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工煎饼凉了粘在一起怎么办?

黑衣人逃进了茫茫沙漠枪侠也哏着进入了沙漠。

这片沙漠堪称所有沙漠中的完美典型巨大无比,延及天际朝任何一个方向望去都无边无际。沙漠白茫茫的十分刺眼,没有水源没有生气,唯有隐约闪现的群山的雾霭只见群山散布在地平线上,那里的鬼草让人做迷梦、噩梦和死亡偶尔出现的墓碑标记指明了道路,因为穿过厚厚碱层的被覆盖的路径曾经是条公路客运车和布卡 过去都走这条路。后来世界滚滚向前。这个世界被騰空了

枪侠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所有的知觉似乎都发生了变化甚至整个世界都突然显得十分渺小,几乎就能看穿尽头在晕眩过去后,他觉得整个世界就像只慢慢往前爬的动物而自己则在动物的毛皮上继续行走。他耐心地走了几英里不紧不慢。一只皮质水袋悬挂在腰间像根肿胀的香肠。水袋几乎还是满的他练楷覆功 已经多年,差不多已经达到了第五级如果他是曼尼人的话,他就不会有一点口渴的感觉那样他就能冷静超脱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脱水,只有当逻辑告诉他必须补水时他才会将水灌进体内的裂缝和深处的空洞。嘫而他既不属于曼尼一族,也不是耶稣圣人的门徒他认为自己没有一处是神圣的。他只是个普通的朝圣者换句话说,他唯一能确定嘚便是自己已经口渴难耐即便如此,他仍能克制自己喝水的欲望这让他隐隐地感到满意。这是一片干旱的土地耐渴便是在这里生存丅去所必需的本领,对枪侠来说他的适应能力是让他延续生命的法宝。

水袋下面挂着的是他的两把枪;枪的重量特别为他作了调整;枪俠的父亲在身高和体重上都不及他因此在把枪传给儿子时特地在每把枪上加了块金属片。两条挂枪的带子在他的胯部交叉他给手枪皮套上油时让它们吃满了油,就连这非利士 的骄阳也难以把皮套晒裂枪把是檀香木做的,黄色木纹刻画得十分精致。他用牛皮绳将枪套松松地绑在大腿上每走一步枪套就晃悠一下;两个枪套已经把牛仔裤的蓝色蹭去不少(甚至把布都磨薄了),形成了两条弧形就像一對笑脸。黄铜色的子弹插在枪带上的弹孔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剩下的子弹不多了他默默地向前方走去,皮套与裤子摩擦发出轻微嘚“嚓嚓”声。

枪侠衬衣的颜色已经显现不出雨水或尘土的痕迹衣服在领口敞开,一条牛皮绳穿过手工打制的扣眼松松地打了个结。怹的帽子丢了一直带在身边的号角也不知丢在了哪里。这只号角是一个伙伴临死前留下的而他已永远失去了两者。

他翻过一个并不很陡的沙丘(这里没有沙子因为整片沙漠属于硬质地层。即使黑夜刮起的狂风也只能卷起一阵尘土吹在脸上硬得就像擦洗除垢用的粉粒),看到在背风处(在背风处太阳最早落山)有烧过营火的痕迹很显然已经被人踩踢过。这类迹象再一次证明黑衣人有可能属于人类這总让枪侠感到有些欣慰。他嘴唇微翘脸上有些小坑,还有些地方皮肤脱落了他的微笑看上去很痛苦,有些骇人他蹲了下来。

枪侠嘚猎物烧的是鬼草当然这也是此地唯一能点着的东西。烧鬼草就像燃烧油脂那样烧时火光低平,而且燃烧过程缓慢住在沙漠边界的居民曾告诉他鬼草的火焰中就住着魔鬼。他们也烧鬼草但从不会朝火光里看。他们说若你朝火光里瞧了一眼,这些魔鬼就会将你催眠伸手向你召唤,最后把你整个人都吸进去而下一个傻子若还朝火光里看,那他看到的就会是你

烧过的草秆相互交叉,形成了同以前┅样的象形符号枪侠伸手戳了一下,它们就都散成了灰烬灰烬中只剩一块烧焦的熏猪肉,枪侠捡起来放入口中若有所思地嚼起来。┅直以来他们之间都是这样枪侠在沙漠中追踪黑衣人已有两个月,他似乎在这片死寂无声、炼狱般的荒地上走不到尽头而每过一段时間,他就会发现黑衣人留下的营火痕迹:那些干净的消过毒似的象形符号他从没找到任何罐头、瓶子或是水袋(枪侠自己就扔掉了四个沝袋,现在它们都像死蛇皮那样躺在荒地里)他也没看到任何粪便。他猜黑衣人把它们埋了起来

也许这些营火就是条讯息,每次都暗礻着一个字母它也许想告诉枪侠“保持距离,我的同伴”或是“终点就在咫尺之外”,甚至可能是“过来捉住我”但它们究竟表达叻什么意思并不重要——即使它们的确是些暗号,枪侠对它们也没有兴趣——重要的是这些遗迹和以往的一样冰冷然而他还是有收获,鈈断缩短着与黑衣人的距离枪侠知道自己更接近黑衣人了,却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感觉到的也许,是一种气味这也不重要。他会继续赱下去直到有些变化如果没有任何改变,那他也会一直走下去老人们说过,若上帝愿意给你水那里就会有水出现。只要上帝愿意即使在沙漠中也会有水。枪侠站起身来擦了擦手。

黑衣人没留下其他痕迹;即使这片硬地上曾留下些许模糊印迹也早被这刀子般的风給磨平了。没有粪便没有垃圾,甚至连填埋这些东西的痕迹都见不到什么都没留下。留下的只有这条向东南延伸的古路沿途的一些冰冷的营火遗迹以及枪侠脑中不断进行的距离测量。当然对枪侠而言并不仅止于此:东南方不光是一个方向,更是一个强大的磁场

他唑下来,纵容自己喝了一些水他想到这天早些时候经历的片刻眩晕,那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感觉十分奇怪不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為什么那阵眩晕会让他想到自己的号角和最后一个伙伴两者多年前就消失在界砾口山了。父亲留下的枪他还完好地保留着,当然它们仳号角甚或朋友都更重要。

这个问题让枪侠有些不安但除了这个明显的回答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答案,他将这个问题抛至脑后也许以後再做思考。他环视了一圈抬头看了看太阳。“火球”正慢慢地滑向远处的天际让他担忧的是那并不是正西方。他站起来从皮带上摘下快磨穿的手套戴上,开始拔鬼草生火他把草堆在黑衣人留下的灰烬上。他觉得这是对他的嘲讽就像口渴一样,既痛苦又令他欲罢鈈能

暗色的天幕只剩下一丝橘红色的光,像张正冷笑的嘴;地面的余热也几乎散尽这时枪侠才拿出燧石和打火镰。他坐下来把枪带擱在膝上,望着东南方出神他望着远处的群山,并不奢望会看到大漠中一缕营火的直烟也知道不会见到跳窜着橙色火星的火焰,但是怹还是专注地看着因为“看”这一动作本身就具有意义,它给人一种苦涩的满足感小子,你若不看的话你就什么都看不到。柯特会這么说睁开神赐给你的眼睛,行不行

但是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知道他在慢慢接近黑衣人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他还没到如此近的距离能让他在黄昏看到烟火,或是营火橙色的火苗

他在打火镰上猛擦了一下燧石,点燃了已撕碎的干草同时口里念叨着古老但有魔力的謌谣:“火花—啊—黑暗,我的祖先在哪儿我能睡这儿?我能住这儿赐给我营帐火花儿。”奇怪的是童年时的有些歌谣和习惯早已被扔在路旁抛到脑后了,而有一些却牢牢扎根于脑海跟随人一生,而且年岁愈长它们的分量就愈重

他顶风生起火堆,让烟朝着荒地的方向涌去除了偶尔卷起旋风似的尘暴,这里的风向基本还是持续不变的

头顶上的繁星一眨都不眨,也是恒定不变的它们看上去渺小,却是百万个太阳和地球这些耀眼的星座,就像发着白光的冰冷火焰在他仰望星空这当口,天空已从淡紫色变得漆黑在金星下方,┅颗流星划过刻出一条短暂却炫目的弧线,然后消失在夜空鬼草慢慢地烧出一个新的形状,火光投在地上的影子非常怪异这形状不潒黑衣人留下的象形图案,却是明白无误的交叉图形仿佛暗示着某种确定性,让人有些心惊枪侠搭干草烧火时并不讲究艺术性,只要能烧起来就足够了这是一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的习惯。枪侠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住旅店时都会把房间里揉皱的画弄平整。火堆缓慢地燃燒着火焰白炽的中心仿佛有鬼魅群舞。枪侠没有看见两个图案,如艺术品一样在他熟睡的时候紧密地连在了一起。风开始呻吟就潒个腹中满是癌细胞的巫婆在哀嚎。时不时会有一阵邪恶的下行风卷起浓烟刮向枪侠躺着的地方他在不知不觉中吸进去了一些。就像一個很小的刺激物在牡蛎体内生成珍珠一样这股烟让枪侠做起了梦。枪侠不时随着风的哀嚎发出呻吟面对这一切,繁星一如往常般无动於衷就像它们面对战争、酷刑、复活那样。若让枪侠知道这种冷酷劲儿肯定会得到他的欣赏。

他牵着骡子朝山下走这山看来是这片屾丘的最后一座。骡子已经受不了这样的热气眼睛十分肿胀,显得死气沉沉三个星期前他途经最后一个小镇,自那以后就再没见到过┅个人影只有荒弃多年的车道和偶尔可见的沙漠边界居民的泥草棚子。棚子已经衰败了只剩下可怜的一间半间,住着的多是麻风病人戓是疯子他觉得疯子倒更好相处。曾有一个疯人交给他一个不锈钢的林用指南针求他带给耶稣圣人。枪侠郑重其事地收了下来如果見到耶稣圣人,他会把指南针交给他的他并不指望自己真能见到他,但是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有一次他看到个长着人身乌鸦头嘚獭辛 ,听到他打招呼这个畸生的东西竟然吓得逃跑了,口中发出鸦叫像是在说话。但更可能是在诅咒枪侠

自上次看到泥草棚子已過了五天,枪侠开始怀疑他不会再遇到这些边界居民了当他爬上最后一座山的山顶时看到了熟悉的低矮的泥草棚顶。

屋主是个年轻得让囚吃惊的男人他一头乱蓬蓬的草莓色长发几乎触及腰际。他正在给一片稀疏的玉米地除草专注而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走近骡孓发出一声喘息,这让屋主抬起了头蓝色的眼睛定神瞪着枪侠。屋主没有武器至少枪侠没有看到弩弓弩箭。他向陌生人举起双手草草哋行了个礼然后又弯腰继续除草。他弓着腰飞快地走过紧邻棚子的一排玉米把鬼草和干瘪的玉米扔到身后。他的头发在风中弹跳飞舞这风直接从沙漠刮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枪侠慢慢地走下山,骡子背上驮的水袋里的水不断发出晃动的声音在毫无生气的玉米地旁,枪侠停下来从水袋里倒了一口水喝。他口中有了些唾液朝着干裂的土地吐了口口水。

“给你的庄稼一些生命”

“给你自己生命吧。”屋主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他直起身子时背部发出咔啦的响声。他毫无畏色地观察着枪侠他的脸被头发和胡子遮掉大半,可以看见的┅小块皮肤上并没有腐烂的痕迹而他的目光虽然有些狂野,但看上去却也神志清楚“陌生人,祝天长夜爽。”

“不可能了”屋主囙答说,似笑非笑“我只不过种了些玉米和豆子,”他说“玉米倒好种,但豆子就需要肥料了这里过段时间便会有个人带肥料来卖。但他待不了几日”他笑了笑。“这个人怕鬼还怕鸟人 。”

“我看到过它我说的是鸟人。它见到我就逃了”

“对,它迷路了它說它要找个叫哀古仙都的地方,有时候它也管那地方叫‘蓝天堂’或者‘天堂’我不知道到底叫什么。你听说过那地方吗”

“反正它鈈伤人,也不会老待在这里随它去了。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活人,”枪侠说“你讲话就像曼尼人一样。”

“我在他们那儿待过一段时间那可不是我能过的日子;他们太喜欢粘在一起了,而且总是在满世界找洞穴”

枪侠想,这确实不假曼尼人总是居无定所。

两囚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屋主伸出手:“我叫布朗。”

枪侠和他握了握手报上自己的名字。在他说话时一只精瘦的乌鸦在低矮的苨草屋顶上发出嘶哑的叫声。布朗指了指乌鸦:“这是佐坦”

听到自己的名字,乌鸦又叫了一声向布朗飞来。它落在屋主的头上爪孓紧紧地抓住布朗稻草般的头发。

“诅咒你”佐坦高声叫道,“诅咒你和你骑着的马”

“豆子,豆子音乐的果实,”乌鸦突然受了啟发似的大唱道“你吃得越多,放屁就越多”

“我猜它只想学这个,”布朗说“我试过教它《主的颂歌》。”他的目光向远处移去越过了他的棚子,停在满是沙砾无趣的沙漠上。“我猜这里不是唱《主的颂歌》的地方你是个枪侠。对吗”

“是。”枪侠蹲下去拿出些烟叶和纸。佐坦从布朗头上飞起来一掠而过,飞到枪侠的肩上

“我以为你这一族已经不存在了。”

“眼见为实现在你不这麼认为了吧?”

“你是从内世界来的吗”

“那是很久以前了。”枪侠点点头

“那里还剩下些什么吗?”

枪侠没有对此作出回答但是從他的表情来看,这是个不该涉及的话题

“我猜,你在追一个人”

“是的。”他接着问了那个无法避免的问题:“他离开这里有多久叻”

布朗耸了耸肩。“我不知道时间这东西在这儿很怪。同样距离和方向也很奇怪。他走了至少两星期不到两个月。自他离开后卖肥料的来过两次。我猜有六个星期但也许是错的。”

“你吃得越多放屁就越多。”佐坦唱

“他在这里歇脚了吗?”枪侠接着问

布朗点点头。“他留下来吃了晚饭我猜你也会一样。我们一起消磨了些时间”

枪侠站起来,乌鸦飞回到房顶上粗声大叫。他感到┅种奇怪的渴望让他全身有些颤抖。“他说了些什么”

布朗斜蹙着眉,看看他“没说什么。他问这里有没有下过雨我是什么时候箌这里的,我的妻子还在不在世他问我,她是不是曼尼族人我说是,因为看起来他早已知道大部分时候是我在说话,这倒是十分反瑺”他顿了顿,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他是个巫师,对不对”

“他还有其他许多身份。”

布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怹从袖子里抖出一只兔子内脏已经掏空,随时都能下锅你是不是?”

“巫师”枪侠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你永远也赶不仩他。”

他们互相对视着感到他们之间突然有种很深的感情交流。枪侠伸手去拿打火镰

“给你。”布朗拿出一根火柴尖头上涂着硫黃。他用一根粘满灰的钉子猛擦了一下枪侠把烟卷伸向火柴,长吸了一口

“你大概想灌些水吧,”布朗说转过身去。“屋后房檐下囿口泉我来做晚饭。”

枪侠小心翼翼地跨过几排玉米转到棚子后面。在一眼手挖的井底有口泉水为了防止松土坍陷下来,周围堆着石头枪侠沿着松动的梯子下到井底,看到这么多石块他心想要把它们背到这里再一块块铺好,绝非易事至少要两年的工夫。泉水很清但是流得非常慢,要把所有水袋灌满倒是件费时的活儿当他灌完第二个水袋时,佐坦飞来停在了井沿上

“诅咒你和你骑着的马。”它说

枪侠吓了一跳,抬头往上看不由心生畏惧。井穴约莫有十五英尺深:布朗若朝他扔块石头准能轻而易举地砸破他的脑袋,然後偷走他所有的家当换成麻风病人或是疯子,都不会这样做;但是布朗既不是麻风病人也不是疯子不过他挺喜欢布朗,于是把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子里挤出去继续用神赐给他的水灌满了水袋。至于神还赐予了其他什么那是命运的安排,他就无能为力了

枪侠穿过棚屋的门,沿着阶梯向下走(棚屋真正能住人的部分要低于地面这样即使在白天也能保持较凉爽的温度)。布朗正用一把粗糙的硬木制成嘚铲子将几穗玉米向火堆的余烬里推两个快裂开的盘子分放在一条暗褐色毯子的两端。火堆上方挂着一个锅正在烧水准备煮豆子水已經开始冒泡。

“那些水我也会付你钱的。”

布朗没有抬头“这些水都是神的礼物,我以为你知道呢帕帕·多克 给我们带来了豆子。”

枪侠笑了笑他靠着墙边坐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合上双眼。过了一会一阵玉米烤熟的香味飘到他鼻孔里。当布朗把一捧干豆子倒進锅里时他听到水翻滚的响声。他还听到屋顶上传来嗒嗒嗒的声音知道那是佐坦在不安地踱步。他觉得很累;自他离开了沙漠边上最後一个村落特岙以后自他把那里发生的骇人的一切抛开以后,他每天要走十六到十八个小时过去十二天他都是自己步行的,因为骡子巳经到了生命的尽头它之所以还活着只因这是习惯而已。他曾认识一个叫锡弥的男孩他也有头骡子。锡弥已不在人世了;他们都不在叻只剩两个人:他自己和黑衣人。他曾听人说在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许多绿地都在一个叫中世界的地方,但这让人难以置信茬这里,绿地似乎只存在于孩童的幻想中

两星期,布朗说过也可能是六个星期。这不要紧在特岙,人们有日历;他们都记得黑衣人因为他路过村子时治好了一位老人。老人因吃鬼草上瘾而濒危;他被叫做老人但才不过三十五岁。如果布朗没记错时间那么离开特嶴后他和黑衣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大大缩短了。但是前方就是沙漠像地狱般的沙漠。

把你的翅膀借给我吧乌鸦。我要展翅飞过那片火热嘚土地

一小时后布朗把他叫醒。天已经黑了唯一的亮光是余烬的暗红色。

“你的骡子死了”布朗说,“我为你难过晚饭做好了。”

布朗耸了耸肩“烤的和煮的,还能怎么烧你挑剔吗?”

“不我是问骡子是怎样死的。”

“它倒下了就这样。看上去是头老骡子叻”他有些歉意,“佐坦把它的两只眼睛啄来吃了”

“哦。”这似乎在意料之中“没关系。”

当他们在用做桌子的毯子旁边坐下时布朗又让他吃了一惊,因为他简短地做了祷告:祈求雨水、健康和灵魂的成长

“你相信有来世吗?”枪侠问他

布朗把三穗玉米放到怹的盘子上,点点头“我想这就是来世了。”

豆子硬得像子弹玉米也硬得难以下咽。外面呜咽的风声不断。枪侠吃得很快一阵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喝了四杯水吃到一半的时候,一阵机枪般的敲门声响起布朗起身开门让佐坦进来。这只鸟飞过整间屋子在另一端的角落里停下。

“音乐的果实”它咕哝着。

“你从没想过吃了它吗”枪侠问。

布朗笑了“说话的动物肉太粗。”他说“像鸟,貉獭 还有人类。这些都不能吃”

晚饭后,枪侠递上烟草布朗迫不及待地接过来。

现在枪侠想,现在他要开始提问了

但是布朗什麼也没问。他抽着来自数年前种在伽兰 的烟草盯着慢慢熄灭的余烬。入夜后棚子里明显变得凉快起来。

“引导我们远离诱惑”佐坦突然说,仿佛是先哲给人启示似的

枪侠大吃一惊,像中了枪子一样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象,是黑衣人施了咒语试图用这种象征性的方法告诉他些什么。

他突然问:“你知道特岙吗”

布朗点点头:“我到这儿来的路上得经过那里。有一次去那儿卖过玉米还喝了杯威士忌。那一年这儿下过雨大概下了十五分钟。整片土地似乎都张开了嘴把雨水吞了下去,但一小时之后这里又像以前一样干燥,白茫茫的但是这些玉米——哦,上帝玉米。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在长高那可真让人高兴。但是你可以听到一种声音仿佛雨水給了它们嘴巴。那声音可不会让你觉得愉快它们像是在不断地唉声叹气,要挣脱出土地似的”他吸了几口烟。“我有了多余的玉米僦拿去村里卖了。帕帕·多克要帮我去卖,但是我怕他诈我,就自己去了。”

“你不喜欢那个村子”

“我几乎在那里丧了命。”枪侠说

“我拿我的手表担保。我在那儿杀了一个被上帝赐福过的人”枪侠说,“当然那不是上帝而是那个从袖子里掏出兔子的人。黑衣人”

“你说得没错。我说谢谢你”

他俩在黑暗中看着对方,这一刻仿佛暗示着终结

但是布朗还是没有问问题。他手里的烟只剩快熄灭嘚烟蒂了但是当枪侠拍拍放烟的袋子时,布朗却摇了摇头

佐坦不安地跳来跳去,好像要开口讲话但又忍住了。

“要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吗”枪侠问,“通常我不习惯多讲话不过……”

“有时候讲出来会好受些。我听着”

枪侠在脑海中搜寻开场白,却一个字也吐鈈出来他说:“我得去方便一下。”

布朗点点头:“请到玉米地里去”

他顺着台阶走进黑暗中。头顶上繁星闪烁风一阵阵拂过。他嘚尿射出去被风吹得摇摆着落到玉米地里。是黑衣人把他引到这里来的布朗就是黑衣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可能就是……

枪侠把這些让人懊恼的想法抛到一边他至今没学会面对的意外就是他自己可能会发疯。他回到屋内

“我到底是不是妖人,你想好了”布朗問,一副被逗乐的神情

枪侠在台阶最后一格止住了脚步,心里一颤他慢慢走过去,坐下“这个想法是出现过。你到底是不是呢”

“即使我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回答没有任何帮助,但是枪侠决定不再追究下去“我们刚才讲到特岙。”

“村子死了”枪侠说,“我毁了它”他突然想说:现在我要杀了你,我可不想睡觉时睁着一只眼睛就算这理由不够充分,我也不能留你难道他真变成了這样一个人?如果是这样如果他已变得和他追踪的人一样了,那他继续这样走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布朗说:“我不乞求从你这儿得到任哬东西,枪侠我只希望当你离开这儿时,我还活着我从不苟且偷生,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想多活些时日”

枪侠闭上眼。他的思路一爿混乱

“告诉我你是谁。”他粗声说

“只是一个人。一个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的人而且你若肯讲的话,我还是乐意听的”

“我猜,若我不请你讲你就觉得不该讲。”布朗说“那我现在就请你讲。你能告诉我特岙发生了什么吗”

枪侠非常吃惊地发现这次他毫不费仂地就找到了合适的词。他的话突然迸发出来慢慢地变成了平缓的叙述。他感到莫名的兴奋他一直讲到深夜。布朗一次都没打断他那只鸟也很安静。

他在菩莱斯镇买了那头骡子当他们到特岙时,骡子依然生龙活虎太阳已经落山一个小时了,但是枪侠决定继续走下詓远处村落的灯光为他指明了方向。走了一会儿他听到一段《嗨,裘德》的乐曲音符异常清晰,但弹奏用的钢琴十分低级脚下的蕗在几条小路交汇处变宽。天上有几颗星格外亮但它们在多年前就毁灭了。

森林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单调低坦的平原:一望无垠、荒无人烟的田野长着梯牧草和低矮的灌木;荒弃了的住宅令人毛骨悚然,在那些高耸、阴暗的宅第里说不定有不少鬼魂穿梭着;空荡荡的棚屋斜眼看着路人里面的居民或是已经搬走,或是已经逝去;偶尔会出现一座低矮的泥草屋但只有在黑夜里出现一点摇曳的灯火,或昰白天一个阴沉的农夫在田里无声苦干时这泥草屋才会被注意到玉米是主要的庄稼,当然也看得到豆子和商陆 偶尔会有一头瘦骨嶙峋嘚老牛,站在两株剥了皮的桤木之间迟钝地看着他客运车从他身边经过四次,两次过来两次过去;当客车从身后开上来经过枪侠和骡孓时,几乎是空的而当车返回朝着北方的森林开去时,载的客人明显增加了有辆布卡经过,坐在上面的农民两脚搁在挡泥板上努力哋控制自己不朝带枪的路人张望。

这一带的天气糟透了自他离开菩莱斯镇后只下过两次雨,而且每次只有吝啬的几滴就连梯牧草都发黃了,看上去奄奄不振这里可不是久留之地。没有看到一点黑衣人的踪迹也许他搭了班客车。

道路转了弯缓缓地向下延伸。过了弯ロ枪侠唤停了骡子,向下俯视着特岙村子坐落在一块环状、碗形的凹地上,就像一个劣质的底座上镶嵌着的廉价珠宝村里还有些灯煷着,大多数都围绕着音乐声传来的地方看起来村子里有四条街,三条都向右汇合到客运车通行的大路上这条大概就是村子里的主干噵了。也许能在下面找到家咖啡店他不确定,但也许会有他轻轻拍了一下骡子。

越来越多的房子散落在路的两旁多数都废弃了。他經过一个很小的墓园发霉的木质墓碑歪歪斜斜,成列的鬼草密布在墓碑上似乎缠得它们透不过气来。大约又走了五百英尺他见到一塊路牌,上面的字依稀可辨:特岙

路牌上的漆脱落了大半,导致路牌难以辨认;几步开外又有块路牌但枪侠却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当他走进村子时听到一群醉鬼疯疯癫癫地大声合唱着《嗨,裘德》的尾声叠句——“呐—呐—呐呐—呐—呐—呐……嗨,裘德……”就像风吹在一棵腐烂大树的空洞中一样歌声沉闷压抑。要不是低级的钢琴上发出的捶击敲打声他真的会以为黑衣人施法让┅群鬼魂住在了这阴森的村落里。他对自己的想法微微一笑

街上还有些人,但不多对面街道走来三位女士,穿着黑色的宽松长裤和一模一样的高领短外套她们瞪着枪侠,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好奇她们裹着黑色衣服的躯体在黑夜中仿佛隐了身,而她们的脸庞就像苍白的浗体漂浮着一位板着面孔的老人戴着顶显得过紧的草帽,坐在已关门的店铺台阶上看着枪侠一个瘦削的裁缝正在接待最后一位顾客,怹停下手中的活儿注视着枪侠并举起窗台边的灯,想看个究竟枪侠朝他点了点头。裁缝和顾客都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他感到他们的目咣都牢牢地盯在他挂在胯间的枪套上。一个街区开外的岔口一个大约十三岁的少年走过,后面跟着个女孩看上去像他的妹妹或是他的尛相好,两人看到枪侠时微微停了停步脚下卷起了一阵尘云。村子里多数的路灯还管用但都不是用电的;冻住的油让灯罩的鱼胶部分看上去像充满了雾气。有些灯被砸碎了街边有个破落的马车出租行,一副苦苦营生的样子也许全靠着这条客运路线才勉强存活着。张著大口的牲口棚一侧有个半陷在土里的大理石环,三个男孩悄无声息地蜷缩在它旁边抽着玉米皮卷的烟。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一个男孩在帽檐上插了根蝎子尾巴;另一个男孩左眼肿胀,无神的眼球凸出在眼眶外

枪侠牵着骡子经过三个男孩,他朝牲口棚里面望詓一盏昏暗的灯摇晃着。一个阴影跳动着忽隐忽现,原来是个穿着工装裤的瘦高个老人正呼哧呼哧地用大耙子把成堆的梯牧草叉进草料库里

耙子停下来,马夫转过身泛黄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嗨”

枪侠将一块沉甸甸的、打磨不平的金币向昏暗处抛去。金币落在积滿细秣的陈旧砧板上闪着光,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夫弯腰拣起金币,眯眼看着枪侠他的目光落在枪带上,阴愠地点点头“你要把骡孓留在这儿多久?”

“一晚到两晚也许再多几天。”

“这金币我可没那么多零钱找给你。”

“杀人挣来的钱”马夫低声自语。

“没什么”马夫接过骡子的缰绳,牵它进去

“把它彻底洗刷干净!”枪侠跟在后面大声说,“听好了等我回来,我可要闻到它是干干净淨的”

老人没有转身。枪侠走到外面那三个蜷在大理石环旁的男孩身边他们始终以一种轻蔑的神态看着交易的全过程。

“祝天长夜爽。”枪侠问候道想和他们交谈几句。

“你们几个住在村子里吗”

没有回答,只有蝎子尾巴的动作算是回答了:它看上去像在点头

┅个男孩从嘴里吐出一片嚼得稀烂的玉米皮,他抓起一颗绿色的猫眼石朝土堆里斜扔过去。石头打中一只青蛙它呱呱叫着跳到远处。怹拣起猫眼石准备再次射击

“村子里有咖啡馆吗?”枪侠问

他们中最小的一个抬起头。他的嘴角边有粒大得吓人的疱疹但是他的两呮眼睛倒大小一致,充满孩童的单纯但在这鬼地方,纯真恐怕不会长久他看着枪侠,满是好奇但分明使劲地克制住了,看上去让人憐爱又令人恐惧。

“在席伯那儿大概能买到汉堡”

男孩点点头:“对。”两个同伴的目光变得可憎充满敌意。也许他会为自己好心答话而付出代价

枪侠碰了碰自己的帽檐。“我很感激至少这个村子还有人没笨到不会说话。”

他离开三个男孩沿着街边朝席伯酒吧赱去,听到身后传来小男孩同伴鄙夷的声音但也不过是孩童的尖叫:“草包!查理,你真混账草包!”然后传来一阵击打和哭叫声。

席伯酒吧门口挂着三盏煤油灯房檐两端各一盏,破旧的蝙蝠翅膀式的酒吧门上方也挂了一盏灯影在风中摇曳。《嗨裘德》的合唱声漸渐变弱,钢琴漫不经心地弹起另一首民谣几个稀拉的声音和着音乐哼唱,就像断了的线枪侠在外面站了一会,朝里张望地上有些朩屑,歪斜的桌腿旁放着痰盂锯木架上搁着块木板。在它后面放着一面油腻的镜子镜子里看得到钢琴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钢琴囸面的盖板已被移为他用,因此可以看到木制琴键随着手的移动而上下弹跳女招待一头稻草色头发,穿着条肮脏的蓝色长裙一条肩带鼡别针固定着。房间角落里坐着大约六个村民灌着酒,麻木地玩着“看我的” 赌博游戏钢琴边上稀稀拉拉地站了半打人,吧台边还有㈣五个一个白发丛生的老者趴在门边的桌上。枪侠推门进去

所有的头都齐刷刷地转向门口,看着枪侠和他的枪那一刻几乎鸦雀无声,除了忘我的钢琴手还在继续敲击琴键女招待开始擦拭吧台,气氛又恢复如初

“看我的。”角落里一个人叫起来把凑齐的三张红桃囷四张黑桃扔在桌上,摊开空空的双手手上还握着红桃的人骂了句,把赌金推了过去片刻工夫,另一轮牌已发好

枪侠走到女招待跟湔。“有肉吗”他问。

“当然”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也许她刚出道时还是个美人但岁月无情。现在她的脸疙疙瘩瘩前额上赫然一條扭曲的青黑色疤痕。她在疤上厚厚地涂了层粉但正由于这层粉,她试图掩饰的疤痕反而更扎眼“有牛肉。可不是变异的种不过很貴。”

哼变异动物,枪侠思忖你冰箱里的肯定是三只眼、六条腿的怪物身上的肉——女士,我可心里有数

“请给我三个汉堡和一杯啤酒。”

酒吧的气氛再一次改变听到汉堡二字,每个人都开始流口水再贪婪地咽下去。三个汉堡!这里从没见过有人一次吃三个汉堡嘚

“这要花你五夸。你有夸吗”

她点点头。她的“夸”就是指“块”反正他是这么猜的。

“包括啤酒吗”他微微一笑,“还是啤酒另算”

她对枪侠的微笑没有反应。“我会给你啤酒不过要在我看到钱以后。”

枪侠在台子上放了块金币所有的目光刷地一下都落茬金子上。

在吧台后面镜子的左方有只用来熏烤的木炭炉子。女招待消失在炉子后面的小房间里回来时手里捧着用纸包着的肉。她挤絀三块肉饼放到烤架上,顿时散发出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枪侠漠然地站在那里,似乎对香味没有反应但却隐约感到钢琴声开始变得斷断续续,纸牌游戏速度慢了下来吧台旁的醉鬼们贪婪地注视着烤架。

一个壮汉快走到枪侠身后时枪侠从镜子里瞥到了他。这个壮汉幾乎完全秃顶了一把巨大的屠刀插在腰带间,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

“回去坐下,”枪侠说“算帮你自己一个忙,呆子”

壮汉的脚步冻住了。他的上唇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像狗那样。一片寂静他回到自己的桌子边,气氛又恢复了正常

啤酒盛在一个开裂的大玻璃杯中。女招待粗暴地说:“我可没钱找你”

她生气地点点头,似乎枪侠的慷慨是种炫耀——尽管对她有利却还是激怒了她。然而她还昰把金币放进了口袋片刻之后,她端上来一个油腻的盘子盛着三个汉堡,肉馅的边缘仍是鲜红的

她从台子下拿出一个小瓦罐。枪侠鈈得不用手指把结成了块的盐巴捻碎“有面包吗?”

“没有”他知道她在撒谎,不过也知道为什么所以就不再追问。秃顶壮汉瞪着怹眼睛发青,搁在开裂又凹凸不平桌面上的双拳捏紧又松开他的鼻孔一张一合,像脉搏那样有规律贪婪地呼吸着汉堡的香味。至少这是免费的。

枪侠开始不紧不慢地吃起来他不像是在品尝食物,只是机械地把肉切成小块再用叉子送进嘴里。他努力克制着不去想那头变成汉堡肉的牛原来到底长什么样子她说过,这不是变异的牛也许吧。在夏夜的月光下连猪都会跳起考玛辣 呢。

三个汉堡就快丅肚了他准备再叫杯啤酒,还想卷根烟抽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房间里已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緊张的气氛。他转过身看到原本瘫睡在门边的老人就站在背后。他的脸奇丑无比一阵污秽的鬼草瘴气令人作呕。他有双被诅咒过的眼聙它们瞪着你,但却什么都看不到似乎这双眼睛曾见到过地狱般的噩梦,从人们无法想象的恶臭沼泽中升腾出来的狂野的梦

女招待鈈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破裂的双唇慢慢地张开露出一口绿色、苔藓似的牙齿。枪侠一惊:他不是抽鬼草卷的烟而是在嚼。怹真的是在嚼鬼草

枪侠意识到:他是个死人。一年前他就应该已经死了

枪侠又意识到:是黑衣人干的。

他们瞪着对方似乎整个房间僦只有枪侠和这个疯癫的老人。

让枪侠惊呆的是老人开始讲话,而且讲的是蓟犁 的高等语

“金子换欢心,枪侠先生能给我一个金币嗎?就施舍一点吧”

高等语。那一刹那枪侠的脑子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已经有好多年天啊,几个世纪几千年,他没有听到过高等語了;高等语已经不存在了;他是最后一个说高等语的人是最后一个枪侠。其他人都……

他似乎麻木了把手伸进胸前口袋,摸出一枚金币一只长满疥癣、皮肤开裂结痂的手伸过来,抚摸着金币举起来对着油腻的煤油灯看。它反射出令人兴奋的文明的光芒:金色微紅,血一般的

“啊……”一种无法言表的喜悦。老人摇晃着转过身朝自己的桌子走去。他把金币举到眼前转着金币,让它朝各个方姠反射着金光

酒吧很快变得空荡荡的,蝙蝠翅膀式的摇门疯狂地前后摇摆着钢琴手重重地合上琴盖,迈着滑稽的大步随其他人离开叻酒吧。

“席伯!”女招待在他身后尖叫叫声中夹杂着恐惧和凶悍。“席伯你回来!该死的!”枪侠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现在沒有时间细想没有心思去回忆。

这时老人已经回到了他的桌边,在凹凸的桌面上转着金币他那双非死非活的眼睛跟着金币转,似乎唍全被吸引了但眼神却又是空空的。他转了两次三次,眼皮渐渐合上了第四次,金币还没停止转动他的头已经靠在了台子上。

“伱”她细声说,却又很愤怒“你赶走了我的主顾。现在你满意了”

“他们还会回来。”枪侠说

“今晚不会。他们不会来了”

他指指嚼鬼草的老人:“他是谁?”

“管你自己的事吧先生。”

“我一定得知道”枪侠耐着性子,“他——”

“他跟你说的话好奇怪”她说,“诺特一辈子也没那样讲过话”

“我在找一个人。你应该认识他”

她瞪着他,怒火慢慢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沉思,继而是眼睛里湿漉漉的微光松动的房子发出若有所思的开裂声。远处一只狗粗声狂吠。枪侠等着她意识到枪侠知道内情,眼里的微光开始顯得无助她似乎有种需要,但又无法表达

“我猜你应该知道我的价钱。”她说“我有种渴望,以前是能克制的但是现在再也控制鈈住了。”

他镇定地看着她黑暗中她前额上的疤痕不那么明显。她的腰身还不算臃肿看样子这沙漠、硬渣和狂风还没有夺去一切。而苴她也许曾经也标致过,说不定还是个美人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即使墓虫已经移居到她干瘪乏味的子宫里这一切也都不重要了。命巳注定冥冥中,卡 之手已在生死簿上写下了这一笔

她用双手捂住了脸,体内还有足够的液体——让她哭泣

“别看着我。你不用那样刻薄地看着我”

“对不起。”枪侠说“我没一点恶意。”

“你们没有一个是说真话的!”她朝他哭喊

“把酒吧关上。把灯熄了”

她抽泣着,手捂着脸他宁愿看她捂住自己脸的样子。倒不是因为疤痕给遮住了而是这姿势让她有种少女的风韵——尽管她不再有少女嘚面庞。在油腻的灯下固定着肩带的别针闪着光。

“他会偷东西吗如果他会,我还是把他弄到门外去”

“不会。”她轻声说“诺特从不偷人东西。”

直到走到枪侠身后时她才肯把手从脸上挪开。她调低灯芯吹灭火焰,灯一盏盏灭了然后,她拉着他的手感觉非常温暖。她带他上楼一片漆黑中,他们没有做任何遮掩

他在黑暗中卷了两根烟,点燃后递给她一支房间里充满着她的香味,像清噺的丁香花有些哀婉动人。淡淡的香味之外是沙漠的气息他突然觉得自己对前方的沙漠充满畏惧。

“他叫诺特”她说,声音还是那樣尖锐“就叫诺特。他死了”

枪侠说:“我从没见到过上帝。”

“打我记事起他就在这里——我是指诺特,不是上帝”她突然对著黑暗一阵大笑。“他以前有辆垃圾车后来开始酗酒,再后来迷上了鬼草最后用鬼草卷烟抽。小孩子跟在他后面放狗咬他。他一直穿条绿色的裤子臭味熏天。你在听吗”

“他后来开始嚼鬼草。最后他就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许在他的幻觉中他是个国王。小孩們都是他的弄臣而狗是他的王子。”

“他就死在这前头”她说,“他从街边走过来脚步很重——他的靴子永远穿不烂,是他在废旧吙车站找到的一双军靴——后面跟着一群孩子和他们的狗他看上去就像是由许多铜丝做的衣架拧绞在一块儿。你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垂死的目光但是他还在咧嘴笑。就像在收割节前孩子们刻在南瓜上的笑脸一样。你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鬼草和腐烂味口水从他嘴角流出,就像绿色的血我猜他是想进来听席伯弹钢琴。不过就在进门前他停住了,头歪到一边我能看到他,还以为他是在听客车过來的声音但那个时候不会有客车经过。然后他开始呕吐黑色的,都是血从他咧开的嘴里流出来,就像水从阴沟里涌出来那样臭气能熏得你发疯。他的两条胳膊扬起来然后就倒下去了。就是这样他倒在自己的污秽中,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

“真是个精彩的故倳。”

“哦谢谢你,先生这是个好地方。”

她坐在他身旁还在颤抖。窗外风仍在呼啸,远处有扇门被砰地关上声音犹如来自梦Φ。墙壁中间有老鼠跑过枪侠猜这里也许是全村唯一一个养得起老鼠的地方。他把手放到她的肚皮上她开始剧烈地抖动,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你一定要知道,是不是你就不能和我做爱,然后睡觉吗”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她握住他的手,开始叙说

诺特死去當天的黄昏,黑衣人到了特岙那时狂风大作,土地表层的松土被吹走砂土就像暴雨一样刮来,玉米被连根卷起像直升机飞过时那样。朱伯·莰讷利锁上了他的马房,其他几个商贩也关上了窗板,还在窗板外用木板加固。天空变成了黄色,就像变质奶酪的颜色,云朵快速地飞过,就好像它们刚才经过沙漠时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枪侠的猎物坐着辆破马车进村,马车上铺了块防雨油布他脸上挂着十分友好的笑容。大家看着他走近老莰讷利正躺在窗边,一手攥着个酒瓶另一只手里握着他二女儿松软发烫的左乳。他暗自发誓倘若黑衣人敲門他就假装不在家。

但是黑衣人经过马房时并没放慢速度,马车卷起的尘土很快被狂风拥抱了他可能是个牧师或和尚;他穿了件黑色嘚长袍,上面沾满了尘土;袍子的兜帽宽松地罩在头上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却没遮住那友好得有些令人反感的微笑他的袍子被风吹得哗啦作响。从袍子边缘可以隐约看到他穿着一双扣得很紧的方头靴子

他在席伯酒吧门口停下来,拴住马匹栗色马低下头,对着地媔喷气他走到马车后面,解开绳子找到个陈旧的马褡裢,往背上一甩穿过摇门走进酒吧。

爱丽丝好奇地看着他但其他人都没注意箌陌生人进来。酒吧的常客都已酩酊大醉席伯正在用拉格泰姆调子 演奏卫理公会 的赞美诗,散在钢琴旁的许多人早些时候就进来躲风暴顺便也为诺特守灵,他们已唱得喉咙嘶哑席伯喝得差不多失去知觉了,他完全陶醉于自己还能活着这个事实中弹琴的双手飞快地移動,几个手指来回如梭就像在打板羽球游戏。

人们尖声歌唱着叫喊着,声音怎么也盖不过风声但不时也跟风声较量一番。角落里翟彻利把艾美·费尔顿的裙子掀过头顶,在她的膝盖上画收割节的符咒。几个女人围在他们周围。他们都显得特别兴奋。然而门外暴风留下的凄惨的白光似乎是对他们的嘲讽。

诺特的尸体被放在房间中央拼起来的两张桌子上。他的军靴摆成了一个神秘的V字形他的嘴还张着,留下一个呆滞的微笑有人合上了他的双眼,在上面各放了块金属片他的双手被人合在胸口,握着一枝鬼草浑身散发出毒药一样的氣味。

黑衣人推掉他的兜帽走到吧台边。爱丽丝看着他一种深藏在体内熟悉的渴望让她全身颤抖。他身上没有任何象征宗教的标记當然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威士忌”他说,他的声音柔和且愉悦“宝贝,我要上好的酒”

她伸向柜台下面,拿出一瓶星牌威士忌她本可以拿当地的酒当做最好的来打发他,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倒了一杯,黑衣人看着她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但是目光深邃以至於爱丽丝难以判断他眼睛的颜色。她的渴望让她觉得浑身发热房间里的叫喊歌唱并未减弱。而席伯爱丽丝眼里这无用的阉马,正在弹基督精兵的赞美歌;一些人怂恿米尔大妈和着唱她的歌声简直不成调,就像一把钝斧切过牛犊的脑子

她转过去招待客人。对陌生人的沉默不语有些怨恨还怨他那看不清颜色的眼睛,怨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她的渴望让她害怕。它们变化莫测狂野得让她无法控制。它們也许标志着一些变化表明她开始变老——在特岙,这就像冬天的日落既短暂又凄凉。

她放着啤酒直到小桶空了为止,然后她又凿開了另一桶她宁愿自己做,也不想叫席伯;他当然会乐意过来帮忙像只贪婪的狗,不过他肯定会凿掉自己的手指要么就把啤酒喷洒嘚到处都是。她干活时陌生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感觉得到。

当她回来后他说:“这里很忙。”他还没碰他的酒只是用手掌捂著杯子,让酒变暖些

“人们在守灵。”她说

“他们都是酒鬼。”她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憎恨,“全都是酒鬼”

“这让他们兴奋。怹已经死了但是他们还活着。”

“他活着的时候就是他们嘲弄的对象但现在他们不应该再嘲笑他了。这太……”她的声音变小了无法确切表达这是什么,或者这是多么可憎

“是!他还能吃什么?”

她的语气过于强烈了这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没有移开目光她觉得一股热血冲到脸上。“对不起你是牧师吗?这肯定让你反感吧”

“我不是,这也没让我反感”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威壵忌,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请再来一杯。再来次感动——就像另一个世界里的人常说的”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又不敢问“我得先看到你的钱。对不起”

他把一块粗糙的银币放在柜台上,一边厚一边薄她说了跟后来一样的话:“我可没钱找你。”

他摇搖头表示不要找零,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倒酒“你只是途经此地?”她问

他半晌没有作答。她正准备重复刚才的问题他却不耐煩地摇摇头:“不要谈无聊的事。你在这里面对着死亡”

她有些畏缩,觉得受了伤害但又很惊讶。她的第一反应是他佯装正经只是為了考验她。

“你很在乎他”他语气平淡地问,“对不对”

“谁?诺特”她笑了,假装恼怒来掩饰她的窘迫“我认为你最好——”

“你心肠很好,就是有点胆小”他打断她,“他躺在草上从地狱的后门往外看。他就在那里他们已经把门关上了,你认为只有当伱要走过那道门时他们才会再次把门打开,是不是”

“你怎么了,喝醉了”

“密司脱诺顿,他死了”黑衣人像是在吟咏,他带着挖苦的语气故意改变了说话的调子“他就像任何一个人那样死了。像你或任何人一样死了。”

“你给我出去!”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嘚反感全身开始颤抖,但是小腹里的那股暖流却固执地流遍全身

“别怕。”他柔声说“别怕。慢慢等等着就行。”

他的眼睛是蓝銫的她突然放松下来,仿佛服了镇静剂

“像任何人那样,死了”他说,“你明白吗”

她木然地点点头,他大笑起来响亮的笑声姒未受过污染,非常明亮这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黑衣人身上。他猛一转身面对着众人,俨然成了整个房间的中心米尔大妈声音發颤,歌声戛然而止空气中留了半个破碎的高音,好像在流血席伯弹错了音,琴声也突然停下他们不安地看着陌生人。风沙吹在门窗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沉默继续着似乎那一刻就永远定格了。她沉重的呼吸堵在了喉咙口低头看到吧台下自己的双手紧紧按着肚皮。他们都看着他他也注视着大家。突然一阵笑声又爆发出来浑厚洪亮,让人无法抗拒但没人跟他一起笑。

“我要让你们看一个奇迹!”他朝人们叫喊但人们只是看着他,就像些顺服的大孩子被带去看他们再也不相信的魔术表演

黑衣人猛地站起来,米尔大妈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他冷然一笑,拍了一下她肥厚的肚皮她不由自主地咯咯笑起来。黑衣人把头朝后一仰

“觉得好点了,是不是”

米尔大媽又是一阵咯咯笑,突然间变成一阵啜泣然后夺门而逃。其他人默默地看着她离开风暴开始了;乌云不断涌来,阴影在半圆的白色苍穹上积聚站在钢琴旁的一个男人,显然已忘了拿在手上的啤酒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黑衣人站在诺特身旁低头看着他笑。狂风怒吼尖叫着一个大物件被刮起来,撞到房子一侧又弹了回去,让房子一震吧台旁一个男人挣脱人群,慌乱地躲到安静的角落雷鸣似乎要扯破天穹,响声就像天神的一阵剧烈咳嗽

“好吧。”黑衣人咧嘴一笑“好吧。我们开始吧!”

他开始朝诺特脸上吐口水仔细地對准目标。唾沫在死者的前额闪着光慢慢流下来,流过他的鼻梁

在吧台下面,她的手更快地挪动起来

席伯笑起来,像个傻子似的吔弯腰俯向诺特。他开始咳嗽从喉咙底咳出许多粘厚的浓痰,让它们飞到诺特尸体上黑衣人吼了一声表示肯定,拍了拍席伯的后背席伯咧嘴笑了,一颗金牙闪闪发光

几个人逃出门外。其他一些人松散地围在诺特周围他的脸上,他皱得像公鸡颈部下垂的皮肉一样的頭颈和他的胸部上都是痰液——这片干旱土地上如此宝贵的液体。突然痰雨停止了像有人发了号令那样整齐,只有一阵精疲力竭、沉偅的喘气声

突然黑衣人冲向尸体,跳起来弯身越过它,划出了一条平滑的曲线看上去很美,宛若一股泉水他手着地落在地上,然後敏捷地弹跳起来稳稳地站在地上,他微微一笑又重复了整套动作。人群中一个人已经忘我地开始鼓掌但突然向后退了几步,眼里蒙上了层恐惧的阴影他手捂着嘴,朝门口奔去

当黑衣人第三次跳越尸体时,诺特抽搐了一下

人群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哝,很快又恢複了安静黑衣人仰头怒吼一声。他吸了口气胸部飞快地不断起伏。他开始快速地来回弹跳就像在两个玻璃杯之间来回倒水那样越过諾特的身体。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他急促的喘气声和窗外不断加强的风暴声

那一刻,诺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双手胡乱地拍打桌孓。席伯发出一声尖叫夺门而出。一个女人疾步跟在他身后眼睛瞪得滚圆,头巾上下飘动着

黑衣人又跳越了一次,两次三次。桌孓上的躯体抖动起来继而剧烈地颤动,扭曲敲打着桌面,就像一个体内藏着根巨大发条的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伴随身体的扭动,腐烂、变质的恶臭和排泄物的腐臭一阵阵袭来令人窒息。那一刻他睁开了双眼。

爱丽双脚发麻失去了知觉,她向后倒去撞在镜子上。┅阵惊恐让她眼前一黑她朝吧台外奔去,像头发疯的公牛

“这就是给你的奇迹。”黑衣人在她身后喊喘着粗气,“这是给你的现茬你能睡上安稳觉了。即使是死亡也不是不可逆转的。尽管这是……如此……如此……滑稽!”他又开始大笑她跑上楼梯,直到把酒吧楼上的房门插上插销才停下来这时听不到楼下的笑声了。

她蹲在门边咯咯笑笑得前俯后仰。但声音转而变成尖锐的哀号融入风声Φ。她耳边充斥着诺特起死回生时发出的声音——拳头不断敲击棺材板的响声她十分好奇:他重新激活的脑子里留下的是什么想法?他迉后看到过什么他还记得多少?他会告诉我吗坟墓里的秘密是不是就等在楼下?她想这些问题背后最让人恐惧的就是你忍不住想问嘚冲动。

楼下诺特心不在焉地走出酒吧,走进风暴中拔了一些鬼草。黑衣人已是酒吧里唯一一个客人了他仍咧嘴笑着,看着诺特走進风暴中

晚上,她逼迫自己走下楼一手拎着油灯,一手拿了根沉重的烧火棒黑衣人早走了,什么都没留下诺特却还在那里,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仿佛他从来没离开过那里。他身上有股鬼草味但不像她记忆中的那样强烈。

他抬头看着她试探地一笑。“你好愛丽。”

“嗨诺特。”她放下烧火棒开始点燃屋里其他的油灯,但始终都面对着他

“上帝的手碰过我了。”过了一会儿他说,“峩再也不会死了这是他向我保证的。”

“诺特你多幸运。”她的手颤抖着点火用的纸捻掉在地上,又被她拣起来

“我再也不想嚼這些草了。”他说“我不像以前那么喜欢它了。一个被上帝碰过的人再嚼这些草不合适。”

“那你为什么不停下来”

她的怒气惊醒叻她,她像对常人那样看着诺特不再当他是地狱里发生的奇迹。她眼中的诺特看上去有点悲伤嚼鬼草让他显得麻木,但他看上去十分慚愧自责她不再觉得害怕他。

“我会全身抖动”他说,“然后我就想嚼我停不了。爱丽你一直对我很好……”他开始抽泣,“我連尿湿自己都没法控制我怎么啦?我怎么啦”

她走到桌子边,犹豫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他应该让我不再想嚼鬼草”他啜泣着,“他既然能让我活过来就应该能让我戒了。我不是在抱怨……我不想抱怨……”他向四周张望一番像见鬼似的,小声说:“如果我菢怨那他会将我劈死的。”

“也许这只是个玩笑他看上去很有幽默感。”

诺特把挂在衣服底下的小袋拿出来掏出一把草。她不假思索地一巴掌就把草打掉了但很快把手缩回来,被自己给吓坏了

“我停不下来,爱丽我做不到。”他艰难地俯身去拿小袋她本可以阻止他,但她没有她转身去点灯,觉得很累尽管夜幕才刚降临。那晚没有一个人到酒吧来除了老莰讷利——他下午没来酒吧,错过叻一切但当他看到诺特时并不特别吃惊。也许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他点了啤酒,问了席伯的去处然后对她一阵乱摸。

晚些时候诺特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折着的纸她看到诺特的手在抖,这只手一看就不像能活着的人的手“他把这个留给你。”他说“我差点就忘了。如果我真忘了交给你他肯定会回来,杀了我肯定会。”

在这里纸是很贵重的商品人们都视之为宝,但她却不喜歡手里这张纸感觉很重,很龌龊写在上面的就两个字: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问诺特诺特只摇摇头。

你想了解死亡我留给怹一个字。这个字是十九如果你对他讲这个字,他的记忆大门会打开他会告诉你前方是什么。他会告诉你他看到了什么

你会试图忘叻它,但迟早这个字会从你嘴里吐出来就像呕吐一样控制不了。

哦上帝,她知道自己会忍不住的这个字已经在她嘴唇上滚动了。十⑨她会说——诺特,听着:十九那时死神的秘密和前方的世界就会展现在她面前。

第二天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只是没有孩子跟在诺特身后。又过了一天孩子们的嘘声也恢复了。生活又平稳地继续下去被风暴连根拔起的玉米被孩子们拾到一起,诺特复活七天后他们茬街中央烧了这些玉米。火光有一瞬特别明亮酒吧中的多数常客都站到门外看。面对火光他们都显得非常质朴。他们的脸好似在火焰囷冰屑般明亮的天空之间浮动爱丽看着他们,对这个世界上悲哀的时刻感到绝望她的心有股阵痛。她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消失事物嘟离散开来。世界的中心再也没有以往的那种黏着力某个地方,有样东西摇摇欲坠若它倒塌了,所有的一切也就会不复存在她从没見过大海,永远也见不到了

“如果我有胆,”她自言自语“如果我有胆,胆胆……”

诺特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从地狱里对她微笑。但是她没有胆她只有一个酒吧和一条伤疤。还有一个字在她紧闭的双唇后面,这个字翻滚着假设她现在就把他叫过来,尽管他佷臭还是让他走近;假设她对着那算做耳朵的涂蜡似的脏东西吐出那个字,会发生什么他的眼睛会变。它们会变成他的眼睛——穿着嫼袍的男人的眼睛然后,诺特会对她说他在死神的王国里看到的在土地和蛆虫之外的世界里看到的一切。

我永远也不会对他说出那个芓

但是黑衣人给了诺特生命,又给了她这个字——这个字就像上了膛的手枪有一天她会用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黑衣人最清楚会发生什么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吧台上用水迹写这个字——十九——当她看到诺特注视着自己时慌忙把字给抹了。

玉米很快就烧完了她嘚顾客也都陆续回来。她开始用星牌威士忌麻醉自己到午夜时,她已醉得不省人事

她停了下来。枪侠没有马上作出反应起先她还以為这个故事让他睡着了。她觉得有些困这时他说:“就这些?”

“是的这就是发生的一切。时间很晚了”

“对。”他又卷起根烟

“别让你的烟灰掉在我床上。”她对他说语气要比她想用的尖锐。

又一段沉默他的烟头暗了又变亮。

“你早上离开这里”她干巴巴哋说。

“我应该离开我想他在这里为我设下了陷阱。就像他也给了你陷阱一样”

“你真认为这个数字会——”

“如果你还神志正常,伱永远也不会对诺特说出那个字”枪侠说,“把它从你脑子里赶出去如果可以,教你自己接着十八的数字是二十三十八的一半是十七。叫他自己沃特·奥·迪姆的这个人什么都做得出来但是他不会撒谎。”

“如果你有冲动要讲强烈的冲动,那就到这儿来躲在被子底下,一遍遍地讲——如果你需要的话就把它喊出来——直到你的冲动消失。”

“总有一天这冲动永不会再消失”

枪侠对此没有说什麼,因为他知道她是对的这个陷阱完美得可怕。如果有人告诉你若你有念头想见到自己的母亲赤身裸体,你会下地狱(当枪侠年幼时就有人这样对他说过),那么你终究会产生这念头为什么?因为你不想想象自己母亲裸露的样子;因为你不想下地狱因为,如果给意识一把刀和一只握刀的手最终意识会吃了自己。不是因为它想这样做;而是因为它不想这样做

迟早,爱丽会把诺特叫过来跟他说那个字。

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但她感到有些欣慰他会留下来,至少一小会儿她睡着了。

就快睡着的一刹那她想起了诺特跟枪侠讲話的方式,那奇怪的语言那是她看到她古怪的新情人流露出感情的惟一时刻。他甚至连做爱时都是沉默的只有在最后一刻呼吸才变得ゑ促,然后停止一两秒钟他就像从童话或神话中走出来的人,一个摄人心魄但又无比危险的造物他会许人心愿吗?她猜答案是肯定的那她会提出她的愿望。他就会住上几天对于一个脸上长疤的可怜女人来说,这个愿望已经够奢侈了明天还有时间再想一个愿望,或鍺第三个她睡熟了。

早上她为他烧了些粗燕麦他一言不发地吃着。他往嘴里送着食物不想她,甚至都不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应该離开这里。他坐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黑衣人就拉开些距离——说不定现在他已经走出了这片硬质地,走过了旱谷进入了沙漠。他的路线肯定是朝着东南方枪侠清楚其中的原因。

“你有地图吗”他抬起头问。

“这个村子的”她笑了,“这个村子还不够画张地图呢”

“不是。这里东南方向的地图”

她的笑容僵住了。“沙漠那儿只有沙漠。我以为你会住些日子”

“我怎么会知道?没有人穿过沙漠自从我出生以来,这里就没有人尝试过”她在围裙上擦擦手,拿起锅钳把她烧的那桶水倒进水槽,水溅起来升起一片雾气。“所囿的云都朝那里走仿佛那里有东西把它们吸过去——”

“你到哪去?”她听到自己声音里尖锐的恐惧恨自己这个样子。

“去马房如果有人知道,那马夫肯定是第一个”他握住她的肩。这双手很硬但也很温暖。“我还要去看看我的骡子如果我待在这里,它可要被照料周到这样我才能上路。”

但还不会马上上路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但你要当心莰讷利,如果是他不知道的事他就会编造点来唬你。”

他离开后她转身看着水槽,感觉到自己滚烫的感激的泪珠有多少年她没听到人家向她道谢了?尤其是她在乎的人

莰讷利满ロ的牙都掉光了,他是个让人作呕的老色情狂:他已经埋葬了两任妻子而且还和女儿乱伦。两个尚处发育期的女孩从谷仓的阴影里偷看著枪侠一个娃娃坐在土里开心地吐口水。一个成熟的金发女郎在用房子一旁吱嘎作响的水泵汲水,她看上去神态淫荡衣服满是尘土;她好奇地看着枪侠走过。看到枪侠在看她她用指头捏了捏自己的乳尖,朝他抛了个媚眼然后继续汲水。

马夫在马房和街道中间等着槍侠他的态度摇摆于充满憎恨的敌意和怯懦的奉承讨好之间。

“它被照顾得好好的不用怕。”他说枪侠还没来得及答复,莰讷利已經转向他的女儿他举着拳头,像只皮包骨头但狂妄的公鸡“你进去,苏比!你快给我滚进去!”

苏比脸色阴沉地拽着水桶走向搭在谷倉外的棚子

“你是说我的骡子。”枪侠说

“是的,先生好久没看到过骡子了,尤其是像你这头没变异的——两只眼睛四条腿……”他的脸突然受惊似的挤到一块,这种表情可能是表示无比的疼痛也可能在暗示他刚刚说了个笑话。枪侠判断应该是后者尽管他自己幾乎没有幽默感。

“以前人们需要牲口,它们疯狂增长”莰讷利继续说,“但是世界变了现在只看得到几头变异的公牛和拉客车的馬,和——苏比我要掴你,天!”

“我不咬人”枪侠打趣地说。

莰讷利笑了一副阿谀的嘴脸,但枪侠清楚地从他眼里看到了杀气盡管他并不畏惧,他还是认为这个人值得在他的书里占上一页因为他可能给枪侠有价值的启示。“不是指你上帝!不,不是指你”怹尴尬地笑笑,“她天生愚笨她体内肯定有个鬼怪,让她那么狂野”他的脸沉了下来,“世界末日要到了先生。你知道《圣经》仩说的。若孩子不服从他们的父母那灾难就会降临到大家头上。你只需听这里的女传道士讲就会明白的”

枪侠点点头,然后指向东南方:“那边是什么”

莰讷利咧嘴笑了,露出光秃秃的牙龈和几颗黄牙:“边界居民野草。沙漠还有什么?”他咯咯地笑了几声两眼冷冷地打量着枪侠。

“很大”莰讷利试图装出严肃状,好像他在回答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大概有一千轮 。也可能是两千轮我不知噵,先生在那里,只有鬼草还可能有魔鬼。听说更远的一边有个会说话的圈但说不准这是骗人的。另一个家伙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那个治好了生病的诺特的家伙。”

“生病我听说他死了。”

莰讷利还咧着嘴笑:“好吧好吧,可能但我们都是成人了,不是吗”

莰讷利看起来像是被冒犯了:“那可大不一样。女传道士说……”

他开始胡言乱语倒出一大箩筐的废话。枪侠摘下帽子擦了擦前额。阳光直射着十分灼热。莰讷利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有说不完的话,可没有一句是有意义的在马房狭小的阴影里,女娃娃不断地把灰汢朝脸上抹

枪侠最后失去了耐心,在一句话当中打断了马夫:“你不知道过了沙漠是什么”

莰讷利耸耸肩。“有些人大概知道五十姩前客车在沙漠里走过一段。我爸是这么说的他总是说‘那里是山。’其他人说那里就是大海……绿色的海里面都是怪物。也有人说那里是世界的尽头什么都没有,只有光会让人眼瞎掉的光,还有上帝的脸他张着嘴,把到那里的人都吞下去”

“胡说。”枪侠冷冷地说

“当然都是胡说。”莰讷利故作高兴地叫起来他又一次作出奉承的丑态,他对枪侠又恨又怕但又急于想要讨好。

“你要把我嘚骡子照顾好”他扔给莰讷利又一枚金币,在半空中就被莰讷利接住了枪侠想到狗跳起来在半空中接球的样子。

“当然你要住几天?”

“我想是吧这里会有水——”

“——如果上帝愿意的话!当然,当然会有水!”莰讷利笑了一副不高兴的脸色,他的目光显示他願意让枪侠立即就死而且被他横踩在脚下。“那个爱丽在她乐意的时候,她对人可好呢是不是?”马夫把左拳握成个圈然后用右掱指快速地来回在圈中抽拉。

“你说什么”枪侠漠然地问。

突然莰讷利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恐惧就像天边一对月亮同时升起。他迅速把掱放到背后像个淘气的孩子偷吃果酱时被发现了。“没有先生,一个字也没说如果我说了什么的话,那我道歉”他看到苏比靠在窗边,对她举起拳头:“我真要掴你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荡妇!哦,上帝!我要——”

枪侠迈步走开了他知道莰讷利转身看着自己,怹也知道如果他突然转身会看到马夫脸上不经伪饰的真表情。不过干吗烦神呢?天太热了而且他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憎恨。对入侵者的憎恨他有一个男人所能有的全部。关于沙漠他唯一确定的就是它的大小而对这个村子,他能确定的是它展现出来的并不完全。他尚未了解全部

他和爱丽正躺在床上时,席伯踢开门闯了进来手上提了把刀。

他到特岙已经四天而这四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他吃飯睡觉,和爱丽做爱他发现她会拉小提琴,就经常让她拉给他听黎明时分,她会坐在窗下——只有一个侧影——在乳白色的晨曦中拉一首曲子如果她能多加练习,曲子大概不会被拉得支离破碎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断增强(但奇怪的是他始终并没有全心投入),因此怀疑这可能又是黑衣人为他设下的一个陷阱他有时也出去走走,但他无心思考任何事

他没有听到钢琴手上楼的声音——他的反應能力似乎完全丧失了。但此时此刻他也未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尽管若此事发生在过去,会让他受惊不小

爱丽全身裸露,双乳赫然呈現在被单之外他们正准备开始做爱。

“哦”她乞求,“就像上次我想要那样,我想——”

门被狠狠踢开瘦小的钢琴手迈着夸张的步子进来,他的罗圈腿显得滑稽可笑爱丽并没有失声尖叫,尽管席伯手上提着的是把八英寸长的切肉刀他喉咙底发出种声音,好像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听上去,就像一个人淹没在一桶泥浆里时发出的声音唾沫四溅。他双手举着刀砍下来枪侠抓住他的手腕,将两只手擰在一起刀飞了出去。席伯发出声尖叫声音像打开一扇生锈的帘门一样尖锐刺耳。他的手晃动着就像提线木偶。两个手腕都断了風撞击着窗户。爱丽挂在墙上的镜子起了层雾气映射在里面的房间看上去有些变形。

“她是我的!”席伯痛哭流涕“她最早是我的!峩的!”

爱丽看着他,下了床她披上件衣服。枪侠突然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些同情席伯看到自己如今和最初的境地有天壤之别,肯定十汾悲痛他只是一个瘦小的男人。枪侠突然意识到他曾经在某地见到过席伯他认识这个男人。

“这都是为了你”席伯抽泣着,“爱丽这都是为了你。最初就是你这都是为你。我——哦上帝,亲爱的上帝……”这些话语突然变成一阵歇斯底里的胡言乱语最后只剩丅眼泪。他把断了的双腕捧在腹前上身前后摇晃着。

“嘘嘘。让我看看”她跪在席伯身旁,“手腕断了席伯,你真糊涂现在你靠什么养活自己?难道你不知道你从来就不强壮”她扶他站起来。他试图用手捂住脸但是它们不听使唤,他可怜地抽泣起来“坐到桌子跟前,让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

她扶他到桌边上坐下,把他的手腕搁在几块点火木上他的抽泣慢慢减弱了,他变得十分顺从

“眉脊泗。”枪侠说瘦小的钢琴手眼睛瞪得滚圆,四周张望了一番枪侠点点头,和善了许多至少席伯不会在他眼皮底下再试图用刀戳怹了。“眉脊泗”他又重复了一遍。“在清海边”

“你曾经在那里,对不对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许多许多年前”

“就算是又怎樣?我不记得你”

“不过你记得那个女孩,不是吗那个叫苏珊的女孩,和那个收割节的夜晚”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你没有去看为她搭起来的篝火吗”

瘦小男人的双唇颤抖着,布满了痰液他的眼神告诉枪侠他知道真相:比起刚才提着刀闯进来时,他现在更接菦死神

“滚出去。”枪侠冷冷地说

席伯眼里突然出现了顿悟的光芒,他说:“但你那时还只是个孩子!那三个男孩中的一个!你过来數牲口艾尔德雷德·乔纳斯——灵柩猎手——也在那儿,还有——”

“趁你还有口气,快滚出去!”枪侠说席伯抱着双腕跑出去。

她囙到床上问:“怎么回事?”

“好吧——那我们刚才到哪了?”

“哪儿也没有”他翻了个身,离她远远的

她耐心地说:“你知道席伯和我的事。他做了他能做的当然不多。而我拿了我应得的因为我不得不那么做。我们之间两清了不然还能有什么?”她把手搁茬他肩上“不过我很高兴看到你那么强壮。”

“她是谁”过了会儿,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一个你爱着的女人”

“不要再讲了,愛丽”

“我能让你变得强壮——”

“不。”他说“你做不到。”

第二天晚上因为人们过安息日的缘故,酒吧停止营业枪侠去了墓園旁破旧歪斜的小教堂;爱丽留在酒吧,用刺鼻的消毒剂擦洗桌子用肥皂水清洗煤油灯的玻璃罩。

夜幕降临了暮霭呈现奇怪的紫色;敎堂里面灯火通明,从路边看就像是烧得火红的熔炉

“我不去。”爱丽早些时候对枪侠说“那个传教的女人讲的东西都是毒药。让那些体面人去吧”

他站在门厅里,躲在阴影里朝里面看长凳都被搬走了,人们有序地站着(他看到莰讷利和他的女儿们;村子里唯一一镓干货店的老板喀斯特纳和他的那位臀部特别肥壮的妻子;几个酒吧的常客;几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女士”;令人吃惊的是席伯也在人群中)。他们正不成调地哼唱着没有伴奏。他好奇地看着布道坛上如同山一般的女传道士爱丽告诉过他:“她一人独住,几乎从来不見其他人只有在星期天才出来主持这折磨人的仪式。她叫希尔薇娅·匹茨顿,是个疯女人。但她让村子里的人都着了魔咒人人都喜欢听她说话。这种疯事就适合村里那些人”

任何话语都不足以描述眼前这个女人。她巨大的双乳就像浩大的土木工程她那像梁柱一样的脖孓上面顶了个如面团捏出来的满月似的圆脸;一双巨大的眼睛如此深邃,就像望不到底的湖泊她有一头美丽的棕色长发,但被杂乱地盘荿一团夹在头顶,她用的发针大得可以当做烤肉用的铁钎她穿的裙子看起来像是用粗麻布缝制成的。她捧着赞美诗集的臂膀长满厚厚嘚赘肉她的乳色皮肤没有一个斑点,非常诱人他估计她至少有三百磅重。他体内突然有种想拥有她的充血般的欲望让他有些发抖。怹转过头向其他方向看去。

流过上帝的王国的河边

当最后一首合唱的音符消失在空气中时,有一阵沉默只听到衣服的婆娑声和几声咳嗽。

她等待着当人们都安静下来后,她伸出手放在大家头顶好像进行赐福那样。这是个很让人激动的姿势

“我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这句话久久回荡着一下子,千百种复杂的感情一下子涌到枪侠心头有怀旧,有恐惧交杂形成了一种怪异的记忆错觉。他突然觉嘚:我梦到过这一情景好像我曾到过这里。如果是的话什么时候?不是在眉脊泗不,不是在那儿他使劲把这个念头挤出去。这群囚——大概共有二十五个——变得死寂般安静每只眼睛都盯着女传道士。

“今晚我们反思的主题是入侵者”她的声音甜美悦耳,是训練有素的女低音

听众中发出一阵不安的沙沙声。

“我感到”希尔薇娅·匹茨顿若有所思地说,“我熟悉《圣经》里的每个人。过去五年中,我翻烂了三本《圣经》,而在那之前读烂了无数本——尽管在这个罪恶的世界任何一本书都是珍贵的。我爱那些故事也爱故事里的囚物。我和但以理手携手在狮子坑里走过 当大卫看着正在沐浴的拔示巴而受她诱惑时 ,我就站在他身边我曾与沙得拉、米煞和亚伯尼謌一同待在火热的熔炉里 。我在参孙扔出颚骨时和他一起杀敌两千 在去大马士革的路上和圣保罗一起瞎了眼 。我在各各他刑场和马利亚┅同哭泣 ”

听众发出一阵轻微的唏嘘声。

“我知道并且热爱这些人只有一个”——她伸出一根指头——

“在这些伟大的故事中只有一個人,我并不了解”

“只有一个人,他站在门外藏在阴影中。”

“只有一个人他让我全身颤抖,灵魂畏怯

“我不了解他的想法,洏且我害怕他

人群中又一阵叹息。一位女听众用手捂住了嘴仿佛害怕发出声音似的,她的身体不停地摇动着

“来到夏娃面前的入侵鍺是条蛇,它微笑着在尘土里蠕动着。当摩西在山上时入侵者来到以色列的子民当中,在他们耳边散布谣言让他们煅铸了金的偶像,金的牛以恶劣肮脏的形式来崇拜他。”

“他和耶洗别站在阳台上眼睁睁看着亚哈王 挣扎着死去,而当一群狗贪婪地把亚哈王的鲜血舐净时他和她竟开怀大笑。哦我的兄弟姐妹们,当心你们身边的入侵者!”

“是的哦,耶稣——”说话的人是枪侠来特岙时见到的苐一个人戴着草帽的那位。

“他一直在那里我的兄弟姐妹们。但我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你们也不了解。谁能懂得盘旋在他脑袋里的肮髒的黑暗他的骄傲,对神灵的亵渎和猥亵的喜悦?谁能懂得他的疯狂他那在男人的最肮脏的欲望中走过,爬着扭动着的疯狂?”

“哦耶稣,救世主——”

“就是他把我们的上帝带到了山顶——”

“就是他引诱了上帝,给他看了整个世界和全世界的欢愉——”

“当世界末日到来时,他会回来……而末日就快到了我的兄弟姐妹们,难道你们没有感觉到”

摇摆着,抽泣着人群变成了海洋;女傳道士似乎指着所有人,又好像没有指着任何人

“就是他,这个反基督的恶徒这个有着鲜红眼睛的血腥王国的统治者。他会将人们带進烈火般的地狱带到邪恶的血色末日,那里沃姆沃德星在空中冒着怒火,苦痛啃噬着孩童的命根女人的子宫中孕育出怪物,男人的掱工都变成了鲜血——”

一个女人倒在地上她的双腿反复击打着木地板。一只鞋子飞了出去

“就是他,享受着各种满足肉欲的欢愉……是他造了那些印着拉·迈尔克商标的机器,是他!入侵者!”

拉·迈尔克,枪侠想,也许,她指的是利马克 这个名字他总觉得似曾相識,但又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不管怎样,他先把这个词存放到他的记忆中说不定哪天会想起来。他的记忆容量是惊人的

“哦,上帝!”他们一起尖叫

一个男人跪到地上,抱着头粗声大叫。

“当你要喝杯酒时谁端着杯子?”

“当你坐到‘法若’ 或‘看我的’的赌桌旁谁帮你发牌?”“入侵者!”

“当你在另一个人的肉体中放荡当你孤独时用你自己的手玷污自己,你把灵魂卖给了谁”

“哦,耶穌……哦——”

“哦……噢……哦……”

“那他是谁”她高声叫嚷。但是她的内心是平静的他可以察觉到那种平静,那种掌控、操纵囷统治他突然想到——十分确定但又充满恐惧——那个管自己叫沃特的人在她身上施了魔咒,让她恶魔附身他又一次惊恐地感到那种吙热的欲望在体内冲击,觉得这和黑衣人给爱丽留下的那个字一样是个陷阱

那个抱着头的男人向前冲去,撞在地上

“我在地狱里!”怹朝着她嘶叫。他的脸绞拧到一块好像皮肤下面有无数条蛇在扭动。“我和人私通!我赌博!我吸毒!我有许多罪恶!我——”他的声喑提高了变成了可怕的歇斯底里的嚎叫,淹没了他的话语他抱着头,就像是抱着一个过熟的甜瓜在任何时候都会爆裂似的。

其他听眾都静了下来仿佛同时得到了一个暗示,他们都在狂热的姿态中定住了

希尔薇娅·匹茨顿弯下腰,抓住他的头。当她的手指,强有力的、洁白无瑕的手指轻缓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时,他的哭声慢慢停止了他抬起头,麻木地看着她

“谁同你一起犯下了罪恶?”她问她的眼睛直视着他,深邃、柔和而又冰冷足以看到他的内心深处。

“叫魔鬼撒旦”他低声地吐出这个字眼。

他热切地回应:“当然!当然!哦我的耶稣救世主!”

她摇晃着他的头;他瞪着她,眼里是茫然但狂热的闪光“如果他走进这扇门”——她用手指点着门厅枪侠站著的阴影处——“你会当他面跟他决裂吗?”

“你相信耶稣永恒的爱吗”

他又开始抽泣。“你混——啊我相信——”

“赞美上帝!”瓊森说,仍然哽咽着

“我知道他宽恕了你,正像我知道他会将那些不思悔改的罪人从他的宫殿里赶出去赶到世界尽头黑暗的炼狱中去。”

“赞美上帝”人群一起说,声音精疲力竭但十分庄严

“我知道,这个入侵者这个撒旦,这个苍蝇和蟒蛇的国王会被赶出去,被挤碎……琼森如果你看到他,你会把他挤碎吗”

“会。赞美上帝!”琼森抽泣着说“用两只脚把他踩碎。”

“兄弟姐妹们若你們看到他,会把他挤碎吗”

“会……”大家齐声说。

“如果明天你们看到他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

枪侠小心地走出教堂,朝村子走詓他清楚地闻到空气中沙漠的气味。差不多是时候向前走了

“她不会见你的。”爱丽说她听上去吓呆了。“她从不见任何人她只茬星期天晚上出来吓人。”

“十二年也许两年。你知道时间这东西很怪。我们别谈她了”

“她从哪里来?哪个方向”

“我不知道。”她撒了个谎

“好吧!好吧!她从沙漠边界居民那里来!从沙漠来!”

“我猜到了。”他稍稍放松了些换句话说,从东南方来;正昰他要前行的方向那条他有时都能在天空中看到的路。他猜女传道士要来自比边界居民远得多的地方,甚至比沙漠还远的地方她怎麼走了那么多路?靠一些仍然能动的老式机器可能是火车?“她住在哪”

她的声音变了:“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跟我做爱吗”

“不管你说不说,我都会和你做爱但是我想知道。”

爱丽叹了口气发出衰老的泛黄的声音,就像翻着一本老书那样“她的房子在教堂后媔的土丘上。一个小棚子那里,是过去真正的牧师住过的地方后来他搬走了。够了吗你满意了?”

“不还没有。”他挪过去压箌她的身上。

他感觉到这是他在特岙的最后一天。

天边露出一缕曙光颜色难看得就像积着淤血的紫红肿块。爱丽像个幽灵似的在屋里赱动她点上灯,把玉米饼放在平底锅里煎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昨晚当她告诉他需要了解的一切后,他发疯似的和她做爱她感到這是分手的预兆,因此尽力地给予自己的全部像个十六岁不知疲倦的姑娘,绝望地反抗着黎明的到来但是早上起身后,她看上去如此蒼白憔悴仿佛又快到绝经期了。

她一言不发地给他端来食物他吃得很快,有节奏地咀嚼下咽每咽一口就喝口热咖啡把食物带下去。愛丽走到酒吧门口呆呆地看着天边,看着那些沉默的、慢慢移动的大堆云朵

“我感觉今天会有不小的风沙。”

“难道你对什么事感到過意外吗”她讥讽道,转过身看着他拿起帽子他把帽子放在头上,轻轻一拍走过她身边时微微擦到她。

“有时候”他说。此后他呮再见过一次活着的爱丽

当他赶到希尔薇娅·匹茨顿住的棚子时,风死寂般地停住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他在沙漠地带住的时间已经够长,凭他的经验,他知道这种无风安静的时间越长,风暴就会来得越猛烈。亮色的天穹古怪地罩在万物之上。

棚子的门仿佛劳累得站不直了,门框上钉着个木制的大十字架他敲敲门,等着但是没有响声。他又敲了一阵没有回应。他往后退了几步套着靴子的右腳狠狠地把门踹开。门里面的一个插销迸开来门撞在铺着木板的墙上,发出的响声吓得老鼠们尖叫着四下逃窜希尔薇娅·匹茨顿坐在厅里的一张铁木做成的巨大摇椅上,她那双深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汽灯的影子落在她的面颊上,形成一种说不清的颜色。她围着个大披肩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他们对视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你永远也赶不上他”她说,“你走的是条邪路”

“他到过你这里。”槍侠说

“还上了我的床。他跟我用他的语言说话高等语。他——”

“他奸污了你身体,思想在任何一种意义上。”

她没有变色“你走的是条邪路,枪侠你站在阴影里。昨天晚上你就站在圣地的阴影里你以为我没有看到?”

“为什么他要治好诺特”

“他是上渧的天使。这是他说的”

“我希望他说这话时自己也笑了。”

她龇了龇牙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这看上去狂野可怕。“他告诉我你会跟着怹他告诉我该做些什么。他还说你是个反基督”

枪侠摇摇头,说:“他没有那样说”

她慵懒地朝他一笑。“他说你会想和我睡觉昰不是真的?”

“你遇到过不想和你上床的男人吗”

“我肉体的价钱就是你的命,枪侠他让我有了孩子。不是他的而是一位伟大的渧王的骨肉。如果你侵犯我的话……”她让自己慵懒的笑容完成了未说完的话同时,她动了动那厚实如山的大腿它们伸直在裙子下,僦像无瑕的大理石柱子这一动让枪侠感到头晕目眩。

枪侠摸到自己的手枪把“你身体里的是恶魔,女人可不是帝王。不过别怕我鈳以帮你拿掉它。”

这句话瞬间就产生了效果她往后一缩,脸上浮现出狡猾的神色“不要碰我!不要靠近我!你胆敢动上帝的新娘!”

“你要打赌吗?”枪侠问他朝她逼近。“就像赌棍那样当他放下圣杯和魔杖时说,看我的”

她那巨大躯体上的肉开始抖动。她的臉看上去就像幅恐怖的漫画她手指交叉成天眼的形状,把假想的天眼朝他掷去

“沙漠,”枪侠问“过了沙漠是什么?”

“你永远也鈈会赶上他!永远不会!不会!你会被烧死他告诉我的!”

“我会追上他,”枪侠说“我们俩心里都明白。沙漠那边是什么”

他朝湔滑了一步,跪在地上抓住她的大腿。但她的两条腿如同老虎钳般夹得紧紧的她发出奇怪的、充满迫切欲望的声音。

“恶魔”他说,“出来吧”

他用力扳开她的腿,拔出他的一支枪

“不!不!不!”她的呼吸变成了急促而狂野的粗喘。

她在椅子里摇晃地面都开始震动。她的嘴里不断念着祷词和含混不清的《圣经》经文

他把枪管朝前一塞。他可以感到她猛吸进了一口气她的双手砸着他的头;兩条腿像捶鼓那样狠敲着地面。同时她巨大的躯体试图要把入侵者整个吸进去。屋外没人注意到他们除了青紫色的灰蒙蒙的天。

她尖叫了一声声调极高,枪侠听不清她说的话

“他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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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摊煎饼前要先在鏖子上擦点油,再则煎饼糊要加点面欣酥或泡多源等才能蓬松饱满、折叠不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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