:“那有啊,就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能爬上来就不错了。当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险些都爬哭了。”
  “有三十几个姑娘呢,就比较不易放弃,知道变通,缠着大师兄给个机会通融通融。大师兄提个什么条件,你一定知道吧?”齐扬鬼鬼祟祟的贼笑,一脸的促狭。
  司恬脸红了,低头装做喝水,把脸埋到茶杯上。
  齐扬嘻嘻一笑:“这个要求呢,据说只有五个姑娘肯做。你和林西燕是其中的两个。我就说说那三个姑娘吧,可有意思了。”
  “其中一个,见到师父时,就送上了一个红包,估计是银票。师父看都没看,就请她下山了。她以为师父嫌钱少,第二天又来了,还带了更大的红包,真是好笑,师父还缺银子么?”
  “第二个姑娘,见到师父就催着问师父愿不愿意收下她。师父没说愿意不愿意,先问她,你为什么来七势门,她居然说,七势门在江湖上声名赫赫,她想入了七势门,别人都怕她。”
  司恬笑了:“好奇怪,为什么不做个讨人喜欢的人,非要做个让人害怕的人呢?”
  齐扬也笑:“就是啊!你没看她那剽悍的模样,以后谁娶她谁倒霉啊。”他喝了口水,突然呵呵笑起来:“最好玩的是那个姑娘。她亲了大师兄之后说了一句话,你长的这么好看,莫说让我亲一亲,便是让我嫁给你,我也愿意。大师兄一听,脸都快黑破了,哈哈。那姑娘见了师父还问大师兄成亲了没,你是没看见,大师兄当时是一身杀气,师父那还敢要她,立刻就请她下山了,简直比第二个姑娘还剽悍哪!”齐扬越说越觉得好笑,拍着大腿笑的有点接不上气。
  司恬也笑出声来,想到商师兄那一刻被调戏的窘相,真是说不出的舒心愉悦啊。
  “师父为何让大师兄这么做啊?”
  “这个,我也不知道。本来我还很艳羡大师兄有这样的美差,可是后来见到那个花痴姑娘,我就同情死大师兄了。哈哈。”齐扬拍着手掌大笑,这个笑话他忍了好久了,终于有了听众和他分享,所以他笑得格外的开心爽快。
  两人笑成一团。
  “齐扬你小子皮又痒了,是吧?”
  突然,屋子外头冷冰冰的传来一声。
  齐扬和司恬一个激灵站起身来。门口出现了凶神一般的商雨,这次她看见了,什么叫一身杀气。他恶狠狠的瞪着齐扬,然后,又冷飕飕地扫了一眼她。
  这事,齐扬对别人说,可以。对她说,不成!
  她一个哆嗦,想起来刚才齐扬进来的时候,大门没关,两个人在这里嘻嘻哈哈的笑着,夜里这样静,他武功又高,一院之隔,听不见才怪。
  齐扬嬉皮笑脸道:“大师兄,啊,你还没睡啊,我和司恬在吃芙蓉糕,你要不要也吃一点?”他殷勤的送上一块芙蓉糕,笑的鼻子眼睛挤到一起。讨好,貌似有点迟了。
  商雨将齐扬的耳朵一揪,将他拎出了门外,一想到她也在笑话他的“艳遇”,他莫名火大。
  “哎呀,大师兄饶命啊,我说的全是实话,是事实啊,我没一个字歪曲和编造啊,哎,哎,这事师父也是知道的,你怎么不敢揪师父耳朵啊。”
  她在屋子里心惊胆战的听着,暗叫倒霉,这下可好,连他的隐私都知道了,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整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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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司恬足足早起了一刻钟,把自己收拾利落早早地就到了盛霞台。此刻盛霞台上一片寂静空旷,山风清冷,曙光未明。山峰间只有一抹迷离的荧光,不知道朝阳何时升起。
  目光所及,昏暗的盛霞台上已经有了一个身影,依照身高来看,一定是商雨,一道白光在他周围如灵蛇盘旋,腾挪之间光影如电,似乎将一片片昏暗都挑拨开来,点燃晨曦一般。
  她并不会武功,看不出什么招式和名堂,但站的很远也感受到了一股凌厉森然的剑气。
  她想到齐扬昨夜笑话他被抓个正着后的惨况,不敢贸然上前,悄悄地退到盛霞台的一角,暗想今天来的有点太早,没想到他这么早起,这么不巧,单独碰见,最好是他聚精会神,根本没发现她来。
  想到这里,她越发望角落里缩缩。
  过了一会,长剑挽了一道白光沉寂下来,如蛟龙入海。他将长剑入鞘提在手中,突然回头看着她的所在,说道:“今天学乖了,来这么早。”
  她呐呐不知道说什么好,老老实实地站在边角上,十分乖巧。
  他提着剑慢慢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了步子,瞅了她两眼,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只背了六页书,昨夜一定没心思睡觉,在用功呢,不想却和齐扬吃着消夜,讲着笑话。真是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
  她低着头不敢吭声,大师兄这话明显不是褒扬。
  他似乎对她的沉默不满,冷声道:“既然比林西燕底子差,就要多用些功才是。以后,你在梅花桩上多站半个时辰。现在就开始吧。”
  这简直是□裸的公报私仇啊,她站到木桩上开始忧虑以后的日子,有种前途凶险的感觉。
  连着三日都是清晨站木桩,下午晚上背书。司恬还要添上一项,洗衣服,烤衣服。
  到了第三日晚上,商雨施施然来到了朱雀院,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戒尺。
  林西燕焦灼地看着司恬,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司恬知道她的心思,很矛盾。
  他一手拿着戒尺,一手拿着那本书,翘着腿坐在桌前。
  两个女孩提着小心站在他的面前。他剑眉一挑,用戒尺指了指林西燕,道:“你先来。”
  林西燕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背了起来。背到倒数第二十一页的时候,她磕磕巴巴的再也背不下去了,脸色绯红地低头站着。
  他合上书,冷冷道:“把手伸出来。”
  林西燕咬着唇,畏缩着把手伸了出来。
  他毫不留情,手起尺落,就是二十一下。每一下就是极其清脆的一声,震的司恬心里一颤一颤。齐扬说的对,他的确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
  林西燕的眼泪在眼眶里泫泫欲落,手已经肿了起来。司恬不忍看下去,心里更加的矛盾。
  “该你了。”他拿起书,用戒尺指了指司恬。
  她长吸一口气,行云流水般的背诵起来。背到倒数第二十页的时候,她放慢了速度,开始犹豫。林西燕的好强和叮嘱在她心里盘旋,最终,她还是背到倒数第十页的时候,停了下来。
  她低头道:“剩下的我不会了。”
  他“哦”了一声,似乎正等着这一刻。他把书合上放在桌子上,微微眯眼看着她,目光冷傲而犀利。
  “伸出手来。”
  司恬提着心伸出手,心想,就十下,一咬牙就挺过去了。
  他冷哼了一声,戒尺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
  她咬牙数着,到了第十下,他却没有停的意思,一口气又打了十下。她白皙细嫩的手掌,立刻又红又肿,手指情不自禁的抽搐着,每一丝轻颤都牵连着手心火烧火燎的痛,往经脉里窜,疼得想让人跳脚。
  “这二十下是惩戒你说谎。让你记住,以后不可骗我。”他哼了一声,冷冷道:“背!”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手掌,移动间还是不可抑制地倒吸凉气。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自己骗他的,只好硬着头皮将最后的十页也背了下来。
  “司恬,你记住了,若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别想着什么仗义。”商雨袍子一撩,傲然而去,心里又是莫名的生气,她这样的傻丫头,真是不多见,自己都顾不了,还想护着别人。
  林西燕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呜呜哭了起来。
  司恬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低声道:“师姐,没事,一个月很快就熬过去了。”邵培的性子看上去清寂淡然,也许他亲自教授她们的时候日子能好过一些。
  林西燕猛的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你知道吗,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
  司恬叹口气,她又何尝不是呢,这是她第二次挨打,第一次,就是三天前,也是商雨所赐。可是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委屈,虽然商雨责罚了,却都是逮着了她的错处,有错便要受罚,她无话可说。
  林西燕哽咽着说道:“你知道威扬镖局么?”
  司恬心里一动,威扬镖局她自然知道,她家以前每年都要请威扬镖局的人押送银子。好象威扬镖局的大当家姓林,难道林西燕是?
  林西燕见她不语,以为她并不知道,咬着牙一字一顿:“三个月前,我父亲压镖,被人杀了,还有三位叔叔,两位哥哥。”
  一句话里有六条人命,林西燕的唇齿间仿佛逸出了血腥气。
  司恬心里一颤,怪不得林西燕的脸上总有是有一股阴郁和恨意。
  林西燕恨恨说道:“我来七势门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的,可是师父却说,朱雀并不用学武,专攻医理。我不知道,我到底还要不要再待下去。背书对我复仇有什么用?”
  司恬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夜,齐扬过来,送给林西燕一瓶药膏,让她抹手,又送给司恬两瓶,说是大师兄特意这么吩咐的。
  她明白了,看来以后手心挨板子的日子不会少,商师兄很“看好”她,送了两盒药膏,未雨绸缪。
  翌日,商雨又扔给司恬一本书,吩咐道:“五日内背会。”
  一旁的林西燕,脸色很尴尬,上一本她还没背完。
  司恬回到屋里翻开一看,书中居然全是偏方。她一阵惊喜,连忙用心地去看,希望可以找到医治母亲的偏方,但却没有收获。这一次,她四天就背会了,第五日商雨来验收的时候,她不敢再替林西燕留面子,老老实实地全部背了下去。而林西燕只背会了一半。但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商雨并没有责罚林西燕。而对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记性不错。”
  这算不算夸奖?她不敢奢望能得到他的赞许,只是希望他别找茬就行了。
  转眼间,站梅花桩已经半月有余,两人虽不能说是稳如泰山,却比初来时有了翻天覆地的进步。商雨终于将她们从木桩上解放下来。
  那天,司恬惊异地发现商雨并没有象惯常的那样,穿着练功的劲装,而是一件白色的长衫,袖子颇为宽大。迎着霞光,山风盈袖,显得他翩然出尘,风流倜傥。
  林西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恍然不知道往那里看才好,一抹红晕一直浅浅挂在脸上。
  商雨一手背后,一手挥出。衣袖本是极软极逸的绸缎,却被他抬手间鼓如大钟,挥动间状如旋涡。
  “这一招叫红袖添香,是师父专门从少林的乾坤袖化来,为你们朱雀所用。你们没有内力,自然也运不出什么真气来,只要学会这个花架子即可。”
  他说到“花架子”几个字的时候,蹙着剑眉,甚是不屑。然后讲了讲如何起势,如何运力,仿佛这就是小菜一碟,要是连这都学不会,就去厨房找块豆腐自己看着办吧!
  林西燕连着半个月的背书都被司恬反衬的脸面尽失,她武功方面有点底子,又存心要在这一招红袖tian香上扳回些面子。于是她格外的用心卖力。五天之后就掌握了这一招“花架子”。而司恬却把这一招“花架子”生生练成了“草架子”。因为她的力气很弱,起势之后运力不继,那衣袖便鼓不起来,烛台上的蜡烛一直无法扑灭。
  等到商雨来到朱雀院考核两人的时候。林西燕轻轻松松一招扑灭烛火。而司恬连着试了四次,那火苗都是摇摇晃晃,就是晃不灭,十分顽强、顽固。
  他看着她,“赞叹”道:“你这力气,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司恬羞惭地低着头,她觉得他的目光似乎透着让她去撞豆腐的意思,于是很自觉地伸出手道:“请大师兄责罚。”那两盒药膏,终于要派上用场了,看来以后要省着点用才是。
  商雨对她的自觉认罚很满意,缓了缓口气,道:“责罚自然是少不了的,从明日起,将山门的七层庭院每日打扫一次,再将厨房的水缸装满,记得用手提,不是肩挑。”
  司恬暗暗吸气,这惩罚比打手心还狠哪。
  晚上,齐扬过来安慰她:“司恬,大师兄让你扫庭院提水,其实是练你的臂力。你一定能练成的。你就是太瘦了,你看林西燕的身板多结实,好象她家是开镖局的,一看就很厉害。对了,你家是做什么的?”
  我家?司恬心里一刺,恍惚地笑了笑:“我家,是开胭脂铺的。”
  齐扬眉梢一扬,惊叹着:“哎呀,怪不得你长的这么好看,象是一朵雪花。”
  司恬扑哧笑了:“雪花是花么?”
  齐扬挠挠头,笑嘻嘻道:“嘿嘿。看来我这说好听话的功夫还得练练。要是二师兄在就好了。他可是舌绽莲花,一席话能让人笑得合不拢口。”
  司恬道:“二师兄怎么不在这里?好象白虎院一直空着?”
  “他被师父派去有事。日后你会见到他。”
  司恬“哦”了一声,没有问下去。
  齐扬却兴致勃勃八卦:“他呀,长的比你还要好看,只要和女孩子说上几句话,那女孩子极少有不动心的,我和他在一起,每次都被女孩子嫌恶。”
  “为什么?”司恬不能理解,齐扬这性子开朗又和善,为何会让那些女子嫌恶?
  齐扬愤然道:“因为她们想单独和二师兄在一起。我在二师兄身边,碍了她们说些外人不能听的话,做些外人不能看的事啊。我偏偏就不离开,哼,就让她们着急。”
  司恬被他的小孩脾气逗的嫣然一笑,情不自禁想起了小岸。每次林一枫想要单独和她说上两句话,小岸一准跑到跟前,没事找事地转悠,眼睛贼亮贼亮的瞄着两人。而后跑到母亲耳边报告,母亲每次都笑着点他的脑门,说他小鬼头。还说,等他长大了,也是这般要蹭到女孩子身边说悄悄话的。
  齐扬见她沉默出神,以为她在为练功一事担忧,便站起身,拍了拍司恬的肩头,朗声道:“加油!兄弟!”
  被一个青葱少年这么随随便便地一拍,她本该尴尬别捏,但那一份不自在却又被一声“兄弟”给化了去。他在心里把她当兄弟一般么?司恬哭笑不得,心情却莫名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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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司恬便提着笤帚去扫庭院,扫完庭院去厨房提水。荷院里有水井,商雨却偏偏要她从盛霞台后的山泉里提水。司恬大度地想着,他这是在练她的臂力,于是提着水桶就去了。
  盛霞台的西侧另有一条小径。司恬按照海力的指点,沿着小径走了不远,依稀听见溪流的潺潺水声。走了几十步,果然看见一座小桥,桥下流水涣涣,金乌投射,波光粼粼。
  她站在岸边的青石上,水桶放下去,用力一提,没想到一桶水那么沉,她险些一个闪身趴到水里。
  她咬着牙又倒掉半桶,吃力地提着半桶水往回走。
  “小丫头,你是前头院子的人?新来的吧,我好象没见过你呀。”突然从溪流边的竹林里走出一位老者,他长须斑白,清癯高挑,颇有道骨仙风的气度。
  司恬吓了一跳,实没想到这竹林里还住着有人。她以为七势门就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这位老
  者却怎么没听齐扬提过,看他衣着气度,并不象是山民。
  “老伯,我是七势门新收的徒弟,来这里提水。”
  老者宠溺地笑了笑:“傻丫头,七势门院子里都有水井,何必跑这么远来提水啊。”
  司恬一听他的口气,仿佛对七势门了解很多,对他的身份情不自禁地好奇。
  “是大师兄特意让我来提水的。”
  老者含笑摇头:“商雨那臭小子如今倒知道欺负女娃娃了,回头我教训他。”
  司恬嫣然一笑,心情大好,他也有被人称为“臭小子”的时候,哼哼。
  “老伯,其实,也不是欺负,是师父让他先带我练功的,我底子太差,不能怨别人。”
  老者笑了:“呵,你这小丫头,心眼倒好,还帮他说话。”
  她并不是帮他说话,虽然他责罚的有点重,可是她练功不成在先,不能埋怨别人。再说,她每个月拿着七势门的十两银子,又怎么可能是平白无故?所以商雨布置的任务,她即便觉得艰难,却也难有怨言,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不付出便得到的东西,总归是昙花一现吧。
  “老伯,我告辞了。”
  老者捋须轻笑。司恬提着半桶水走了。
  将一个水缸添满水,司恬足足跑了十二个来回。本想着下午再练那红袖tian香,胳膊却抬都抬不起来了。
  晚饭时,她特意去的很晚,生怕碰见商雨问起她的功课,不料就是那么巧,她刚坐下,商雨就进来了。她叫了一声“大师兄”就赶紧投入地吃饭,俨然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样子,希望他也是如此。
  饭桌上只有她和他,寂静的仿佛嚼米粒的声音都清晰起来。
  突然,她的面前多了一盘牛肉和两个鸡蛋。
  “都吃了。”不容反抗和拒绝的声音。
  她怯怯地抬眼看去,只见他正盯着她,俨然一副你不吃下去,我就吃了你的表情。她头疼的看着那一盘牛肉和两个鸡蛋。鸡蛋还好说,牛肉让她犯愁,她素来喜欢吃清淡的,那么一大盘肉,就是两天,她也吃不了那么多啊。
  他盯着她,拿筷子敲了敲牛肉盘子,“叮当”一声脆响。她有一种感觉,她要是再不动筷子,他下一次敲的就是她的头。
  她一咬牙把盘子挪到自己面前,用一种痛不欲生的表情无言地抗议着,吭吭哧哧地就望嘴里填。
  他看不下去了,以一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口气说道:“你要知道,牛肉是很难买到的,你这样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咽了一口“天物”,飞快地将痛不欲生的表情收了。
  他不错眼地盯着她,以至于她连偷工减料的机会也没有,默默哀叹着将一盘子牛肉塞进肚子,她觉得自己立刻“沉重”了起来。
  她瞪着大眼睛,可怜兮兮道:“大师兄,我吃完了,可以走了么?”
  他端着皇帝般的架子,打赏似的挥了挥手:“恩,可以退下了。”
  司恬如释重负地从大师兄的“欺压”下生还,心里开始忧虑,是以后每日都有牛肉鸡蛋“天物”大餐,还是大师兄今日只是偶尔心血来潮,仅此一回?但愿是后者吧。
  翌日清晨,她去扫庭院。打开山门的一刹那,她惊异地发现,山门的门槛外放了一个小木盒,上面用毛笔写着“商雨”二字。字写的有点歪扭拘谨,和他本人的玉树临风,卓而不群很不般配,她略有些遗憾,若是她写,必定用行书,方显得那两个字的潇洒。
  她捡了起来,发现木盒子并不重,于是拿着木盒就送到了青龙院。
  商雨刚从盛霞台练功回来,正拿了衣服要去洗澡。汗珠挂在他的眉睫上,象是登山踏雾而来,站在他的面前,有一股咄咄逼人的男子气息冉冉而盛。
  她把木盒捧上:“大师兄,我在山门外看见的。”
  商雨蹙着眉头接过木盒,先是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小心地打开。
  她转身正要离开,突然身后“哐”的一声,她惊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他拧着眉头说道:“把这个扔到山门外,连盒子一起。”
  木盒子被扔在他脚底下,一双极艳丽的鞋垫掉了出来,很花,很艳,绣的是鸳鸯戏水,还是红鸳鸯,绿荷叶。
  他的脸色,杀气腾腾。
  司恬心惊胆战的捡起地上的木盒子就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山门外,很犹豫。这木盒子没什么用处,可是这鞋垫,好好的新布纳成,扔了实在可惜。送给铁牛哥也是好的。他连鞋子都舍不得穿,什么时候用过鞋垫啊。
  于是,她自作主张的留下了鞋垫。节约是一种美德,这是她近半年来最大的体会。
  她将木盒子放在山门外的石狮子脚底下。
  第二天,她惊异地发现,那木盒子又放在了门槛外。想到昨天商雨那一脸的杀气,她犹豫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拿给大师兄?
  哎,真是倒霉,偏偏她扫庭院的时候碰见这种事。
  她硬着头皮把木盒子又拿去送给商雨,心想,这一次送到他手里,就赶快离开。
  这一次,商雨居然连接都不接,冷冷地吩咐着:“打开看看。”
  司恬将木盒子打开一看,这次,升级了,是一双布鞋,深蓝色,比鞋垫素淡了许多。
  “扔了。”
  他的脸上又升起一股杀气来。她很有眼色的立刻就离开了青龙院。
  这一次,她本着节约的原则,再次自作主张了。只把木盒子扔到了石狮子脚下,想了想,又在里面放了张字条:谢谢。真是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谁送给商雨的,她都留下以后送铁牛哥算了,扔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没想到是,第三天清晨,她打开山门的瞬间,吓了一大跳,居然门口有一个姑娘靠着山门在打瞌睡。她一开山门,那姑娘“扑通”一声就倒了进来,差点砸住她的脚。
  那姑娘这一摔就醒了过来,一骨碌爬起来问道:“我是商雨的朋友。商雨在么?”
  “在的。”
  “我可以去见见他么?”那姑娘有些兴奋有些扭捏。
  “你跟我来。”司恬微笑着领着她往青龙院而去,心想齐扬你白操心大师兄会娶不到老婆了,
  人家也是有红颜知己的,瞧上去还挺秀丽,还亲自上门来看望。
  商雨和齐扬从荷院的门里走了出来,两人刚洗过澡,都是神清气爽的俊朗模样,英姿勃发。
  商雨见到那姑娘的时候明显一愣,齐扬也愣了,两人都停了步子,面容严肃到司恬有种预感,她做了一件错事。
  “你有什么事?”商雨的声音冷到掉冰渣子。
  那姑娘一脸的欢喜,直直地看着商雨:“我送你的东西,你喜欢吗?”
  司恬惊住了,原来木盒子的主人是她!
  商雨的声音继续掉冰渣子:“我已经扔了。”
  那姑娘一脸的惊异,道:“不会吧,木盒子里没有东西啊,你还留了字条,说是谢谢我。我以为你很喜欢,这才来找你的。”
  商雨的眼睛仿佛要射出箭来,而箭头径直指向司恬。
  对着他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又委屈又倒霉,心提了起来,开始预测一会他要怎么收拾她。
  “怎么回事?”他的冰渣子梭梭的刺了过来,她只好硬着头皮老老实实招认。
  他气的脸色发白,恶狠狠的瞪着她,怒发冲冠,想要吃人。他的话,居然没有一双鞋垫子重要?她居然阳奉阴违,现在让人找上门来,她怎么可以这样?他觉得心里很难受,象是被人出卖的那种感觉,其实,问题根本没那么严重,但他就是有种被出卖的感觉,为什么会这样?
  她很委屈,冒死申冤:“大师兄,我觉得好好的东西扔了实在可惜,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现在就拿来还给这位姑娘。”
  他一字一个铁坨子般的砸过来:“还不快去。”
  她飞快地跑开,晚了会被铁坨子砸住。她回屋将鞋子鞋垫拿了过来,送到那姑娘的手里,非常惭愧的道歉。哎,这下,恐怕别人都要误会她是个喜欢占便宜的人了。其实,她真的是觉得扔了可惜,并没有贪便宜的意思。这份冤枉,若是六月,怕是雪都要下了。
  那姑娘有点意外,更多的是伤心。她拿着东西,看也不看,只望着商雨道:“你真的对我一点意思也没有么?”
  商雨冷着脸道:“齐扬送客。”然后径直进了青龙院,门关上了,还很大声,震的她哆嗦了一下。
  齐扬挠挠头,很为难地看着那姑娘道:“姑娘,我们七势门门规很严,是严禁男女之情的,姑娘要是对大师兄有意,千万可别连累大师兄,幸亏师父这几天不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姑娘气道:“你们这里又不是寺庙道观,为何不能有男女之情?”突然,她一指司恬道:“她不就是个女的么?”
  司恬避之不急,缩了缩身子往一边挪了挪,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法术,怎么就那么倒霉,参合到了大师兄的“情事”里了呢?
  齐扬却大大方方地指着她,说道:“她虽是个女孩子,在我们眼里,其实就是一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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