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小说有个叫冥靖的

最近有部恐怖小说非常火,男主叫苏靖,女主叫陈潇。一次意外,村里的人无意中挖到了一个古墓,不幸的是墓主人好像生气了。
苏靖陈潇的小说简介
而陈潇非常无辜的被村里人许给了这个墓主人,本以为只是名头上而已。
但是十几年后,有个自称是冥王的男人,和她说,他是她的夫君。
有个冥王当夫君,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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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本小说,女主叫连华,和男主一夜风流留下的,五年后有个儿子叫连靖白,,,,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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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宝宝:总裁你敢我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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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的新娘》是一本悬疑灵异系列作品,想必大家还不知道在哪可以看冥王的新娘苏靖小说吧,下面9553小编为大家带来冥王的新娘苏靖小说在线阅读百度云下载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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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的新娘苏靖小说全文免费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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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靖陈潇的小说最新章节试读
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指了指外面的上班族,问他们多少钱一个月。
“试用期是五千一个月,转正八千。”
“那我也要五千一个月。”
十万和五千,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应该选哪个。但这工作毕竟是苏靖介绍的,拿得越多欠的情分越多,我可不想欠他的人情。
不过经理一听我的要求,立刻不干了。
“那不行,最少也得八万,不能再少了!”
我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万,多了一万,这活我就不干了。”
“别别别,再商量商量。”经理很是委屈,语气近乎哀求:“陈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都靠我一个人吃饭。我求您了,一个月五万,别再少了。”
“经理,我也很为难。发这么多钱给我,我拿在手里烫手啊。”我犹豫了半天,咬了咬牙:“那我也退一步,一口价两万,你要是还不答应,咱们就一拍两散。”
经理长叹了口气:“。”
简单办理了入职手续,我当天就正式成为了‘腾龙基础工程公司’的一份子。
就在我满心欢喜的走出写字楼时,一阵急促的120急救车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
急救车停在写字楼门口,几个护士冲进写字楼,等再出来的时候,还抬着一个病人,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之前的沈国章。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跑过去帮护士把沈国章抬上救护车,临走的时候问了问护士,沈国章怎么了。
护士长叹了口气:“突发性脑淤血,估计是不行了。”
看着救护车呼啸而去,我傻站在原地,脑袋嗡嗡响,觉得真是造化弄人。这才多长时间?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就在我感慨生命的脆弱时,身后响起苏靖的声音。
“世间万物自有平衡,这就是因果报应。”
由于天色已黑,苏靖已经可以完全显现在我面前。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因果报应,除了会说风凉话,你还会说什么?”
苏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就算有,也是命中早有定数。这份工作本不属于你,但你现在依靠外力得到了,就是打破了平衡,必然会有人因此付出代价,维护平衡是我的责任。”
我楞了一下,呆呆的看着苏靖:“你什么意思?”
苏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很没有人情味的冷笑。
“当年我救了沈国章一命,他才有今天的造化。今天,他给你一份工作,算是还了欠我的人情。我们俩两清了,所以取走他的命,就成了必然。”说到这,苏靖抬头看了一眼月色,淡淡道:“估计现在沈国章已经咽气了,是时候收走他的灵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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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节 深不可测的142857  从这天起,曲添竹每天下班回家,都要在小区外逡巡一番,很希望再遇上那个盲人。  可是,几天过去了,她一直没见到他。  也许,他住在挺远的地方,刮大风的那天,他只是偶尔路过这里。曲添竹很后悔,当时不该那么戒备,以至于和一个神人擦肩而过。  这天下午,曲添竹和郝天翼一起去逛街,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分手,曲添竹来到地铁站,准备乘地铁回家。在地下通道里,她看见了一个人,他戴着墨镜,穿着蓝色风衣,旁边立着一根马竿,挑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我们只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半。正是她一直寻找的那个盲人!  她赶紧走过去,说了声:“先生!”  盲人把脸转过来,说:“姑娘,你想问点什么?”  曲添竹想了想,说:“我和我的男朋友要结婚了,我想算算,我和他会不会白头到老?”  这个盲人不一样,他根本不问什么生辰八字,马上摇了摇头。  曲添竹的心一沉:“那就是说,我们以后肯定会离婚?”  没想到,盲人又一次摇了摇头。  曲添竹不明白了,既然他们不会离婚,为什么不能白头到老?想着想着,她的脑袋“轰隆”一下大了——难道,她和赵靖有一个要早亡?她一下又联想到了那张不断出现的冥婚照片,那不正是一种预告吗!  她试探着问:“先生,是不是我俩有个人会……早亡?”  盲人:“我不能多说了。”  曲添竹一下很无助,她说:“先生,求求你给我明示!”  盲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递给曲添竹,说:“答案在这上面,好好琢磨琢磨吧。”  然后,他收起旗子和马竿,根本没要卦钱,就摸索着走开了。  曲添竹看了看那张纸,空白的,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上面有凸起的圆点。她没有走绿绿和周冲那么多弯路,一下就想到了,这应该是盲文。  通过咨询,盲文被翻译过来了,那应该是个小镇的名字,只是不确定是哪两个字。曲添竹单纯地以为,这个小镇可能就在京都周边,于是四处打听,可是没一个人听说过。  它到底在哪儿?  她还要找到那个盲人。  这天晚上又刮起了大风,赵靖发来短信,说他开会,不回来吃晚饭了。一个健美教练总开什么会!这家伙肯定又去偷腥了,这样想着,曲添竹藏在心里的怨恨再次拔节。  她一个人随便吃了口东西,然后在电脑里找到一个歌库,顺序播放,她躺在沙发上听。歌手在唱: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啊,啊,啊,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嫁衣是红色,毒药是白色。愿你抚摩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但愿你抚摩的女人正在腐烂,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大风把云彩都吹跑了,天上只剩下月亮安安静静地悬挂着,无言地注视人间。曲添竹又想起了那个盲人,上次她遇到他那天就刮大风,今天,他会不会又在小区外出现呢?  想着想着,她真的爬起来,把那三个盲字装在包里,出去了。  她希望再次遇见那个盲人,要不然她也不会出来,可是当她在小区大门外真的看到他的时候,突然害怕起来。怎么这么巧!他拄着马竿,顶着大风,从马路上艰难地走过来,就像一段录像在重放。  她傻傻地望着他。  他一步步走到了曲添竹的面前,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朝前走去。  曲添竹叫了一声:“先生!”  他停了下来。  曲添竹忍不住说:“上次我就在这儿遇到过你……”  盲人说:“噢,我家住在景泰街。”  前面不远就是景泰街。  曲添竹恍然大悟。  她说:“你还记得我吗?三天前,你在地下通道给我算过卦。”  盲人:“对你的声音有印象。”  曲添竹:“你给过我一张纸,我只知道那是盲文,好像是个地名,但是不知道它在哪儿。”  盲人面朝正前方,静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可以透露一些浅层的秘密,不过我是收费的。”  曲添竹:“没问题,你要多少钱?”  盲人:“一千块。”  曲添竹可不像狐小君那么大方,如果是几十块钱,也许她还会考虑考虑,对方要一千块,那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工资!她只想知道她的婚姻能不能长久,值一千块?至于两个人会不会有一个早亡,那只是一种怀疑,还是他暗示的,空口无凭。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实证就是那几张冥婚照片,鬼知道是不是巧合……  她开始怀疑这个盲人是个骗子了。  盲人说:“全家十一口,都等着我吃饭呢。你要是不给钱,给吃的也可以。”  曲添竹愣了愣:“什么吃的?”  盲人说:“你给一袋大米吧。”  这个要求很新鲜!现在大家只认钱,谁要一袋大米啊!曲添竹马上断定,这个盲人不是骗子。  她说:“我家里不做饭,我可以给你两袋大米的钱。”  盲人说:“姑娘,你是个实在人,我会把我能说的都告诉你。”  曲添竹没想到,接下来这个盲人竟然带着她走进了那么深的层面,以至于她很想看看他墨镜后的眼睛。  盲人面朝西南,慢悠悠地说:“那是个非常神秘的地方,它在贵州筒晃境内,叫多明镇。”  多明镇……  曲添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我就是从那里来的。”  “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4年了。”  他4年没回去了。看到这儿,你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儿,但是曲添竹不知道,她只是“噢”了一声。  接下来,盲人问了一句令曲添竹十分震惊的话:“你知道有一张冥婚照片吗?”  “知道……”  “那张照片的出处就是多明镇。”  曲添竹发现,很多明明暗暗的东西都勾连到一起了。  盲人继续说:“第一层秘密被你解开了,那是一个地名。现在,我对你说第二层秘密——把那些盲文连接起来,其实是一张从京都到多明镇的地图。回家你试试。”  曲添竹十分好奇,真是这样吗?  盲人又说:“我对你说第三层秘密——如果你想知道,你和你的配偶谁会先死,那你就带他去一趟多明镇,在那场冥婚的原址拍一张照片,会发现照片上有个人闭着眼,有个人睁着眼,睁着眼的那个人就是先死的。不过,一定要在星期天拍这张照片。”  “为……什么?”  “一会儿我再告诉你。现在,我对你说第四层秘密——多明镇是个阴阳交界口,它的名字里藏着玄机——多字怎么写?两个‘夕’字,夕为一天之末,一月之末,一年之末,一生之末,这个时间是两个世界的交界线。还有,一半阴一半阳是什么字?明。”  曲添竹承认,他的解释确实很有道理。  盲人继续说:“我再对你说第五层秘密——没人知道,那张冥婚照片中暗藏着一组数字,一组非常诡异的数字。你数学好吗?”  “不好……”  “没关系。照片中是不是只有一个死人?嗯,现在有了1.是不是两个人结婚?现在有了2.镜头外一个新郎一个新娘,镜头里一个新郎一个新娘,加起来是不是四个人?现在,有了4.加上给他们照相的那个人呢?现在,有了5.那张冥婚照片上,新郎新娘的背后有一面方形的镜子,再加上镜子里的新郎和新娘,是不是七个人?现在,有了7.如果不算给他们照相的人,新郎和新娘,加上镜子里的新郎和新娘,加上照片中的新郎和新娘,再加上照片中镜子里的新郎和新娘,总共八个人,对不对?现在,有了8……”  曲添竹听得云里雾里,彻底蒙了。  盲人接着说:“这组数字出来了——142857.”  “什么意思?”  盲人说:“我们在地球上画出了经度和纬度,于是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了坐标。那只是三维空间的坐标。而在阴阳体系的多维空间里,多明镇的坐标正是142,857.这是第六层秘密。”  曲添竹曲里拐弯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在那个阴阳体系的多维空间里,她家的坐标是多少呢?  盲人又说:“现在,我对你说第七层秘密——你带那张纸了吗?”  曲添竹赶紧说:“带了带了。”然后就掏出了那张纸。  盲人说:“如果把它当成一张铁路路线图,多明镇就不存在了。你看一下凹下去的部分。”  曲添竹在路灯下仔细看——  盲人说:“你把每个数列当一个单元,数一下凹下去的圆点——进四退一,进四退一,进四退一,最后得出一个数是27.142857六位数加起来的和是多少?27.”  曲添竹心中惊叹,真是太精妙了。  盲人继续说:“现在,我对你说第八层秘密——任何一个城市到达多明镇,火车公里数都包含在142857这组数字内。当然,多明镇不通火车,不过,我们知道它距离筒晃14公里。比如,从遵义到筒晃是271公里,加上14公里,是285公里;再比如,从武汉到筒晃是843公里,加上14公里,是857公里;再比如,从京都到筒晃是1414公里,加上14公里,是1428公里;再比如,从沈阳到筒晃是2843公里,加14公里,是2857公里……你看,从任何地方去往多明镇,都逃不出这组数字。”  曲添竹已经彻底被这个盲人折服了,或者说,彻底被这个盲人所揭示的神秘现象折服了。她甚至觉得不该只给对方两袋大米的钱。  这不算吓人,恐怖的在后头。  盲人补充说:“你回家之后,可以上网查查,哈尔滨,齐齐哈尔,长春,四平,大连,鞍山,石家庄,唐山,北京,天津,郑州,洛阳,济南,青岛,上海,南京,苏州,杭州,宁波,福州,厦门,广州,深圳,长沙,岳阳,宜昌,荆州,南昌,九江,合肥,淮南,太原,大同,西安,宝鸡,呼和浩特,包头,乌鲁木齐,库尔勒,银川,西宁,兰州,成都,重庆,贵阳,南宁,柳州,昆明,曲靖……从任何一座城市去多明镇,情况都是如此。”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多城市的名字!  因为他四处流浪,或者叫云游四方,走过很多很多地方?曲添竹感觉他说这些城市的时候,就像背书一样,声调有点机械,似乎某个东西从他身上飘走了,飘到了宇宙中,如同卫星俯瞰地球,大大小小的城市尽收眼底……  盲人又说:“我再对你说第九层秘密——用这组数字乘以1至6任何一个数,依然逃不出这组数字,只是位置调换了而已。=714,=428,=142.”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聆听这个盲人的话。头上的宇宙浩渺深邃,令人绝望。  盲人继续说:“为什么只能在星期天拍那张照片?现在,我对你说第十层秘密——142857,不论乘以什么数,还是原来那些数,就像我们逃不出凡尘生活,一切都是死板的,重复的,物质的,实际的,扫帚永远不可能飞起来。因此,从星期一到星期六,不管哪一天你都不可能从那个地方得到命运的答案。星期天就不一样了,你用这组数字乘以7看看,得出的数字会让你大吃一惊——”曲添竹忽然十分紧张:“那是……多少?”  盲人说:“999999!”  142857乘以7能得出这么整齐的数字?  盲人又说:“999999是什么数?就像‘夕’字一样,它是数字之末,它是最接近阴与阳的数字……好了,这些是我能对你说的。祝你好运吧,姑娘。”  说完,盲人就要走了。  曲添竹赶紧从口袋里掏钱:“先生,你等一下,我给你卦钱!”  没想到,盲人没有停下来,他说:“假如有一天我对你说了不能说的,那时候你再给我钱吧。”  曲添竹望着盲人的背影,感觉他其实是上天派来为她指引迷津的。  她要去多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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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节 奔赴大西南  去多明镇,曲添竹不需要跟赵靖商量。  11月26号是星期五,这天赵靖正常下班了,他骑自行车到西山宾馆接上曲添竹,两个人一起回家。  曲添竹在后边说:“明天你陪我出去一趟。”  赵靖说:“明天上午我加班……”  曲添竹说:“下午的火车。”  赵靖说:“那就好了。去哪儿?”  曲添竹说:“筒晃,贵州的筒晃。”  赵靖说:“贵州?那么远!”  曲添竹说:“最近我心情不好,想出去散散心。”  赵靖说:“哪天能回来?”  曲添竹说:“我也不知道。星期一肯定回不来,到时候再给单位打电话请假吧。”  赵靖说:“行。”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曲添竹去火车站买了两张车票,然后回家收拾东西。下午的时候,她提着旅行箱走出了家门,正像后来公安局调查的情况一样,她在小区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然后直奔毛乌素健身俱乐部,拉上赵靖,去了火车站。  火车站人来人往。监控摄像头藏在各个角落,记录着每个人的表情——有的急匆匆走过,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坐在行李上闭目养神,有的举着手机哈哈大笑……  曲添竹想不到,就因为她和赵靖,这些录像后来被公安局反来复去看了无数遍。  他们坐上了开往贵州的1655次列车,顺顺利利地出发了。  两张软座,赵靖靠窗。  火车开动之后,曲添竹对赵靖讲了她的真实目的。  赵靖几乎听傻了。  最后,曲添竹说:“哎,你信吗?”  赵靖使劲点头:“我信!”  曲添竹又说:“照片出来之后,你希望谁睁着眼睛?”  赵靖的大脑转速并不是很快,他说:“是睁眼睛的先死还是闭眼睛的先死了?”  曲添竹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睁眼睛的!”  赵靖说:“那……我希望我睁着眼睛。”  曲添竹说:“这种事儿男士优先。”  赵靖说:“我这身体,活100岁都没问题。你要是死在我后头,那你就能活120岁!呵呵。”  曲添竹说:“我愿意舍出100年,只换10年青春。”  赵靖说:“活着多好啊!”  曲添竹说:“我跟你没共同语言。”  晚上的时候,曲添竹和赵靖吃了两份盒饭,天就沉沉地黑下来了。  赵靖用手机上网看笑话,曲添竹望着窗外发呆。  赵靖时不时就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说:“哎,我给你讲个幽默——”然后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念道:“小明在家弹钢琴,他爸爸的同事张叔叔来了,找他爸爸谈事儿。小明一看有客人来了,弹得更起劲了。张叔叔说,小明啊,你应该上电视!小明听了,非常高兴。张叔叔又说,你要是上电视的话,我就可以把电视关掉了……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的笑是突然爆发出来的,把邻座几个乘客吓了一跳。那是几个说粤语的人,在满车的方言中显得很稀奇,不知道他们去贵州做什么。  曲添竹静静地看着赵靖,说:“小明,你觉得这个段子幽默吗?”  赵靖愣了愣:“你怎么管我叫小明啊?难道它不幽默吗?”  曲添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把你的蛋借我用一下,让我也疼一疼。”  赵靖又嘿嘿地笑了:“咱俩的幽默感不一样。”  曲添竹也笑了一下:“不解释。”  接下来,赵靖继续欣赏他的笑话,曲添竹继续望着窗外发呆。  夜渐渐深了,车厢里安静了许多,火车和铁轨的撞击声渐渐大起来。有伴的人在用方言小声聊天,没伴的人倦倦地打起了瞌睡。赵靖终于把手机收起来,说:“哎,我睡了啊。有事你叫我。”  曲添竹说:“睡吧。”  赵靖靠在椅背上,用毛巾盖住了脸。曲添竹在心里数数:1,2,3,4,5,6……还没数到30,他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这家伙吃得多,睡得好,没心没肺。  曲添竹继续望窗外。夜色深重,不见一盏灯火。此时,1655次列车正顺着那三个盲字组成的路线奔跑,奔向那张冥婚照片的原址,奔向那个多维空间的神秘坐标,奔向那个阴阳交界口……  她忽然有些惊惶不安。她第一次意识到,别看赵靖一身疙瘩肉,实际上,在他身边是最没有安全感的。  第二天傍晚,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偏远的筒晃,这一天是11月28号。  当时,赵靖又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脸上盖着毛巾。曲添竹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叫醒:“大哥!到站啦!”  赵靖迷迷糊糊坐直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多少天之后警察顺着这趟车查到贵阳去了,他们哪里知道,曲添竹和赵靖在这个小站下了车。  曲添竹在前,赵靖在后,两个人走出了车站。筒晃没有高楼,夕阳在天边悬挂,像剪纸一样清楚。车站广场有很多卖小吃的摊儿,热气腾腾。大街上人不多,他们的脸色很接近,黑里透红。黄昏中的小城散发着一种异域的气息。  一个阿姨走过来,曲添竹上前问路:“阿姨,这里有汽车站吗?”  阿姨操着方言说:“你要去啥子地方?”  “多明镇。”  “不晓得。”  “噢,谢谢……”  跟狐小君一样,接下来,曲添竹又问了问出租车司机,他们竟然也不知道多明镇!曲添竹傻了。  这时候,有个出租车司机主动走过来,他20多岁,穿着一件酱色夹克,留着小胡子,额头上有一道疤——对,你认识这个人。  他对曲添竹说:“你们去啥子地方?”  曲添竹赶紧说:“多明镇。”  那个司机说:“我带你们去吧!”  曲添竹一下高兴起来:“多少钱?”  那个司机说:“80块。”  曲添竹想了想说:“好吧。”  接着,她就和赵靖钻进了车里。这天没有雾,外面亮堂堂的,一进了车里就变得黑糊糊了。不过,两个人并没有留意。出租车很快就出了筒晃,驶上了一条窄窄的公路。  曲添竹跟司机聊起来:“师傅,多明镇是不是举行过一场冥婚?”  司机:“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曲添竹:“举行冥婚的那个房子还在吗?”  司机:“早扒了,盖了一个宾馆。”  曲添竹:“那宾馆叫什么名?”  司机:“多明镇就一个宾馆。”  出租车走过一个个的岔路口,前面终于出现了房屋。传说中的多明镇到了。  赵靖朝前探了探脑袋,问:“那是什么?”  司机:“哪个?”  赵靖:“好像墓碑的东西……”  司机:“这是本地的风俗,只要有人去世,都埋在小镇的四周。一代又一代,墓碑越来越多。”  曲添竹的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还没等她看清那些墓碑,出租车已经驶进小镇了。路边立着一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  本地邮政编码:142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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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节 长夜  曲添竹和赵靖下车之后,赵靖付了车钱,出租车掉了个头,走了。  曲添竹和赵靖一边慢慢走一边四处张望。正如那个盲人所说,现在是“一天之末”,她似乎感觉到了某种阴阳混杂的气氛,看看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她甚至怀疑一半是活人,一半是死人。  一个老婆婆推着婴儿车慢腾腾地走过来了。是的,这个老太太你也认识。  她走到曲添竹跟前的时候,曲添竹问了一句:“老婆婆,麻烦您,这里的宾馆在哪儿?”  老婆婆朝旁边指了指:“邮电所后头。”  “谢谢。”  两个人绕过邮电所,果然看到了那个两层的宾馆,这里就是那场冥婚的原址了。他们走进去,来到前台,两个女孩面带微笑,好像专门在等他们。  赵靖问:“有夫妻间吗?”  那个高个女孩说:“抱歉,我们宾馆都是两张床的标准间。”  赵靖看了看曲添竹,曲添竹说:“就要标准间吧。”  登完记,他们拿到了109房间的钥匙——你应该记得,狐小君和长城拿到的也是109房间的钥匙。  曲添竹和长城踩着暗红色的地毯,找到了109房间,走进去,看到了两张床,两台电视,两个卫生间,两个衣柜……  曲添竹很高兴。不过,她不喜欢这个宾馆的床,看上去很不舒服,有点像医院里病人或者死人躺的那种轮床。  她是个急性人,从箱子里拿出相机,对赵靖说:“来,现在就试试。”  赵靖说:“你洗洗脸吧?”  听了这话,曲添竹忽然感觉不太吉祥,说不清为什么。她说:“洗什么脸,又不是拍婚纱照!”  赵靖说:“那我去洗洗。”  然后,他就去了卫生间。  曲添竹等了一会儿,赵靖终于出来了,他不但洗了脸,还梳了头。  曲添竹把相机设置了自拍,放在电视上,然后站在了两张床中间。赵靖跟她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看镜头。  今天是星期日……  =999999……  曲添竹在心里对自己说:放松,放松,放松,正常眨眼睛……两个眼皮却越来越不自然。  “咔嚓!”  他们被定格了。  曲添竹一步跨过去,拿起相机,把照片调出来看了看,她愣住了——两个人都睁着眼睛!赵靖也凑过来看了看,迷惑地问:“这算……怎么回事?”  曲添竹又设置了自拍,然后把相机放在电视上,说:“再来!”  两个人又站在了两张床中间。  10、9、8、7、6、5、4、3、2、1……  在这10秒钟里,曲添竹一直在做着一件事,那就是不停地眨眼,拼命地眨眼。她不是为了改变命运,她只是不服气,大老远白跑一趟吗?她要试一试,看看这次照片出来她是不是还睁着眼睛。  “咔嚓!”  他们再次被定格。  曲添竹又拿起相机看了看——果然,照片中的她闭着眼睛。  赵靖也过来看了看,嘴巴一下张大了:“你先……”  他又搞错了,以为闭眼睛的先死。曲添竹没有更正他,她的心里突然很乱很乱。  答案已经出来了——那个盲人说她和长城不会离婚,但也不会白头到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两个人有一个先死。现在看来,先死的人是长城。一切偶然都是这个结果的必然条件,包括那个盲人的出现,包括她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小镇寻求答案,包括她因为得不到答案而恼火,在第二次拍照的时候不停地眨眼睛……最终,答案在第二张照片上显现了。  这就是命运。  你以为是你安排的,其实那是命运安排你那样安排的。  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吗?  曲添竹又想,长城会怎么死呢?被杀?艾滋病?中毒?车祸?溺水?  赵靖忽然想起来了,他低声说:“噢,不是你先,是我先……”  曲添竹看了看他,他的头发上还挂着一颗水珠。曲添竹的心一沉——刚才,他为什么要去洗脸、梳头?  她的心里有些难过,说:“别想太多了,这只是胡扯。”  赵靖认真地看了看她:“你不说那个盲人很神奇吗?”  曲添竹说:“拍第二次的时候,我一直在使劲眨眼睛!”  赵靖说:“真的?”  曲添竹亲了他一下,说:“走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就当来旅游了。”  赵靖的表情依然有些消沉:“走吧……不过,我吃不下。”  曲添竹晃了晃他的脸:“你怎么跟小孩似的。”  两个人走出宾馆,在小镇里转了一圈,天刚黑就回来了。这时候,宾馆外墙下的地灯亮起来,就像天崩地裂之前的天光,把小楼映照得鲜红鲜红。那一幕深深刻在了曲添竹的大脑里。  回到房间,曲添竹去卫生间洗漱,赵靖依然闷闷不乐,脱了衣服,躺在里面的床上,把对着他的那台电视打开了,默默地看。  曲添竹一边刷牙一边想,如果赵靖真的半路就死掉,那么,他还剩下多少日子了?14年?2年?8个月?5个月?7天?  他会不会被那个老女人的丈夫给整死呢?他的顾客都是有钱人的老婆,人家丈夫一旦发现老婆和他有染,说不定就雇个杀手把他给杀了,然后大卸八块,扔进江里……  平时,赵靖在身体上永远如饥似渴,这一天却异常,曲添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他的脑袋歪在枕头下,已经郁郁地睡着了。电视还开着。  曲添竹没有惊动他,悄悄在靠窗的床上躺下来。这个房间的窗帘也是墨绿色的,点缀着白色的碎花,和曲添竹新房里的窗帘一模一样。这种巧合并不多见。那么多纺织公司,生产出来的布匹图案各种各样,她的新房和这家宾馆竟然买了同一款布!  现在,窗帘没有拉上。  曲添竹拿过电视遥控器,想把电视关掉,突然停了手,电视里正在播一个关于多明镇的专题节目,屏幕左上角显示着“筒晃电视台”字样。两个播音员,一男一女,坐得端端正正,穿着也十分正式。一般说来,两个播音员应该你一句我一句地播音,这个节目却有点怪,一直是那个男播音员在说,而那个女播音员坐在他旁边,始终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由于一张广为流传的冥婚照片,吸引了很多青年男女,从全国四面八方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小镇,揭秘探幽。多明镇是个古老的小镇,据史料记载,最早这里是个自然村寨,人丁稀少,明朝宣德年间,也就是公元1428年五月初七,古播州的土司正式将该地设立为镇……”  又出现了那组神秘的数字——142857!  “如今,多明镇杂居着汉、苗、土家、蒙古、仡佬、彝六个民族。这里的汉族人有个传统,他们把故去的亲人埋在小镇四周,希望得到护佑。这种风俗在全国独一无二。上个世纪初,多明镇确实举行过一场冥婚,120岁高龄的周德东老人就是一个见证者,他也是那张冥婚照片的拍摄者……”  那个一直苟延残喘的老人叫周德东。这个曲添竹不害怕,她压根不知道有个作家叫周德东。我害怕!  “如今,这位老人依然健在,据他回忆,新娘叫叶子湄,家里牛马成群。新郎叫王海德,家境贫寒。两人均为汉族人。叶子湄尚未过门,就染上伤寒死了。在叶家的强迫下,王海德和叶子湄的尸体举行了冥婚。直到现在,在多明镇的南面,还能找到叶子湄和王海德的合墓。冥婚这种风俗在古代就被禁止过,不过,作为一种奇特的民间婚俗,周德东老人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图像资料……”  一直都是那个男播音员在说,那个女播音员坐在他旁边,始终面带微笑,一言不发。难道她忘了台词?不像。难道她是个实习生?不论是什么身份,既然不说话,就应该躲到幕后去,为什么坐在镜头前?  男播音员继续说:“据周德东老人猜测,叶子湄很可能不是死于伤寒,而是被王海德害死的。  他说,叶子湄虽然家里富庶,但是个子很矮,长得很丑;王海德却是个俊男,高个子,五官清秀。他和叶子湄的婚姻属于家庭包办,他喜欢的是邻家的小女儿姜春花。叶家觉得女儿死得可疑,才强迫举行那场冥婚。当时,叶子湄的尸体被绑在木架子上,立在王海德身旁。后来,王海德并没有娶到姜春花,在叶子湄死后不到一年,他就被怪病缠身,不久也亡故了。据说,在他死之前,夜夜梦见叶子湄,穿着新娘装,背着木架子,哭着喊着追赶他,嘴里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就在这时候,男播音员旁边那个女播音员突然接过话来,对着镜头号啕大哭:”我死的冤哪!!!——“曲添竹吓得猛一哆嗦,一下就把电视关掉了。女播音员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房间里一片死寂。  曲添竹就像丢了魂儿,过了好半天大脑才转动起来。电视中明明是一个正式的人文节目,女播音员的表现为什么如此异常?  想来想去,她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有一种可能——那不是什么探索类节目,而是一个恐怖片,那两个人是电影中的两个播音员……  她想打开电视看看接下来是什么画面,却怎么都没有勇气。  最后,她脱了衣服,关了灯,在床上躺下来。  多明镇的夜太安静了,黑暗中的空气散发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她不知道今夜会不会发生什么,反正明天一早必须离开这里,赶到筒晃,乘坐1655次列车去贵阳,然后买机票返回京都。  宾馆的楼道没有任何声音,好像整个宾馆只住了他们两个人。  回想一下,这个地方确实不同寻常。它的邮政编码是142857,它建镇的年代和日期是142857,而曲添竹在胡思乱想赵靖死期的时候,大脑中冒出来的数字又是142857!回到京都之后,一定要查查这个小镇的细节,说不定,它总共有142户人家,857个居民,每次小镇周边多一个墓碑,接生婆保准接来一个新生儿;而只要接来一个新生儿,小镇周边保准多一个墓碑……永远维系着那组神秘的数字——142857.  想到此时此刻正被一片坟墓包围着,曲添竹一阵阵发冷。  今夜千万别梦游啊!她真怕自己半夜迷迷瞪瞪爬起来,一个人来到小镇南面,在数不清的墓碑中跌跌撞撞地行走,最终找到叶子湄和王海德合葬的坟,趴在荒草中听,地下隐隐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越想越怕。  别看他们死去一个世纪了,别看他们埋在了地下,别看他们只剩下了头发和指甲,从某个角度说,曲添竹是见过他们的,他们曾出现在她的电脑里,出现在她的手机里,甚至还双双对对去过她家,只是没进门。现在她来到了多明镇,也进不了他们家的门……  从这个角度说,你也见过他们。  不是吗?  曲添竹用被子蒙住脑袋,想赶紧睡着。太安静了反而睡不着,她仔细聆听赵靖的鼻息,这家伙今夜出奇消停,竟然没打呼噜。  她想数数,快点睡,可是一数就是,,142857……  不知道数了多少个142857,曲添竹终于睡着了。恍惚梦见自己走进了一个电梯,特别窄的电梯,太封闭了,让人窒息。她不知道要去哪儿,好像乘坐这个电梯就为了走出这个电梯,为什么进来她不知道,也没有去想。电梯在下降,尽管没有参照物,但是她能感觉到速度非常快,微微有些晕眩和恶心。电梯一直朝下降落,过了好半天,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害怕了,很希望赵靖在身边,可是不知道他在哪儿,好像又加班。她的心中充满了怨恨,如今加班已经成了偷情的代名词。电梯还在继续降落,降落,降落……她惊惶到了极点,一下醒过来。  准确地说,她是被一个声音弄醒的。她猛地睁开眼睛,以为是赵靖在叫她,很快就辨别出,那声音不是赵靖,而是一个略带东北口音的男子!  房间里进来人了!  她的头皮一下就炸了——防盗窗,防盗门,他怎么进来的!这肯定是黑店!  睡前,窗外隐隐有月光,现在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知道是天阴了,还是窗帘被人拉上了,还是她的眼睛被人弄瞎了。她本能地四下摸了摸。  黑暗中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噢,醒了……”  曲添竹一下就叫了出来:“赵靖!——”旁边一片死寂。曲添竹猛然意识到,完了,赵靖肯定被杀了!现在,一切只能靠自己了!她哆哆嗦嗦地摸到电灯开关,使劲一按,“咔哒”一声,非常刺耳,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  那个声音似乎在忍着笑,然后小声说:“我懂的。”  曲添竹慌乱地摸来摸去,想找到手机,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她彻底绝望了。她不确定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她全身发抖,等他继续说下去。  安静了好半天,那个声音才响起来:“别怕,我只是跟你聊聊天。我不露脸,是怕吓着你。”  曲添竹不说话。  “你们想求个答案,谁先死,谁后死,对吧?”  曲添竹不说话。  “其实,你掌握的很多信息都是错误的,我来告诉你真相——”说到这儿,那个声音压低了:  “很多人以为,这个地方是因为举行过那场冥婚,所以通了阴阳两界,只要恋人一起来到这里照张相,就能得到关于生死的答案——你不觉得这种说法太幼稚了吗?”  曲添竹感觉自己扑了个空,一下跌入了深渊,“事实上,那张冥婚照片另有来历——照片上的新郎确实叫王海德,新娘确实叫叶子湄,他们青梅竹马,非常恩爱。他们是第一对来寻求那个答案的恋人,跟你们一样,他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犯了大忌,必须死一个。结果,那个叶子湄死了。王海德悲痛欲绝,最后和叶子湄的尸体举行了冥婚——你看,事情是倒过来的。”  曲添竹缩在床上,在惊恐中聆听着对方的每一个话,快速地思索着。  对方继续说:“生死由天定,谁想提前得到答案,必遭天谴。从古至今,很多人自称通灵师、阴阳师、大神、半仙……吹嘘可以预测生死,那都是骗子。你会说,如果没有任何人能预测生死,就证明它没有定数,既然没有定数,预测也就没有意义了。我来告诉你,就像电脑一样,世间万物皆有漏洞,只看你能不能找到,关于生死的秘密也一样。上上世纪末,人类掌握了感光、冲洗、定影的方法,发明了照相机,没人知道,这个能够把人和物的影像留住的技术,恰恰是天机的一个漏洞,只要是一对恋人或者夫妻,找到一个阴阳交汇处——比如说多明镇的中心,就是我们现在聊天的地方,拍一张合影,关于生死的答案就会显现出来。”  曲添竹还是不说话。从对方的谈话中,她能感觉到此人异常聪明。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会问,王海德和叶子湄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老实说,我不知道。我怀疑是那个照相师告诉他们的。你会问,那个照相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一直不死,你觉得他正常吗?你还会问,我是怎么知道所有这些秘密的,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曲添竹还是不说话,她在想,他说完这些话之后会干什么。  那个声音又说:“在你们之前,来过几对恋人寻求关于生死的答案。其实,你收到的那张冥婚照片不是最原始的,上面根本不是王海德和叶子湄,他们只是上一对来寻求那个答案的恋人。他们根本没想到,这样做会招来大祸,最后变成冥婚照片上的两个人。那张照片是谁寄给你的?就是游说你们来这里的人,他在害你们。不管怎么说,你们来了,现在轮到你们了……你是喜欢做冥婚中睁着眼睛的那个人,还是喜欢做闭着眼睛的那个人?”  曲添竹的呼吸骤然紧促,她怀疑自己随时可能突发心脏病,当场猝死。  对方继续说:“要么他死,要么你死。你选择一下。”  曲添竹这才知道,赵靖并没有死。可是,他被弄到哪儿去了?肯定不在这个房间里,不然他不可能一直不说话。  谁活?谁死?  曲添竹在紧急地思索着。  她没有勇气选择死,当然她也不希望赵靖死……  对方等了一会儿,用很淡的口气说:“如果你让他死,他会享受到安乐死。如果你不让他死,我们就会让你死——至于死法,总共有十八种,你想看看吗?”  怎么看?曲添竹说不出话来,只有傻傻地等待。  电视突然自己打开了,借着屏幕光,曲添竹本能地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说话的人,只看到两张床之间赫然出现了一堵墙!她和赵靖被分开了!  窗外,没有一丝光亮。  她慢慢转过头,把目光投向了电视,录像已经开始播放,每一个画面都令她终生难忘……  她跟狐小君不同,她把十八种杀戮都看完了,足足用了一个钟头。“千刀万剐”就割了半个多钟头。那只黑猩猩随着皮毛肉一块块掉落,竟然越来越像一个人,一个血淋淋的人。  看完之后,曲添竹身体僵直,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过了很久,她的大脑才缓缓转动起来,本能地想到一个字——跑。  “你跑不了。”那个男声突然响起来,吓得曲添竹一哆嗦。对方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  停了停,他补充道:“我提示你一下,现在我们头上的天是盖着的,从这里到人间没有路。”  天是盖着的……这句话击碎了曲添竹所有的知识,所有的信仰,所有的支柱,所有的幻想。  对方继续说:“不信你试试。”  曲添竹万念俱灰。  她说话了,声音干得在掉渣:“让我……想想……好吗……”  对方立即说:“没问题,我告退了。你随时说话,我随时出现。”  房间变得一片死寂。  曲添竹继续在床上摸,终于在枕头下摸到了她的手机!她的心在嗓子眼乱跳着,颤巍巍地想给父母打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根本没信号!这地方和人间属于两个世界,就像不可能从梦中打通现实的电话!  她丢下手机,迷茫地朝窗户看了看,那是唯一的出口了……  她一定要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个声音说了,她可以试试。  她要试试。  这样想着,她就从床上爬下来,两条腿却抖得厉害,怎么都站不稳。她在床上坐下来,等了几分钟,心里一直在给自己打气:要坚强,要坚强,要坚强……  终于,她来到了窗前,双手抓住铁栏杆,使劲拽了拽。纹丝不动。她记得看过一部电影,有人越狱,先把衣服浸湿,缠在两根铁栏杆上,用力去搅,那两根铁栏杆就一点点弯了……  那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帮助你。”  曲添竹一哆嗦,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控之中!  她一时不知所措了。她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帮她逃走,还是帮她打开防盗窗。  接着,她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防盗窗竟然升起来了!  在对方的注视和帮助下,你还有心情逃走吗?  曲添竹后退几步,跌坐在床上。防盗窗又“咯吱咯吱”降下来了。  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两个人,必须得死一个。  那么……就让赵靖去吧。  好像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曲添竹马上想到了那个老女人,还有那股恶心的香奈儿香水味。  如果说必须有个人要得到报应,那么也应该是赵靖,尽管这种报应太狠了。至少,她在跟他同居之后,从没有背叛过他。  过了好半天,曲添竹才颤巍巍地问了一句:“前面那几对……”  对方直接回答了她:“死的都是女孩。”  曲添竹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说:“他吧……”  对方小声说:“我懂的。”  接着,对方又说:“你放心,他会安乐死,不会有任何痛苦——衣柜上面的横档上有一粒药,那是麻醉剂,一会儿他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你想办法让他吃下去,他就不会动了。那个横档上还有一个注射器,消过毒的,里面是氰化物,你给他注射进去,不用一分钟,他就会安详地走了……”  曲添竹突然叫起来:“我不要亲手害死他!”  对方的声调一下变得很冷酷:“你没有选择。”  曲添竹就不再说话了。  那个声音等了一会儿,很善解人意地说:“现在你很害怕,很难过,我懂的,稍微放松一下吧,我先离开,大约10分钟之后,他就会回到你身边。”  现在曲添竹最关心的是,假如她害死了赵靖,自己能活着出去吗?假如能活着出去,算不算杀人犯呢?她的大脑里一团乱麻。  进了这个房间之后,赵靖去洗了脸,梳了头;照相的时候,他又睁着双眼——难道那预示着他今天必死?由她亲手害死他,这是不是命定的呢?  时间过得太快了,10分钟已经到了吧?  她发了一会儿呆,举起手机,慢慢走到床边的衣柜前,拉开它,伸手朝上面的横档摸了摸,果然摸到了那些东西,她的心一沉。  接着,她把那粒药拿下来,从冰箱里取出一筒啤酒,“嘭”一下打开,把那粒药塞了进去,晃晃,又重新放进了冰箱,然后“扑通”一声坐在床上。  手机光灭了,地狱一般的静和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忽然她听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添竹!”  是赵靖!  她再次按亮手机,转头看了看,那堵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赵靖穿着短裤,正眯着眼睛寻找她。  她轻轻应了一声:“哎。”  赵靖马上冲过来,一下搂住了她:“添竹,你知道吗!出事了!”  她平静地问:“怎么了?”  赵靖:“刚才,刚才我们被分开了!有个人对我说,我们必须要死一个!”  她不说话,听他说下去。  赵靖:“你听见没有!他说,我们必须要死一个!”  曲添竹:“然后呢?”  赵靖:“他说,要么我把你害死,要么我就会死……”  静默了一会儿,曲添竹才说:“你会让我死吗?”  赵靖把她抱得更紧了:“添竹,我不会,我不会让你死!……那个人说,我不害死你,我就活不到天亮……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们?你得罪他们了?你说话啊!”  曲添竹也抱紧了他,嘴巴凑到他的耳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们……跑……吧……”  赵靖绝望地说:“不可能!”  曲添竹:“为什么?”  赵靖说:“刚才我跑出去了,想找到你,整个宾馆都不见了!就剩下了这个房间!外面一圈都是水泥墙!”  曲添竹:“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恶作剧……赵靖,你是男人啊,你要是放弃了,我依靠谁去?”  赵靖难过地说:“你让我怎么办!”  曲添竹:“带我走。”  说完,她牵起赵靖粗壮的胳膊,朝防盗门走过去。没人阻挠。他们来到门口,曲添竹扳了扳把手,发现门被反锁了。  赵靖紧张地问:“怎么了?”  曲添竹:“反锁了。”  赵靖:“刚才我怎么出去了……”  曲添竹朝黑暗的半空看了看,说:“不用问,这门这窗,都有人在暗中控制着。”  赵靖:“完了,变成大牢了……”  过了半天,曲添竹才小声说:“等吧,等天亮。”  赵靖摇了摇头:“我怕我等不到天亮了……”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曲添竹,眼泪哗哗流下来:  “添竹,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曲添竹的眼睛一湿,使劲点了点头。  赵靖哭得越来越厉害了:“添竹,假如我真死了,你一定要知道我是为你死的!我不想死啊,我想跟你结婚,跟你一起过日子!……”  藏在暗处的那个东西,操控这一切的那个东西,十分耐心,他不露面容,不出声音,静静等待着。  赵靖说来说去一直在重复那些话,而曲添竹始终静默着。过了大约半个钟头,曲添竹轻轻推开了他,小声说:“你的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吧。”  赵靖擦干了眼泪,在床上坐下来,声调变得有些悲壮:“我喝酒!”  曲添竹小声说:“别喝酒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你醉醺醺的怎么办啊!”  赵靖说:“求求你,添竹,给我拿啤酒!”  曲添竹叹了口气,然后说:“你等着。”  她摸黑走到赵靖那张床的旁边,停在衣柜前,把它轻轻拉开了。刚才,这个衣柜被隔在了墙的另一端。她伸手在上面的横档上摸了摸,心里一惊——这里也放着一粒药和一个注射器!就是说,如果赵靖也选择了求生,那么,那个声音就会指导他用这些东西害死自己……  如果两个人都选择了害死对方,那将很难成功,因为双方都有防备。  如果两个人都放弃了活下去的权利呢?那么,谁会死?  还没等曲添竹想明白,赵靖说话了:“你在干什么?酒呢?”  曲添竹说:“我看看衣柜里藏没藏人……”  接着,她走到冰箱前,“嘭!嘭!”两声,打开了两筒啤酒,左手拿起一筒,右手把另一筒放回了冰箱,又拿起了刚才下了药的那一筒,然后走到床前,把右手的啤酒递给了赵靖,轻声说:“我陪你喝。”  赵靖举起来,“咕咚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接着,他又抢过曲添竹手中的啤酒,“咕咚咕咚咕咚”又喝光了。  曲添竹的心里一阵抽搐。  赵靖说:“他妈的,我不管他们是谁,今天晚上他们要是敢搞我,我就跟他们拼了!”  曲添竹没说话,她在黑暗中严密地关注着赵靖的反应。他只说了一句硬气的话,然后就软软地躺在了床上。  “赵靖?”  “完了……”赵靖含糊不清地吐出了两个字。  “赵靖!”  赵靖艰难地“哼”了一声,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曲添竹哆嗦起来,她按亮手机,借着屏幕光看了赵靖一眼,他脸色苍白,双眼迷蒙,透着绝望和恐惧。曲添竹的眼泪就淌下来了,她走到衣柜前,摸到那个注射器,一步步走回来,哭着说:“赵靖,我们不是要结婚了吗?你放心,计划不会变的!……”  然后,她就把注射器刺进了赵靖坚硬的三角肌里。氰化物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几乎刺进去就拔出来了。  曲添竹把注射器一扔就坐在了地板上。  黑暗中的赵靖一动不动,她隐约听见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就停了。  曲添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在黑暗中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这才想起那个逼他杀死赵靖的声音,于是对着半空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那个声音立即响起来:“我一直在。”  “他死了……”  “我看到了。”  “你现身吧。”  “你准备好了吗?”  曲添竹恍恍惚惚,努力把注意力从赵靖身上拉回来——对方在说什么?噢,他在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曲添竹突然不敢肯定了。  接着,她感到脑袋一阵昏眩,好像她置身的空间在移动。  过了大约半分钟,对方又说:“回答我,你准备好了吗?”  曲添竹依然晕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现在,她处于崩溃的边缘,她真怕看到对方的样子之后会当场精神错乱。  又过了半分钟,对方继续问她:“请你回答我,你准备好了吗?……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准备好了,来,把门打开吧。”  “你,你不是一直在房间里吗?”  “我的声音在房间里,我的身体在房间外。”  突然来电了,房间里雪亮雪亮,曲添竹被刺得眯起了眼睛。  她朝床上看了一眼,赵靖在床上直挺挺地躺着,脸色像面粉一样白。她赶紧把视线移开,抓过衣服哆哆嗦嗦地穿上了,然后盯着那个防盗门,一步步走过去……  这个人长什么样?  也许,他面容俊朗,就是没有嘴……  曲添竹抓住门锁,犹豫了几十秒,猛地把门拉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脸色也像面粉一样白。  曲添竹一步步后退,“哐”一声靠在了窗台上。她猛然意识到,整个宾馆里只剩下她一个是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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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节 周冲和绿绿  多明镇刮风了,路灯被吹得摇摇晃晃,恍若梦中。  一只猫从暗巷里走出来,沿着店铺的墙根,轻手轻脚朝前走。  它从路灯下经过的时候,光线比较亮,看上去又不像一只猫了。它唯一像猫的地方,就是走路无声无息。它也不像鸡,不像狗,更不像兔子——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接下来发生了一个情节,更证明它不是猫了:一只野猫从垃圾箱背后钻出来,一眼看到了它,立即凄厉地叫了一声,撒腿就跑,速度跟闪电一样,转眼就看不见了。那个东西并没有攻击猫的意思,它站在原处,很友好地望着那只野猫逃窜的身影,然后继续慢慢朝前走了。  现在说说它的相貌特征,你别害怕。  它没毛,长着四条腿,像个婴儿似的在地上爬,速度非常快。或者说,它前面用两只手拄地,后面也用两只手拄地。那绝不是一个婴儿,它的屁股后拖着一根肉色的尾巴,又细又长,摇来摆去。  你会说,世上没有这种动物。  我劝你一句,别轻易下定论。自从绿绿家的卫生间里冒出了那种像牙刷的虫子,我对什么东西都见怪不怪了。  这地方,山高林密,谁知道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它一直朝南走出了小镇,在墓地里消失了。  不管曲添竹被搬运到了哪个世界中,现在,让我们回到那个房间,回到赵靖被害的现场……算了,我们暂时避开那恐怖的一幕,返回京都,看看周冲和绿绿的生活吧。  周冲和绿绿猜到了,那三个盲字不是什么“夺命针”,很可能是个小镇的名字。  可是,他们在电脑上搜索所有duo和ming组合的地名,花了将近一个钟头的时间,竟然没找到一个。  绿绿:“我觉得这个小镇就在筒晃界内。”  周冲:“可能性很大。”  绿绿:“我们去一趟?”  周冲:“你已经去过一趟了,毫无所获,这次我们必须先敲实再动身。”  绿绿:“怎么敲实啊?”  周冲沉默了一下,终于说:“找那个盲人。”  绿绿恍然大悟——他是出谜的人,谜底自然在他那里。  周冲又说:“找到他之后,我直接问他这三个字什么意思,他要是再装神弄鬼,我就揍他一顿。”  绿绿:“你别欺负残疾人!”  周冲:“我怀疑一切都是他捣鼓的。”  绿绿:“可是,我们去哪儿找他呢?”  周冲:“地下通道。”  绿绿:“他还会在那儿出现吗?”  周冲:“一定会,他在等我们。”  绿绿:“你现在承认他是专门等我们了?”  周冲:“承认了,就像他在狐小君家附近等狐小君一样。”  绿绿:“哎,如果狐小君失踪一辈子,你会找她一辈子吗?”  周冲:“也许会。”  绿绿:“你不怕我生气?”  周冲:“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绿绿:“算是。”  周冲:“你最爱的人最爱的人,也应该是你最爱的人,对不对?”  绿绿:“你别绕我!我最爱的人最恨的人,肯定是我最恨的人;我最爱的人最爱的人,那也是我最恨的人。”  周冲:“那你为什么还跟我一起找她?”  绿绿:“因为……她也是我的朋友。”  周冲:“其他朋友失踪了,你也会去找吗?”  绿绿:“不一定……”  周冲:“那不得了!”  绿绿捶了周冲一拳:“说来说去,最后还不是为了你!”  周冲亲了绿绿一下,好像是一种回报。  绿绿:“你给情网写的那首《绝爱》,是不是专门写给她的?”  周冲:“像吗?”  绿绿:“别忘了我是搞文字的!”  周冲:“可能她的离开给了我一些灵感,但是,那绝不是专门写给她的。在爱情上,每个男人的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幻象,他从小到大,一直不会停止塑造她,以至于她越来越完美,也越来越模糊。现实中没有任何一个异性可以替代她。《绝爱》其实是在讲述我的那种绝望。”  绿绿:“你们男生手淫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那个幻象?”  周冲:“我们那一刻想的肯定是具体的异性,甚至可能是小区门口卖煎饼的大嫂。女生才喜欢把完美的模糊的异性当成假想的性爱对象。”  绿绿:“你太牛了,连女生想什么都知道!”  周冲:“你说梦话告诉我的。”  绿绿:“坏蛋!”  周冲:“你猜,咱俩在一起的时候,让我最难忘的是哪一天?”  绿绿:“不知道。”  周冲:“猜猜。”  绿绿:“第一次上床?”  周冲:“不,是我们在大京都文化剧场那一夜。”  绿绿:“为什么呢?”  周冲:“我说不清楚。”  晚上,绿绿躺在床上睡不着,一次次回忆那个盲人的长相,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接生婆。接生婆,她被这个词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词呢?她忽然不敢往深想了。  都快12点了,她以为周冲睡着了,没想到,他在旁边很清醒地说话了:“我有个预感,她凶多吉少了。”  “啊?”  “还有姓曲那个女孩的男朋友,都回不来了。”  周冲是个明朗的人,三更半夜的,他突然冒出这些话,让绿绿心里发毛。  “那……长城呢?”  “不知道。”  “别多想了,我觉得她没事儿。明天要是真找到那个盲人,你别刑讯逼供啊,让我跟他好好谈谈。”  “看他配不配合了。”  “听话!”  “睡。”  第二天上班高峰时段,绿绿和周冲来到了那个地下通道。这一天是12月24号。  人很多,十几个杂货摊排成了一溜儿,中间只剩下窄窄的通道。那个卖唱的矮个男孩又来了,继续在唱他的草原,歌声忧伤,和这繁荣的经济很不和谐。  两个人找了一圈,不见那个盲人的踪影。  有个小摊儿在卖旧刊物,周冲蹲下看了看,一本刊物的封面上有个标题——《四川惊险冥婚奇俗,痴情男迎娶已故女友》,周冲买了一本,装进了口袋里。  他们走到那个卖唱男孩旁边的时候,周冲掏出50块钱,放在了男孩面前的纸盒里。男孩连看都没看一眼,依然投入地唱着草原。  周冲站在旁边静静地听,绿绿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起听。  直到唱完了一首歌,周冲才问:“哥们,问一下,你见到过那个算卦的盲人吗?”  男孩说:“他天天在这儿,不过总是下午来。”  周冲说了声:“谢谢。”然后,他对绿绿说:“下午来蹲守。”  绿绿和周冲走出不远,吉他声又在背后响起来。  中午,两个人叫了肯德基外卖,吃了之后,绿绿睡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一个钟头,她醒了,周冲正坐在沙发上看那本旧刊物。  绿绿说:“那种下三烂的地摊刊物你也看。”  周冲的眼睛没有从刊物上移开,脸上却露出了坏笑。  “你笑什么?”  “这上面有你的文章。”  “真的?”  “你看。”  绿绿走过去一看,这本七拼八凑的刊物上果然有一篇她写的纪实文章,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让她哭笑不得。  这篇文章和那篇讲冥婚的文章挨着。  她说:“冥婚这篇你看了吗?”  周冲:“看了,最后说——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没劲。”  绿绿:“越是这样说,越可能是真的,作者怕惹官司。”  说完,绿绿又看起来。  文章是这样写的:张某是成都的一个软件工程师,他和漂亮女友陈某打算半年之后举行婚礼,没想到,在一次聚会上,陈某饮酒过量引发哮喘病发作死亡。张某万分悲痛,拿出准备结婚的钱,请婚庆公司为他和女友举行冥婚。这件事引起了媒体的关注,一家婚庆公司免费为他们举行了这场冥婚。感人的是,陈某的初中同学李某一直在追求陈某,他在婚礼中为新郎做了伴郎。更感人的是,一直暗中喜欢张某的18岁少女纪某,在新娘的灵位旁,为她做了伴娘……  这场冥婚跟他们目前的事件基本没瓜葛。  下午3点多钟,绿绿和周冲又去了地下通道。  小商小贩少了很多,那个卖唱的男孩也不在了。  两个人找了找,还是没见到那个算卦的盲人。  绿绿说:“怎么办?明天再来?”  周冲说:“等。”接着,他狠叨叨地补充了一句:“我等他到地老天荒。”  两个人正在地下通道里转悠,突然听见有人喊:“城管来了!”  那些小商小贩以惊人的速度收起地摊,纷纷跑掉,接着就出现了三名铁面无私的城管。一个动作慢的倒霉蛋被逮着了,几十件服装全部被没收。城管离开的时候,那个小贩粘在他们屁股后,不停说好话,希望要回他的衣服……  地下通道一下就清净了,剩下绿绿和周冲两个人傻傻地走来走去,反而显得很奇怪。  周冲突然说:“那边!”  绿绿转头看去,那个盲人出现了!他穿着蓝色风衣,戴着黑色墨镜,背着一个黑色旅行包,用马竿敲着地面,慢慢走过来。  周冲正要走过去,绿绿拽住了他,然后,她走过去了。  “先生。”绿绿叫道。  盲人停下来,侧了侧耳朵。  “先生,我们聊过一次的。”  “噢。”盲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那天你说,人死如灯灭,并不是说什么都没了,而是说一下变黑了。人在那个世界里,没有身体,只有意识,就像在梦里的状态……想起来了吗?”  “噢。”  周冲站在一旁,冷冷地盯着盲人脸上那副墨镜,好像随时都可能一拳揍过去。  “你说,你可以告诉我,我和我的恋人谁先死谁后死,还给了我一张纸——我找你就是想请教一下,那三个盲字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以再付一份咨询费。”  盲人低声说:“看在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告诉你,那是个地址。”  “什么地址?”  “在贵州的筒晃,它叫多明镇。”  绿绿和周冲对视了一下。  盲人又说:“一百年前,那个小镇举行过一场冥婚。只要你们在那场冥婚的原址上拍一张合影,就知道谁先死谁后死了,后死的人在照片上一定是闭着眼睛的。不过,拍摄时间必须是在星期天。”  尽管周冲一直没吭声,但是,说到这里的时候,盲人的脸却转向了周冲的方位,然后说:“其实,每一对红尘男女最终都逃不掉一个结局,那就是一个先死一个后死。从这个角度说,每一场婚礼都是冥婚。”  绿绿在心里暗骂——这话真他妈找抽!嘴上却说:“先生,请原谅我的冒犯啊,我确实有点不相信,照片上一定会有人闭着眼睛吗?”  盲人的半张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去试试。”  绿绿说:“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是凡人,希望你指点一下。”一边说一边掏出50块钱,递到了盲人手上。  盲人用苍白的手摸了摸那张钱,小心地对叠了一下,装进了风衣口袋,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年轻人,我给你们上一课吧。什么东西最玄妙?是——时间。科学家说,宇宙大爆炸是时间的起点,在那之前没有时间,没有时间是什么样子?我劝你不要琢磨,否则会精神错乱。生和死,说到底是时间的秘密。时间是留不住的,而人类发明照相机,正是幻想留住时间。于是,照相机就成了某种天机的Bug.”  他这么说有些道理。  过去,照相机是洋玩意,最早传进中国的时候,清朝一些官员是坚决不照相的,怕这个洋玩意把魂儿摄走。  周冲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认真了许多。也许他意识到了,此人并不寻常,那张脸绝不是想砸一拳就可以砸一拳的。  盲人继续说:“照相机是法国人L·达盖尔1839年发明的,在那之前,人类一直没有停止研究针孔成像原理,春秋战国时期《墨经》上就有论述。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中也说过,景和物经过小缝隙,影子肯定出现倒影,大海出现在天上、宝塔顶尖向下是很正常的事。也就是说,人类一直在试图和时间抗衡,一直在探索生死的秘密……我要回家了。”  最后这句话来得太突然,绿绿愣了一下,赶紧说:“噢,谢谢!”  盲人干巴巴地笑了笑,用马竿探着地面,朝地下通道的另一端走去了。  周冲小声说:“跟着他。”  绿绿不解地看了看周冲。  周冲:“听我的!”  他拉着绿绿,尾随那个盲人从地下通道走出来,汽车喇叭声立即灌满了耳朵。盲人顺着人行道慢慢朝前走。周冲带着绿绿坐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小声对车夫说:“跟着前面那个盲人。”  车夫问:“去哪儿?”  周冲说:“他去哪儿你去哪儿。”  三轮车就慢慢朝前滚动了。  绿绿不知道周冲要干什么,她没有再问,跟周冲一起盯住了那个盲人的背影。  尽管看不见,但他依然本能地低着头,似乎在看路。步子很慢很慢,而且走的不是直线,手中的马竿左探一下,右探一下,身子随着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呈“之”字路线。迎面走过来一对年轻的恋人,两个人又说又笑,到了盲人跟前才发现他,赶紧嬉皮笑脸地避开了。盲人依然低着头,左一下右一下地朝前走。  绿绿和周冲跟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非常枯燥,绿绿说:“回家吧。”  周冲说:“继续跟。”  走出几站路之后,就到了京都东郊,楼房越来越低,人越来越少。盲人在一个大门口停下来,然后拄着马竿一步步走了进去。  大门旁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东郊化工厂。  京都人都知道,去年4月份,这家化工厂的储罐区发生爆炸,死亡18人,受伤近百人,当时厂区变成了一片火海,数座楼房成了废墟……  绿绿小声说:“他去那里面干什么?”  周冲:“说不定,他的眼睛就是在那场事故中被烧坏的……”  正说着,那个盲人又出来了,好像走错了地方。他在大门口停了一会儿,又继续朝前走了。  三轮车的车夫竟然很专业,在盲人走出几十米之后,他才蹬车慢慢跟上去。  走着走着,盲人走进了一条安静的胡同。还好,人力三轮车几乎没什么声音,只要离得远一些,他是听不到有人尾随的。  突然,那个盲人的步伐加快了,看来他对这条胡同很熟悉,说不定他的家就住在附近。  绿绿瞪大了眼睛。  盲人的步伐越来越快,终于,他把马竿提在了手中,不再用它探路,而且他的脑袋也抬了起来,朝向了正前方……  绿绿一下就抓住了周冲的胳膊。  周冲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低声说:“发现问题了吧!”  接下来,盲人几乎是健步如飞了,三轮车车夫用力蹬,才没有被他甩掉。  绿绿无比紧张地说:“他是……怎么回事儿?”  周冲:“废话,假的呗!”  终于,盲人在一个门洞前慢下来,看来他到家了。  周冲小声说:“停!”  车夫立即停了车。他拉着绿绿下了车,然后迅速掏出一张钱,塞到了车夫手上,接着就朝那个盲人快步跑过去。  盲人听到了周冲的脚步声,他停住了,把脸慢慢转了过来。  周冲跑到他面前,一下就把他脸上的墨镜拽了下来。这时候绿绿也跑过来了,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盲人全部的脸,惊呆了——他的上眼睑和下眼睑几乎粘连在了一起,只露出两个不规则的小洞孔,从洞孔看进去,是两只已经失去水分的干瘪眼珠,看不到瞳孔,只有瘆人的眼白。  周冲也傻住了。  他确实是个盲人!  可是,刚才他怎么走得比正常人还快?而且,他不用马竿探路却能避开一根根路灯杆……  盲人平静地问:“你要干什么?”  周冲没说话,呆呆地把墨镜还到了他手上。  盲人重新戴上了墨镜,把马竿戳到地面上,点着地走进了门洞。  这是一个破旧的院子,只有门洞,没有门板。院子里立着两间低矮的正房,门上挂着锁,旁边连着一间更矮的偏房,挡着脏兮兮的花窗帘,那应该是个堆放杂物的地方。盲人走进了那间偏房,“啪”一下把门关上了。从外面看,那里面顶多能放下一张单人床。  周冲拉着绿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同时不停朝两旁看,他怕狗。  幸好没狗。  两个人来到偏房的窗下,鬼鬼祟祟地偷听,隐约听到那个盲人在说话——这么小的房子,难道里面还有一个人?  他好像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叨叨咕咕地说:“别抢啊,你们十一个,人人有份,吃吧吃吧。”  这间偏房里装着十一个人?  绿绿和周冲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一直没想明白,那个盲人为什么走进化工厂转了一圈又出来了?为什么他双眼看不见却奔走如飞?还有,那么小的房子怎么可能装下十一个人?  周冲:“不管他了,明天我们就去贵州找狐小君。”  绿绿:“为了安全起见,最好先弄清这个盲人是怎么回事儿……”  周冲:“狐小君危在旦夕,我们必须抢时间。”  接着,周冲就去书房上网查阅筒晃的资料了。  绿绿不再坚持,去洗漱。  走进卫生间之后,她朝地面看了看,很光洁,地漏被严严实实地堵着。不过,她去拿牙刷的时候,还是先认真地辨别了一番,又用手捏了捏,确定它不是虫子之后才拿起来。刷牙的时候,她依然有些恶心,总觉得在她牙齿上蹭来蹭去的是那条虫子密密麻麻的腿……  突然,她听见周冲叫了一声:“绿绿!”  平时,周冲总叫她“哥们”,每次他叫她“绿绿”,肯定有大事。  “怎么了?”  “那张冥婚照片又来了!”  “啊?”  “你过来!”  绿绿赶紧漱了口,跑过去。  进了书房,她发现周冲的表情极为异常,他说:“你看看这张照片上是谁!”  他这么一说,绿绿有点不敢看了。  他喊起来:“你快过来啊!”  绿绿走过去,朝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又是那张冥婚照片!  她盯着它,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张冥婚照片了,为什么这次的恐惧感如此强烈?  她说不出来,她只是感觉到这张照片里藏着某种似曾相识的东西,在更深处冒着彻骨的寒气。  没什么不同啊!  照片是黑白的,涂了怪怪的颜色。一男一女,男的戴着黑礼帽,穿着马褂长袍,胸前挂着粉色的花,衬着黑色的叶子;女的闭着眼,她穿着黑衣黑裙,头上戴的东西类似于戏曲中的七星额子,正中却是一朵黑色的花。肩上垂下来两条巨大的丝带,很像花圈的挽联。下面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脚……  看着看着,绿绿的眼睛盯住了那个女子的脸:“这是……谁?”  周冲说:“再看看!”  绿绿又看了看,脑袋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轰隆”一声巨响——那个女的是狐小君!  ……这不算吓人,吓人的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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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节 终于来了  第二天是12月25号,星期六,一大早绿绿就去了火车站,买了两张当天的1655次车票,然后回家了。  平时,绿绿不太爱做家务,这天上午,她却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连楼上那个不怎么用的空间也用拖把拖了,甚至还把铁艺楼梯也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最后,她把所有的窗帘都拉严了。  周冲:“什么意思?不回来了?”  绿绿:“说不上几天回来呢。等回来的时候,一看家里干干净净的,心里敞亮。”  离开的时候,两个人走到门口,绿绿又返了回去,把餐桌旁的两只椅子重新摆了摆。周冲说:“你的动作怎么这么瘆人呢!”  绿绿笑笑说:“摆好看点儿。”  出了门,他们打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火车站。  一直是周冲在说话,绿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周冲问:“你四处看什么呢?”  绿绿说:“没看什么啊。”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好像有双眼睛,就是藏在电脑里的那双眼睛,又在车站出现了,它藏在密麻麻的人群中,远远地盯着她和周冲……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怪了。  绿绿继续四下张望,忽然找到了这种感觉的来源——挂在高处的监控摄像头。她马上想到曲添竹那一对和狐小君那一对失踪之后,公安局一直在查看这些监控录像。也许应该多在摄像头下露露脸,万一这次和周冲出去回不来呢……  又一想,为什么不给家里打个电话啊。  于是,她掏出手机,拨到了家里。  她父亲接的。  “爸,我和周冲出去一趟,跟您说一下。”  父亲似乎很意外,绿绿家那个小城离京都二百多公里,绿绿很少回去,她和周冲做什么都是他们自己安排,绿绿很少跟家里汇报。父亲“噢”了一声,接着叮嘱道:“不管去做什么,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们去的是贵州。”  “那么远!”  “筒晃。”绿绿故意分开说,以便父亲记忆深刻。  “筒晃?”  “筒晃的多,明,镇。”  “你们去那儿干什么?出差?”  “找个朋友。好了,爸,我们要上车了,不跟您说了,拜拜。”  挂了电话,周冲说:“你多此一举。”  绿绿:“那地方太偏远了,还是谨慎点儿好。”  周冲:“再偏远它也有政府,也有派出所,怕什么。”  本来绿绿还想给那个郝天竺打个电话的,最后就没有打。  周冲在上铺,绿绿在下铺。  上车之后,周冲坐在下铺上,一直看窗外。自从昨天晚上在冥婚照片中看到了狐小君,他始终闷闷不乐。  绿绿说:“我猜,狐小君旁边那个男的就是长城。”  周冲没说话。  绿绿又说:“我感觉狐小君还活着,那张照片是被人强迫摆拍的。”  周冲还是不说话。  接着,绿绿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人会逼他们拍那种照片呢……”  周冲说话了:“这件事太深了。我们到了那个多明镇之后,一定要处处堤防点儿。”  绿绿:“嗯。”  过了一会儿,绿绿突然说:“我像不像你妹妹?”  周冲看了看她:“嗯?”  绿绿:“我感觉咱俩的关系不像是一对儿,更像是一个妹妹跟着哥哥去找他的女朋友。”  周冲被这句话感动了,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一个哥哥带着女朋友去找他的妹妹。”  天黑了。  天亮了。  火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行进,过湖北,过湖南,最后进入了贵州地界……  从早晨起来之后,周冲几乎一直坐在下铺上看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次都没睡。随着那个诡秘的小镇越来越近,他显得越来越焦躁。  傍晚时分,两个人终于来到了筒晃。  上次,绿绿跟着曲添竹来到这里之后就陷入了迷茫,这次不同了,绿绿知道该去哪儿了。  风很大,路边停着一排等客的出租车,司机都缩在驾驶室里。绿绿和周冲正要走过去,有个20多岁的司机主动走过来,他穿着一件酱色夹克,留着小胡子,额头上有道疤,他走到绿绿和周冲面前,问道:“两位去啥子地方?”  绿绿说:“多明镇。”  司机说:“我送你们吧。”  绿绿说:“多少钱?”  司机说:“80.”  绿绿说:“你别蒙我,我知道多远的。”  司机说:“你给多少?”  绿绿说:“50.”  司机想了想,说:“行,走吧。”  两个人就上了车。出租车开动之后,周冲突然问了绿绿一句:“你带相机了吗?”  绿绿一愣:“带了。怎么了?”  周冲说了一句让绿绿十分意外的话:“既然来了,我们也拍张合影。”  绿绿说:“……好。”  出租车很快就出了城,驶上了一条窄窄的柏油路。  车里太暗了,让人有一种窒息感。绿绿朝车窗玻璃努了努嘴,周冲点了点头,表示他注意到了。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什么,那个司机也没有说什么,只有外面“呼呼”的风声。不过绿绿注意到,他总是时不时地从头顶的后视镜中朝她和周冲看一眼。  出租车经过了很多岔路口,绿绿有点晕头转向了。两旁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有无穷无尽的树。  终于,司机说话了:“前面就到了。”  绿绿赶紧抬头看,前面山脚下果然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远景。  刚刚进入小镇,司机就把车停下来。周冲付了车费,然后拉着绿绿下了车。  出租车开走之后,他们看到了那个蓝色的牌子,上面写着——本地邮政编码:142857.风太大了,那个牌子微微有些摇晃。  绿绿小声说:“我记得贵州的邮政编码是5打头的。”  周冲:“也许,这个小镇根本就不在贵州境内……”  这话把绿绿吓了一跳。  停了停,周冲又说:“国内有14打头的邮政编码吗?”  绿绿说:“好像没有……我记得吉林是13,黑龙江是15.你用手机查查。”  周冲拿出手机想上网,却愣住了。  绿绿:“怎么了?”  周冲:“没信号……”  绿绿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同样没信号。完了,她马上想起她给狐小君打电话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客气而冰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现在,她和周冲也来到这个“服务区”之外的地方了!  她有些慌乱:“怎么办?”  周冲坚定地说:“往里走。”  他们离开了那个蓝色的牌子,继续朝小镇里面走。绿绿紧紧拉着周冲的手,两个人走得很慢,保持着十足的警惕。  看起来,这个小镇挺正常的,有饭庄,有茶座,有桌球厅,有发廊,有银行,有邮电所,有幼儿园……只是人很少,街上的车屈指可数,行人更是稀稀拉拉。  一个老婆婆推着婴儿车从街边走了过来,婴儿车上蒙着被子,还盖着一个蓝底白花的棉袄。  绿绿上前问道:“老婆婆,这里的宾馆在哪儿?”  老婆婆竟然说普通话:“邮电所后头。”  “只有一家宾馆吗?”  “镇子才多大!你们要是不喜欢住宾馆,可以找户人家借宿,都不会拒绝你们的。”  “谢谢……我再问一下,听说很多年前这里举行过一场冥婚,那个老屋还在吗?”  “就是宾馆那儿,早扒了……”老婆婆刚说到这儿,风突然就大了,把婴儿车上的棉袄掀起来,吹到了地上。绿绿和周冲同时朝婴儿车里看了一眼,下面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婴儿!  两个人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老婆婆为什么推着一辆空婴儿车走来走去?为什么还要盖上一个棉袄做伪装?  老婆婆显得有点慌乱,她把那个棉袄捡起来,放进婴儿车里,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赶紧推着婴儿车匆匆走开了。  绿绿看了看周冲:“怎么回事?”  周冲:“我哪知道!”  绿绿:“她会不会是个精神病?”  周冲:“我感觉她更像是一个演员……”  绿绿皱了皱眉:“演员?”  周冲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老婆婆拐个弯儿,不见了。  周冲四下看了看,拉着绿绿走进了旁边的工艺店。  年轻的店主正在玩游戏机。周冲在店里转了转,盯住了那些手工刀具,他喊道:“老板,这把刀多少钱?”  店主放下手中的游戏机,笑着走过来:“哪把?”  周冲指了指其中一把弯刀:“这把。”  店主看了看周冲,眼里射出了两束警觉的光:“你买它干什么?”  周冲很强硬:“不卖?”  店主把目光从周冲的脸上移开了,一边把刀拿出来一边说:“当然卖。200块。”  周冲说:“两把。”  店主又看了看他,然后又拿出了一把。  周冲掏出400块钱,放在柜台上,拔出两把刀分别看了看,寒光闪闪的,又把它们插回了鞘里,装进了口袋,对绿绿说:“走。”  出了工艺店,绿绿感觉那个店主一直在背后盯着他们,她小声问:“你买刀干什么?”  周冲说:“这地方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一切只能靠我们自己。你打辆出租车回筒晃去吧,我一个人找她。”  绿绿:“不可能!”  周冲并不坚持:“那好,你就跟着我。”  绿绿:“我发现,这次出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周冲:“怎么呢?”  绿绿:“我一直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大。”  周冲:“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胆子还会小吗?”  迎面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像个老师。绿绿又上前搭话了:“师傅,麻烦问一下……”  那个中年男子停下来,很和气地问:“什么事儿?”  绿绿:“这里有派出所吗?”  中年男子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他笑了笑,说:“有啊。”接着他好像看到了什么,朝绿绿的背后指了指:“瞧,那儿不就有个警察吗,有什么事跟他说吧。”  周冲和绿绿回头看去,果然有个高个子警察走过来,不过他好像已经下班了,正要回家,手里拎着很多菜。  绿绿:“噢,谢谢您……”  中年男子走过去之后,她小声说:“周冲,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胡来,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周冲没说什么。  前面是个幼儿园,孩子们都回家了,大门锁着。周冲走过去,拿起那把锁头看了看,又走了回来。  接着,两个人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周冲停下了,盯住了旁边一家银行的牌匾。  绿绿:“怎么了?”  周冲:“我怀疑这个地方都是假的……”  绿绿的心一沉:“为什么?”  周冲低声说:“刚才那个老婆婆,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没婴儿;还有那个幼儿园,根本就没有孩子,我看了,大门上的锁头都锈死了;还有这家工商银行——工商银行的标志是一个圆圈套着空心的‘工’,这个牌匾上是一个圆圈套着空心的‘中’,这是中国银行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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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节 后半夜……  婴儿是假的。  幼儿园是假的。  银行是假的。  风越刮越大了,发出了呼哨声。  绿绿呆了,过了半天才说:“我们报警吧!”  周冲:“你认为那个警察是真的?”  绿绿:“我们去筒晃报警!”  周冲:“如果这里都是假的,会有车送你离开吗?”  绿绿陡然意识到大难临头了。  周冲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说:“这里肯定不对头,我们心里早就有数。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她,你知道的。”  绿绿点点头,眼睛有点湿。  周冲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塞进了绿绿的口袋里:“哥们,现在我们要并肩作战了。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们走散了,你要用它保护自己。”  绿绿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刀柄,很硬。  接着周冲又说:“前面就是邮电所,我们去宾馆。”  两个人走过那条凸凹不平的石板路,看到了暗巷尽头的那座灰白色小楼,楼顶高高举着两个霓虹字——宾馆。  他们登上宾馆门口的几级台阶,吃力地推开宾馆的玻璃门,走进去,把大风挡在了门外。  前台站着两个女孩,她们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看到客人来了,立即露出了微笑,高个女孩说:“欢迎光临。”  周冲走到她们面前,很突兀地问了一句:“你们的主管单位是哪儿?”  高个女孩说:“镇政府呀。过去,这里叫多明镇招待所,后来改叫宾馆了。”  周冲又问:“镇政府在哪儿?”  高个女孩说:“山腰上,不远。”  绿绿也问了一句:“派出所也在那儿吗?”  高个女孩说:“派出所在它旁边。你们找派出所有事吗?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周冲看了一眼电话,说:“不用了,谢谢。”接着,他又问:“你们这儿的幼儿园是不是关闭了?”  高个女孩说:“我不知道。”  另一个矮个女孩说:“关闭了。去年县教育局来检查,说他们没办什么证,不让开了。”  我们通常对一些机关单位不抱什么好印象,可是,这时候绿绿听到“县教育局”四个字却有一种安全感,一种亲切感。  周冲又问:“小学和中学呢?”  高个女孩说:“我们这儿人口少,都去筒晃上学。”  周冲看了看绿绿,绿绿也看了看周冲,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冲又问:“你们这儿的银行一直在营业吗?”  高个女孩说:“是啊,我们每个月都去领工资。”  周冲说:“可是,他们明明是工商银行,为什么挂着中国银行的标志呢?你们没注意到?”  两个女孩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接着,高个女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绿绿吓了一跳,而且,她很失态地冒出了一个鼻涕泡,赶紧低头用纸擦了擦,笑得更厉害了。那个矮个女孩也跟着笑起来,不知道是笑银行的标志,还是笑高个女孩的鼻涕泡,两个女孩笑得前仰后合——这一刻,她们显得很缺乏职业素质。  她们笑了好半天,终于止住了,高个女孩低声说:“对不起……不过太搞笑了……”  女孩铜铃般的笑声好像让周冲产生了信任,他说:“他们领导要是知道这个错误,肯定自己申请回家抱孩子去了。”  绿绿却感觉,这两个女孩的笑透露出了一种意味,一种当着外人笑自己人的意味……她感觉更阴森了。  高个女孩忍着笑,问:“二位住吧?”  周冲说:“住。我能先看看吗?”  高个女孩说:“当然可以。”  矮个女孩说:“我带您去看吧。”  周冲说:“不,我自己看。”  然后,他对绿绿说:“你坐那儿等我一下。”接着就离开了。  绿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正好和那两个女孩面对面,这让她有些尴尬,只能四下张望,避开那两双眼睛,假装打量宾馆的布局。  周冲看完了一楼,又去了二楼……  绿绿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不过她注意到,那两个女孩始终没有朝周冲的方向看一眼。  过了半个多钟头,周冲才回来,对高个女孩说:“登记个标准间。”  高个女孩微笑着,很快就为他们办好了手续,然后给了周冲一个钥匙牌:“109.”  他们来寻找狐小君,偏偏住进了狐小君被害的房间。  两个人走进房间,打开灯,光线很暗。  房间里什么都是双份的,这让绿绿的心里立即结了一个疙瘩。  有的东西天生是成对儿的,比如鞋子、乳房、对联……如果只剩下一个,会让人感觉不舒服,想想,路边一只高跟鞋,美女胸前一只乳房,门上飘动着一张下联……但有的东西天生就是单的,现在却成双成对了,同样让人心里不舒服。举个例子,假如一户人家有两张床,两面穿衣镜,两套灶具,两张餐桌,两个马桶,两部座机电话,两台饮水机,两扇出入门……基本可以判定,这对夫妻已经离婚了。  周冲分别推开两个卫生间的门看了看,又拉开两个衣柜看了看,没什么异常。检查完毕,他说:“相机呢?”  绿绿:“真拍啊?”  周冲:“试试就知道那个盲人是不是在说鬼话了。”  绿绿:“其实你也有点信……”  周冲:“可能吧。”  绿绿:“我有点怕……”  周冲:“怕什么?”  绿绿:“怕看到答案。”  周冲:“没事,你闭着眼睛拍。”  绿绿从包里掏出相机,设置了自拍,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在床边说:“来。”  周冲:“对准了吗?”  绿绿:“差不多。”  周冲走过来,抱住绿绿的肩,两个人一起看镜头。  10秒过后,“咔嚓”一声。  绿绿没有动,周冲走过去把相机拿起来看了看,说:“这算什么?”  绿绿一愣,过去一看,照片只拍到了两个人的下半张脸,看不到眼睛。  她小声说:“这也许是天意……”  周冲说:“再拍一张?”  绿绿立即摇头:“不拍了。”  周冲说:“那就不拍了。”  接着,绿绿继续打量这个房间,突然说:“那个女孩不是说这里有派出所吗?我们应该去求助他们。”  周冲摇了摇头:“你太幼稚了,就算我们真的找到派出所,也肯定是假的。”  绿绿:“那……我们还出得去吗?”  周冲捧起绿绿的脸,半晌才说:“我也不清楚……其实现在我很纠结,我希望什么事都没有,因为有你;又不希望这样,如果这一夜平安过去,我们还是找不到狐小君的下落……”  绿绿:“不可能平安过去……你想想,她肯定是为了那个答案才带长城来到这里的,来了之后,他们必然要住进这个宾馆,也就是说,他们肯定是在这个宾馆出事的……”  周冲想了想说:“今天晚上,我们别关灯。你要是困的话就眯一会儿,我守着。”  绿绿:“现在几点了?”  周冲看了看手机:“不到10点。”  绿绿:“洗洗吧。”  周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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