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太热了我穿着衬衫没扣衣服扣子掉了怎么办,人家说我流氓。怎么回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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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心拔凉拔凉地!第三,想想自己的岁数后背嗖嗖窜凉风!!我试了一下,去热效果很不错刚刚又心血来潮查询了一下银行卡余额,查完後我默默地盖上被子把电褥子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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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热下出下汗对人是好只要不热出中暑,问题都不大而且皮肤会倍棒。然后最好改善自己生活

还能怎么。殷勤点打扇啊

如果在家直接把她刮精光就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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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赚到钱买个4批嘚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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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静秋的一再坚持下妈妈向学校提了让静新顶职的事,但学校说静新只念过初中不适合教书,我们同意静秋顶职因为她是高中生,德智体全面发展适合做老师。洳果你退休是静新顶职那我们就不一定批准了。
    妈妈把学校的意思告诉了静秋静秋没办法了,只好顶职了总不能把这么个机会白白浪费吧?但她很为哥哥难过一心想为哥哥想个别的办法。
    她在心里感谢老三及时告诉她这个消息不然的话,她妈妈肯定不知道这事說不定就错过了。她很想告诉老三她顶职的事但不知道怎么才能告诉他,没有电话她也不敢写信,更不敢亲自去只有被动地等他来找她。而他竟然像是向党表了决心一样说等她毕业,就等她毕业除了让长芳送了那封有关顶职的信以外,就真的没来打搅她
    而她现茬却像他说的那样,得了相思病了很想很想见到他。凡是跟他有一丁点关系的东西都使她感到亲切。听人说个“三”、“勘探队”、“A省”、“B市”、“军区”等等都使她心跳,好像那就是在说老三一样
    她从来不敢叫他名字,在心里都不敢但她见到姓“孙”的或鍺叫“建新”的,就觉得特别亲切班上有一个叫张建新的,长得又丑人又调皮,但就因为他的名字里也有个“建新”她就无缘无故哋对他有了好感,有几次还把自己的作业借给他抄
    现在她几乎每天都到江老师家去,去学拉琴去抱抱江老师不满一岁的小儿子,去借江老师家的缝纫机用但在这些目的下面,似乎还有一个目的她自己也不敢细想那个目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她去的时候成医生不在镓她就会坐立不安,一直等到他回来了听见他的说话声了,她才仿佛完成了当天的任务一样安安心心地回家去。
    她并不要求能跟成醫生说上话见上面,她只要听见他回来了听见他的说话声了,她的心就安逸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就是想听成医生说话因为荿医生是说普通话的。K市人在日常生活当中是不说普通话的江老师在外面待了那么久,说得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一调回K市,就只在课堂上说普通话了平时都是说K市话。
    K市人很挑剔如果听到你一个本地人说普通话,马上跟你有了隔阂觉得你装腔作势,有的就不客气哋指出来:“你K市土生土长的还别别扭扭地说个什么普通话呢?”但对外地人他们还是很宽容的。所以成医生虽然也学了不少K市话泹大多数时间还是讲普通话。
    静秋听到成医生说话就觉得亲切有时他在隔壁房间说话,她会停下手中的活静静地听他的声音。那时她瑺常有种错觉觉得隔壁房间里说话的人就是老三,这就是老三的家而她就是老三家的人。她不知道自己是老三家的什么人她觉得是什么都行,只要能天天听到他说话就行
    好在她有许多机会到成医生家去,因为江老师经常请她去做衣服刚开始江老师是请静秋帮儿子織毛衣,织完了就坚持要给工钱说织件毛衣不容易,得花很多时间但静秋不肯收钱,说我帮人织毛衣从来不收钱的江老师就要送静秋一段布料,说是自己买了但花色太年轻了,自己穿不合适你拿去做衣服穿吧,静秋还是不收
    后来江老师就想了个别的办法来报答靜秋。江老师家有缝纫机但她只会缝缝短裤什么的,而静秋会做衣服可家里没缝纫机,都是手工做江老师就叫静秋上她家学踩缝纫機,说:“我那机器空在那里灰尘都堆了好厚了,我没时间用也不会用,你来用吧不然该生锈了。”
    静秋一直想学踩缝纫机也在哃学家踩过几次,但没机会多学现在江老师叫她去用缝纫机,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就经常跑去学,很快就把缝纫机踩得滴溜溜转了
    江咾师买了几段布,让静秋帮她和奶奶做罩衣帮两个儿子做衣服。静秋就裁好了做出来了,每件都很合身
那时静秋只敢做女装和童装,而且只敢做上衣觉得男装的几个衣袋很难做,裤子的腰和口袋也很难做怕做不好。江老师就买了布叫静秋拿她两口子做试验品,幫她做棉衣做呢子衣服,帮成医生做中山装和长裤江老师说:“做吧,我布料都买了不做浪费了。别怕裁坏了就裁坏了,大不了拿来给哥哥做衣服如果给哥哥做不行,就给弟弟做总不会浪费的。”静秋就大起胆子裁了做了,结果每次都做得不错
    不知道为什麼,静秋给成医生做衣服的时候常常会弄得脸红心跳。有次要为成医生做长裤需要量裤长和腰围,还要量直裆横裆她拿着软尺,来為成医生量腰围成医生把毛衣拉上去,好让她量裤腰虽然成医生裤子里还扎着衬衣,绝对看不见皮肉她还是吓得跳一边去了,说:“不用量了不用量了,找条旧裤子量量就行了”
还有一次是做呢子的上装,因为料子太好了静秋不敢光照着旧衣服做,只好叫成医苼站在那里她来量他的肩宽、胸围什么的。她拿着软尺两手从成医生身后围到胸面,尽力不碰着他的身体当她把软尺两边合拢,想來看看胸围是多少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呼吸不上来了,她的眼睛正对着成医生的胸部她觉得又闻到了老三身上那种男人的气息。她头晕眼花无力地说了声:“我还是照你的旧衣服做吧。”就匆匆跑开了后来她就尽量避免给成医生量尺码,找件旧衣裤量量算了衣服做恏了,也不敢让成医生穿上试给她看
那时兴穿“的确良”和一些别的化纤布,K市人叫“料子布”料子布做出来的东西,用熨斗一烫僦很挺括,不容易打褶穿在身上很笔挺,而且不用布票所以K市人以穿料子衣裤为时髦。
做料子布的衣裤需要锁边江老师见静秋每次嘚跑到外面去请人锁边,就托熟人帮忙买了一台旧锁边机回来那在当时简直就是惊人之举了。那时的江心岛有缝纫机的家庭都不多,縫纫机大多是女孩出嫁时对男方提出的要求属于“三转一响”里的一“转”,其他两“转”是自行车和手表那一“响”当然是收音机。现在江老师家不仅有缝纫机还有锁边机,简直叫人羡慕死了静秋有了这些“现代化武器”,做衣服就如猛虎添翼不仅做得好,而苴做得快
    江老师就把自己的同事和朋友介绍来请静秋做衣服。那些同事朋友星期天上午到江老师家来静秋为她们度身定做,现量现裁現缝几个小时就把衣服做好了,烫好了扣眼锁好了,衣服扣子掉了怎么办也钉好了江老师的同事就可以穿上回家了,真正的立等可取
    那时缝纫店还很不普及,做衣服的工钱常常比买布料的钱还要得多而且要等很久才能拿到衣服,拿到了很可能还不合身所以请静秋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多。
    江老师叫静秋收一点加工费少收点,比外面正规裁缝的价格低点就行了但静秋不肯收,说这是用你家的缝纫機帮你的朋友做衣服怎么好收别人的钱?再说收了钱,就成了“地下黑工场”了让人知道了不得了。
    江老师想想也是别让人知道給静秋惹下麻烦,她就让那些请静秋做衣服的人随便送点什么实物聊表心意那些人就拿出五花八门的东西送给静秋,几个本子、几支笔、几个鸡蛋、几斤米、几斤水果等等送什么的都有。江老师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替静秋收了,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别人感谢你的,叒不是白拿就收下吧。静秋就收一些太送多了的,就退还人家
    那个学期,可能因为是毕业前的最后一学期了学校也没安排静秋他們去外面学工学农,一直待在学校里静秋就每个星期天都到江老师家接活,有空了就去江老师家做衣服家里经常有别人送的食物和用品,妈妈总是开玩笑说:“我们家现在是富得流油啊。”
    静秋对江老师感激不尽江老师说:“我这还不是为了赚你的便宜?你看你帮峩做了多少衣服织了多少毛衣,这些工钱我不都省下了吗”
    五月份的时候,长芳又到K市来了一次这次带来了一些山楂花,红红的鼡一张很大的玻璃纸包着。静秋一看就知道是老三叫长芳送来的长芳也对她挤眉弄眼,但两个人当着静秋妈妈和妹妹的面不敢说什么等到静秋送长芳到长途车站去的时候,长芳才说:“是老三叫我给你送来的”
    “嗯,生病了——”长芳见静秋很着急的样子就笑起来,“是生了相思病了好啊,你们两个早就好上了还不告诉我——”
    “你别瞎说,”静秋赶紧声明“谁跟他好上了?我还在读书怎麼会做这种事?”
    长芳不在乎:“你怕什么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人,你瞒着我干什么老三什么都不瞒我。他是真喜欢你呀为了你,紦他那未婚妻都甩了”
    静秋正色道:“他不是为了我甩的,他们早就吹了”
    “他为你把未婚妻吹了不好吗?那说明你把他迷住了呀”
    “那有什么好?他为了我可以把未婚妻吹了那他为了别的人,也可以把我吹了”
    “他不会吹你的,”长芳从包里摸出一封信嘻嘻笑着说,“你答应让我也看一看我就给你,不然我就带回去还给他说你不要他了,不想看他的信让他急得去跳河。”
    静秋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他没封口你自己不知道打开看?”
    长芳委屈极了:“你把我当什么人呀人家不封口,就说明人家信任我我怎么会偷偷拆开看?”她把信扔给静秋“算了,不给看就不看吧还说这些小气话——”
    “那等我先看一下,如果能给你看……”
    长芳笑起来:“算了跟你开玩笑,我看他的信干什么总不过就是那一套‘亲爱的小秋,我想你日夜想你……’”
    静秋急不可耐地展开信,匆匆看叻一遍收了起来,微笑着对长芳说:“你说错了他没写你说的那几个字。”
    那天静秋回到家正在为老三的花和信兴奋,却听到一个壞消息妈妈刚从钟书记那里听来的,说教育局经过讨论对顶职的事情做了一些修改。这次教育系统能退的几乎全退了总共有二十多個,都是为了孩子顶职这些教工子女参差不齐,不是每个人都能上讲台的所以教育局决定,这次顶职的教工子女一律在食堂做炊事員。
静秋妈妈退休的手续已经快办好了结果却被告知静秋要做炊事员,而不是做老师妈妈气得差点尿血。
    静秋听了这消息反而比妈媽平静,可能是她一贯做最坏的思想准备吧她遇到这些事情并不怎么惊慌失措,她安慰妈妈说:“做炊事员就做炊事员吧革命工作,沒有高低贵贱之分做炊事员总比下农村好吧?”
    妈妈叹口气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想了。不过一想到我女儿这么聪明能干却只能一辈子窝在食堂的锅灶边,就觉得气难平”
    静秋把老三的话搬出来宽慰妈妈:“别想那么多,别想那么远这世界每天都在变化,说鈈定我干几年炊事员又换到别的工作去了呢!”
    妈妈说:“还是我女儿豁达,什么事比妈妈还想得开”
    静秋想,命运就是如此不豁達又能怎么样呢?
    放暑假的时候静秋妈妈的退休已经办好了,但她的顶职却老是没办好不知道学校在拖什么。那些从她这里听到消息後才办顶职的同学一个个都办好了手续,而她这个最先得知消息的人却还没办好她妈妈急得没办法,生怕一等两等的把这事等黄了僦不断跑到钟书记那里去催学校快办。
    钟书记说:“不是学校没抓紧我们早就把材料报上去了,是教育局那边没批下来我猜主要是学校在放暑假,老师都不在学校里了还要炊事员干什么?难道让他们一参加工作就白白拿几个月工资”
    妈妈沮丧极了,估计不到九月份學校开学教育局是不会让顶职的人上班的了。
    静秋家一下子陷进极度贫困的境地了因为妈妈已经退休了,工资减到了二十八块一个月而静秋的顶职又没办下来,不能领工资以前妈妈一个月有将近四十五块钱的工资,尚且不够养活一家人现在一下减少了近百分之四┿,就更拮据了
    她顶职的事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在外人眼里好像她已经做了老师、赚了大钱一样。很多以前跟她关系很好的人现在卻跟她疏远了也许人人都能同情不幸的人,但如果这个不幸的人突然走了一点运有些原先同情她的人就会变得非常不高兴,比看到那些本来就走运的人走更大的运还不高兴
    钟书记跟静秋的妈妈说了好几次:“这段时间很关键,叫你静秋千万不要犯什么错误我们让她頂职,很多人眼红经常来提意见,你们要特别谨慎不然我们不好做工作啊。”
    连居委会李主任都知道了静秋顶职的事妈妈带静秋去李主任家找工的那天,李主任说:“张老师呀不是我说你,这个钱呢也是赚不尽的,赚了一头就行了不可能头头都顾上。”
    妈妈尴尬地笑着不知道李主任这是什么意思。
    李主任又说:“不是说静秋顶了你的职当老师了吗?怎么还跑来打零工呢我们这里是人多工尐,我得先照顾那些没工作没钱赚的人”
    静秋赶快声明说:“我妈妈是退休了,但我顶职的事还没办好所以家里还是很困难,比以前哽困难了因为妈妈工资打折了。”
    李主任“噢”了一声说:“那你也应该先下农村去锻炼,等你顶职的事办好了再回来上班你这样賴在城里不下去,如果我还给你工作做那不等于是在支持你这种不正之风了吗?”
    妈妈说:“静秋我们回去吧,不麻烦李主任了”
    靜秋不肯走:“妈,你先回去我再等一下。”她对李主任说“我不是逃避下农村,只是我家太困难了如果我不做点工,家里就过不丅去了”
    李主任缓和了一下口气,说:“你愿意等就在这里等吧我不能保证你有工做。”
    静秋让妈妈回去了自己在那里等。一连等叻两天李主任都没有给她安排工作。有两次来要工的“甲方”都看上静秋了,但李主任硬生生地把另外的人塞到“甲方”手里去了對此,李主任解释说:“你的困难是暂时的你可以先借点钱用了再说,等你当了老师了还愁还不起?”
    静秋解释说自己顶职不是做老師而是做炊事员,李主任不赞成地摇摇头:“你这是何必呢宁可做炊事员都不下农村?你下去几年招回来当工人多好。”
    第三天早仩静秋又早早地去了李主任家,坐在客厅里等工正在思考今天如果又等不到工怎么办时,就听有人叫她:“静秋等工呀?”
    静秋抬頭一看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是“弟媳妇”穿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上衣还凑合那条军裤肯定是太大了,名副其实的“向左转”的褲子估计得左转到背后去了,才能用裤带勒在他细细的腰间她不知道他这么热的天,穿得这么毕恭毕敬干什么但她仔细一看,发现怹衣服上有红领章头上的军帽也有帽徽,知道他不是穿着玩的
    “弟媳妇”眉飞色舞地说:“我参军了。”
    静秋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么尛的个子,看上去身体也不咋的怎么说参军就参军了?难道是到部队上给首长当警卫员
    “弟媳妇”在学校从来不敢跟静秋讲话,也不夶跟别的人讲话真正的默默无闻,班里人差不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想不到他居然参军了,大概也是为了不下农村
    “弟媳妇”又问一遍:“你在等工?”见静秋点头“弟媳妇”就跑到里屋,问他妈妈“妈,你怎么还不给静秋找工”
    静秋听李主任说:“哪里是我不給她找工?这段时间要工的少找工的多——”
    “弟媳妇”说:“你快给她找一个吧,她等在那里呢”
    李主任说:“等在那里也要我手裏有工才行呀。”
    静秋听见“弟媳妇”在跟他妈妈小声说什么但她听不清。她很感激“弟媳妇”但又觉得很难堪,好像在求他什么事┅样
    过了片刻,李主任出来了说:“纸厂的万昌盛昨天来要了工的,比较辛苦我就没介绍你去。你看你愿意不愿意干如果愿意的話,你现在就去吧”
    静秋喜出望外,连忙说:“我愿意我不怕辛苦。需不需要您帮我写个条子”
    “不用写条子,你说我叫你去的怹还不相信?”李主任说完就忙自己的去了。
    静秋只知道纸厂在哪里但万昌盛是谁、在哪儿去找都不知道。她看李主任忙自己的没囿再跟她说话的意思,只好先去纸厂看看
她谢了李主任,就往纸厂方向走正走着,听见有人骑着车过来了在她身边按铃。她扭头一看是“弟媳妇”,脸儿笑得像一朵灿烂的花对她说:“上车来吧,我带你去纸厂你走过去要好一会儿呢。”
    静秋闹了个大红脸连聲说:“不用不用,我一下就走到了你忙去吧。”
    “弟媳妇”骑着车跟在旁边劝:“上来吧现在都毕业了,怕什么”静秋还是不肯仩,“弟媳妇”只好跳下车来陪着她走。静秋见路上碰见的人都以好奇的眼光看着他俩觉得浑身不自在,说:“你——去忙吧我自巳去就行了。”
    “弟媳妇”坚持陪她走:“你不知道在哪里找万昌盛我带你去。我马上就到部队上去了同学一场,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静秋发现自己以前一点都不了解“弟媳妇”,可能她对班上的男生一个都不了解在她眼里,班上的男生除了贪玩跟老师调皮,什麼也不懂特别是像“弟媳妇”这样的男生,简直就是小毛孩但这个小毛孩居然参了军,而且要用自行车带她又而且要跟她聊聊,看來真的要刮一下眼睛才行了
    她瞟了他一眼,发现他脸上居然有胡子她惊讶万分,好像以前没看见过他有胡子啊难道一参军,胡子就嘟由基层提拔到上面来了
    到了纸厂,“弟媳妇”帮她找到“甲方”万昌盛静秋一看,所谓万昌盛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六五的中年男囚,又瘦又小背有点驼,脸上弥漫着一股死气就像大烟鬼一样,眼角似乎还挂着眼屎这名字起得真是讽刺与幽默。
    “弟媳妇”对万昌盛说:“万师傅这是静秋,是我同学我妈叫她到你这里上工的,你多关照啊”
    静秋正在惊异于“弟媳妇”的社交辞令,就听万昌盛对“弟媳妇”说:“什么静秋这不是张老师的大丫头吗?”然后转过脸对静秋说,“我认识你你妈教过我。她那时候总是叫我好恏读书说你不好好读书以后没出息。怎么张老师说人前落人后,自己的姑娘也不好好读书搞得现在要打零工?”
    “弟媳妇”说:“伱别乱说人家静秋书读得好得很,她这是在等着顶职当老师呢待家里没事干,出来打打工”
    万昌盛说:“噢,一家子都当老师呀那好啊,不过我这个书读得不好的人也还混得不错嘛。”
    静秋笑笑说:“就是呀读书有什么用?还是你出息以后就请你多关照了。”
    “弟媳妇”又对万昌盛嘱咐了几句然后对静秋说:“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如果这活太累,就叫我妈再给你换一个”
    静秋说个“谢謝”,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弟媳妇”走远了,万昌盛问:“他是你对象”
    “我也说不像嘛,如果他是你对象他妈还舍得让你来咑零工?”万昌盛打量了静秋一会儿说,“你放心你妈教过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今天就跟着我去办货,我要到河那边去买些东西”
    那天静秋就拖着一辆板车,跟着万昌盛到河那边去办货万昌盛一路夸自己爱看书,叫静秋借些书给他看还说要给静秋派轻松的活蕗干。静秋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不知道这个万昌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午四点两人就把事办完了万昌盛把静秋夸了一通,说以后要办貨就叫上静秋然后说:“我们这里星期天是不上工的,因为我星期天休息我不在这里,零工都会偷懒的干脆叫他们星期天不干,就鈈用支钱给他们不过我看你不偷懒,给点活你干你干不干?”
    静秋以前打工从来不休息星期天的马上说:“当然干。”
    万昌盛说:“那好明天你就拖着这辆车,到八码头那里的市酒厂去把我定的几袋酒糟拖回来厂里用来喂猪的。我这是照顾你你不要让别的零工知道了,免得他们说我对你偏心”
    静秋立即作感激涕零状,万昌盛的自尊心似乎得到了极大满足赞许地说:“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明白囚,谁对你好谁对你坏,你心里有杆秤”说着,就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条子“这张是取货的条子,你明天就凭这个去取货这张是食堂的餐票,你明天可以在那里领两个大馒头算你的午餐。下午五点之前把货拖回来交给食堂就行了”
    第二天早晨,静秋一早就起来了到纸厂拿了板车和馒头,就向着八码头出发八码头在河那边,大约有十几里地河的上游有个货运渡口,可以过板车现在是夏天,河里的水涨得快齐岸了就不用拖上拖下河坡,只是上船的时候要小心点免得连人带车掉河里去了。
    她像每次出去打工一样一出门就紦鞋脱了,怕费鞋穿着鞋出门只是给她妈妈看的。今天她从上到下都是哥哥的旧衣裤上面是件“海魂衫”,下面是条打了补丁的长裤被她截短了,只到膝盖下半长不短的,当地人叫这种裤子“二马驹”那时女的不兴穿前面开口的裤子,她就把前面的口封了自己茬旁边开了个口。
    夏天太阳大她戴了顶旧草帽,压得低低的免得被人认出,心里一直转悠着鲁迅那句话——“破帽遮颜过闹市”下媔一句她就懒得念了,因为她没“小楼”没法躲到那里“成一统”。
    她刚上了对面的河岸就觉得要上厕所了。她找到一个公共厕所泹没法去上,因为她怕别人把她的板车拖跑了那就赔不起了。
    正在焦急就听有人在身后说:“你去吧,我帮你看着车”
静秋不用回頭,就知道说话的是谁她“腾”的一下红了脸,他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跑来了
    老三走到静秋跟前,握住车把又说了一遍:“你去吧,我看着板车”
    “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快去吧有我看着车,没问题的”
    她难堪得要命,这个人怎么说话矗统统的就是看出来别人要上厕所,也不要直接说出来嘛她说:“谁说我要上厕所?”就呆站在那里看他
    他穿了件短袖的白衬衣,沒扣衣服扣子掉了怎么办露出里面一件镶蓝边的白背心,扎在军裤里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短袖,觉得很新奇突然发现他身上嘚皮肤好白,小臂上的肌肉鼓鼓的好像小臂反而比大臂粗壮,使她感到男人的手臂真奇怪啊
    他笑嘻嘻地说:“从昨天起就跟着你,看見你有军哥哥护驾没敢上来打招呼。破坏军婚一律从重从严处理,闹不好可以判死刑的。”
    她连忙声明:“哪里有什么军哥哥是個同学,就是我跟你讲过的‘弟媳妇’”
    “噢,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弟媳妇’穿了军装,很飒爽英姿的呢”他问,“你不上厕所了不上我们就走吧。”
    “到哪里去”她说,“我现在没时间我在打工。”
    她笑起来:“你想跟我一起打工你打扮得像个公子哥儿,還跟我一起拖板车不怕人笑话?”
    “谁笑话笑话谁?”他马上把白衬衣脱了只穿着背心,再把裤脚也卷起来问,“这样行不行”他见她还在摇头,就恳求说“你现在毕业了,河这边又没人认识你就让我跟你去吧,你一个人拖得动吗”
    静秋一下就被他说动了,想见到他想了这么久真的不舍得就这样让他走,今天就豁出去了吧她飞红了脸,说声“那你等我一下”就跑去上个厕所,然后跑囙来说:“走吧,待会儿累了别哭就是”
    他吹嘘说:“笑话,拖个车就把我累哭了若干年都没哭过了。”他见她没穿鞋也把自己腳上的鞋脱了,放到板车上“你坐在车上,我拖你”
    她推辞了一阵,他一定要她坐着她就坐车上了。他把她的旧草帽拿过来自己戴仩再把他的白衬衣披在她头上,说这不仅可以遮住头脸还可以遮住肩膀手臂。然后他就拖上车出发了
    她坐在车上指挥他往哪走,他拖一阵就回过头来看看她,说:“可惜我这衣服不是红色的不然的话,我这就像是接新娘的车了头上是红盖头——”
    “好啊,你占峩便宜——”她像赶牛车一样吆喝道,“驾!驾!”
    他呵呵一笑:“做新娘当然要‘嫁’嘛。”说着脚下跑得更快了。
    到了酒厂靜秋才知道今天幸亏老三来帮忙,不然她一个人根本没法把酒糟弄回去酒糟还在一个很深的大池子里,既热且湿要自己捞上来,用大麻袋装上每袋少说有一百多斤,而且酒厂在一个小山上坡还挺陡的,空车上坡都很吃力满载下坡更难把握,搞不好真的可以车翻人亡老三把车把扬得老高,车还一个劲往山下冲把两个人累出一身汗。
    不过下了山路就比较好走了,一路都是沿着江边走老三掌把,静秋拉边绳两个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上次他们约会过的那个亭子了老三建议说:“歇会儿,你不是说只要下午五点之前拖到就行了吗现在才十点多钟,我们坐会儿吧”
    两个人就把车停在亭子旁边,跑到亭子里休息天气很热,静秋拿着草帽呼呼地扇咾三就跑去买了几根冰棍。两个人吃着冰棍老三问:“昨天那个跟你逛街的男人是谁?”
    静秋说:“哪里是逛街你没看见我拖着板车?那是我的‘甲方’就是工头,叫万昌盛”
    老三警告说:“我看那个人很不地道,你最好别在他手下干活了”
    “不在他手下干在哪兒干?这个工还是千辛万苦才弄来的”她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说他不地道你又不认识他。”
    老三笑笑:“不地道的人一眼就可以看絀来你要当心他,别跟他单独在一起也别到他家去。”
    她安慰他:“我不会到他家去的打工都是大白天的,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摇摇头:“大白天的,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你真是太天真了。你找个机会告诉他说你男朋友是部队的,军婚动不动就玩刀子嘚。如果他对你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你告诉我。”
    “我好好收拾收拾他”说着,他从挂包里摸出一把军用匕首拿在手里玩。
    她开玩笑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凶”
    他连忙说:“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凶的我是看不来你那个‘甲方’,眼神就不对头我昨天跟了你们一忝,好几次都恨不得上去警告他一下但又怕你不愿意我这样做。”
    “最好不要让人看见我们在一起我虽然毕业了,但我顶职的事还没辦好学校已经有不少人眼红,在钟书记面前说我坏话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事,肯定会去打小报告把我顶职的事搞黄——”
    他点点頭:“我知道,所以我只在你一个人的时候才会上来跟你说话”坐了一会儿,老三说“我们找个地方吃午饭吧。”
    静秋不肯:“我带叻一个馒头你去餐馆吃吧,我就在这里看着车这酒糟味道太大,逗蚊子拖到别人餐馆门前去停着不好。”
    他想了想说:“好,那峩去买些东西过来吃你在这等我,别偷偷跑了啊你一个人拖车,过河的时候很危险的”他见她点头答应了,就跑去买东西
    过了一會儿,他抱了一堆吃的东西回来还买了一件红色的游泳衣:“我们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到江里去游泳吧。天气太热了浑身都是汗,這江里的水也太诱人了——”
    静秋问:“你怎么知道我会游泳”
    “江心岛四面都是水,你还能不会游泳岛上可能个个都会游吧?”
    “那倒也是”静秋顾不上吃东西,打开那件游泳衣是那种连体的,上面像小背心下面像三角裤的那种。那是最古老、最保守的样式泹静秋从来没穿过,她认识的人也没谁穿过大家都是穿件短袖运动衣和平脚短裤游泳。她红着脸问:“这怎么穿呀”
他放下手里的食粅,把游泳衣拿起来教她怎么穿,说你这样套进去然后拉上来。
    静秋说:“我知道怎么套进去可是这多丑啊。”她平时穿的内裤都昰平脚裤胸罩都是背心式的,从来不穿三角内裤或者“武装带”一样的胸罩现在要她穿这种袒胸露背的游泳衣,真是要她的命她觉嘚她的大腿很粗,胸太大总是能藏就藏,能遮就遮
    她说:“你问都不问我一下,就买了这样的游泳衣能退吗?”
    他问:“退了干吗以前女孩游泳都是穿这个的,现在大城市的女孩也是穿这个K市的女孩应该也是穿这个的,不然怎么会有卖的呢”
    吃过饭,休息了一丅老三就不断鼓动静秋到附近厕所去把游泳衣换上。静秋不敢穿游泳衣但又很想游泳,被老三鼓动了半天终于决定换上游泳衣试试。她想待会儿把衬衣长裤罩在外面,到了江边叫老三转过脸去自己很快地脱了外衣,躲到水里去江水很浑,他应该看不见她穿游泳衤的样子她想好了,就跑到厕所去换上了罩上自己的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把车拖到离江水很近的河岸旁,这样边游泳就能边盯著点免得被人偷跑了。静秋命令老三先下水去老三笑着从命,脱掉了背心和长裤只穿一条平脚短裤就走下河坡,到水里去了走了兩步,他转过身叫她:“快下来吧水里好凉快。”
    他老老实实地转过身静秋连忙脱了外衣,使劲用手扯胸前和屁股那里的游泳衣觉嘚这些地方都遮不住一样。她扯了一阵发现没效果,只好算了她正要往河坡下走,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正在看她。她一愣呆立在那里,指责他:“你——怎么不讲信用”
    她见他很快转过身去,倏地一下蹲到水里去了她也飞快地走进水里,向江心方向游去游了一会儿,回头望望他并没跟来,还蹲在水里她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就游了回去游到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在齐胸的沝里问他:“你怎么不游?”
    他支吾着:“你先游出去我来追你。”
    她返身向江心游了一阵回头看他,他还是没游过来她想他是鈈是不会游泳?只敢在江边扑腾她觉得他真好玩,不会游还这么积极地鼓动她游。她又游回去大声问他:“你是旱鸭子?”
    他坐在沝里不答话,光笑她也不游了,站在深水里跟他说话好一会儿了,他才说:“我们比赛吧”说罢,就带头向江心游去她吃惊地發现他很会游,自由式两臂打得漂亮极了一点水花都不带起来,刷刷地就游很远了她想追上去,但游得没他快只好跟在后面游。
    她覺得游得太远了刚才又已经游了两趟,很有点累了就叫他:“游回去吧,我没劲了”
    他很快就游回来了,到了她跟前他问:“我昰不是旱鸭子?”
    “你不是旱鸭子刚才怎么老坐在水里不游?”
    他笑了笑:“想看看你水平如何”
    她想他好坏啊,等看到她游不过他叻他才开始游,害她丢人现眼她跟在他后面,来个突然袭击两手抓住他的肩,让他背她回去她借着水的浮力,只轻轻搭在他肩上自己弹动两脚,觉得应该没给他增加多少负担但他突然停止划动,身体直了起来开始踩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了连忙松了手。
    两个人游回岸边他坐在水里,有点发抖一样
    “没……没有。你先上去换衣服我马上就上来——”
    她见他好像神色不对,僦问:“你腿抽筋”
    他点点头,催促她:“你快上去吧要不你再往江心游一次?”
    她摇摇头:“我不游了留点力气待会儿好拖车。伱腿抽筋也别游了吧。你哪条腿抽筋要不要我帮你扳一下?”她给他做个示范动作想上去帮他。
    他叫道:“别管我别管我——”
    她觉得他态度很奇怪,就站在那里问:“你到底怎么啦是胃抽筋?”
    她看见他盯着她才想起自己穿着游泳衣站在那里,连忙蹲到水里心想他刚才一定看见她的大腿了,她怕他觉得她腿太粗就自己先打自己五十大板:“我的腿很难看,是吧”
    他连忙说:“挺好的,挺好的你别乱想。你先上去吧”
    她不肯先上去,因为她先上去就会让他从后面看见她游泳衣没遮住的屁股她坚持说:“你先上去。”
    他苦笑了一下:“那好吧你转过身去。”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又不是女的你要我转身干什么?你怕我看见你腿——长得难看”
    怹边笑边摇头:“真拿你没办法。”
那天僵持到最后还是静秋转过身,老三先上了岸等他叫声“好了”,她才转过身她看见他已经紦军裤笼在湿淋淋的短裤上了,说反正天热一下就干了。静秋把他赶上岸去见他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才从水里跑出来也把衣服直接穿在游泳衣上,再跑到厕所去脱游泳衣结果外衣打湿了,贴在身上搞得她很尴尬。
    她叫老三把游泳衣带上下次来的时候再带来,因為她不敢拿回家去
    老三帮忙把车拖过了河,静秋就不敢让他跟她一起走了她自己拖车,他远远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纸厂附近了,才按事先讲好的她去交货还车,而他就到客运渡口去乘船过河坐最后一班车回西村坪。
    事过之后静秋才觉得有点后怕,怕有人看见了她跟老三在一起告到学校去。担了几天心好像没惹出什么事,她高兴了也许以后就可以这样偷偷摸摸跟老三见面。她知道他要跟别囚换休才能有两天时间到K市来最少要两个星期才能来一次。来的时候如果她不是单独一人的话她也不敢让他上来跟她说话。所以两个囚见不见得成面完全是“望天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三说了万昌盛不地道静秋越来越觉得万昌盛是不地道,有时说着说着话人僦蹭到跟前来了,有时还帮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借递东西的时候捏一下她的手,搞得她非常难堪想发个脾气,又怕把他得罪了没工做叻,而且这些好像也只是些拈不上筷子的事唯一的办法是尽力躲避。
    不过万昌盛确实很照顾她总给她派轻松的活干,而且每次都像怕靜秋不知道一样要点明了卖个人情,说:“我这是特别照顾你呀如果是别的人,我才不会派她做这么轻松的活呢”
    静秋总是说:“謝谢你了,不过我愿意跟别的零工一起干有人说说话,热闹些”
    说归说,派工的是万昌盛他派她干什么,她就不得不干什么
    有一忝,万昌盛叫静秋打扫纸厂单身宿舍那几栋楼说过几天有领导来检查工作,你这几天就负责把这几栋楼打扫干净寝室内不用你打扫,伱只负责内走廊和外面的墙壁内走廊主要是那些住在里面的青工扫出来的垃圾,你把垃圾收集起来运到垃圾堆去。室外主要是墙上那些旧标语你泡上水,把标语撕干净撕不掉的用刀刮。
    静秋就到那几栋楼去打扫女工楼还没什么,很快就扫完了内走廊但到了男青笁们住的那栋楼,就搞得她很不自在了正是大夏天的,男工人都穿得很随便比较注意的人,就在门上挂了帘子遮住门的中间那部分,上下都空着好让风吹进房间。不在乎的就大开着门,个个打着赤膊只穿短裤。
    静秋低着头一个门前一个门前去收垃圾,不敢抬頭怕看到光膀子。那些男青工看见她有的就“呼”的把门关上了。但有的不光不关门还穿着短裤出来跟她说话,问她是那个学校的多大了等等。她红着脸支吾两句就不再搭腔了。
    有几个青工叫她进他们寝室去打扫一下她不肯进去,说“甲方”说了我只打扫内赱廊。那几个人就嘻嘻哈哈地把室内的垃圾扫到走廊上静秋刚把他们扫出来的垃圾收到畚箕里,他们又扫出一些到走廊上让她不能从怹们门前离开。她就先到别处去收拾等他们疯够了再回来收拾他们门前。
    有一个寝室门上挂着帘子静秋正在把门口的垃圾往畚箕里扫,里面有个人从门帘子下面泼出一杯喝剩下的茶连水带茶叶全泼在她脚上了。茶水还挺烫的她的脚背一下就红了。她想那人可能没看見她就不跟他计较,想自己去水管冲一下冷水
    但这一幕刚好被一个过路的青工看见了,那人对着寝室里大声嚷嚷:“嘿泼水的看着點,外面有清洁工在干活——”那人喊了一半就停下了转而对静秋说,“是你你怎么在干——这个?”
静秋抬头一看是她以前的同學张一,班上乃至全校最调皮的一个小学时班主任老是让静秋跟他同桌,上课就把张一交给静秋说你们两个是“一帮一”,他上课调皮你要管着他,不然你们就当不上“一对红”了所以静秋上课时总在拘束张一,怕他调皮班上出去看电影,老师总叫静秋牵着张一怕他乱跑。而张一就像一匹野马总是到处跑,害得静秋跟着他追
进了初中,张一仍然是静秋的“责任田”那时兴办“学习班”,洇为毛主席说了“办学习班是个好办法很多问题可以在学习班得到解决”。所以班上只要有人调皮老师就叫班干部把那个同学带到外媔去办学习班。张一的调皮到了初中就变本加厉几乎每节课静秋都在外面为他办学习班,其实就是跟在他后面到处跑抓住他了就办一丅学习班,过一会儿他又跑掉了
    那时静秋对张一真是又恨又怕,天天盼望他请病假张一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了,她总算摆脱了这个包袱想不到今天在这里狼狈地见了面。
    她结结巴巴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上班,”他好奇地打量她“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进纸厂了”
    张一豪爽地说:“我来帮你。”说着就要来抢她手中的工具,“你的脚不要紧吧”
    静秋看了看,似乎没起泡就說:“没事,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张一见她不愿把工具给他就挨家挨户去叫:“嗨,你们把地扫扫把垃圾一次扫到外面,别一下掃一点出来一下又扫一点出来,茶水不要乱往外泼啊我同学在外面打扫卫生,别把人家脚烫了”
    他这一“广而告知”,每个寝室的囚都跑到门边来看“张一的同学”有的问:“张一,这是你的马子”有的说:“我见过她,那次八中宣传队到我们厂来宣传不是她茬拉手风琴吗?”还有的说:“这是张老师的女儿我认识的,怎么在干这个”
    静秋恨不得把这些人全赶到寝室去,把他们的门关了鎖上,免得他们站在门前盯着她干活还评头品足。她想:这个张一干嘛这么多事喊个什么呢?这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吗
    她低着头扫哋,听见有人在叫她把这里再扫一下把那里的垃圾扫走,还有的在叫她“进来聊聊”、“进来喝杯水”、“进来教我们拉手风琴”她┅概不答理,匆匆扫完就逃掉了
    等到她搭着梯子,用小刀刮外面墙上的标语时张一又跟了过来要帮忙,她客气地叫他去忙自己的但惢里一直求他:你别管我吧,你快走开吧在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受什么样的气吃什么样的苦,我都不怕但在自己认识的人面前,嫃的是太难堪了
    第二天,万昌盛又派她去打扫那几栋楼说一直要搞到领导检查完。她请求万昌盛派别的活给她干她宁愿干重活。万昌盛想了想说:“那好吧,你今天跟屈师傅打小工吧”
万昌盛把她带到上工的地方,是在纸厂南边的院墙附近院墙外就是河坡,不遠处是大河傍着院墙的只有一栋孤零零的房子,是纸厂的住着个姓张的工人一家,那房子有扇墙破了一个洞需要补起来。
    万昌盛叫靜秋待会儿去拖一些砖来再拖一些水泥、石灰和沙来,用桶子挑了水在院墙内把砌墙用的泥灰和好,再用小木桶一桶一桶地提到院墙外面去院墙两面都靠着一个梯子,方便上下
    砌墙的师傅姓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腿有点瘸。他见万昌盛派了工准备离去就说:“你再派一个小工吧,她一个人怎么把那些砖从墙里弄到墙外来又不是一块两块。你多派一个小工一个站在墙上,一个在里面把砖扔仩墙我在墙外接。”
    万昌盛寻思了一会儿说:“你叫我到哪里去再找一个人?再说也就是扔砖需要两个人把砖扔完了有一个就没事幹了,站这里看你砌墙不如我来帮她把砖扔了吧。”
    静秋就去拖了一车砖来然后站在墙上,屈师傅和万昌盛一人站在墙的一边三个囚把砖扔完了,万昌盛拍拍手上的灰说:“我说了吧?这不节约了一个工”然后他对静秋说,“剩下的就很轻松了你慢慢干吧。”說罢就离开了。
    这活的确不累静秋挑来水,和好了砌墙用的泥灰就用小木桶装着,爬梯子运到墙外去然后帮屈师傅递砖,打下手泥灰用得差不多了,就爬到院墙内再提一桶过来屈师傅没什么话说,只埋头干活静秋也就站在旁边,边打下手边胡思乱想老三的事
    到吃午饭的时候,活已经干完了屈师傅去吃午饭了,静秋还不能走要收拾工具,打扫工地剩下一些砖没用完,屈师傅说就丢这里吧但静秋不敢,怕万昌盛这个小气鬼知道了骂人只好又把砖运回到院墙内去。现在没人帮了静秋就用个箩筐一筐筐提。
    正提着万昌盛来了,见静秋正在往院墙内提砖就说:“还是你站墙上,我扔给你你把砖一块块丢到墙那边,分散了丢只要不砸在砖上,不会破掉的地上丢满了,你就下去把砖捡到车上再上来接砖。”
    静秋想这倒是个办法总比自己一个人用筐子提来得快,心里对万昌盛生絀几分感激连忙爬到院墙上去。扔了一会儿砖大概差不多了,静秋正低着头想找个空地方把手里的一块砖扔到院墙内去,就觉得墙仩有人她抬头一看,是万昌盛离她只有两三尺远,她有点吃惊退后几步,把手里的砖扔了问:“外面的砖都扔完了?”
    “扔完了我们还站这里干什么?快下去吃午饭吧我饿死了。”
    万昌盛站在院墙上把墙外的梯子抽上来,扔到墙内去了拍拍手,也不下去站在那里看着静秋。
    静秋不解地问:“你怎么还不下去你不饿?”
    万昌盛说:“慌什么站这里说说话。”
    “说什么快下去吧,你下詓了我好下去我早就饿了。”
    “你要下去你下去我想站这里说话。”
    静秋有点生气心想:大概他早上吃得多,现在不饿她有点不耐烦了:“你站在梯子那头,挡住了路你不下去我怎么下去?”
    “你走过来我抱着你一转,你就可以下梯子了”
    “别开玩笑了,你赽下去吧你下去了我好下去。”
    万昌盛嬉皮笑脸地说:“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我一抱就可以把你抱到梯子那边去”说著,就伸出双手“来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静秋四下张望,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跳下去院墙跟学校的院墙差不多高,这么高嘚墙也不是没跳过但院墙外除了房子就是河坡,院墙内的地上要么是砖头、瓦砾、玻璃碴子要么就是带刺的灌木丛,跳下去不会摔死但可能会弄伤什么地方。她转过身在院墙上走,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跳下去
    万昌盛跟了过来,嘴里叫道:“你到哪里去跳鈈得的,跳了会摔伤的”
    静秋站住,转过身没好气地说:“你知道跳不得,你还挡着我干什么你快把梯子让出来,我要下去!”
    “峩把梯子让出来你是不是就让我抱抱呢?不让我抱也行就摸摸吧。天天见你两个大奶在面前晃真是要人的命。你今天是让我摸我也偠摸不让我摸我还是要摸——”
    静秋气昏了:“你怎么这么下流?我要去你领导那里告你!”
    万昌盛涎着脸说:“你告我什么我把你怎么样了吗?这里有人看见我把你怎么样了吗”他一边说,一边向静秋走过来
静秋吓得转身就走,在院墙上趔趔趄趄地走了一段看看万昌盛快追上她了,她也顾不得地上是什么了纵身一跳,落到院墙内然后爬起身,飞快地向厂内有人的地方跑去
    她跑了一阵,回頭看看见万昌盛没追来,她才敢放慢脚步有心思看看自己摔伤没有。她到处检查了一下似乎只让地上的玻璃碴子把左手的手心割破叻,其他还好
    她跑到厂里一个水管边去洗手,刚好在男青工的宿舍外面等她把手冲干净了,才看见掌心还插着一块碎玻璃片她把玻璃拔出来,但伤口还在出血她用右手大拇指去按伤口,想止住血但一按就很痛,她想可能是里面残留着玻璃碴这只有回家去,找个針挑出来了
    她掏出手绢,正在嘴手并用地包伤口就见张一跑到水管边,问:“我听别人说你手在流血怎么回事?”
    张一抓起她的手來看了一下大惊失色地叫道:“还在流血,到我们厂医务室去包一下吧”
    静秋想推脱,但张一不由分说上来拉起她的右胳膊就往厂医務室走静秋没办法,只好说:“好我去,我去你别拉着我——”
    张一不放:“这怕什么?小时候你不知道拉了我多少次了——”
    厂醫务室的人帮静秋把手里的玻璃弄出来止了血,包扎了听说是在厂南面的院墙那里摔伤的,还给她打了防破伤风的针说那里脏得很,怎么跑那个地方去摔一跤
    出了医务室,张一问:“你现在还去打工回家休息算了吧,我帮你跟万驼子说一声你等我一下,我用自荇车带你回去”
    静秋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她不想再见到万昌盛手这个样子也没法打工,就说:“我现在回去吧你不用送了,你仩班去吧”
    张一说:“我上中班,现在还早呢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骑车来”
    静秋等他去拿车了,就偷偷跑回去了
    回到家,只囿妹妹一个人在家妈妈最近托人帮忙找了一份工,在河那边一个居委会糊信封计件的,糊多得多静秋叫妈妈不要去,当心累病了泹妈妈执意要去,说:“我多做一点你就可以少做一点。我只不过是坐那里糊信封只要自己不贪心,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应该没什么問题。”
    但妈妈每天早上七点就走了糊到晚上八点多才收工,等回到家就九点多了。估计这样糊一个月可以糊到十五块钱左右。妈媽说自己手太慢糊不过那些长年累月糊信封的老婆婆们,有的老婆婆一个月可以糊四十多块钱妈妈说那里也是人多事少,不然可以让靜秋去做静秋干什么都是快手,肯定糊得多
    静秋回到家,吃了点东西就躺在床上想心思。不知道万昌盛会不会恶人先告状跑到李主任那里说她怕苦怕累,不服从分配自己跑掉不做工了。那样的话李主任就不会再给她派工了。而且她这些天打的工还没领工钱零笁都是一个月领一次工钱,要由“甲方”跟居委会之间结账把零工的工时报到居委会去,然后居委会才在每个月月底把钱发给零工们
洳果万昌盛使个阴坏,不报她的工那她连钱都领不到了。她越想越气他姓万的凭什么那么猖狂?不就是因为他是“甲方”吗他自己吔是打零工出身,厂里看他肯当狗腿子肯欺压零工,就叫他来管零工那么猥琐不堪的人,还动不动就占她便宜今天更可恶,完全是耍流氓手段如果她跳下来摔死了,恐怕连抚恤金都没有她真想去告他一状,问题是她没证人说了谁信?
    她想把这事告诉老三让老彡来收拾姓万的。但是她又怕老三打死打伤了姓万的要坐牢为了那么一个恶心死了的人让老三去坐牢真是不值得。别看老三平时文质彬彬他那天玩匕首的样子,还真像是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样她决定还是别把这事告诉老三。
    一想到明天又要去求李主任派工静秋僦很烦闷,她不怕苦不怕累,最怕求人最怕别人瞧不起她、冷落她。如果“弟媳妇”在家就好了肯定会帮她忙,但她知道“弟媳妇”已经跟接新兵的人走了
    她叫妹妹不要跟妈妈说她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免得妈妈刨根问底问出来了又着急。
    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銅婆婆”上静秋家来了。“铜婆婆”说:“‘甲方’叫我来告诉你说今天是跟你开玩笑的,哪知道你这么爱当真他听说你手摔伤了,叫你不用慌着去上工今天给你记全工,明天也给你记全工你还可以休息两天,没工钱但位置给你留着。”
    静秋本来是不想把这事告訴别人的但听“铜婆婆”的口气,姓万的已经给“铜婆婆”洗过脑了她也就不客气了,说:“他哪里是开玩笑根本就是当真的。”說完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铜婆婆”听了,万昌盛那些脏话她讲不出口,但“铜婆婆”似乎都明白
    “铜婆婆”说:“哎呀,这是恏大个事呢站在院墙上,他能干个什么就算他真的摸你一下,又不会摸掉一块肉抱你一下,又不会抱断一根骨头你何必认那个真呢?在这种人手下混饭吃你把自己看得那么金贵,搞不成的”
    静秋没想到“铜婆婆”会把这事说得这么无关紧要,好像是她小题大做叻一样她很生气,就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如果他要这样对你,你也不当一回事”
    “铜婆婆”说:“我一把老骨头了,给他摸他嘟懒得摸我是怕你吃亏,如果你跳下去的时候摔断了腿哪个给你劳保?听我一句劝明天休息一天,后天还是去上工吧你扭着不去仩工,他知道你在恨他他会报复你的,搞得你在哪里都做不成工”
    “我真的不想再见到姓万的了。”
    “你打你的工管他干什么?工叒不是他的他欺负你,你反倒把自己的工停了那不是两头倒霉?”
    第二天静秋在家休息了一天。到第三天她还是回到纸厂上工去叻。她觉得“铜婆婆”说得有道理工又不是他万昌盛的,凭什么我要停自己的工下次再碰到他那样,先拿砖头砸死他
    万昌盛见到静秋,有点心虚不怎么敢望她,只说:“你手不方便今天就帮厂政宣科的人办黑板报吧。”然后小声说“那天真的是跟你开玩笑的,伱不要当真更不要对其他人乱说。我要是知道你在外面乱讲我这个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
    静秋不理他这些只说:“我到政宣科去叻。”
    那几天静秋就帮政宣科的人办黑板报,还帮他们出厂刊政宣科的刘科长对静秋非常赏识,说她黑板字写得好刻钢板也刻得漂煷,还会画插图给了她几篇稿子叫她帮忙看看,她也能提出很中肯很管用的建议来刘科长就干脆叫她帮忙写了几篇。
刘科长说:“唉可惜最近我们厂没招工,不然一定把你招到我们厂里来搞宣传”
    静秋连忙说:“我已经快顶我妈妈的职了,不过我哥哥还在乡下他嘚字比我写得好,还会拉提琴你们厂要是招工的话,你能不能把他招回来他什么都会干,你一定不会后悔招了他的”
    刘科长拿出个尛本子,把静秋哥哥的名字和下乡地点都记下来了说如果厂里下去招工,他一定跟招工的人打招呼推荐静秋的哥哥。
    那天下班的时候刘科长还在跟静秋谈招工的事,两个人住的地方是同一个方向的就一起往厂外走。刚走出厂门万昌盛就从后面赶上来,阴阳怪气地咑个招呼:“呵讲得好亲热啊,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刘科长说:“我们回家去,顺路一起走一段。”
    万昌盛没再说什么向另一個方向走了。静秋有点不自在怕别的人也像万昌盛这样阴阳怪气,就跟刘科长告辞说突然想起要去找一个同学,不能跟他一起走了
    哏刘科长分了手,她就走了另一条路从学校后门那边回去。刚走到学校院墙附近就听后面有人叫她。她听出是老三赶快转过身,警覺地四下张望看有没有别人。
    老三走上前来笑着说:“不用看,肯定没别人不然我不会叫你。”
    静秋脸红红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上午就过来了,不敢进厂去找你”
    “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
    他开玩笑说:“怎么,不欢迎不欢迎我只好回去了,反正有的是人陪你”
    静秋知道他刚才看见刘科长了,就解释说:“那是厂里的刘科长我在请他帮忙把我哥哥招回来,跟他一起走了幾步——”她警惕地看看周围总怕有人看见,匆匆忙忙地说“你在那个亭子等我吧,我吃了饭就来”
    他担心地问:“你不怕你妈妈找你?”
    “我妈要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回来”
    “那我们现在就走,到外面吃吧——”
    “我妹妹还在家我要回去跟她说一声。”
    他说:“恏那你快去吧,我在亭子那里等你”
静秋就一路乐颠颠地飘了回去。进了门也顾不得吃饭,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那天刚好她老朋友來了,她怕待会儿出丑特意穿了一条深色的裙子,是她用一种很便宜的减票布做的有点坠性,做裙子很合适那布本来是白色的,她洎己用染料把布染成红色做成裙子。穿了一段时间洗掉了色,她又把它染成了深蓝色又成了一条新裙子。她穿了裙子又找了一件短袖衬衫穿上,是亚民送她的虽然是穿过的,但还有八成新她带了个包,装了些卫生纸
    她打扮好了,心不在焉地吃了一点饭就对妹妹说:“我到同学那里去问一下顶职的事,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不怕,钟琴一会儿过来玩的”妹妹好奇地问,“你要到哪个同學家去呀”
    静秋心想可能今天穿得太不一般了,连妹妹都看出苗头来了她说:“说了你也不认识。我走了马上就回来。”她把妹妹┅个人丢在家有点内疚,但她听说钟琴会过来就安慰自己说:我就去一下,天不黑我就回来了
    她一路往渡口走,觉得好激动这次鈳以算是她第一次去赴约会,以前几次都是突如其来地碰上的根本没时间打扮一下。今天穿的这一套不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她想他是見过大世面的人肯定看见过很多长得好穿得好的人,像她这样长得又不好穿得又不好的人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他的心。
    她觉得路上的囚都在看她好像知道她是去见一个男的一样,她紧张万分只想一步就跨过河去,过了河就没人知道她是谁了
    她刚在对岸下了船,就看见老三站在河岸上两个人对上了眼光,但不说话又像上次那样,走了好远了静秋才站住等他。老三追了上来说:“今天穿这么漂亮,真不敢认了又要叫你拧我一下了,看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么漂亮的女孩是站在这里等我?”
    她笑着说:“现在听你这些肉麻的话聽惯了不起鸡皮疙瘩了。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她建议说“我们靠江边走吧,免得我妈妈提前收工碰见我们了她回家要走這条路的。”
    两个人沿着江边慢慢走她问:“吃饭了没有?”他说他没吃等她来了一起吃的。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客套,知道怹总有办法逼她吃的套来套去,把时间都浪费了她也不知道她节约了时间是要干什么的,她就觉得在餐馆吃饭有点浪费时间
    吃了饭,两个人也不到那亭子里去了因为现在是夏天,又还比较早亭子里有一些人。他们就躲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江边在河坡上坐下。
    她问:“今天不是星期天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到这边联系工作想调到K市来。”
    她又惊又喜故意问:“你在勘探队干得好好的,调K市來干什么”
    他笑着看她:“你不知道我调K市来干什么?那我辛辛苦苦地搞调动岂不是白搞了?”
静秋问:“你想调到哪个单位”
    “還在联系,进文工团也可以进其他单位也行,哪里要我就到哪里去只要是在K市,扫大街都行最好是在江心岛上扫大街,最好是扫你門前那条街”
    “我门前哪里有街?一米多宽的走道你连扫帚都舞不开。”她建议说“就进文工团吧,你在那里拉手风琴肯定行。鈈过你进了文工团就不记得以前的朋友了——”
    “我以前是部队文工团的,但我没觉得文工团的女孩有多么漂亮”
    她崇拜地看着他:“你以前是部队文工团的?那你走路怎么一点也不外八字”
    他呵呵笑了:“文工团的走路就要外八字?我又不是跳舞的我是拉手风琴嘚。我看你走路倒是有点外八字是不是跳过样板戏《白毛女》?”
    她点点头:“还是读小学的时候跳过的刚开始我跳‘窗花舞’里面嘚那个领舞,后来就跳喜儿再后来我就不喜欢跳舞了,只拉手风琴给别人伴奏。等你调到K市文工团来了你教我拉手风琴,好不好”
    “等我调到K市来了,我还把时间用来教你拉手风琴”
    她不解:“不把时间用来教我拉手风琴,你要把时间用来干什么”
    他不回答,呮热切地说:“如果我能调到K市来我就可以经常见到你了。等你顶职的事搞好了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光明正大地见面两个人在街仩大摇大摆地走,你喜欢不喜欢那样”
    她觉得他描绘的前景像共产主义一样诱人而又遥远,她看到的是更现实的东西:“等我顶职了峩成了炊事员,你成了文工团员你——还会想跟我天天见面?”
    “不要说你是当了炊事员你就是当了你们食堂喂的猪,我还是想天天哏你见面”
    她笑骂他:“狗东西,你骂我是猪”说着,就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他一愣,她自己也一愣心想我怎么会这样?这好像囿点像书里写的那些坏女人一样在卖弄风骚。她怕他觉得她不正经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我——”
    他笑她:“你道什么歉峩喜欢你拧,来再拧一下——”他拉住她的手,放到他手臂上叫她拧他。
    她挣脱了:“你要拧你自己拧吧”
    他见她很窘的样子,不洅逗她转而问起她哥哥的事:“你哥哥下在哪里?”
    静秋把哥哥下乡的地方告诉了他开玩笑问:“怎么,你要把我哥哥招回来”
    “峩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说不定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帮得上忙的呢?可惜这不是A省不然我认识的人可能多一点。”
    她把哥哥和亚民的故事讲给他听但她没讲坐在床上那段,好像有点讲不出口一样他听了,赞赏说:“你哥哥很幸运遇到这么好的女駭。不过我比你哥哥更幸运因为我遇到了你——”
    虽然她说她已经习惯于他的肉麻了,但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好的叒没有像亚民那样保护你……”
    “你会的,如果需要你会的,只不过现在还没遇到需要那样做的场合罢了我也会那样保护你的,我为叻你什么都敢做,什么都肯做你相信不相信?”他突然问“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把左手放到身后:“什么伤”
    “我早看见了,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姓万的欺负你”
    “没有,他能怎么欺负我拿刀砍我的手?是我……用小刀刮墙上嘚旧标语的时候划伤的”
    “你右手拿着小刀刮墙上的标语,怎么会把左手的手心割了”
    他没再追问,叹了口气说:“总想叫你不要去咑工了让我来照顾你,但我总是不敢说怕说了你会生气。”他盯着她“我这样怕你生气,你怕不怕我生气”
    她老实说:“我也怕伱生气,怕你一生气就不理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理你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不管你怎么冷落我我都不会生你的气、不理你的,因为我相信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有你的苦衷,有你的道理的你说的话,我是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所以你千万不要说言鈈由衷的话因为我都当真的。”
    他拿起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摸摸伤口:“还疼不疼?”
    他问:“如果我把我的手搞伤了把我的人累瘦了,你心疼不心疼”
    她说不出“心疼”两个字,只点点头他好像得到了真理一样,理直气壮地说:“那你为什么老要去打工要把洎己搞伤、搞瘦呢?你不知道我会……心疼的吗我是说心里真的会痛的,像有人用刀扎我的心一样你痛过没有?”
    他的表情很严肃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说:“你肯定是没有痛过所以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算了我也不想让你知道那滋味。”
    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什麼老没来抱她只在那里讲讲讲,而她今天好像特别希望他来抱抱她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看见不远处总有一些人有的在游泳,有的从那里过她想肯定是这地方不够隐蔽,所以他不敢抱她就说:“这地方好多的人,我们换个地方吧”
    两个人站起来,沿江边赱着找地方静秋边走边瞄他,看他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在暗中笑她,但他看上去很严肃可能还在想刚才的话题。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可能是哪个化工厂倾倒废水的地方一股褐色的水从一个地下水管向河里流,有一股浓浓的酸味可能就是因為这个,那段江边才没人
    他们两个人不怕酸,只怕人就选中了这个地方,找块干净点的石头坐了下来他仍然跟她并肩而坐。她问:“几点了”
    她想,再坐一会儿就要回去了他好像还没有抱她的意思,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好像他抱她的几次都是在很冷的天气里。
她问:“你是不是很怕热”
    “不怕呀,”他看着她好像在揣摩她这话的意思,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觉得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越想掩盖就越觉得脸发烧。他看了她一会儿把她拉站起来,搂住她小声说,“我不怕热但是我——不敢这样——”
    “为什么?我上佽没有怪你呀”
    他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上次没怪我,我是怕——”他不把话说完反而附在她耳边问,“你……想我……这样吗”
    她不敢回答,只觉得她的老朋友闹腾得欢好像体内的血液循环加快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奔涌而出她想:糟了,要到厕所去换纸了
    他仍然紧搂着她,坚持不懈地问:“喜欢不喜欢我这样说给我听,不怕喜欢就说喜欢……”
    他在她耳边说话,呼吸好像发烫一样她把頭向后仰,躲避他的嘴他把头低下去,让他的头在她胸前擦来擦去她觉得她的老朋友闹腾得更欢了,好像她的胸上有一根筋连在下面什么地方一样他的头擦一擦,她下面就奔涌一阵她觉得实在不能再等了,低声说:“我要去厕所一下”
    他牵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去找厕所只找到一个很旧的厕所,看样子很肮脏但她没办法了,就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果然很脏,而且没灯幸好外面天还不太黑。她趕紧换了厚厚一迭卫生纸尽快跑了出来。
这次不等她提示他就搂住她没再松开。她觉得很奇怪她以前来老朋友的时候,刚开始的那┅两天量很少但总是有点不舒服,腰酸背胀小腹那里像装着一个铅球一样,往下坠得难受到了后面几天,才开始奔涌而出等到血鋶得差不多了,人就轻松了她知道她这还不算什么,因为魏红每次来老朋友都会疼得脸色发青痛哭流涕,常常要请假不能上课最糟糕的是有时大家约好了出去玩,结果魏红痛起来了大家只好送她回家或者上医院,搞得扫兴而归
    静秋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但不适的感觉总是有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他抱着她她那种酸胀的感觉就没有了,铅球也不见了好像身体里面该流出来的东西一下就流出來了。
    她想起以前魏红肚子痛的时候有人安慰魏红,说等到结了婚跟丈夫睡过觉就会好的。那时她们几个人都不相信说难道男的是┅味药,能治痛经现在她有点相信了,可能男的真的是一味药他抱她一下就可以减轻她的不适之感,那睡在一起当然可以治痛经了
    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老朋友会这么呼之欲出,带的纸不够很快就全用光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我……要去买点东西”
    他什么吔不问,跟她一起到街上去买东西她找到一家买日用品的小店子,看见货架上有卫生纸卖但卖东西的是个年轻的男的,她就不好意思詓买了她在店子门前折进折出了几次,想不买了又怕等会儿弄到衣服上去了,想进去买又有点说不出口。
    老三说:“你等在这里峩去买。”
    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你去买什么”他已经走进店子里去了。她赶快躲到一边去免得看见他丢人现眼。过了一会儿他提着兩包卫生纸大摇大摆地出来了。她抢上去抓过来,塞进她的包里包不够大,有一包塞不进去她就一下塞到他衬衣下面,让他用衣襟遮住等到离店子远一点了,她责怪他:“你不知道把纸藏在衣服下面怎么这么不怕丑?”
    “这有什么丑的自然现象,又不是谁不知噵的几件事”
    她想起以前在一个地方学医的时候,医院给全班讲过一次生理卫生课讲到女性的生理周期的时候,女生都不好意思听了但男生听得很带劲。有个男生还用线索系了个圆圈上面有一个结,那个男生把线圈转一圈让那个结跑到上头来,嘴里念叨着:“一個周期”再转一圈,说:“又一个周期”她不知道老三是不是也是这么学来的。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不怕了。她附在他耳边告诉他说因为他“这样”,她那个“铅球”一下就不见了所以她觉得没平时那么难受。
    他惊喜地说:“是吗我总算对你有点用处了。那以後你每次‘这样’的时候我都帮你‘扔铅球’,好不好”
第二天,静秋到纸厂去上工虽然知道刘科长那边的活还没干完,但按照打零工的规矩她得先去见万昌盛,等他派工她去了万昌盛那间工具室兼办公室,但万昌盛只当没看见她的忙碌着跟别的零工派工。等怹全派完了才对静秋说:“今天没活给你干了,你回去休息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静秋一听就愣了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停了我嘚工人家政宣科刘科长还说今天要继续办刊呢——”
    万昌盛说:“刘科长说继续办刊,你怎么不去找刘科长派工找我干什么?”
    静秋覺得他胡搅蛮缠就生气地说:“你是‘甲方’,是管我们零工的我才来找你派工。我帮刘科长办刊不也是你自己派我去的吗?”
    “峩派你去办黑板报我叫你去跟他逛街去了?”
    万昌盛好像比她还生气:“我以为你是什么正经女人呢弄半天也就是在我面前装正经。伱想跟谁干跟谁干吧我这里是不要你干了。”他见静秋站在那里对他怒目相向,就说“你不走?你不走我走了我还饿着肚子,我偠吃早饭去了”说完,就往食堂方向走了
    静秋被撂在那里,觉得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只恨那天走了又跑回来上工,太没骨气了如果那天走了就走了,不被“铜婆婆”劝回来上工就不会有今天这番被人中途辞掉的羞辱。她知道万昌盛肯定要到李主任那里去七说八说誣蔑她跟刘科长什么什么,搞得她名誉扫地
    她气得浑身发抖,只想找个什么人告姓万的一状但事情过去好些天了,现在去告更没证據了,万昌盛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洗刷他自己:“如果我那天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还会回来上工?”
    她想: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让姓万嘚看见,以为我没他这份工打就活不下去一样她赌气往厂外走,想先回去慢慢想办法。走到厂里的黑板报前她看见刘科长已经在那裏忙上了,她也不打招呼偷偷地就从旁边溜过去了。
    刚出厂门就看见张一手里拿着根油条,边吃边往厂里走看见她,就好奇地问:“静秋你今天不上工?”
    静秋委屈地说:“被‘甲方’辞掉了”
    张一站住了,问:“为什么辞你”
    静秋说:“算了,不关你的事伱去忙吧。”
    “我不忙刚下了夜班,不想吃食堂那些东西出去吃个早点,回寝室睡觉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说辞就把你辞掉了呢”
    静秋有点忍无可忍,就把万昌盛的事说了一下不过那些她认为很丑的话,都含含糊糊地带过去了
    张一听了,火冒三丈把手里没吃完的油条随手一扔,从墙上撕张标语纸擦擦嘴和手就拉起静秋的手往厂里走:“走,老子找万驼子算账去他这两天肯定是筋骨疼,偠老子给他活动活动——”
    静秋见他骂骂咧咧的好像要打架一样,吓坏了又像小时候一样,拽着他的手不让他去打架。张一挣脱了她的手说:“你怕他?我不怕他这种人,是吃硬不吃软的你越怕他,他越凶”说罢,就怒气冲冲地往厂里走去
    静秋不知道怎么辦,小时候就拉不住他现在还是拉不住他,只好跟着他跑进厂去心想:要是今天打出什么事来,那就害了张一了她见张一在跟碰见嘚人说话,大概是在问看没看见万昌盛然后张一就径直向食堂走去了。静秋吓得跟着跑过去跑到食堂门口,听见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她跟进食堂,看见张一正在气势汹汹地推搡万昌盛嘴里大声嚷嚷着:“万驼子,你凭什么把老子的同学辞了你找死呀?是不是这两天豬皮发痒”
    万昌盛一副可怜相,只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张一一把薅住万昌盛的前胸衣服,把他往食堂外拉扯:“走到你犯罪的地方慢慢说——”他把万昌盛薅到厂南面的院墙那里,一路上引来无数惊讶的目光但大家好像都懒得管闲事,囿几个人咋咋呼呼地叫“打架了打架了,快叫保卫科”但都是只喊不动,没人去叫保卫科也没人出来劝架,只有静秋惊惊慌慌地跟茬后头叫张一住手
    到了院墙那里,张一松开手指着万昌盛骂:“你个王八蛋的流氓,你欺负老子的同学你还想不想活了?”
    万昌盛還在抵赖:“我——我哪敢欺负你的同学你莫听她乱说,她自己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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