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情谜之冬日暖阳by冬日暖阳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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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耶律洪基权衡利弊,暂且忍下一腔恼恨,赦免了耶律洪础所有罪责。
  不想自祈霖一走,耶律洪础了无生趣,每天除了做事,其余时间或单人独骑在大草原上恣肆狂奔,直到人马都精疲力尽方回;又或者待在临松轩内,常常一坐半日,不言不动。从前那个残忍冷酷、无心无情的南院大王,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丢心伤情的凡夫俗子!
  再到汉历新年一过,萧震寰从南方赶了回来,耶律洪础瞅着他带回来的那张肖像画上祈霖落寞神态,再听说这个小牛犊子为逃避亲事,已经躲进寺院,有心出家!陡然间满腹的相思与牵挂从耶律洪础心底里涌了上来,什么王权地位,什么国事家事,此一刻都成了烟花泡影,唯有一个念头将他一颗心塞得密密实实:就算天打雷劈,就算海枯石烂,这一生一世,无论如何都要跟这个小牛犊子长相厮守!
  而从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耶律洪基心中对二弟终是有了一些防范之心,这一年冬天亦没回上京,而是留在中京就近督促。直到他万万没想到,他一番宽大忍让,没能引得耶律洪础精忠图强,最终却向他递上了辞去南院大王之位的奏折!
  等到耶律洪基急匆匆赶回南京意欲阻止,耶律洪础已经着手将军权转交到耶律莫阿手上,并且一纸休书打发了王妃,遣散了小妾。耶律鸿基眼见无可挽回,既气二弟不以国事为重,更将那毁掉他大辽栋梁的汉人小子恨到骨里!
  ※※※
  当时耶律洪基初来南京巡察,耶律洪础曾向他汇报说已经安排了人手去说服蔡太师,以便使动反间之计撤掉祈盛,耶律洪基便已留上了心。此后祈霖离开,耶律洪础将两个亲信招了回来,耶律洪基却瞒着耶律洪础,另遣心腹再赴汴梁跟蔡太师接触。等到耶律洪础辞呈一递,耶律洪基愤怒之余,当即向汴梁传出号令,无论花多大代价,一定要说服蔡太师将祈盛一家大小尽都陷害,既泄心中之愤,亦斩耶律洪础心中所念,更为辽国去掉一个心腹之患!
  宋国皇帝原是一个昏君,不近忠臣,偏信小人。他生平最恨的就是通敌卖国,蔡太师谗言一进,那昏君不问根由,即刻派人往雁门关捉拿祈盛父子,一边又着人将祈家大小尽都抓获收监。
  祈盛的三个女儿嫁的都是高官权贵之子,但通敌卖国罪名太大,这几个儿女亲家皆不敢出面说情!唯大将军武谦既是祈盛妻兄,亦是祈盛生死之交,不顾昏君忌讳,在大殿上据理力争,结果反将昏君惹怒,将武谦当场逐出。武谦明知是蔡太师谗言误国,只气得下得堂来,揪住蔡太师就打!惹得昏君龙颜震怒,差点要将武谦问斩。所幸武谦忠心耿直,一众文武官员纷纷求情。奸佞蔡太师眼见众怒难犯,亦故作大度,上前为武谦说情。昏君这才饶过武谦一条性命,将其削去官职,发配边疆受苦。武谦两个在军中任职的儿子亦被贬为庶民。
  祈武两家一损俱损!祈家连祈夫人在内,包括祈霈的妻妾儿女尽被抓入大牢,单等祈盛祈霈父子押回京师,再一同问罪。其余大大小小数百人口,男的被充军,女的被发卖。
  幸好祈家数代为官,倘若株连太广,连一些皇亲国戚也难幸免!昏君因降下圣旨,只惩首恶,不累九族。
  就这&只惩首恶,不累九族&八字,让祈盛三个出嫁的女儿逃过一劫。祈家远近亲朋,也都松了一口气。
  武家亦在朝夕之间,既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幸得萧震寰拿定主意,跟三个表兄弟私下里悄悄一商量,武俊怀原是对他言听计从,另两个表兄久在军中,何曾受过如此窝囊之气?更何况爹爹忠义一生,到老却落个横遭发配的下场,那两兄弟早已愤懑满腹,若不是顾虑家大业大,几乎就要揭竿反了昏君!再被萧震寰一说,两兄弟正中下怀。于是兄弟几个瞒着老母亲,将武家产业迅速变卖,萧震寰则暂离京师,另作安排。
  唯祈家小儿子祈霖早走一步,未曾一同落监,刑部正发出通缉告示,不想这一日祈霖居然自投罗网。办这件案子的刑部侍郎原是蔡太师心腹,不由大喜,一边向蔡太师邀功,一边将祈霖关入刑部大牢。
  祈霖问啥答啥,所有罪过一人承担,虽不能因之减免父兄罪责,也要将通敌卖国之万世骂名揽在独个儿身上。再加上早有人暗中打点,倒也未受什么拷打。但因男女有别,虽入得牢来,也难与母亲见面,直到数日以后,祈盛祈霈被从前线押回,父子兄弟才得隔着牢门远远一望。
  但祈盛对这个小儿子实是既痛且恨!当日祈霖祈霈从南京城逃回,他已恨此子无廉无耻,不忠不孝!此时祈家遭奉灭门大祸,究其根底,亦是此子连累!因命狱卒将自己的囚室安排的离祈霖越远越好,连一眼也不愿瞅他。祈霖心中凄苦,恨不能一死以求老父原谅。但想到耶律洪础说过的话,明知那恶魔说得出就做得到,倘若他伤及自个儿性命,那恶魔伤怒之余,真怕要闹得个辽宋征伐,生灵涂炭!因之万般苦楚,祈霖都只能哑不吭声尽数咽进肚里。
  祈家人员聚齐,一家大小就等着刑场问斩。不想事情又有转机,那昏君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改变主意,只将祈盛祈霈判了斩刑,祈家其余人等包括祈霖在内,全部免去一死,发配边关受苦。
  祈霖在牢里得知消息,自然知道一切都是耶律洪础的本事,但想着终不能救得父兄出去,又难免黯然心碎。有心替父兄一死,却有谁会来理会于他?
  不久一家大小被从牢里提出,全都坐上囚车押解出京。祈家一门忠烈,沿路百姓或脸现悲悯,或暗怀义愤;但也有些蠢钝无识之辈,既然圣旨说了通敌卖国,他就真个儿当是通敌卖国,难免对祈家人指指点点,谩骂不休!
  在路上行得一日,离京城渐渐远了,祈家一家人在囚车内曲腿弓背,苦受煎熬。偏偏随行押解的官兵统共比祈家一家人加起来多不出几个,只怕放了出来管束不住,当晚就将祈家人锁在囚车之内。祈霖想着一家大小都是自己牵连,更是心如刀刺,反而身上所受的苦楚,倒在其次。唯幸此时气温暖和,倒也熬过一夜。
☆、第十章 (2656字)
  到了第二日一早,一众官兵押着囚车离开驿站,续往前行。汴梁城位于豫东平原中心位置,沿路地势平坦,但昨日行过一天,今日再行半日,渐渐进到一处丘陵地带,正在一处林荫处停留打尖,忽听得一声呼哨,两边山林之中瞬时间涌出十数条蒙面大汉,纷纷叫嚷道:&留下买路钱来!&
  因这一次不知道上司搞的什么鬼,如此重要人犯,随行押解的官兵也不过区区二十来人,眼瞅着那些汉子气势汹汹杀气腾腾冲了过来,树林中更是影影绰绰不知藏有多少人马。真要打将起来,只怕一众官兵人人性命难保!领头的小队长还在想着怎么打劫打到囚犯身上来了,正要上前喝问一声,其他的官兵早已经栗栗惴惴,不知道是谁先发了一声喊,众官兵顿时丢盔弃甲,跨上马背一哄而逃!
  蒙面汉子不追官兵,也不理会抱头蜷缩在地上的推车脚夫,各各跳下马背,迅速用大锤砸开囚车,之后树林里又赶出两辆几匹马拉的马车来,未等祈家人询问,众蒙面汉子将祈家人分别送上马车,马车夫一甩马鞭,一众汉子前后护着马车,呼啸着迅速退进林里。
  祈家一家大小在马车上被颠地晕头涨脑,也不知这一劫是祸是福,是死是生!唯有祈霖心中雪亮,但在这狂奔的马车之内,也没有办法跟家人解释。
  这一跑不知过了究竟有多少时间,眼见得车窗外光线慢慢暗了下来,马车总算是缓缓停顿。接着车帘一动,有人探头进来,道:&少爷,这会儿已经脱离险境,先下来吃点东西,喘口气!&
  一边说,一边拉下面罩,脸上满是喜悦之色,正是张冲。祈霖虽未料到会在此地跟他相见,但也不是十分意外,忙问:&我娘呢?&张冲道:&在另一辆车子里,延虎正扶她下车!&
  祈霖忙跳下马车。跟祈霖同车的还有祈霈的几个儿女,张冲伸手将他们一一接出,放在地上。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但因马车所停之处正是在一个山坳里,感觉已经很晚了一样。祈霖转头见他娘祈夫人正被祈霈的妻妾二人扶着靠坐在一株大树上,忙走了过去,道:&娘,你感觉怎样?&
  祈夫人脸若冰霜,不理不睬。延虎站在一边,见祈霖过来,也拉下脸上的面罩,叫了一声:&霖少爷!&祈霖眼见祈夫人脸色苍白,气息微弱,顾不得跟延虎说话,先伸手去搭祈夫人的手腕。祈夫人抬手躲开,冷冰冰的道:&我没事,就有事,也不用你管!&停了一停,又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这还回来干什么?真要看着我们一家老小怎么被你连累死?&
  祈霖心中苦痛,也只能低下头来忍气吞声。张冲张口想说句话,又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又忍了回去,轻声慢气跟祈霖道:&少爷,要不你先去吃点东西,也让太太歇上一阵,再慢慢说话!&
  祈霖这时候连眼泪也流不出来,木呆呆的被张冲拉到一边坐下,张冲递上水来,祈霖喝了一口,方问:&我爹&&跟我大哥怎么办?他是不是&&还在汴梁想办法救我爹?&张冲道:&是!也是那个大王想办法让皇帝免了你们死罪,只可惜&&那个昏君就是不肯饶过祈元帅跟祈将军两个!大王知道不把你爹他们救出来,你心里终归是搁不下,所以先让延虎带人把你们截下来,他自个还留在汴京城!&
  祈霖无话可说,只是放心不下他娘,回头一望,见祈霈的妻妾正伺候着祈夫人吃东西,心中稍微宽了一宽,也默默地吞咽了几口干粮,忽然祈霈的妻子走了过来,轻声道:&娘让兄弟过去,说有话要问兄弟!&
  祈霖自小被长兄万般呵护,连带的跟这个大嫂也是十分亲厚,眼见她脸现凄楚之色,揣摩她心中所想,忙轻轻说了一声:&大嫂放心,倘若爹爹跟大哥&&,兄弟也决不苟活!&祈妻眉梢跳了一跳,幽幽一声长叹,先转头走回祈夫人身边。
  祈霖随在她后边,走至祈夫人身边跪下,低着头一言不发。祈夫人冷冰冰的瞅了他一眼,问:&这些&&都是你的那个什么南院大王的人吧?&祈霖低着头不敢向他娘多看一眼,只道:&是,不过&&我在信里跟娘说过,他现在&&已经不做南院大王!&祈夫人咬牙切齿,道:&那么他人呢?为什么&&不见他来见我?&
  祈霖将满腹的苦涩咽在肚里,尽量平平静静道:&他知道&&爹爹全是因我所累,倘若爹爹有个好歹,我也绝不能苟活!所以&&他还留在汴京,要想办法&&救爹爹跟大哥出来!&
  祈夫人仰头向天,连道:&天啦,天啦!我做了什么孽,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逆子,好好的男人不做,去跟人家&&&禁不住心痛如割,双眼中泪水顺着两鬓滚滚而落。
  祈霈妻妾见他母子说话,本来已经避到一边,此时见祈夫人哭得摇摇欲倒,忙走了上来,左右扶住了祈夫人,一边陪着流泪,一边轻声解劝。
  祈霖跪在地上,恨不能一头碰死在娘亲面前!直到祈夫人哭得一阵,慢慢忍住,又问:&他现在&&还留在汴京,那是为了你&&真个儿连性命&&也不顾了?&祈霖道:&是!若非如此,我怎么会&&怎么会&&&说到此,再也按捺不住,呜咽道:&娘,孩儿真的不是&&真的不是&&无廉无耻!我在信里&&跟娘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当我&&他当我&&比什么都要紧!为了我&&他连南院大王也不做,连他自己的性命&&也顾不得!娘,我实在是&&实在是&&情难自禁!&
  匍匐在娘亲脚下嚎啕而哭!祈夫人弯下腰来,想要使劲捶他两拳,但是伸出手去,却禁不住将儿子抱在了怀里,大哭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可叫为娘&&可叫为娘&&如何是好!&
  母子两个抱头而哭!延虎跟张冲互望一眼,生怕他两人哭伤了身体,张冲忙上前道:&少爷,太太,都别哭了,这会儿尚未完全脱离险境,歇一口气,咱们还得继续赶路!&
  祈夫人抬起头来,道:&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我跟你说,我死,也绝不会踏入契丹的地盘!&张冲忙道:&太太尽管放心,我们只是要护送太太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武家的老爷少爷都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祈夫人一惊一喜,道:&你说我大哥&&他们一家人也被那个&&什么大王救了?&张冲道:&武将军那边是震寰少爷带人去救的,我们先送太太去跟武将军他们一家会合,等老爷跟大少爷救出来以后,以后怎么办自然还是几位老爷太太自己商量着办!&
  祈夫人这才无话可说。祈霖轻轻叫了一声&娘&,祈夫人回脸向他一望,伸手将他推开,道:&别叫我娘,你爹&&真要能救出来,看你爹怎么说吧!&回过脸来,恢复了她的冷漠与怨恨,由祈霈的妻妾二人搀扶着,径直坐到马车上去了。
  祈霖呆呆的站了一阵,张冲走了过来,轻声叫道:&少爷!&祈霖含悲忍泪,由张冲扶着坐上马车。延虎将祈霈的几个儿女也都送到车上,马车摇摇晃晃,又往前行。
☆、第十一章 (2590字)
  原来宋国皇帝昏庸无道,宠信奸佞之臣蔡太师。偏是这位蔡太师心胸狭窄,私欲旺盛,对朝中受重用的忠臣良将无不暗暗排挤。年初契丹来人递上祈盛包庇幼子私通大辽南院大王的铁证,正好祈盛乃是蔡太师眼中之钉,况且大辽皇帝耶律洪基另有重金相谢,蔡太师大喜之下,立刻上本参奏祈盛,终使祈家一家大小尽皆获罪。
  不想这一日刑部侍郎刚来回报说祈霖幼子已经自投罗网,外边另有人递进拜帖。蔡太师拆开拜帖,一见又是契丹来使,本不想见,但心中略一转念,还是将来人唤入密室交谈。
  此人自然是耶律洪础委派,蔡太师早已获知大辽南院大王已经易主,对来人难免有几分轻视之意,再一听说要替祈盛脱罪,蔡太师立刻摇头道:&这个只怕不行,祈盛幼子与你家主子之间的事现在已是天下皆知,我朝皇帝最恨就是这个,再说原是我上本举报,这时再去为他求情,难免有出尔反尔之嫌,所以还请你主子另请高明吧!&
  那人道:&我主子所以不做南院大王,原是为了祈家二少爷,倘若祈家一家大小真个尽被杀头,我主子恼恨之下,必定重掌兵权,举倾国兵力来攻!到时候孰胜孰负,实难逆料,只怕还是我大辽的兵势强盛一些!而一旦宋国兵败,甚或只是两国议和,我主子要对害死他心爱之人的那些人一一清算,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太师乃是宋国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倘若能够力挽狂澜,救下祈家大小性命,我主子自然也不忘太师恩德!&
  蔡太师听他此言已是颇有威胁之意,心中暗暗恼怒,也暗暗心惊!他久闻大辽南院大王雄才大略,真要举倾国之兵来攻,只怕真是难以抵挡。到时候就像来人所说,即便打到最后只是两国议和,这位南院大王第一个就要放自己不过!但他嘴里自然不能就此服软,遂冷笑一声,道:&我大宋兵多将广,你回去跟你主子说,他尽管举倾国兵力来攻,且看孰胜孰负吧!&
  那人忙道:&太师千万不要这样说,倘若小人口舌笨拙冲撞了太师,还请太师恕罪!我主子自然可以另请高明搭救,但如此一来,很多事情都得一一梳理清楚,到时候对太师恐怕也有诸多不便,所以我主子实是诚心实意求太师帮忙!这里有我主子敬奉给太师的谢金,尚请太师过目!&一边说,忙将一份礼单奉上。
  蔡太师听他这句话又是软硬兼施,暗想倘若真要撕破面皮,这些契丹人恼恨上来,不说以后兵连祸结,单是眼前只怕就难免泄露他跟大辽皇帝私相勾结之事!到时候虽然未必就能将他扳倒,但众口铄金,一旦有些风声传到皇帝耳中,对他的宠信必然也会大打折扣。他心中念头暗转,鼻孔里重重一哼,伸手将礼单接在手中,眼见礼金丰厚,比之当时大辽皇帝送过来的尚有过之,他原是贪婪之人,难免心中一动,于是回了回脸色,道:&你主子既然如此看得起我,那他自己可有个什么主意,你且说来给我听听!&
  那人大喜,忙将早就拟下的计策细细一说,蔡太师暗想以本国皇帝外强内干的性情,这个方法足可一试,遂在心里暗暗盘算一番,命那人附耳过来另外嘱咐几句,那人喜道&太师跟我主人果真想到了一处,我主人早就拟好亲笔书信一封,但不知将此信投往何处最好!&蔡太师道:&祈盛的案子已经交给刑部在办,你就直接投到刑部去吧!&那人喜之不尽,当下恭敬告退。
  到了第二天,果然刑部侍郎携着一封书信来见,蔡太师接过书信略一观看,即刻带着刑部侍郎以及送信之人入宫见驾。
  行过君臣之礼,那昏君接过书信一看,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信从何得来?&刑部侍郎跪禀道:&今儿一早,就有人将此信投到了刑部,因信上印有十万火急字样,门上的即刻送到了微臣处,微臣拆开一看,只觉此事干系重大,所以先回过了太师。太师亦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带了微臣来请皇上定夺!&昏君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能肯定这信必是那耶律洪础所书?&刑部侍郎道:&我朝与契丹凡有公文来往,大多都是由这位南院大王签字定案,微臣已经细细比对过,的确是他亲笔!&
  昏君皱起眉头想了一想,回头问蔡太师道:&爱卿以为如何?&蔡太师忙回道:&这位南院大王雄才大略,一直被契丹皇帝倚为重臣,也一直是我大宋心腹之患!倘若他真个儿将祈盛幼子看得如此宝贝,咱们杀了祈盛一家不打紧,只怕他所说倾全国兵力来攻的话,未必就是空言恫吓!&那昏君暗暗心惊,嘴里却冷笑道:&咱们大宋有的是精兵良将,就算他倾全国之兵来攻,难道咱们就怕了他不成?&蔡太师道:&咱们虽然不怕,但一旦血战起来,必然兵连祸结,大伤国运,所以&&为臣以为,能够不战,还是不战为好!&
  那昏君绝非深谋远虑之人,被蔡太师一说,倒有些踌躇起来,道:&那依你所说怎么办?&蔡太师道:&依微臣所想,这位南院大王辞掉王位,对我大宋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倘若他真个儿是因为祈盛的这个小儿子,那么这个小孩儿不但无罪,反倒是有功了!那咱们不妨卖他一个人情,只要他从此不与我大宋为敌,咱们就把祈盛一家的性命送了给他,也没什么不好!&昏君哼了一声,道:&咱们怎么能够知道他可以从此不与我大宋为敌?&蔡太师道:&他已经为了这个孩子辞去王位,咱们只要把这个孩子送还给他,等于用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他牢牢捆住,就算他还想返回头去重做大王,契丹皇帝耶律洪基恐怕也不能相容!&
  昏君负过手来跺了几圈,终是下不了决心,又道:&送信的那个人呢?你把他叫进来,寡人问他几句话再说!&刑部侍郎赶紧答应,跟蔡太师相互一望,一同退了出去。
  送了送信的那人进去,蔡太师跟刑部侍郎候在殿门之外,直等到送信人又退了出来,殿内皇帝传唤,两人才又进去,复跪下叩了头,皇帝方笑道:&那个耶律洪础当真是一心一意为了祈盛的小儿子!这事儿也真好笑,为一个男娃儿闹成这样,连兵权王位什么都不要了!那我就把这个小孩儿给他就是,不单让契丹少了一个栋梁之才,也给我朝除去一个心腹之患!以后再要跟契丹打起仗来,也是我方官将一个笑柄!不过&&倘若饶了祈盛,一旦他降了契丹,那不是弄巧成拙,反给契丹平添了一员虎将?这样吧,祈家其他人都可以饶过一死,但祈盛祈霈父子俩,绝不能留下活命!&
  蔡太师听昏君话说到这份上,再要多说下去,只怕引起昏君疑心,忙跪下地来,口中连赞:&皇上英明!&那昏君洋洋得意,自觉这件事果然做得十分英明,但他堂堂天朝皇帝,自不能就这么明光正大的将祈盛的小儿子送给契丹一个罢免了的王爷,于是发下圣旨,祈盛祈霈父子问斩,祈家其他人口饶过一死,发配西疆受苦。
☆、第十二章 (3479字)
  祈盛祈霈父子俩被关在两间单独的囚牢里,他祈家一门忠烈,守监的狱卒本来对这一家人十分敬重,再有外边不时有人打点照应,连他父子在内,祈家一家人在牢里都未受到什么苦楚。
  这日从狱卒口中,得知祈家其余人口逃过一死,祈盛老怀大慰,祈霈更是哈哈而笑!既然后继有人,生死再无所畏!
  不一日,祈家其他人被提出大牢,发配西疆。又过两天,便是父子两人行刑之日。按照规矩,在死刑犯行刑前一天夜里,都会有一餐好酒好菜,祈盛祈霈大笑豪饮,混不理会死期将至。
  当晚趁着酒意好睡一场,到得第二天,父子俩被从牢里提出,装上囚车押赴刑场。
  因父子俩乃是朝廷重犯,数百名官兵分成前后两队随行押护。沿街自然免不了有无数百姓驻足观望,只因众官兵戒备森严,百姓们都只能远远地靠着街边,谁也不敢走至近前。
  刚行到一处交叉路口,忽听人声鼓噪而出,众官兵抬头一望,就见向着东南的一间房屋浓烟滚起,似有民房失慎走火!
  眼见火头就在左近,偏偏风势又对着这边,烟雾顺着风向迅速向这边弥漫开来。两街百姓顾不得再看热闹,有怕波及本家而慌着进屋收拾细软的,也有心急慌忙先跑去察看情况的,更有一些提桶挑担赶去帮忙灭火的!方才还规规矩矩的街面,刹那间东奔西突,烟雾缭绕!
  负责押送祈盛父子的领头官将明知祈家蒙冤受屈,不知有多少人暗怀不忿,尤其祈盛为官多年,朝中亲朋故交极多,不由心中暗生疑惧,忙命众官兵加强警戒,任何人稍敢靠近,立刻挥刀驱赶!
  战战兢兢又往前行进有数十米,前队先走过了交叉路口,押在队伍中间的两辆囚车正行到交叉口中心部位,忽听得呼哨叫喊声大作,四辆几匹马拉的大车从东西南北四条街道狂奔而出,有一辆似是赶去救火的水车,另一辆却像夜晚才会出动的粪车,剩下还有两辆,乃是装饰华丽的盖篷车。
  押送官兵眼见那四辆车子分从四个方向撞了上来,马蹄翻飞,车轮滚滚,都彷如疯了一样!当此情景不能不四散躲避,原本整整齐齐的队形,瞬时间被冲得四零八落!
  但听得马匹嘶鸣声,人员喝骂声,车辆翻倒声响成一片,四辆车子在交叉路中撞在一起!粪车水车倾倒,一大车浓粪被一满车清水,直冲得四面乱溅!
  众官兵但闻恶臭熏天,不由自主掩鼻而走!后边的官将先回过神来,慌忙赶上前来连声喝骂,众官兵才举刀挺枪一涌上前抢夺囚车!那两辆盖篷车忽然启动,向着南北两向疾奔出去,视野一开,只见几个大汉赶着两辆囚车,正就近奔向一个胡同。
  此时周遭更是烟雾弥漫!领头官将在马上居高临下,隐约看见囚车上蓬头垢面仍囚着祈盛父子,一时顾不得追赶马车,只喝令众官兵紧追囚车不舍。
  那几个汉子慌不择路,赶着囚车钻进的竟是一条死胡同!眼见前方越来越窄,囚车已经无法通行,几个汉子不得不停下脚步,举刀轮斧想要砸开囚车救人!但众官兵离他几个本不甚远,囚车尚未砸破,呼喝叫骂声已追到近前!
  几个汉子无可奈何,领头的发一声喊,众汉子丢下囚车,或翻墙,或窜门,刹那间隐入两边的民宅。
  领头的官将奔到近前,先用马鞭拨开两个囚犯额前乱发仔细观看,确定仍是祈盛父子。只是两人脑袋耷拉,双目紧闭,想是已被几个汉子随手打晕。
  那官将生怕再生枝节,一边喝令众官兵不用追赶,一边又遣人往上司处请求援助。之后众官兵护着囚车慢慢退出胡同,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全神戒备,续往刑场!
  ※※※
  当日祈霖返回汴梁,径往刑部自首,耶律洪础随后跟着回来,先联络上了萧震寰,之后调兵遣将,巧作安排。
  不想昏君只肯饶过祈霖等人,偏要将祈盛祈霈父子砍头,幸得耶律洪础早就另有防备,祈家其余人口既已救下,剩下祈盛父子两个就好办了许多。
  到行刑这一天,一切照计行事!那两辆盖蓬马车中先已藏了两辆囚车,车上囚着两个常在汴京城中横行作恶的流氓恶霸,此两人身材与祈盛父子相若,脸面更被穆束噶尔装扮成跟祈盛父子一模一样!等到四辆马车一撞,粪车水车一倒,众官将被熏得掩鼻躲避,再加上现场烟熏雾绕,藏在马车上的几个大汉迅速将车上车下囚车调换,之后众汉子推着两个恶霸引开一众官兵,让马车驮着祈盛父子从容走脱。等到进入胡同,再将囚车砸破,以免被众官兵看出囚车不对!
  至于其间如何出动,如何后撤,如何接应,如何出城;什么时候要临机应变,那些人该事先收买,等等等等,一应细节,皆安排周密。
  但是光这样还不够,因为临刑之前倘若被监斩官看出破绽,必定会连累到祈家其他亲朋好友,尤其祈盛几个出嫁的女儿首当其冲!
  不过这一点早也在计划之内!就在众官兵将假扮的祈盛父子押送到刑场,负责监斩的刑部侍郎正要命仵作验明正身,忽有从人递上急信一封,刑部侍郎打开书信,不由大吃一惊!原来那信乃是他长子亲笔,言说被人所掳,求父亲速速营救。信封之内,另有两张银票,合计黄金千两。
  刑部侍郎立刻明白眼前两个受刑之人已非祈盛父子,但自己的爱子现在人手上,倘若他硬要分证清楚,只不过徒送了自己儿子性命。他本来不是什么忠烈之臣,当时权衡利害,眼见两个受刑人活脱脱就跟祈盛父子一模一样,也只好闷声不响,让仵作马马虎虎检验一遍,即斩了两个替死鬼,再让祈盛的女儿女婿拉回去埋葬。
  祈盛父子原是忠臣良将,对他父子横遭大祸,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市井百姓,无不扼腕悲叹。慢说穆束噶尔手段高妙,就算有人看出些许破绽&&首先第一个,祈盛几个出嫁的女儿在装殓父兄尸首的时候,不可能毫无察觉&&但这些人巴不得天降鸿福,祈盛父子得以逃出生天,自然谁也不会认真分证。此事就此草草收场,祈盛父子逃过一劫,但也从此成了活死人。
  ※※※
  当时四辆马车撞在一起,祈盛父子糊里糊涂被人抬上马车,随行汉子怕他二人叫嚷,先用手帕蒙住父子二人口鼻,手帕中藏有蒙汗药之类,祈盛父子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已过了第二天的中午,问起根由,随护人员只说奉主子之命搭救,一切等见到主子自然由主子向两位解释。祈盛父子死里逃生,惶惶然如同一梦!眼见那几人对他两个恭恭敬敬,何况人家毕竟救了他父子性命,虽然满腹疑窦,也不能多问。
  一路日夜赶路,到第六日下午,离宋辽边界已经不远。祈盛越发疑心上来,坚要随行之人说清楚到底要带他们到什么地方去,否则宁死不肯再往前行。
  祈霈心中其实隐然已经猜到,只是不敢说与父亲知晓。眼见两下里僵持起来,随护中领头的既不敢实话实说,又不敢太过强迫,只好停步不前,安排手下先往前方联络。幸好那人很快回过头来,回报道:&大将军的两位子侄正赶来迎接!&
  祈盛一听,心中更增疑惑,忙下了马车来看。只见两匹马飞奔过来,马上两人长相相似,远远看着果然像是内侄武俊怀。只是他常年在外征战,跟这个侄儿并非十分亲熟,就这么远远一望,竟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侄儿。
  直到那两人弛到近前,一起翻身下马,拜伏在地,祈盛才能肯定左边这一个是武俊怀,但何以右边这一位会跟侄儿如此相像,其中到底有些什么缘由,纵令他智计满腹,一时间也是猜详不透。
  祈霈更是大吃一惊,脱口道:&俊怀,你怎么会这在这儿?这一位&&怎么会跟你如此相像?&武俊怀忙道:&这是我姨表兄长,只因我娘跟姨娘乃是孪生姊妹,所以我们表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祈霈张口想问怎么他突然多了一个姨娘,随即想到那是人家私事,何况此时也不是问这些闲事的时候,忙又闭上了嘴,回头等着他父亲发问。
  祈盛向着萧震寰微一颔首,便向武俊怀问道:&你来得正好,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大本事,能救得下我父子二人?&武俊怀抓一抓头,道:&这个&&&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萧震寰忙插口道:&我姨夫就在前边等候,请叔父先往前边,等见到姨夫再慢慢叙谈可好?&
  祈盛又惊又喜,道:&你是说&&我武谦兄弟&&?可是他也横遭发配&&!罢罢罢,等见到他再说吧!&
  萧震寰忙前边引路,武俊怀陪在姑父身边,祈霈又紧随其后。其他随行人员押着马车在后边跟随。
  又往前行了约莫十来里地,先看见一片紫竹林。林中曲曲弯弯一条小路,穿过小路,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四周皆被竹林环绕。院子门口高高矮矮男男女女几十口人站着等候,祈盛一眼扫过,已是又惊又喜!
  只见那群人以武谦为首,其后武谦的儿子儿媳,孙儿孙女;以及他祈家大大小小,包括他的夫人,也包括这些日子常常恨之切齿、却又时刻牵挂在心的小儿子祈霖,皆在其中!
☆、第十三章 (2718字)
  当时武谦被发配边疆,萧震寰在与武家兄弟商量之后,由三个表兄弟迅速变卖家产,萧震寰在跟返回头来的耶律洪础联络上之后,迅速聚合了散在沿路的人马,扮作山匪先将武谦救下。
  之后送至宋辽边界一处隐秘的庄园停留,等到武家三兄弟领着一家大小赶到,萧震寰方向姨夫姨娘倾吐真情。
  武谦当年与萧王爷在战场上多番交手,互有胜负,后来萧王爷为了一个汉人女子突然退隐,这件事不单契丹人人知悉,宋国将领亦引为笑谈。当时武谦还感慨少了一个足可匹敌的对手。此时听闻萧震寰竟是萧王爷之子,兼且萧王爷所钟爱的汉族女子,居然就是自己夫人的孪生长姊,武谦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但武谦一生忠君报国,到老却落得个发配边疆的下场,对宋国昏君实是失望之极!加上萧王爷为了一个汉人女子居然抛却权势,于远离辽国都城之地另建城池,在武谦心中,对这位契丹王爷的敬重,实是远胜过了敌视。
  更何况萧震寰精明圆和,讨人喜欢,武谦对这个外甥实是满心的欣赏与看重!虽然汉辽之恨不能尽释,在武谦心中还是默认了这门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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