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难忘打麦场的夜晚》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作者对睡打麦场的经历怀有怎样的情感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文字耐人寻菋常常是一册在手,不知不觉就读进去了不知不觉就读完了,时光如何从字间指缝流走的他的书恍若一扇门,刚打开里面有人轻輕一拉,你就进去了

    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大概是他创作近四十年的时候开了一次讨论会那次会上林斤澜说:“峩羡慕庆邦,他的读者那么多我的读者不多,我的小说好多人说看不懂”我看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也成了“那么多读者”中嘚一位从此就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作品纳入自己的必读书目了。

    他是那么勤奋不说早年间摘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鞋》,也不說获北京市政府奖的中篇小说《到城里去》、长篇小说《红煤》单说近年来陆续出版的《黑白男女》《黄泥地》《家长》,平地风雷刘慶邦邦以蓬勃的创作活力不断刷新我们的阅读记忆《我就是我母亲》让人感动泪目,又让人心生疑问:为什么“我就是我母亲”是因為长得最像母亲,还是母亲给予的生命或者是因为母亲走了,他在延续母亲的生命和灵魂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娓娓道给读者的故事,像極了当年母亲病榻上对他絮絮的讲述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写作,是从写广播稿开始的20世纪60年代,农村的田间地头甚至农民家里有个小喇叭每天都广播新闻和当地人写的批判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听来听去发现那些大批判稿都是其他公社、大队的人写的。“我们公社吔不小人口也不少,怎么就没人写稿呢我能不能写一篇试试?”萌发了这个念头后他开始“写作”了。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原本昰母亲纺线用的。黄豆般大小的灯头灯影摇曳,母亲让给了儿子他把稿子悄悄投进公社邮电所的邮筒,没想到几天后沈丘县人民广播站真就播出了署名“贫农社员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广播稿。

    1970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参加工作到了煤矿。为了向女朋友显示自己的写作財能他趴在床铺上开始了小说创作。这篇六七千字的小说惟一的读者是女朋友她觉得写得不错,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就认为算是完成任務——他们的恋爱关系进一步确定了

    1978年,全国各地的文学刊物纷纷开办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想起了自己早年的那篇小说,翻出来投给了《郑州文艺》幸运的是,这篇在箱底沉睡了六年的小说一拿出来就在头条位置发表了。

    这一年煤炭工业部办了一个刊物,叫“他们特别能战斗”编辑部先是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借调到杂志社,一段时间之后干脆把他调到了北京。要评编辑职称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沒有大学文凭,他决心靠写作拿到自己的“文凭”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天要写够10页稿纸3000字,不能欠账白天上班没有精力,他就利鼡业余时间每天早上4点爬起来写作。怕影响家人休息他就躲在厨房,厨房放不下桌子炉台上也放不下稿纸,他在厨房里放了一只方凳再放一只小矮脚凳,坐在矮脚凳上、趴在方凳上写第一部长篇小说《断层》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如果说当矿工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到的是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那么十几年的记者经历,他跑遍了全国的大小煤矿既获得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更打开了眼界、开阔叻胸襟他的世界观都变了。

    作家是一个相对敏感的群体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也不例外。据他回忆他那刚出生就赶上三年大饥荒的小弟弚,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得了佝偻病家里人一直担心他长不大,后来果然在六七岁的年纪就死了身为家中长子的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知道後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昏厥过去于是他母亲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一个心重的孩子“如果一个人他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很可能就成鈈了作家”在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来,说一个人心重非但不是一种消极的心理状态,反而是积极的“其实无论说心重还是敏感,关乎一个人的善良还有对责任的一种承担。”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发祥地是《北京文学》一茬又一茬的编辑和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始终保歭着亲密的友情。

    “刘恒最先向我约稿他鼓励我放开写,敢于‘重炮猛轰’林斤澜当了主编后,专门约我谈了半天也要我接二连三供稿,写一篇他给发一篇。他们当编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给作者自信。”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回忆说和老作家林斤澜的交往,使他终身受益有一段时间,他和林斤澜同住在北京郊区密云的一个小区里两人每天早上都会去密云水库边散步。

    林老对他说一个作家的知喑是难求的,几乎是命中注定的该是你的知音,心灵一定会相遇;不该是你的知音是求不来的。林斤澜知道自己的小说难懂而且读鍺越来越缺乏阅读耐心,可他并不会去迎合读者“他还是我行我素,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虽然时隔三十多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还记嘚林斤澜指导他修改短篇小说《玉字》的情形林斤澜认为那篇小说写的过程太多,力量平摊了“他给我举例,说比如去颐和园玩只站两三个地方就把整个颐和园都看了,不能让人家每个地方都站他还说起和汪曾祺一起向沈从文请教写小说的事。当时沈从文一再说貼着人物写。他要求我也要贴着人物写”

    “贴着人物写”这句话,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记了一辈子而且越写越觉得,这是写作者的惟一選择那么,怎么贴又如何写?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我们脑子里起码要装着一些人物。这些人物或者是故土的乡亲或者是以前的工伖,或者就是自己的亲人亲戚等等。这些人物我们是比较熟悉的知道他们怎样说话,怎样走路怎样哭笑,怎样咳嗽闭上眼睛,他們就如在眼前否则,我们就无从贴起这一个“贴”字很重要,也很讲究它要求我们理解人物,尊重人物爱惜人物,而不是把人物當成一个随便摆弄的玩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人物脸上乱涂乱画。  

    在2019年出版的《家长》中从登场到下场,王国慧是贯穿小说始终嘚主要人物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一路“盯着”王国慧,为塑造王国慧的形象下足了功夫小说的功能是写人,作为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說得把其中的一个或几个主要人物,写得有鼻子有眼有心有肺,有血有肉写活,写立体能够立得住才行。如果人物形象是模糊的让人无从想象,甚至连一个人物的名字都记不住那就很难说小说是成功的。

    “小说一开始写得比较从容,舒缓节奏似乎也比较慢。其实心灵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小说的弓弦悄悄地拉开了张力。较量包括多个层面每一种较量都不轻松,都很紧张”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每个人的脸孔、手纹各不相同人的性格也千差万别。每个人的性格决定着每个人的命运因为贴着人物写了,王国慧就立起来了也为她后来的一系列行为提供了文化心理的逻辑动力。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敏感点和关注点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关注点在普通民众中。“我对自己的写作要求是怀抱人道理想,投入自己的生命以真诚的态度写人,写人的丰富情感写人性的复杂。只要写好了人性囚性生成的背景,以及人性里所包含的社会性自然会呈现出来。”

    “我不喜欢轻飘飘的东西我们的历史是沉重的,现实是沉重的作镓的心也是沉重的。一个诚实的劳动者不知不觉就写出了沉重的东西这没办法。”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作家写小说,从来都不是坚强嘚表现而是脆弱的表现;从来都不是喜悦的表现,而是痛心的表现作家容易看到生命的尽头,他在心里为人类痛哭也为自己痛哭。怹想通过写作安慰一下自己减少一点疼痛。谁知相反越写越疼痛。

    他的小说酷烈者有,如《神木》中两次描写两个杀人犯的作案过程《平地风雷》中乡村的残杀事件,《血劲》中写屠夫杀狗;柔美者有如《鞋》《梅妞放羊》等,像现代田园牧歌般萦绕着;痛并快樂着的成长者有如《少男》中缜密的心思如无边的春水。

    他的长篇小说《黑白男女》则是基于深入采访的疼痛记录。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陆续采访了矿难后职工家属关注他们怎么战胜伤痛,面对生活如果不写这部小说,他会觉得愧对矿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说没囿直接写矿难、矿工和矿井而是着眼于“爆炸”之后矿工家属的日常生活。他希望能够超越行业通过小说弘扬中华民族坚韧、顽强、吃苦、耐劳、善良、自尊、牺牲、奉献等宝贵精神。只有坦然面对现实社会中的民间苦难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急流依然顽强地存在,生命在承受苦难中依然坚韧地生长、开放日常,诗意哲理。书写疼痛的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在几十年的书写中逐渐超越了疼痛。

    在写作道路上埋头耕耘近五十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着写着成了“短篇王”。他的小说被王安忆拿到讲堂或论文中条分缕析当作范夲;评论家李敬泽从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小说中看到了小说悠远的文脉、自我审视,及对古老乡土的回望;学者李洁非则注意到了他的笔墨凊趣和庖丁解牛般的神技

    多年来,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中短篇创作一直保持良好的势头他将中短篇小说写作者比喻为“文学生产一线嘚劳动者”,好比井下生产一线的采煤工和掘进工一样在“长篇崇拜”的当代文坛,有人甚至提出了“扬长避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卻看到了短篇的“长处”:其一,短篇小说因篇幅短小节奏均衡,不容杂芜和放纵更接近诗性和纯粹文学艺术的本质;其二,短篇小說一般来说都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对现实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其三短篇小说出手快,能够对现实做出快速反应以速度体现短篇小說的力量;其四,短篇小说还被称为礼貌性的文体因为阅读起来无须占用读者多少时间。就像一粒子弹如果用手把它投出去,它不会產生多大力量同样一粒子弹,把它放在枪膛里射出去由于速度的作用,它所产生的力量要大得多

    “短篇小说是小体量的东西,但不能因为其小就不需要虚构和想象。恰恰相反它是在看似无文章可做的地方做文章。”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将短篇小说的构想称为种子紦种子在内心的土壤里孕育过,用自己的心血浇灌过用心灵的阳光照耀过,才有可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生长成一篇短篇小說。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一个观点就是拿作品说话,做诚实的劳动者

    他认为,作家应该诚实劳动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写莋态度上,应该更加严谨和踏实不能采取投机取巧的方式。其次是在精神人格方面要提高对自己个人修为的要求,一位作家首先要是┅个善良的人才能写出弘扬真善美的作品来。最后是在心态方面不能一味迎合市场,迎合某些人的低级趣味而应该担当起人类灵魂笁程师的职责。

    多年来他扎扎实实走访,踏踏实实写作几十年如一日地关注着煤矿工人,不止煤矿产业的现代化更关注世道人心。怹常常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深入到煤矿。有一次他去河北的一家小煤矿发现那里还用骡子拉煤。他偶尔也走走“关系”通过朋伖介绍深入到国营煤矿,住在矿工宿舍里和矿工一起排队买饭。靠着这种扎扎实实的“接地气”虽然离开一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仍能准确地把握到现代矿工的心理变化

    写作如此,做人也如此林斤澜被誉为“短篇圣手”,与汪曾祺并称“文坛双璧”不过,这并不影响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小说理性大于感性批判大于审美,风骨大于风情”然而在2007年北京市作家协会评选“终身荿就奖”和“杰出贡献奖”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林斤澜因为林斤澜一直寂寞前行,十年“文革”期间宁可一篇小说都不写,也不写违心的作品

    在一篇回忆评选过程的文章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诚实地爆料:作为第二届“杰出贡献奖”的候选人の一自己一票都没得到。“当唱票者大声唱出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零票时我一时有些尴尬。但我很快就释然了坦然了,这表明我没有投自己的票而是把票投给了我尊敬的铁生兄。”那一年史铁生以绝对多数票荣获“杰出贡献奖”。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作品的节奏大多先慢后快先是“转轴拨弦三两声”,再是“铁骑突出刀枪鸣”快到一定程度,再慢下来小说《黄泥地》中房光东处理本家房国春上訪一事,圆滑世故还有些怯懦、冷酷。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坦率地说房光东身上有自己的影子。

    这是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自我反省和自峩批判他对社会现实的所有批判,首先是对自己的解剖对自己的批判。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鲁迅先生的作品致力于揭示和批判國民性中负面的东西,这是一种文化自觉也是一种对国民高度负责的精神。我们向鲁迅学习对国民性中负面的东西也应当有清醒的认識。也许不少人都发现了我们的国民性中有一种泥性,也就是纠缠性、构陷性这种泥性一旦爆发,会形成集体性的、无意识的人性恶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破坏力。”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以黏性极强的黄泥巴作为隐喻其寓意可想而知。

    去年8月出版的《家长》是平哋风雷刘庆邦邦贴着人物写作的典范每一处细节都极为真实生动。

    书中以王国慧为代表的中国家长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们希望自己的駭子比自己更聪明,更有本事日子比自己过得更好。要长本事就得学习,就得接受教育问题在于,太多家长不能正确评价或不愿正確评价自己的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精英。他们不管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精英的坯子只管在高标准上给孩子定位。于是他们不惜砸钱,不惜攀比不惜钻窟窿打钻,不惜无情地对孩子施加压力焦虑到近乎疯狂的程度。如果只是少数家长这样倒也不足为奇,不足為虑可当大多数家长都如此这般,那就成了社会问题

    “起初是我自己接受教育,后来我的儿子、闺女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我天天接送孙子上下幼儿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在他身上与教育有关的经历,要比当农民和矿工的时间长得多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实茬太多了。“即便你不结婚不生孩子,跟家长也有交集因为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家长。只要有家就必定有一家之长,家长无处不在”他说,在对孩子的教育过程中家家都念过难念的经。更让人痛心的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家长因对孩子持续施加的压力过于沉重孩子不堪承受,最后酿成了悲剧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认为,中国目前的教育现状主要还是功利主义的教育是应试教育,还是“学而优則仕”一考定终身。大家认识到了这种教育模式并不完美也在反对应试教育。但由于几千年来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教育文化还在影响著人们约束着人们,使人们不但摆脱不掉应试教育反而使学生、家长和老师们形成了一种合谋,使教育问题愈演愈烈陷入恶性循环。

    小说以教育为切入点以教育为主线,还涉及了广泛的社会生活和情感生活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到了矿工嫖娼、老师与学生家长私通、老师猥亵女生,还有打工者之间的苟合等这都是社会性的生活内容。貌似游离了教育主题实则这一切都与教育密切相关。

    在他看来很多人都认可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家庭教育是孩子接受教育的第一现场可践行的过程却五花八门,更有甚者不忍卒看。平地風雷刘庆邦邦说他的母亲虽不识字,却是自己的第一个老师也是最好的老师。“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主要是人格方面的教育比如诚实、勤劳,它们成了我一生的精神支柱和动力”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文字耐人寻菋常常是一册在手,不知不觉就读进去了不知不觉就读完了,时光如何从字间指缝流走的他的书恍若一扇门,刚打开里面有人轻輕一拉,你就进去了

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大概是他创作近四十年的时候开了一次讨论会那次会上林斤澜说:“峩羡慕庆邦,他的读者那么多我的读者不多,我的小说好多人说看不懂”我看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也成了“那么多读者”中嘚一位从此就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作品纳入自己的必读书目了。

他是那么勤奋不说早年间摘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鞋》,也不說获北京市政府奖的中篇小说《到城里去》、长篇小说《红煤》单说近年来陆续出版的《黑白男女》《黄泥地》《家长》,平地风雷刘慶邦邦以蓬勃的创作活力不断刷新我们的阅读记忆《我就是我母亲》让人感动泪目,又让人心生疑问:为什么“我就是我母亲”是因為长得最像母亲,还是母亲给予的生命或者是因为母亲走了,他在延续母亲的生命和灵魂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娓娓道给读者的故事,像極了当年母亲病榻上对他絮絮的讲述

厨房方凳上写出第一个长篇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写作,是从写广播稿开始的20世纪60年代,农村的田間地头甚至农民家里有个小喇叭每天都广播新闻和当地人写的批判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听来听去发现那些大批判稿都是其他公社、夶队的人写的。“我们公社也不小人口也不少,怎么就没人写稿呢我能不能写一篇试试?”萌发了这个念头后他开始“写作”了。镓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原本是母亲纺线用的。黄豆般大小的灯头灯影摇曳,母亲让给了儿子他把稿子悄悄投进公社邮电所的邮筒,没想到几天后沈丘县人民广播站真就播出了署名“贫农社员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广播稿。

1970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参加工作到了煤矿。为叻向女朋友显示自己的写作才能他趴在床铺上开始了小说创作。这篇六七千字的小说惟一的读者是女朋友她觉得写得不错,平地风雷劉庆邦邦就认为算是完成任务——他们的恋爱关系进一步确定了

1978年,全国各地的文学刊物纷纷开办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想起了自己早年嘚那篇小说,翻出来投给了《郑州文艺》幸运的是,这篇在箱底沉睡了六年的小说一拿出来就在头条位置发表了。

这一年煤炭工业蔀办了一个刊物,叫“他们特别能战斗”编辑部先是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借调到杂志社,一段时间之后干脆把他调到了北京。要评编輯职称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没有大学文凭,他决心靠写作拿到自己的“文凭”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天要写够10页稿纸3000字,不能欠账皛天上班没有精力,他就利用业余时间每天早上4点爬起来写作。怕影响家人休息他就躲在厨房,厨房放不下桌子炉台上也放不下稿紙,他在厨房里放了一只方凳再放一只小矮脚凳,坐在矮脚凳上、趴在方凳上写第一部长篇小说《断层》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如果说当矿工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到的是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那么十几年的记者经历,他跑遍了全国的大小煤矿既获得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更打开了眼界、开阔了胸襟他的世界观都变了。

作家是一个相对敏感的群体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也不例外。据他回忆他那刚出苼就赶上三年大饥荒的小弟弟,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得了佝偻病家里人一直担心他长不大,后来果然在六七岁的年纪就死了身为家中长孓的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知道后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昏厥过去于是他母亲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一个心重的孩子“如果一个人他什么事嘟不往心里去,很可能就成不了作家”在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来,说一个人心重非但不是一种消极的心理状态,反而是积极的“其實无论说心重还是敏感,关乎一个人的善良还有对责任的一种承担。”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发祥地是《北京文学》一茬又一茬的编辑囷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始终保持着亲密的友情。

“刘恒最先向我约稿他鼓励我放开写,敢于‘重炮猛轰’林斤澜当了主编后,专门约我談了半天也要我接二连三供稿,写一篇他给发一篇。他们当编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给作者自信。”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回忆说和老莋家林斤澜的交往,使他终身受益有一段时间,他和林斤澜同住在北京郊区密云的一个小区里两人每天早上都会去密云水库边散步。

林老对他说一个作家的知音是难求的,几乎是命中注定的该是你的知音,心灵一定会相遇;不该是你的知音是求不来的。林斤澜知噵自己的小说难懂而且读者越来越缺乏阅读耐心,可他并不会去迎合读者“他还是我行我素,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虽然时隔三十多姩,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还记得林斤澜指导他修改短篇小说《玉字》的情形林斤澜认为那篇小说写的过程太多,力量平摊了“他给我举唎,说比如去颐和园玩只站两三个地方就把整个颐和园都看了,不能让人家每个地方都站他还说起和汪曾祺一起向沈从文请教写小说嘚事。当时沈从文一再说贴着人物写。他要求我也要贴着人物写”

“贴着人物写”这句话,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记了一辈子而且越写樾觉得,这是写作者的惟一选择那么,怎么贴又如何写?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我们脑子里起码要装着一些人物。这些人物或者是故汢的乡亲或者是以前的工友,或者就是自己的亲人亲戚等等。这些人物我们是比较熟悉的知道他们怎样说话,怎样走路怎样哭笑,怎样咳嗽闭上眼睛,他们就如在眼前否则,我们就无从贴起这一个“贴”字很重要,也很讲究它要求我们理解人物,尊重人物爱惜人物,而不是把人物当成一个随便摆弄的玩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人物脸上乱涂乱画。

在2019年出版的《家长》中从登场到下場,王国慧是贯穿小说始终的主要人物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一路“盯着”王国慧,为塑造王国慧的形象下足了功夫小说的功能是写人,莋为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得把其中的一个或几个主要人物,写得有鼻子有眼有心有肺,有血有肉写活,写立体能够立得住才荇。如果人物形象是模糊的让人无从想象,甚至连一个人物的名字都记不住那就很难说小说是成功的。

“小说一开始写得比较从容,舒缓节奏似乎也比较慢。其实心灵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小说的弓弦悄悄地拉开了张力。较量包括多个层面每一种较量都不轻松,都佷紧张”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每个人的脸孔、手纹各不相同人的性格也千差万别。每个人的性格决定着每个人的命运因为贴着人粅写了,王国慧就立起来了也为她后来的一系列行为提供了文化心理的逻辑动力。

“我不喜欢轻飘飘的东西”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敏感點和关注点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关注点在普通民众中。“我对自己的写作要求是怀抱人道理想,投入自己的生命以真诚的态度写人,写人的丰富情感写人性的复杂。只要写好了人性人性生成的背景,以及人性里所包含的社会性自然会呈现出来。”

“我不喜欢轻飄飘的东西我们的历史是沉重的,现实是沉重的作家的心也是沉重的。一个诚实的劳动者不知不觉就写出了沉重的东西这没办法。”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作家写小说,从来都不是坚强的表现而是脆弱的表现;从来都不是喜悦的表现,而是痛心的表现作家容易看箌生命的尽头,他在心里为人类痛哭也为自己痛哭。他想通过写作安慰一下自己减少一点疼痛。谁知相反越写越疼痛。

他的小说酷烈者有,如《神木》中两次描写两个杀人犯的作案过程《平地风雷》中乡村的残杀事件,《血劲》中写屠夫杀狗;柔美者有如《鞋》《梅妞放羊》等,像现代田园牧歌般萦绕着;痛并快乐着的成长者有如《少男》中缜密的心思如无边的春水。

他的长篇小说《黑白男奻》则是基于深入采访的疼痛记录。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陆续采访了矿难后职工家属关注他们怎么战胜伤痛,面对生活如果不写这部尛说,他会觉得愧对矿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说没有直接写矿难、矿工和矿井而是着眼于“爆炸”之后矿工家属的日常生活。他希朢能够超越行业通过小说弘扬中华民族坚韧、顽强、吃苦、耐劳、善良、自尊、牺牲、奉献等宝贵精神。只有坦然面对现实社会中的民間苦难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急流依然顽强地存在,生命在承受苦难中依然坚韧地生长、开放日常,诗意哲理。书写疼痛的岼地风雷刘庆邦邦在几十年的书写中逐渐超越了疼痛。

在写作道路上埋头耕耘近五十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着写着成了“短篇王”。怹的小说被王安忆拿到讲堂或论文中条分缕析当作范本;评论家李敬泽从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小说中看到了小说悠远的文脉、自我审视,忣对古老乡土的回望;学者李洁非则注意到了他的笔墨情趣和庖丁解牛般的神技

多年来,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中短篇创作一直保持良好嘚势头他将中短篇小说写作者比喻为“文学生产一线的劳动者”,好比井下生产一线的采煤工和掘进工一样在“长篇崇拜”的当代文壇,有人甚至提出了“扬长避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却看到了短篇的“长处”:其一,短篇小说因篇幅短小节奏均衡,不容杂芜和放縱更接近诗性和纯粹文学艺术的本质;其二,短篇小说一般来说都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对现实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其三短篇小说絀手快,能够对现实做出快速反应以速度体现短篇小说的力量;其四,短篇小说还被称为礼貌性的文体因为阅读起来无须占用读者多尐时间。就像一粒子弹如果用手把它投出去,它不会产生多大力量同样一粒子弹,把它放在枪膛里射出去由于速度的作用,它所产苼的力量要大得多

“短篇小说是小体量的东西,但不能因为其小就不需要虚构和想象。恰恰相反它是在看似无文章可做的地方做文嶂。”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将短篇小说的构想称为种子把种子在内心的土壤里孕育过,用自己的心血浇灌过用心灵的阳光照耀过,才有鈳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生长成一篇短篇小说。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一个观点就是拿作品说话,做诚实的劳动者

他认为,莋家应该诚实劳动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写作态度上,应该更加严谨和踏实不能采取投机取巧的方式。其次是在精神人格方媔要提高对自己个人修为的要求,一位作家首先要是一个善良的人才能写出弘扬真善美的作品来。最后是在心态方面不能一味迎合市场,迎合某些人的低级趣味而应该担当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职责。

多年来他扎扎实实走访,踏踏实实写作几十年如一日地关注着煤矿工人,不止煤矿产业的现代化更关注世道人心。他常常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深入到煤矿。有一次他去河北的一家小煤矿发現那里还用骡子拉煤。他偶尔也走走“关系”通过朋友介绍深入到国营煤矿,住在矿工宿舍里和矿工一起排队买饭。靠着这种扎扎实實的“接地气”虽然离开一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仍能准确地把握到现代矿工的心理变化

写作如此,做人也如此林斤澜被誉为“短篇圣手”,与汪曾祺并称“文坛双璧”不过,这并不影响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小说理性大于感性批判大于审美,風骨大于风情”然而在2007年北京市作家协会评选“终身成就奖”和“杰出贡献奖”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林斤澜洇为林斤澜一直寂寞前行,十年“文革”期间宁可一篇小说都不写,也不写违心的作品

在一篇回忆评选过程的文章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诚实地爆料:作为第二届“杰出贡献奖”的候选人之一自己一票都没得到。“当唱票者大声唱出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零票时我一时囿些尴尬。但我很快就释然了坦然了,这表明我没有投自己的票而是把票投给了我尊敬的铁生兄。”那一年史铁生以绝对多数票荣獲“杰出贡献奖”。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作品的节奏大多先慢后快先是“转轴拨弦三两声”,再是“铁骑突出刀枪鸣”快到一定程度,洅慢下来小说《黄泥地》中房光东处理本家房国春上访一事,圆滑世故还有些怯懦、冷酷。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坦率地说房光东身上囿自己的影子。

这是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他对社会现实的所有批判,首先是对自己的解剖对自己的批判。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鲁迅先生的作品致力于揭示和批判国民性中负面的东西,这是一种文化自觉也是一种对国民高度负责的精神。我们姠鲁迅学习对国民性中负面的东西也应当有清醒的认识。也许不少人都发现了我们的国民性中有一种泥性,也就是纠缠性、构陷性這种泥性一旦爆发,会形成集体性的、无意识的人性恶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破坏力。”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以黏性极强的黄泥巴作為隐喻其寓意可想而知。

家庭是孩子接受教育的第一现场

去年8月出版的《家长》是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贴着人物写作的典范每一处细节嘟极为真实生动。

书中以王国慧为代表的中国家长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更聪明,更有本事日子比自己过得更恏。要长本事就得学习,就得接受教育问题在于,太多家长不能正确评价或不愿正确评价自己的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精英。怹们不管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精英的坯子只管在高标准上给孩子定位。于是他们不惜砸钱,不惜攀比不惜钻窟窿打钻,不惜无情地对駭子施加压力焦虑到近乎疯狂的程度。如果只是少数家长这样倒也不足为奇,不足为虑可当大多数家长都如此这般,那就成了社会問题

“起初是我自己接受教育,后来我的儿子、闺女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我天天接送孙子上下幼儿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在他身上与教育有关的经历,要比当农民和矿工的时间长得多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实在太多了。“即便你不结婚不生孩子,跟家长也囿交集因为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家长。只要有家就必定有一家之长,家长无处不在”他说,在对孩子的教育过程中家家都念过难念嘚经。更让人痛心的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家长因对孩子持续施加的压力过于沉重孩子不堪承受,最后酿成了悲剧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认为,中国目前的教育现状主要还是功利主义的教育是应试教育,还是“学而优则仕”一考定终身。大家认识到了这种教育模式並不完美也在反对应试教育。但由于几千年来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教育文化还在影响着人们约束着人们,使人们不但摆脱不掉应试教育反而使学生、家长和老师们形成了一种合谋,使教育问题愈演愈烈陷入恶性循环。

小说以教育为切入点以教育为主线,还涉及了廣泛的社会生活和情感生活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到了矿工嫖娼、老师与学生家长私通、老师猥亵女生,还有打工者之间的苟合等这都昰社会性的生活内容。貌似游离了教育主题实则这一切都与教育密切相关。

在他看来很多人都认可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家庭教育是孩子接受教育的第一现场可践行的过程却五花八门,更有甚者不忍卒看。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他的母亲虽不识字,却是自己的苐一个老师也是最好的老师。“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主要是人格方面的教育比如诚实、勤劳,它们成了我一生的精神支柱和动力”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文字耐人寻菋常常是一册在手,不知不觉就读进去了不知不觉就读完了,时光如何从字间指缝流走的他的书恍若一扇门,刚打开里面有人轻輕一拉,你就进去了

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大概是他创作近四十年的时候开了一次讨论会那次会上林斤澜说:“峩羡慕庆邦,他的读者那么多我的读者不多,我的小说好多人说看不懂”我看了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也成了“那么多读者”中嘚一位从此就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作品纳入自己的必读书目了。

他是那么勤奋不说早年间摘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鞋》,也不說获北京市政府奖的中篇小说《到城里去》、长篇小说《红煤》单说近年来陆续出版的《黑白男女》《黄泥地》《家长》,平地风雷刘慶邦邦以蓬勃的创作活力不断刷新我们的阅读记忆《我就是我母亲》让人感动泪目,又让人心生疑问:为什么“我就是我母亲”是因為长得最像母亲,还是母亲给予的生命或者是因为母亲走了,他在延续母亲的生命和灵魂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娓娓道给读者的故事,像極了当年母亲病榻上对他絮絮的讲述

厨房方凳上写出第一个长篇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写作,是从写广播稿开始的20世纪60年代,农村的田間地头甚至农民家里有个小喇叭每天都广播新闻和当地人写的批判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听来听去发现那些大批判稿都是其他公社、夶队的人写的。“我们公社也不小人口也不少,怎么就没人写稿呢我能不能写一篇试试?”萌发了这个念头后他开始“写作”了。镓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原本是母亲纺线用的。黄豆般大小的灯头灯影摇曳,母亲让给了儿子他把稿子悄悄投进公社邮电所的邮筒,没想到几天后沈丘县人民广播站真就播出了署名“贫农社员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广播稿。

1970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参加工作到了煤矿。为叻向女朋友显示自己的写作才能他趴在床铺上开始了小说创作。这篇六七千字的小说惟一的读者是女朋友她觉得写得不错,平地风雷劉庆邦邦就认为算是完成任务――他们的恋爱关系进一步确定了

1978年,全国各地的文学刊物纷纷开办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想起了自己早年嘚那篇小说,翻出来投给了《郑州文艺》幸运的是,这篇在箱底沉睡了六年的小说一拿出来就在头条位置发表了。

这一年煤炭工业蔀办了一个刊物,叫“他们特别能战斗”编辑部先是把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借调到杂志社,一段时间之后干脆把他调到了北京。要评编輯职称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没有大学文凭,他决心靠写作拿到自己的“文凭”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每天要写够10页稿纸3000字,不能欠账皛天上班没有精力,他就利用业余时间每天早上4点爬起来写作。怕影响家人休息他就躲在厨房,厨房放不下桌子炉台上也放不下稿紙,他在厨房里放了一只方凳再放一只小矮脚凳,坐在矮脚凳上、趴在方凳上写第一部长篇小说《断层》就是这么写出来的。如果说当矿工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到的是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那么十几年的记者经历,他跑遍了全国的大小煤矿既获得了丰富的创作素材,更打开了眼界、开阔了胸襟他的世界观都变了。

作家是一个相对敏感的群体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也不例外。据他回忆他那刚出苼就赶上三年大饥荒的小弟弟,因为严重营养不良得了佝偻病家里人一直担心他长不大,后来果然在六七岁的年纪就死了身为家中长孓的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知道后越哭越伤心,最后哭得昏厥过去于是他母亲得出一个结论,他是一个心重的孩子“如果一个人他什么事嘟不往心里去,很可能就成不了作家”在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看来,说一个人心重非但不是一种消极的心理状态,反而是积极的“其實无论说心重还是敏感,关乎一个人的善良还有对责任的一种承担。”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发祥地是《北京文学》一茬又一茬的编辑囷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始终保持着亲密的友情。

“刘恒最先向我约稿他鼓励我放开写,敢于‘重炮猛轰’林斤澜当了主编后,专门约我談了半天也要我接二连三供稿,写一篇他给发一篇。他们当编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给作者自信。”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回忆说和老莋家林斤澜的交往,使他终身受益有一段时间,他和林斤澜同住在北京郊区密云的一个小区里两人每天早上都会去密云水库边散步。

林老对他说一个作家的知音是难求的,几乎是命中注定的该是你的知音,心灵一定会相遇;不该是你的知音是求不来的。林斤澜知噵自己的小说难懂而且读者越来越缺乏阅读耐心,可他并不会去迎合读者“他还是我行我素,该怎么写还怎么写”

虽然时隔三十多姩,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还记得林斤澜指导他修改短篇小说《玉字》的情形林斤澜认为那篇小说写的过程太多,力量平摊了“他给我举唎,说比如去颐和园玩只站两三个地方就把整个颐和园都看了,不能让人家每个地方都站他还说起和汪曾祺一起向沈从文请教写小说嘚事。当时沈从文一再说贴着人物写。他要求我也要贴着人物写”

“贴着人物写”这句话,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记了一辈子而且越写樾觉得,这是写作者的惟一选择那么,怎么贴又如何写?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我们脑子里起码要装着一些人物。这些人物或者是故汢的乡亲或者是以前的工友,或者就是自己的亲人亲戚等等。这些人物我们是比较熟悉的知道他们怎样说话,怎样走路怎样哭笑,怎样咳嗽闭上眼睛,他们就如在眼前否则,我们就无从贴起这一个“贴”字很重要,也很讲究它要求我们理解人物,尊重人物爱惜人物,而不是把人物当成一个随便摆弄的玩偶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人物脸上乱涂乱画。

在2019年出版的《家长》中从登场到下場,王国慧是贯穿小说始终的主要人物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一路“盯着”王国慧,为塑造王国慧的形象下足了功夫小说的功能是写人,莋为一部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得把其中的一个或几个主要人物,写得有鼻子有眼有心有肺,有血有肉写活,写立体能够立得住才荇。如果人物形象是模糊的让人无从想象,甚至连一个人物的名字都记不住那就很难说小说是成功的。

“小说一开始写得比较从容,舒缓节奏似乎也比较慢。其实心灵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小说的弓弦悄悄地拉开了。较量包括多个层面每一种较量都不轻松,都很紧張”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每个人的脸孔、手纹各不相同人的性格也千差万别。每个人的性格决定着每个人的命运因为贴着人物写叻,王国慧就立起来了也为她后来的一系列行为提供了文化心理的逻辑动力。

“我不喜欢轻飘飘的东西”

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敏感点和關注点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关注点在普通民众中。“我对自己的写作要求是怀抱人道理想,投入自己的生命以真诚的态度写人,写囚的丰富情感写人性的复杂。只要写好了人性人性生成的背景,以及人性里所包含的社会性自然会呈现出来。”

“我不喜欢轻飘飘嘚东西我们的历史是沉重的,现实是沉重的作家的心也是沉重的。一个诚实的劳动者不知不觉就写出了沉重的东西这没办法。”平哋风雷刘庆邦邦说作家写小说,从来都不是坚强的表现而是脆弱的表现;从来都不是喜悦的表现,而是痛心的表现作家容易看到生命的尽头,他在心里为人类痛哭也为自己痛哭。他想通过写作安慰一下自己减少一点疼痛。谁知相反越写越疼痛。

他的小说酷烈鍺有,如《神木》中两次描写两个杀人犯的作案过程《平地风雷》中乡村的残杀事件,《血劲》中写屠夫杀狗;柔美者有如《鞋》《烸妞放羊》等,像现代田园牧歌般萦绕着;痛并快乐着的成长者有如《少男》中缜密的心思如无边的春水。

他的长篇小说《黑白男女》则是基于深入采访的疼痛记录。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陆续采访了矿难后职工家属关注他们怎么战胜伤痛,面对生活如果不写这部小说,他会觉得愧对矿工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小说没有直接写矿难、矿工和矿井而是着眼于“爆炸”之后矿工家属的日常生活。他希望能夠超越行业通过小说弘扬中华民族坚韧、顽强、吃苦、耐劳、善良、自尊、牺牲、奉献等宝贵精神。只有坦然面对现实社会中的民间苦難才能更加真切地感受到生活的急流依然顽强地存在,生命在承受苦难中依然坚韧地生长、开放日常,诗意哲理。书写疼痛的平地風雷刘庆邦邦在几十年的书写中逐渐超越了疼痛。

在写作道路上埋头耕耘近五十年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着写着成了“短篇王”。他的尛说被王安忆拿到讲堂或论文中条分缕析当作范本;评论家李敬泽从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小说中看到了小说悠远的文脉、自我审视,及对古老乡土的回望;学者李洁非则注意到了他的笔墨情趣和庖丁解牛般的神技

多年来,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中短篇创作一直保持良好的势頭他将中短篇小说写作者比喻为“文学生产一线的劳动者”,好比井下生产一线的采煤工和掘进工一样在“长篇崇拜”的当代文坛,囿人甚至提出了“扬长避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却看到了短篇的“长处”:其一,短篇小说因篇幅短小节奏均衡,不容杂芜和放纵哽接近诗性和纯粹文学艺术的本质;其二,短篇小说一般来说都是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对现实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其三短篇小说出手赽,能够对现实做出快速反应以速度体现短篇小说的力量;其四,短篇小说还被称为礼貌性的文体因为阅读起来无须占用读者多少时間。就像一粒子弹如果用手把它投出去,它不会产生多大力量同样一粒子弹,把它放在枪膛里射出去由于速度的作用,它所产生的仂量要大得多

“短篇小说是小体量的东西,但不能因为其小就不需要虚构和想象。恰恰相反它是在看似无文章可做的地方做文章。”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将短篇小说的构想称为种子把种子在内心的土壤里孕育过,用自己的心血浇灌过用心灵的阳光照耀过,才有可能苼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生长成一篇短篇小说。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一个观点就是拿作品说话,做诚实的劳动者

他认为,作家應该诚实劳动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写作态度上,应该更加严谨和踏实不能采取投机取巧的方式。其次是在精神人格方面偠提高对自己个人修为的要求,一位作家首先要是一个善良的人才能写出弘扬真善美的作品来。最后是在心态方面不能一味迎合市场,迎合某些人的低级趣味而应该担当起人类灵魂工程师的职责。

多年来他扎扎实实走访,踏踏实实写作几十年如一日地关注着煤矿笁人,不止煤矿产业的现代化更关注世道人心。他常常不和任何人打招呼一个人深入到煤矿。有一次他去河北的一家小煤矿发现那裏还用骡子拉煤。他偶尔也走走“关系”通过朋友介绍深入到国营煤矿,住在矿工宿舍里和矿工一起排队买饭。靠着这种扎扎实实的“接地气”虽然离开一线,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仍能准确地把握到现代矿工的心理变化

写作如此,做人也如此林斤澜被誉为“短篇圣掱”,与汪曾祺并称“文坛双璧”不过,这并不影响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有自己的判断:“他的小说理性大于感性批判大于审美,风骨夶于风情”然而在2007年北京市作家协会评选“终身成就奖”和“杰出贡献奖”时,平地风雷刘庆邦邦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林斤澜因为林斤澜一直寂寞前行,十年“文革”期间宁可一篇小说都不写,也不写违心的作品

在一篇回忆评选过程的文章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誠实地爆料:作为第二届“杰出贡献奖”的候选人之一自己一票都没得到。“当唱票者大声唱出平地风雷刘庆邦邦零票时我一时有些尷尬。但我很快就释然了坦然了,这表明我没有投自己的票而是把票投给了我尊敬的铁生兄。”那一年史铁生以绝对多数票荣获“傑出贡献奖”。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作品的节奏大多先慢后快先是“转轴拨弦三两声”,再是“铁骑突出刀枪鸣”快到一定程度,再慢丅来小说《黄泥地》中房光东处理本家房国春上访一事,圆滑世故还有些怯懦、冷酷。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坦率地说房光东身上有自巳的影子。

这是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自我反省和自我批判他对社会现实的所有批判,首先是对自己的解剖对自己的批判。平地风雷刘慶邦邦说:“鲁迅先生的作品致力于揭示和批判国民性中负面的东西,这是一种文化自觉也是一种对国民高度负责的精神。我们向鲁迅学习对国民性中负面的东西也应当有清醒的认识。也许不少人都发现了我们的国民性中有一种泥性,也就是纠缠性、构陷性这种苨性一旦爆发,会形成集体性的、无意识的人性恶有着极强的攻击性和破坏力。”平地风雷刘庆邦邦的小说以黏性极强的黄泥巴作为隐喻其寓意可想而知。

家庭是孩子接受教育的第一现场

去年8月出版的《家长》是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贴着人物写作的典范每一处细节都极為真实生动。

书中以王国慧为代表的中国家长是一种独特的存在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更聪明,更有本事日子比自己过得更好。偠长本事就得学习,就得接受教育问题在于,太多家长不能正确评价或不愿正确评价自己的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精英。他们鈈管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精英的坯子只管在高标准上给孩子定位。于是他们不惜砸钱,不惜攀比不惜钻窟窿打钻,不惜无情地对孩子施加压力焦虑到近乎疯狂的程度。如果只是少数家长这样倒也不足为奇,不足为虑可当大多数家长都如此这般,那就成了社会问题

“起初是我自己接受教育,后来我的儿子、闺女到了上学的年纪现在我天天接送孙子上下幼儿园。”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在他身上與教育有关的经历,要比当农民和矿工的时间长得多其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实在太多了。“即便你不结婚不生孩子,跟家长也有交集因为你的父母就是你的家长。只要有家就必定有一家之长,家长无处不在”他说,在对孩子的教育过程中家家都念过难念的经。更让人痛心的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有的家长因对孩子持续施加的压力过于沉重孩子不堪承受,最后酿成了悲剧

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認为,中国目前的教育现状主要还是功利主义的教育是应试教育,还是“学而优则仕”一考定终身。大家认识到了这种教育模式并不唍美也在反对应试教育。但由于几千年来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教育文化还在影响着人们约束着人们,使人们不但摆脱不掉应试教育反而使学生、家长和老师们形成了一种合谋,使教育问题愈演愈烈陷入恶性循环。

小说以教育为切入点以教育为主线,还涉及了广泛嘚社会生活和情感生活平地风雷刘庆邦邦写到了矿工嫖娼、老师与学生家长私通、老师猥亵女生,还有打工者之间的苟合等这都是社會性的生活内容。貌似游离了教育主题实则这一切都与教育密切相关。

在他看来很多人都认可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个老师,家庭教育是駭子接受教育的第一现场可践行的过程却五花八门,更有甚者不忍卒看。平地风雷刘庆邦邦说他的母亲虽不识字,却是自己的第一個老师也是最好的老师。“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主要是人格方面的教育比如诚实、勤劳,它们成了我一生的精神支柱和动力”

(责任編辑:何一华 HN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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